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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醉

_16 长袖扇舞 (当代)
第3卷 第9章 年少轻狂
颠簸是我的第一感觉。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如同一路的奔波一样,不过比较缓慢,没有那么剧烈而已。
眼前依然一片黑暗,再清醒一点,才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蒙起来、嘴里也被塞了东西,身子仿佛更是被细索困在了什么东西上。
挣扎了几下,终于放弃。不能视,不能言,也不能动。
怎么回事?明明记得是秦戬将我打晕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看到我身子时那样羞赧的神情,让我直觉他并不是一个太坏的孩子。他要做什么?要将我带到何处?
张一看不到我,会着急吗?他会不会来找我?能不能找到?
心里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恐惧。可是只能静静的等待,等待答案,也等待契机。
“秦都尉!”耳畔忽然传进人语,在风声和马车滚滚声中是那样的尖锐。我心突地加速,心里有一种谜底就要解开的期待和惶恐。
秦都尉?是秦戬吗?
马车帘掀起猎猎风,一阵寒冷。对了,被打晕之前我还未来得及穿衣,秦戬不至于这样就将我绑起来吧?心内更多一份羞愧。
只能告诉自己,他只是个孩子。
眼前豁然一亮,蒙在眼睛上的布被抽走了。长久的压迫让眼睛有短时间的模糊,使劲闭了闭,又睁开,秦戬俊秀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湛湛有神的双眼接触到我的目光后,有一丝惶然的闪烁,随即是故作的凶狠。
看到他的样子,我忽然感觉不是很害怕了,这样的色厉内荏。低头,发现衣物完好如初,甚至被捆绑的座椅上,也铺了厚厚软软的垫子,更放下心来。如果他是要于我不利,断不会现在还没动手。我与他并无深仇大恨,他会不会只是因为我顶撞了他,耍孩子脾气,想教训一下我?可是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到底是孩子啊。
从刚才对他的称呼,以及马车的行进,还有张一告诉我的由秦戬运送粮草的消息,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我是跟随着运粮的大军在前进。
“不准叫,我就把你嘴里的东西拿掉!”他压低了声音。
我点点头。
他立即动手,动作轻柔,并不粗鲁。
“现在送我回去,还来得及;”我轻声说:“玩笑大了,容易铸成大错。”
“谁说我要送你回去,”他一屁股坐在侧椅,气鼓鼓的看着我:“我要把你丢到荒山野外去,看你还敢不敢对我不敬!”
我轻笑:“你虽然年纪小,但是总算是个都尉,将士们本就看着你的表现;你这样任性不按章法出牌,不但树不起威信,更丢你爹爹还有你姐姐的脸。况且,我是太子妃,你这样做,犯的可是大罪。别一时错,误了你大好前程。若是早上我的话确实让你生气了,我道歉;但是你也应该知道,确实是你出言不逊在先。”
他瞥了我一眼,不语,别过头去不看我。
“送我回去吧,绑了我这么久,又打了我一掌,应该也解气了;我也不会追究此事。”
“你害怕了?”
“说不怕,当然不可能;”我坦然地看着他,他的敌意并没有那么盛:“我头上的伤势还没有好,需天天服药;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的侍卫,会很着急;就算一路跟着你和大军汇集,见了夫君大人,我该怎么解释?说你绑我来的吗?你希望他如何处置你?”
他的脸色有点变了。恨恨的看了我一眼:“我不会让你见到元帅的,你根本配不上元帅,身上还有那么丑的疤~~~~~”忽然惊觉失言,脸一红:“我二姐和元帅才是天作之合!”
他看过我身体,除了羞愧以外,我倒不是太过担心害怕,在我心里,他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可是,当他提起秦楼和李碏的时候,我的心却忍不住一痛。
“是吗?”语气淡淡,笑容落寞:“或许吧,是上天一时弄错了。若是元帅真的和你二姐情投意合,有我无我,不都一样吗?”
秦戬哼了一声:“你现在怎么说都晚了,既然把你带出来了,留你比不留你更加危险。再行一日,我就把你放下,是死是活,你就听天由命!”
他重新将棉布塞进我嘴里,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再蒙上我的眼睛,刷的掀开车帘,下去了。
出去的一刹那,我看见外面天色已暗,荒漠草原一马平川,远处莽莽苍苍的山脉化成一个淡淡的影子,如一幅水墨山水画。
车内又剩我一人。
留我比不留我更加危险?或许我没害他之心,他却不可能无防我之意吧。若是我活着见到李碏告他一状,北郡王五万援军的大功劳就全部抹煞掉了,他二姐秦楼就算当真属意李碏,李碏自己、我爹爹、或是父皇,都可能不会同意的,他自己怕是也要受到严惩。
我真的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一个孩子手中?真讽刺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头破血流安息在李翛怀中~~~~~~~
张一能推算出是秦戬带走了我吗?李碏会不会只是以为我不告而别?他会为我担心吗?有一日真相能大白吗?若是我去了,他会不会真的娶了秦楼?
又行好长一阵,马车忽然停下了。我的心高高悬起。须臾,秦戬铁着脸钻进车内,一言不发的解开了捆绑在坐椅上的绳子,却依然绑着我的双手。
是要把我就这样留在此地吗?暴尸荒野或是遭野狼蚕食?
泪水落下,心酸,绝望。
“哭什么?我最烦女人哭哭啼啼!”秦戬不耐烦地撇撇嘴,一副孩子的模样。
难道知道生命要临近尽头,我还能笑得出声?
他拿手胡乱的帮我抹了一把,解下轻甲外皮风,将我裹在里面,轻巧的将我扛起。虽然我一直觉得他小,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个头和力气都已经不小。
恐惧让我本能的挣扎,他不耐烦地一掌拍上我的俏臀:“老实点,难道今晚你想坐着睡在马车里?”
不是要抛下我?我立即安静下来。
越来越觉得,只要努力,他不会伤害我。
今天和昨天一样,暂时先一章,晚上再一章
第3卷 第10章 同眠发誓本章一点不虐
出车门,他小心的探头四处看了一下,一越下车,快走两步,就闪身没入一个营帐。趁着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我略将周围的情况看了一下:近五十顶白色的营帐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中间围着马匹和粮草,可能还有部分军供补给物,五万粮草,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满满装载了约有近百车左右。
太少了,不知能撑几时;李翛的下一批粮一定要准时到啊。
营帐内烛火通明,秦戬将我放下,吹灭了几个火把,帐内顿时暗了很多。他解开了我手上的绳索,警告了我一句:“不要想跑。吃饭吧。”
我用左手将嘴里的棉布拿出。桌上,放着一碗米饭和几个并不精致的菜,军中伙食能有如此,怕是已经照顾他了。“你呢?”我吃了,他吃什么?
“罗嗦什么,让你吃你就吃!”
我用左手拿起筷子,尝试了几下,还是放弃了。这几日好不容易有点会用勺子了,但筷子对我来说还是太过困难,我也不想在他面前弄得太过狼狈。
“怎么了?粗茶淡饭吃不惯?”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娇气。”
一路上,我吃得可比这个差多了。“不是吃不惯,只是,”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不要以为我是为了博取同情:“我伤口淤血未除,来安北那日晕倒后怕是堵了某根筋脉,所以右手不能动了。筷子暂时还不会用,如是你愿意,能否帮我拿个勺子?”
“没有!”他想也不想的拒绝我,随后目光扫了一下我的右手,脸上有点不置信。
“那你吃吧。”我轻轻将碗筷推到他面前。
“你那日昏倒,是因为旧伤吗?”他忽然开口问。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心伤引发旧伤,算不算?
心伤啊。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你当真,有他们说得那么好?”他狐疑的看着我。
我笑了:“你听谁说的?你不是说,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吗?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看。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只不过,爱夫心切,才有了诸多的动力。
“我说也是,”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端起桌上碗筷,凑到我嘴边。
我微微侧过头去:“做什么?”要喂我吗?
“难不成你想饿死?放心,这里离安北太近,我还不会把你扔掉。”话说得轻巧,仿佛我是一个玩偶,随时可以丢弃。
“我自己吃。”不过一只手,还不需要到这个地步。
他仿佛没听见我的话,强自凑着我扒了一口饭,我无处闪躲,也怕被他弄得满脸都是,只好一口吞下。
“南方女人就是麻烦。”
老气横秋,仿佛阅人无数的样子。我不禁莞尔。
“笑什么?”他有点恼羞成怒,“不准说话!快吃!”
笑容更加扩大。好像,一直是他在说话。
和他在一起,有时候,也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孩子。
没这么被人伺候着吃过饭,感觉有点奇怪,不过看他气鼓鼓又认真地神情,压抑害怕的心情越来越淡了。
男孩子调皮,可惜我兰家只得五女,若是有弟如此,我想我也会宠他的。
满满一碗饭,我只吃了四分之一,剩余的大半碗还有菜,被他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我看着他鼓鼓的嘴,笑:“不嫌弃我吃过?”
他白了我一眼:“总比饿肚子好。”
饭后,他将碗筷送了出去。我环视偌大的营帐,简单的一桌一椅,还有一个床铺。在外急行军,就是如此吗?
空无一人,外面有马鸣和风声,不知道秦戬到底想怎样,若是,我现在跑出去,可能逃脱?
念头只是一想便放弃了。半日路程已过,漆黑半夜,就算排除外在危险,以我的体力,也怕是勉强;最重要的是,我不识路。
还是乖乖坐下,再作定夺。出去呼救虽然也是一个方法,可是看样子秦戬不是太坏,我还希望给他一点机会,不想误了他。
明日,希望能够说服他让人将我送回去。
离李碏越来越近了。想见他,可是又害怕。
帐外一声清咳。
“秦都尉。”
“我睡觉不喜欢有人在附近,你们晚上不要吵我,巡逻的话,三丈范围之外就可以了。”
声音故作老成。没长大的孩子,是不是都希望人家将他当大人看待?
少年不识愁滋味。
“睡觉!”一个黑影扑面而来,张手一接,是一床棉毯,意识里想用两个手的,可是却只有一个手听指挥,力量小了一半,军用毯子虽薄但是却很重,一下子将我压到,盖在其中。手忙脚乱想拉开,却更加狼狈。
秦戬的笑声格外爽朗明快。
好不容易从棉毯的包围圈中钻出,发丝凌乱,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他却笑得更加开心。走过来,想伸手将毯子捡起;我本就跌坐在地,悄悄伸腿一勾脚,他猝不及防,向前扑倒而去,我趁机用尽所有力气,将毯子扑到他身上。
哈哈,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女子报仇,可是很及时的。
看他在被中拱来拱去的样子,实在好笑;我也忍不住笑出声,久违的嬉闹。
看他一个手已经伸出来,我急忙爬起来跑的远远;感觉背后风凉飕飕的,一个手搭住了肩膀,半回头,黑影铺天盖地袭来,我尖叫一声。
重新被裹起来。
“哈!看你还敢跟我斗!”秦戬得意洋洋。
“秦都尉?有什么事吗?”外面传来焦急的呼喊。
是我的尖叫声太响了?我急忙屏息凝神。隔着毯子,感觉秦戬将我紧紧抱着。这孩子,力气还不小。
“没事!你们下去吧。”秦戬的声音带着点紧张。
随即悄无声息。
许久,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发现他真是爱气呼呼。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忽然感觉自己被凌空抱起,黑暗里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又是一声惊呼,双手本能的环抱住任何可依靠的东西。一个转念,感觉横卧下来,却并不觉得痛。
费力的扒拉开薄毯,轻呼一口气,抬眼,秦戬的面容却尽在咫尺。双眼有点愣愣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关切的问,刚才还那样活泼的。发现自己和他已经躺倒在军床之上,我隔着毯子压着他,他的手还紧紧的搂着我,怪不得跌倒下来的时候不觉得痛。“是不是压痛你了?”
想翻身下来,他却纹丝未动。俊俏的脸带上羞涩和潮红。
我忽然也觉得有点不妥,虽然我一心当他是孩子,不过也半大不小了。正是懵懂青涩的少年,可能比较敏感。
微笑安抚他:“放我下来吧。不闹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行军的。”
“你背上的伤怎么来的?”他忽然开口问。
伤?怎么会想到问这个。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小孩子,别胡思乱想。让我下来吧。做错事了,受惩罚,所以才会留伤疤。”
他吃痛的摸了一下额头,听话的转身将我放在床上,但仍然用手压着我。“做什么错事,要受这么大的惩罚?你不是太子妃吗?”
“就是因为是太子妃,所以做错事才应该受更重的惩罚。就仿佛你是北郡王的世子,若是你做错事了,也不能推脱责任,而应该勇敢的承受,这样才能服众,才算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不要借机教训我;”他不满的瞪了我一眼:“还没说你做错什么事呢。”
真是个执着执拗的孩子。我叹了一口气,将当时的大概情形说了一下。
“你真傻!”他撇了一下嘴以示不屑,随即又小声的咕哝了一句:“他也舍得打!”
我拍拍他的脸颊:“好了,听完故事小孩子该睡觉了。”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十七了!”他不满的抗议,放开手,将薄毯展开后重新盖在我们身上。
“晚上就这样睡?”我皱眉看着他:“虽然我把你当成弟弟,可是毕竟七岁男女不同席,这样于理不合的。”
“你真麻烦!这里就一张床,一条被,不睡拉到,你睡外面去!”他毫不客气。
我叹一口气,想坐起身,他随即长手长脚一勾:“你傻啊,外面那么冷,你还真去啊!又没人知道,干嘛讲究这么多?”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道德是靠自身的维护,不是依靠他人。”这样的个性,怕长大后,又是李翛那样性格的人。
李翛。
心蓦然一抽。
“烦死了,又不是没穿衣服,睡一张床又不会死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我摁倒。
没穿衣服?我忽然想起早晨,迟疑的问:“早上是谁帮我穿的衣?”不会是,他自己吧?
“你话怎么这么多!”他有点恼羞成怒了:“闭嘴睡觉!再啰嗦别怪我不客气!”
“坏脾气!”我撇嘴,就兴他人小可以耍脾气吗?我不过比他大一岁而已,况且撒娇耍无赖,是女孩子的权利。不客气的一脚将他踹远点,将被子拽过一点:“睡觉!”
唉,因为有亲抱怨我写的太慢,所以今天人品爆发,写了5000字;又因为有亲说太虐不想看,所以我冒着被冠上诱拐少男的罪,捣鼓了一章轻松一点的,给大家改善心情。
这年头,作者大大不好当啊
第3卷 第11章 同眠二继续延续轻松风格
窄窄的床,两人各据一边,中间留着楚河汉界;各自拽着一角被子进行着拉锯战。他人高力大,我又只有一个手,少顷就完全失去了优势。开始还憋着一口气,后来暗自嘲笑:我与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呀?
手顿时一放松。
“哎呦!”秦戬忽然一声哀号。
“怎么了?我急忙侧身查看,床上却没有人影;正着急间,秦戬两个手扒上床沿,脑袋随即也冒上来,气咻咻的瞪着我:“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什么?看看他,看看毯子,恍然大悟,笑:“不是和我抢被子吗,我让给你还不好?”
他失神的看了一眼我的笑容,慢慢爬上床:“没心没肺,枉费我还对你这么好,早知道就把你丢在外面喂狼!吃的你一根骨头不剩!”
我斜眼看着他,笑容止不住的扩大:“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威胁我吗?秦都尉?就算对战俘,也不能这样狠毒的,坏我天朝之风啊。”
他重新躺好,伸脚一点一点蚕食我的地盘:“怪不得古人说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是我床。你给我下去!”
若是平日里或者是换了别人,不用他说,我也早就让了,可是秦戬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我对他一点不设防,将他看作是我的弟弟一样,刚才这样一闹,他激发了我心里潜在的活泼,压抑许久的俏皮,一发就不可收拾。尽情嬉闹一番吧。
“你是主,我是客,所以你应该让我;你是男,我是女,所以你应该让我;”我让开一点地方,让他的脚扑了个空:“不过,你小,我大,所以我让着你。”
“不准说我小!你哪比我大多少啊!看你样子也不会比我姐大!”
姐姐,秦澈,秦楼。刚刚有点开始明快的心情,又黯淡下来。
见我沉默不语,秦戬好奇的凑过脸来:“喂,你怎么不说话?你多大了?二十?”
“十八。”我淡淡回答,他凑的太近了,说话都有口水喷到我脸上,我皱眉,用一个手指头点着他的眉心,将他推开一段距离。
“就比我大一岁你还敢用那样的口气跟我说话!跟我娘似的!”秦戬哇哇大叫。
“大一天也是大,谁让你晚生了。”将毯子裹好一点:“睡吧,明天你还要押运粮草,别被底下将士笑话。”
他闷哼了一声,以示不服气。
“喂?”他叫我。
我充耳不闻,闭上眼。
累了,放松下来后,睡意阵阵来袭。
迷迷糊糊间,感觉被子有轻微的扯动;一双手轻轻悄悄的环抱上我的腰,我倏地惊醒,转身想拿掉,他的怀抱却一下子压上来。
“秦戬!”我低声喝他:“太晚了,不要胡闹了!”
他只是紧紧抱着我,轻甲磕的我有点生疼;他将头埋在我颈窝,喃喃:“就抱一会儿!我只想抱一会儿!”
这样的大男孩,语气撒娇,我的心一软:“秦戬,乖了,这样不好。床太小,你睡吧。我坐一会儿。”
“不要!”他的手和脚将我紧紧缠住,呼吸渐渐开始急促起来。
他不经人事,不懂,可能只是本能,可是我懂。这样的怀抱,已经不是一个男孩子,而是一个男人了。心里暗怪自己的大意。“秦戬,放手。你不是讨厌我的吗?不是要把我扔到外面去吗?你忘记了?”
隔着轻甲,他的身体与我轻轻摩挲。我又羞又急,还有点自责,他是个好孩子,可是我没有给他正确的引导。“秦戬!再不放手我可要叫人了!”
他的身体一僵,抬起头来,暗暗的火光下,他俊朗的星眸有一丝迷惘,脸上也是那样迷惑不知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只是很难受。”
“不要紧,”我轻声安慰他,“你放开我,我们聊一会儿天,就会好的。”
“我,~~~”他帅气的脸上有点尴尬,还有着惶恐:“为什么我一闭上眼睛,就想着你中午的样子?我,我好像控制不住往这个方面想~~~~~~~~~~”
“那只是因为你太小,”我有点慌张,感觉他的手慢慢移动,急忙一把抓住:“秦戬,不要做错事!我是太子妃,你是北郡王世子,我们这样,可是大罪!”
他一愣:“为什么身体难受也是犯罪?为什么想你也是犯罪?”
我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他根本不懂自己接下来想做什么事情。十七岁的孩子,北郡王是不是根本还没有教他这方面的事情?我不也是出嫁之日才又喜婆告诉我的吗?
“没有错,”我轻声说:“可是你太重了,压得我好痛。我感觉头上的伤口好像复发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他犹豫了一下,恋恋不舍的放开我:“怎么了?是不是没有吃药的缘故?”
我嗯了一声,假装痛楚状。
“对不起。”他侧身爬起来,小心的看着我头上的伤口。其实外伤已经结痂,快复原了。“要怎么办?”
“可能一天太累了,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我的目光看向他:“不闹了,早点睡吧好不好?”
他点点头,神情无辜又自责。
“多想一些疆场上的事情,将明日要做之事好好计划一下;想着想着,你就会睡着了。”我怕他还会胡思乱想,年少冲动啊。
“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他轻轻摸了摸我头上的伤口:“你回去好好吃药。”
我心一喜,微笑:“不把我丢下来了?”
他盯着我的笑容,目光渐渐下移,凝视,又惶然的别过目光:“我才不想趁人之危!等我回城后你伤好了,我再把你扔出去!”
笑,真的是个孩子。
四下搜寻,看到他银色的头盔,拿起,隔在二人中间:“这是界限哦。谁也不准过界,谁过界谁小狗。”
安抚的拍拍他:“睡吧。”
第3卷 第12章 险境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搁在中间的头盔早已经不知去向,秦戬如一只温顺的猫咪一样窝在我怀中,嘴角带着笑意,还有~~~~~~~~口水。
忍不住笑,用力推开他。他茫然的睁开眼睛,似乎对我吵醒他非常不满意:“干吗?吵死人了!”
看来这孩子还有起床气。鉴于昨天的认知,我灵巧的翻身下床,站得离他远远的。然后抬起手,示意他擦擦嘴角:“这里~~~~”
他莫名其妙的学着我抬起手,手碰到嘴角,停住,青一阵紫一阵的脸色和我的笑容相映成彰,怒吼:“兰陵!”
秦戬或许是一个调皮而任性的孩子,但是不妨碍他同时也是一个有担当说话算数的人。简单吃过东西,他就将我再次藏进了马车,不过这次没有再绑我就是了。
“我让我家丁送你回去,警告你啊,回去好好吃药,养肥了我还要喂小狼呢!”他半蹲在我面前,恶狠狠的表情,威胁的话语,却只换来我的笑容。
“知道了,秦都尉!”我笑着伸脚踹他:“你快走吧,要出发了!”
“催什么?”他抓住我的脚,白了我一眼:“生离死别,当然要好好酝酿感情,怎么那么没耐心?”
“童言无忌!”我拍了一下他的头:“什么生离死别,小孩子家乱说话。快下去吧,别让人家久等,我在安北养肥了等你凯旋。”说完最后一句,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说话算数啊!”他兴高采烈的起身,头砰的撞到车顶,脸上艳阳高照瞬间变成了乌云密布。瞪了一眼以示警告我不准笑,自己恨恨的转身下车。
马车起步,我悄悄掀开车帘,他正站在一旁,看见我,大大地笑容,使劲挥手,我将一个手伸在帘外,也朝他挥了一下。
微笑。和秦戬在一起,很轻松,很愉快。
我仿佛,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很怀念。
以后,是不是也可以?
昨日跟随运粮大军,不过走了半日多路程;今日独行,速度应该更快才是。可是都已经行了半日了,却还没有看见安北的影子。不但我急了,秦戬的家丁更是一脸紧张:“姑娘,我们好像迷路了~”
荒漠草原,四处茫茫,满眼只见青黄色,远远仿佛有暗灰色的山影。昨日我一日囚在车中,也不知道是朝什么方向走的,这时候也只能一筹莫展。
苦笑,秦戬这孩子还真是乌鸦嘴,说什么生离死别,说什么要把我扔在外面喂小狼,这下子,可真要如他愿了。就怕他知道了也不会开心。
“我们从哪个城门出来的?昨日往什么方向走的?”
“北门,往西北方向走的;我刚才是反方向东南回头。”
那应该是对的才是。军中行军路线不会走固定之道,要隐蔽而保密,昨日路程有识路之人引路,秦戬的家丁怕也是人生地不熟,凭着本能回头而已。
下车,停步,茫茫荒野,空旷无垠,除了高高在上的日光,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辨别出方向。
“不要担心,就算往一个方向,我们才不过行了一日路程;”既然大致方向是对的,那我们可能只是偏了一点角度,所以才有了现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局面。“我们应该在安北的南面或者是北面。”
“那,我们先试一个方向吗?”家丁试探的问我。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计策。
阳光火辣,正午时分的太阳应该在正南面,马车再次出发。一路奔驰,周围的景色却仿佛一成不变,萧瑟的秋意渐渐寒入心里。
依然不对。又走了近两个时辰,有点日薄西山的味道了。天似穹庐,淡淡的蓝色,漂浮着稀薄而如鱼鳞般的白云;像一个圆弧,照着底下一望无际的草原。沙岗上长满了茂密的茅草,已是初秋时节,草势少了锋芒,开始枯衰冷黄,在风中更显得柔软无力。
人马都疲乏不堪,找着一条快干涸的小溪,痛饮了几大口清水,徒劳的坐在草地。
“休息一会儿,等月亮出来再走吧。”
马可以就地吃草,人没有食物,暂时只能扛着。第一次感觉荒无人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两人对视不语,都有点绝望。这个时候,若是张一在,肯定有办法吧,那几日途中,他都能警觉的根据日光和记忆辨别方向。
等待休憩中,太阳慢慢落入地平线下,仿佛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只有一半;金色的余晖洒在青黄色的草原上,笼罩着朦胧而不真实的辉煌感觉。第一次见识到了草原的广阔与美景,却缺失了赏景的好心情。
气温也随着日光降下来,旷野的风并不算大,可是冰冷透骨只好都躲到了车里。
忽然,一阵轻微而杂乱的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下人惊喜不已。我也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掀起车帘眺望。
一群马,如一朵漂浮的云朵,在草原上游移,散乱而有秩序;马背上,人影绰绰。马群喷着鼻息,四蹄发出嚓嚓的有节奏的声音,狂奔起来。
他们仿佛也看到了我们的马车,鞭声和哨声此起彼伏,马群调转方向,朝我们奔来。再进一点,能看到他们的长袍和皮靴,看到他们盘于头顶的发辫,以及腰间悬挂的,我并不陌生的弯刀。
“是回纥人!快走!”我大喝一声。这样的装扮太熟悉了,第一次见成琼,他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天朝与回纥正在交战期,此事遇上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下人也早已发现情况不对,在我未出声前就已经一步跨出车门,马鞭狠狠一落,真低头悠闲吃草的马一个吃痛,嘶鸣一声,撒蹄开始飞奔。
我紧紧抓住窗棱,紧张的无法呼吸。第一次这么直面的面对危险,心中恐惧骤然而至。
马车的速度与马匹相比毕竟差了一点,更何况已经奔波一日。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掀开车帘张望,侧翼的马匹距离我们已经不足十丈!
第3卷 第13章 虎口一
那群人约有二十余人,挥鞭呼喝着,脸上是饥饿的猛兽看到猎物一样的表情;马群渐渐扩散开来,一点点迫近,奔跑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成一个圆弧形,将我们包围起来,马车在紧逼之下硬生生的被迫停下。
紧张和深深的恐惧绝望,在这荒芜里,我们还会有生机吗?除非奇迹!
那群回纥人跨下马,慢慢的向我们走来;每走近一步,死亡的味道就越浓一分。情不自禁的往马车内蜷缩。车帘挡下,狭小的空间内,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外面忽然传来家丁一声哀号,随即是重物滚落地面的声音;我的心一颤,有尖叫的冲动,可是声音却被恐惧压抑着,颤抖。
一只黝黑的大手挑起了车帘,我慢慢的从蜷缩中抬起头,混合着如雷的心跳;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草原上的日光和风将他的皮肤晒成了黑紫色,炯炯的目光扫视着我,嘴角若有若无的挂着讥诮。
讥诮什么?是这懦弱的状态让他觉得可笑吗?难道人面对死亡,都必须要压抑着本性吗?
人之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或者两者都不是,但至少,死的时候,也应该保持最高傲的尊严。
舒展眉头,挺直身子,心里虽然害怕,可是依然直视。
马车外,其他人吹着口哨,嬉笑着,喊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语。
那名男子伸手,挑起了我的下巴。
这明显是羞辱的动作,我反射性的将他的手拍掉。
外面的笑声更加了,那样的声音和气氛,就算我听不懂,也能感觉他们大概喊的是什么?
男子愣了一下,笑了:“躲也没有用!”
他会说我天朝话语!这样的认知让我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这位大哥,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他回头看了一眼,“也要看兄弟们愿不愿意!”
“我可以许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富!”我急切地说。
“哦?那也先等兄弟们办完正事再说!”说话之间,他已经欺身上前,抓住衣襟两侧,用力一撕扯,我急忙用单手护住胸前。
啪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马车上,低头,太子府令上的碏字若隐若现。男子先我一步抢起了令牌,凝望后,脸色大变:“你与李碏有什么关系?”
这府令,于我天朝来说应该是圣物,但是我不相信在这偏远的草原也会有人认识。赌一次:“我不认识什么李碏!”
男子冷哼一声:“这是你们天朝的令牌,我跟随二王子去谈判的时候见过!快说!”
二王子?成琼?若是我落在他手里,只怕要成为他威胁李碏的利器。
“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你要杀便杀,不用诸多废话!”激怒他,有个痛快了断也好,总比受侮辱或者是威胁到李碏好,反正最后都脱不了一死。
男子将令牌收入囊中,我控制住不让目光追随。一股大力袭来,他拽着我的右臂,将我拖出马车外,大声吩咐了一句什么,随即将我扔上马背。
一阵剧痛。
一愣,痛?我的右手居然有了点痛的感觉?若是在昨日,这对于我来说可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现在,仿佛晚了一点,就算痊愈,又能如何?
男子随即跨上马背,顺势将我拎坐在他身前。他的座骑是一批枣红色的骏马,体格匀称高大,毛色闪闪发光,最明显的特征是颈上披散着一圈金色的长鬃,燃烧着火焰般的光采。男子双腿一夹,骏马喉咙里滚动着咴咴低鸣,在秋夜旷野的草原上奔驰开了。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只地平线上还留着一抹残红;如家丁颈间和衣襟上残留的血迹一样艳丽而触目。第一次直面死亡,我的胃一阵阵痉挛抽搐,干呕。若不是一日未进食,真想吐得天昏地暗。
疆场啊,疆场之上两军对垒,会死亡的人是不是不可计数?
月亮渐渐升上天空,半满月。几经快到十月十五了吧?日子过得好快,人生是这样的短暂。
天低云暗,草原一片模糊,骏马一路飞奔,合着他们奇怪的呼喝。
他们要带我去那儿?去见成琼吗?可是这应该是在我们大军的至少侧后方,他们怎么会在此处?是简单的巧合还是刻意的伏击谋划?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会对大军构成威胁吗?李碏能不能有所防备?
担忧压过了心里的恐惧。
马群飞奔了尽两柱香时间,面前豁然开朗:几百顶营帐密密麻麻驻扎在突然凹陷的一大块平地,若不到跟前,更本不知道此处还别有洞天。看到马群的出现,从边上不知什么角落里忽然窜出一个人,应该是做哨卡之用,与先前虏我的男子交谈了几句。男子随后单骑带我冲下山谷,朝营地进发。
到达营帐边缘,男子就飞身下马,顺势也将我提了下来,还没站稳,他就将我推搡着前进。
不反抗,默默的留意四处,寻找机会。只见暗淡的火光,炊烟,营帐内隐有人语,但帐外几乎寂静无声;偶尔能看见几个巡逻的回纥人,但在看到男子后,也不过尊喊了一声,就继续。
看来他的身份也不算太低。
男子终于拽着我在一座方形营帐前止步,低声叫了几句。
帐内传来懒懒散散的回话,带着点不愉快;少顷,一个回纥女子垂着脸从帐内走出,高领长袍,外套短褂,束一条红色腰带,头上讹着七发辫,高筒长皮靴还未完全穿好。
一下就明白刚才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是成琼吗?对他的厌恶又多加一分。
男子将我一推入帐,我上半身平衡不稳,在突然发力之下一下子跌倒在地,男子一把将我拽起。
“是你?!”刚才懒散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惊讶,这样略带着异族口音的汉语,还有声音,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抬眼,厚厚的地毯上,一个男子盘腿而坐,深邃的眼,略高的鼻子,颀长而壮硕的身躯,不是成琼是谁!
苦笑:“是我,又如何?”
第3卷 第14章 虎口二
身旁男子上前几步,将怀中府令递于成琼,说了几句话;成琼接过,细细把玩,随即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火光跃跃,印照着他变化莫测的笑容,我感觉含意四起,别过头。
“怎么不说话了?”成琼开口:“上一次见面,可是伶牙俐齿口若悬河啊!”
今日哪比得了往昔,再笨也不会开口自取其辱。
他起身,高大的身型站在我面前,压迫的气息让整个营房顿时感觉狭小,我后退一步,他却将大掌置于我肩,我立即只能纹丝不动。
“逆天命,必受惩,”他啧啧摇头叹息:“六皇妃,哦,不,太子妃,这句话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是那日我对他说的话。
“现在形势,好像倒过来了啊?”他微微低头,凑着我的目光,嘴角和阴鹜而狂傲的笑容。
“正者必胜,这是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真理;你抓我区区一个女子,有什么好得意?我天朝大军,必将踏平你贺兰山脉,将你们赶回蒙北!”我毫不示弱,我只要表现出一点点软弱与害怕,他必然会更加猖狂。
“死到临头还嘴硬!”他冷哼一声:“李碏大军要是想胜,就先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人生自有一死,战死疆场,为国捐躯,对我一介女流而言,是莫上的光荣!”
成琼面上怒气一闪,但随即又笑了:“我会成全你们,还有你们那七万将士!”
七万?那看来成琼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五万援军。我心一喜,不动声色,也不接他的话语。暂且让你得意一阵!
“害怕了?”他得意地看着我:“我说过,迟早一日,我会让你看到,到底是李碏厉害,还是我。”
我冷笑,讥诮的看着他:“那我拭目以待!”
成琼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希望我留着你吗?你放心,我会的,我会让你看着李碏是怎么败的,也让李碏看看~~~~~~~~”后面的话被一串笑声替代。他的手揽上我的腰肢,我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他似乎没有料到,也太近,没来得及躲闪,清脆的声音,五个鲜红的指印印在他的脸颊。
“你!”他作势扬手,手却停留在半空中,最终又徒劳的放下,邪邪一笑,温柔的凑在我耳边:“这样的脾气,我喜欢!”
“下流!”我怒喝一声,屈辱感在胸中翻滚。
“你说,李碏要是知道,他的妻子给我暖过床,他会不会很高兴?”
“你无耻!你根本不配做个将士、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惶恐尖叫,用力将他推开。不要!不要这样!我宁愿选择死,也不能让他污了我的清白!
虬龙匕呢?为什么我今日没带?
他长臂将我一捞,就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我不配做个男人?你要不要试一试?看看是李碏厉害,还是我比较强!”身体紧贴着我,一手搂住我的臀部,将我压向他,感觉他某个部位的蠢蠢欲动。
羞愤难当!一股热血涌上头,熟悉的要爆炸的感觉,脑海里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呼啸,阵阵要撕裂的痛楚,我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
他以为我是因为身体的反应而呻吟,更加得意而冲动。我的眼前一阵阵黑暗,天旋地转,能感觉到他撕开了我的领口,毫不怜惜的噬咬,可是脚软软身子软软根本无从反抗,只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低落。
他终于觉得我有点不对劲,放手看着我,没有他双手在腰间臀部的支撑,我的身子软软的靠着他,慢慢下滑,直到被他托在怀里。
脑中轰鸣声渐趋平稳,眼前也仿佛不是那么黑暗了,可是依然有点恍惚和丝丝的牵痛。
“怎么回事?”他恶狠狠的沉声:“现在就想死,还早了点!”
我默默抵抗着一波一波袭来的疼痛,闭眼沉默不语。
“以为这样装死我就会放过你吗?”他的声音更添了不耐烦。
我没有能力理会,也不想理会;意识有一点点的虚无,他的声音仿佛隔着几个世界。
“你给我起来!”他一把将我拽住,猛然将我拉起来,脑海里仿佛巨浪来袭。将我仅剩的一点意识也赶的无影无踪。
一股清泉流淌在四肢百骸,潺潺奔流不息;周身感觉一股莫名的舒畅。梦境中,一切回归到了初位,我端坐在锦华楼中,上座李翛潇洒俊秀,李宥笑容温暖,李碏沉默严肃,我浅浅的笑,缓缓离席,他们的目光未曾变动,生命从此没有交集~~~~~~~~~~~
“你醒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同样带着浓厚的异族味道。正是昨日从成琼帐中走出的女子。
环视四周,依然是在成琼的营帐;低头审视,衣物完好如何,身体也没有异样的感觉。
轻呼一口气,有一日,这伤势,却成了我的大恩人。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刚才太过仓促,没来得及细细看清,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女子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浓眉大眼,健康的肤色,虽然与我们一贯的审美方式有点差异,但是也可以算得上一个美人胚子。
“刚才看过大夫了,给你扎了几针,你只要按时吃药,会没事的。”女孩子说汉语颇有点吃力:“我叫玛雅,你叫什么名字?”
“兰陵;”我低声回答。虽然我们现在是敌人,但是对于对我好的人,我实在狠不下心假以颜色。若不是为了各自的国家,战争对我们来说本事没有意义的,也与我们无关的。
“我刚才听阿尔卡说你是战俘?你是一个女子,怎么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又怎么受这么众的伤?”玛雅快人快语,问题不少。
我怕说漏了口风,让成琼有好推敲的地方,便沉默不语。
玛雅有点失望:“你是不是太累了?”
有点不忍,我缓缓点点头。
玛雅端了一碗黑呼呼的东西给我:“那你把药吃了吧。”
成琼会好心救我吗?还是对他而言我还有利用价值?看着这碗药,我心内犹豫。
今天两章完成!撒花!放炮!
第3卷 第15章 宫廷之城
他这样费心为我医治,是一时善心抑或是想留着我作为人质?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不喝,你端走吧。”我轻轻推开。
“生病怎么能不喝药呢?”玛雅有点着急:“你还是快喝吧,如果你不喝,二王子会责罚我的。”
不行不行!这样公子会责怪我做事不力的!朱珠的脸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当日在吉祥楼,她也是这般的着急,可是两者的情形,差的十万八千里。
李翛啊。
“不关你事,若有怒气,让他朝我发就是!”
“不想喝就不要给她喝!”带着怒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玛雅慌忙放下药,一脸惶恐:“王子。”
“出去!”他不耐的挥手,玛雅如豁大赦。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目光落在下垂的右臂,集中精神,用尽意念,手指有微微的抖动。心里大喜,不自觉地微微露出笑容。
“有什么好笑?”他捏着我的下巴,将我转过头去,骨头有欲碎的痛楚,酸酸的感觉让我的眼泪滴落,却始终倔强的看着他。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有点变形,英俊中带着说不出的狰狞。一手用力捏住我脸颊,一手端起药碗,灌到我口中:“想死?那也得等到以后!”
苦涩而粘稠的药顺着喉咙直落,一种凉凉而刺激的东西涌进鼻腔,呛,咳的眼泪直流,但是他依然源源不断地倾倒,直到碗底见空。
脸上,衣襟,全是黑色而粘稠的东西。
“记住!你是我的一颗好棋!
强行灌我喝完药,成琼就着人将我看守起来,玛雅更是寸步不离。明知道逃跑无望寻死无门,我也就静下心来,等待时机吧。
两军马上就要交战了,我应该相信李碏必能胜,说不定到时候有一线生机。
一日疲劳,那碗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居然还有点饱腹的感觉。疲乏的身子沾着厚厚的毛毯,不久之后就沉沉的睡去。
天明,醒来,玛雅已经着装完毕,手中拿着两个烤包子递于我:“快吃吧,吃完我们赶路!”
确实饿了,也就不客气,反正不吃,到时候还是会被逼着进食,说不定惹恼了成琼,还会有别的方式折磨我。酷刑伤痛我不怕,只怕又如昨日。
默默吃完,跟随玛雅出了帐门。忽然发现周围空旷的可怕。日光艳艳,白云朵朵,我面对的又是一望无际的草地,慢慢向天空蔓延开去,青黄色与蓝色交接成一片,天与地仿佛浑然一体。
昨日的大军呢?营帐呢?成琼呢?转身,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了我们这一个空荡荡的营帐。
回旋轻捷如鹘。回纥还真是族如其名。这样高效率的行军方式。
四个士兵在身后将简易的营帐拆下,不过是几块大的毡毯和八根支棍,折叠后置于马和马车之后。玛雅示意我上马车,我虽然不知道去何处,但是暂时能不和成琼在一起,心里还是舒了一口气的。
一连三日,就这样奔波在无尽的草原之上。随行的五人只有玛雅略微会说点汉语。离李碏大军出发已经五日了,战况不知道如何;李翛呢?是否到了?丰盛是否已经将消息带回了大都?爹爹和四皇兄那里可有什么安排?
虽然一路急赶,但是早晚两顿的药玛雅从来不拉。或许这是成琼之于我的唯一好处。手已经逐渐能弯曲了,虽然还不是太灵活,但是我已经很满意。
第三日傍晚,玛雅忽然开始雀跃起来,哼着我听不懂的小曲。看我数次将目光投于她,他嫣然一笑:“我们马上要到哈喇巴喇哈森了。”
哈喇巴喇哈森,我们天朝通常称之为斡耳朵八里,“宫廷之城”,是回纥的都城。成琼为什么会将我押回都城?他不是要用我来威胁李碏的吗?他葫芦里到底闷的什么主意?
入夜十分,马车终于踏进了斡耳朵八里。掀起车帘,只看见高大的土黄色城墙,入内,明朗的月光下,能看到石头和土坯混合而建的居房,有一些是石头和青砖。征战期,城内人丁稀少,路上看到的大部分是妇孺和老人。
马车没有停留,直接进了王宫。玛雅不让我下车,只能见皇宫一角。虽然与天朝宫殿的富丽堂皇相比差了一点,但是回纥的皇宫从外观看也十分壮阔,都是用白色的巨石修砌,十分坚固巍峨。
一路兜转,至一处偏殿,玛雅才带着我进去,殿内为青白石底座,高大的屋脊,显着刚硬的线条和冷漠的气息,整个殿内仿佛没有一点点人气,寂静的可怕。
“王子殿下交代,你就暂时安顿在此处;”玛雅推开一间房间的门,警觉的看了我一眼:“你不要想跑,宫里的侍卫没见过你,会将你当做闯宫者,直接格杀勿论的。”
她不说,目前的形势我也是明白的。打量着这间小屋,白色巨石地面,淡墨色墙壁,玛雅点起了粗壮的烛火,火苗跳跃,在墙面和地面闪出迷离的影子;家具极其简单,一张床,临窗一个大理石面书桌,一个圆凳。窗户宽敞,但是有精致的木楞装饰封锁,刚才进来的门,也是由三寸厚的紫檀木制成。
苦笑,作为一个俘虏来说,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应该要觉得荣幸了。至少,比将我投进大牢或是继续在路上奔波要好的多。
既来之,则安之。只希望李碏能在成琼未来得及回都城之前,将回纥打得溃不成军。
两个同玛雅差不多装扮的女子踏入房间,玛雅低声吩咐了他们几句。
“太子妃殿下,今日会由这两个侍女陪你,你要有什么事,尽管叫他们。”
谁来看着我,不都一样吗?在这样巨大的牢笼里,就算无人看守,我也是插翅难飞。
不理会他们,在窗前坐下,眺望。塞北的天空象是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还差一角就要全圆的月亮,如同一个巨大的银盘;满天繁星密密,悄无声息。整个夜空,显得又高又远。
低头,叹息,月,还是故乡圆啊。
下一章主角们陆续出场,感觉和这章不搭界,所以还是先传了
第3卷 第16章 计
这一晚之后,玛雅没有出现;两个侍女不懂汉语,每日只尽责的准备我的三餐和药。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我的心从最初的焦灼不安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无尽的等待。既然暂时一筹莫展无力改变什么,还不如省下那点心力。
第三日中午,一人送饭进来时,交谈了几句,两人再看我的目光中明显多了点怨恨。我心一动,莫不是,战场上有什么消息传来?看他们一脸悲伤和难过的样子,说不定是李碏他们的大军获得了胜利。
虽然只是臆想,但是一下午依然让我欣喜不已。
入睡前,寂静的走廊忽然传来急匆匆又沉沉的脚步;两个陪我同寝的侍女急忙起身,将反锁的房间门打开。盛怒中的成琼,如一头发狠的雄狮,冲入房间。
几日不见,他的样子明显憔悴了,眼窝更加深陷,只有眸中的怒火,仿佛燃烧的更加炽烈。
我轻松的笑了,一扫几日来的阴霾。李碏定是胜了,成琼才会如此。
“笑什么?得意什么?”成琼微眯着眼,又拧住了我的下巴,将我头抬高了直视他。上次的淤青还没有完全退,我露出轻蔑的笑容:“王子殿下,看来你我之间的赌约,还是我赢了。你与李碏之间,回纥与天朝之间,正者永恒!”
“别得意的太早!胜负还没有分呢!”他浑身散发着野兽般嗜血的气息,眼睛因充血而布满血丝:“就算死,我也会拉着你做垫背!”
“兰陵何等荣幸,区区一个女子,不能文不能武,命却能抵得上堂堂回纥二王子!”
李碏胜,那我就了无牵挂了,反正一死,就干脆将心中郁气一舒而空,要死也求个痛快。
“明日上了城墙,看你还牙尖嘴利!”成琼的面上闪出一丝歹毒的笑意:“你猜李碏看见你会是什么表情?你说他还会不会指挥大军前进?他要求胜,就必须先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他仰天长笑:“你说这一仗,会不会成为他毕生中最难忘的一次?”
“你卑鄙!”我狠狠的甩上他,这一次被他一下抓住,将我狠狠一摔在地。身体的疼痛却是比不上心里的。不是将我作为交换谈判的条件,而直接是挡兵之计。真正面对,李碏会是何等的为难!战,我因他而死,不但他内心自责痛苦,更可能被天下指责(更何况现在朝内暂时风声鹤唳,我若这样一死,被四皇兄、李翛和爹爹他们知道,怕是不会再助李碏一臂之力了,那我的苦心不是全都付诸东流?李碏回朝之后不是还是有可能陷入险境?)若是不战,那这场战争之前的牺牲全部归零,我就是天朝的红颜祸水,就算苟活,一生也将活在自责和诟骂之中,李碏同样会被千夫所指,民心所失,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怎么办?
“随你怎么说!谁让李碏咄咄逼人,将我逼到绝路!”成琼嘴角噙着冷酷的笑:“看看李碏心里,到底你有多重要。看看你当日在南营受的五鞭,可值得。也看看你受这么重的伤还奔波担心他,他可有点感动!”
“不会的,不会如你所有的。”我低声呢喃,心乱如麻。
“那就等明日再看结果!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打扮打扮,让你的元帅夫君见到你能眼前一亮!他不仁,我可没有不义,将你养的这么好,就算是我送他的一份大礼!”
成琼吩咐了两个侍女几句,就甩身走出了房间。我依然保持着刚才摔倒的姿势,只是多了两行清泪。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其实我也隐约猜到了一点,只是一直不想承认有一日会成真而已。都怪我啊。后悔自己要来:若不是当时心内充满担心,我不会一意孤行要去安北,原想着自己能为李碏出力,现在却越添越乱。丰盛和张一不是将事情做的很好吗?为什么我当时会那么冲动啊?都怪我,救的了李碏的性命又如何,我同样要会成为他的负担。
后悔自己心思狭隘:若不是当时看见李碏和秦楼一起,一时气血翻涌,我断不会晕倒以致错失了与李碏见面的良机,说不定也就不会停留安北;若是我能与秦楼交好(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秦戬不至于视我如眼中钉,也不会有了后来挟持我的事情。
太多的后悔,太多的可能性啊。若是我能坚持要在醒来后回大都,要是我能早一日劝服秦戬将我送回,若是送回的路上我们不会迷路,那今时今日的一切,都将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怎么办?
一步错,步步错,是上天早就计划安排好的?还真的只是一个个巧合的累积?我做错了多少,错失了多少,才会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李碏,对不起啊。
茫然四顾,屋内没有任何有危险或是可以自保的利器;目光落在大理石桌面,那一个略带尖锐的棱角在眼里无限倍放大。目光定定,就这么死吗?就这么死吗?我不想的,蝼蚁尚且偷生,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还有很多债没有还,就算死,我也不想用这种最卑微最让人伤心的方式。可是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路好走。
生命诚可贵,爱,价更高,而国家在我们心中,地位更重。
一个人,轻如烟尘。
起身,站定,身子瑟瑟,那一日马车前家丁殷红的血迹还在我脑海里残存,鲜血淋漓让胃翻腾不息。人直面死亡要有多少的勇气。
早知今日,还不如,当时直接自刎在李翛的怀里。一生两不相欠。
闭眼,泪水凝成一线;握拳,一鼓作气,打算就让一生韶华,在此刻落幕。
还未动,手却已经被人握住;扭头,是两个回纥将士,一人手中拿着绳索。成琼,他就这么了解我吗?
苦笑,绝望。
对不起。
倾听了大家的呼声,所以直接将节奏加快了,虽然觉得不是那么尽善尽美,不过应该对整体影响不大。明天开始,全书高潮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卷 第17章 城上一
一夜垂泪到天明,直到晨曦渐露,泪水渐干。
自从三姐找我开始,我仿佛流尽了一生的泪。
我不知道成琼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早晨,如前几日一样,两个侍女继续将早膳端到房中;解开绳索的当口,两个男侍卫会守候在侧。没有胃口,抗拒进食,可是更加不想用悲观狼狈的状态看见李碏。
事情已然没有转机,至少情绪心态上,我不想再给李碏增加负担。就算死,我也要给他看到最从容的状态,最释然的心情。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怪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了解他的心,他的为人。了解什么叫做天下家国,什么叫做责任。
几日未见的玛雅今日也出现了,手中端着一套茜素红装,抖开,与回纥人服装迥异,像极了我天朝的嫁衣,只是颜色更加纯正,没有一丝装饰而已。苦笑,多么讽刺啊。成琼是怕李碏看不到我吗?要我穿上这最艳丽夺目的外衣?明明是人生最惨烈的分离,却要用这么喜庆的色彩。
无言,任凭摆布,换装;轻柔飞舞的流纱设计,遮手拖地;腰间用同色红绸一抽而簇,纤纤细腰与在大都的时候相比,仿佛又细几分;黑发发丝梳直,垂顺在背后和胸前,直到腰间。
“走吧。”玛雅轻声,不看我。大军压境,敌对的身份更加明显;我憎恨成琼置我于这样两难的境地,玛雅他们何尝不同样憎恨我们即将毁坏他们的家园。
可是,为什么要发起战争,是谁发起了战争?这是时势造成,还是命运招致?
战争必定带来生灵涂炭,人民流离失所,有多少游魂要无所归依。天下众生,谁没有父母?谁没有亲如手足的兄弟?谁没有相敬如宾的妻子?他们活着受过什么恩惠?又犯了什么罪过而遭杀害?他们的生死存亡,当真就这样贱如蝼蚁?
败者固然可悲,胜者呢?奔走万里边疆,年复一年征战在外,性命寄托于刀枪之间。即使胜了,又是得到多少,失去多少?
天下为什么不能大同?
我不知道答案。
默默跟在玛雅身后,茜素红装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转朱阁,过回廊,穿过宽阔庭院,被押解着上马车,出皇宫,出内城,到外城。
与那日的冷清安静相比,今日的斡耳朵八里嘈杂而忙碌,呼喝声,杂乱的脚步声,兵器相触声,间或偶尔的哭泣悲呛声,即使在马车内,我也能猜出外面是什么样的情景。
若是我是回纥子民,我也会觉得成琼这样做是对的吧。我为国,他何尝不是。若是有一日回纥压我大都,我会不会考虑同样的方式?
可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给我了。
马车终于停下,心冰凉,表面的平静下蕴藏着波涛汹涌。玛雅掀起车帘,示意我先出去,我深呼吸一口,低头整理衣衫,撸平袖口,缓缓步下马车。
五丈高城墙,灰黄色基调,台阶层层而上,两旁列着将士,手持长矛大刀;望城墙之上,旌旗猎猎,人影攒动,冷兵器银色的面在日光下反射着灼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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