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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妃

_17 杨千紫(当代)
吊桥在昏沉的暮色中缓缓放下,他的身影在烟尘中渐渐远去。此时,以为相遇,奈何,却又别离。一切恍如梦中然而心中,却涌上止不住的欢喜雀跃,想不到,我竟然要去从军,而且,还是投到兰陵王高长恭——他的帐下。
***
三天后,我与赵六含泪告别,我将身上残留的佩环首饰都给了他,这些东西于我,已无益处,赠给赵大哥,却可以让他换些银两,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生计。ap~l~.
对于赵大哥,我的心中实在有太多感激,亦满腹愧疚←却自认为连累了我,让我一个女孩子去从军,在他看来,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数次想要去求见兰陵王,说明我女儿家的身份,都被我极力阻止。
那天,是我亲口答铀高长恭,怎能背弃承诺?而且我心中早有打算,从在黄河边跳崖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从前的郑翎如今的我,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从此以后,我要依靠自己的量,实现自己在黄河边许下的承诺
宇文邕,我绝不会让你取得这天下
赵大哥见我如此坚持,也没了办法,他的腿残疾了,不能再从军打仗,唯有对我千厄嘱,并将他当年他当年在军营里生活的经历一一讲给我听,只怕我不能适应军中生活。
这天一早,赵大哥坚持将我送至齐军大营外,士兵前去通传后,段虎于是出来了∥虎大约二十三四岁,生得高大挺拨,剽悍勇猛,举止粗犷不羁,我认出他正是当日跟在兰陵王身边的男子,三天前是他派人将我和赵六带进洛阳城内,安置在一家客栈里养伤。
此时,我已经洗去满面尘土,一条绯红的抹额系在额间,脸上的伤痕已经稍稍淡去,仍然是男装打扮,心中却暗自忐忑,的被他看出我的身份。果然,段虎足足盯着我差不多三十秒,嘴张成O型,最后挠挠头,冒出一句:“奶奶的,长恭生得已经够美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娘娘腔”
好在他发完牢之后,似乎就没有什么意见了,直接带我进入洛阳驻军大营。
走了好远,回头望去,赵大哥仍站在原地望着我,见我回头,身子趋步向前,却又顿住,他微笑着向我招手告别,我连忙转过头,将泪水硬生生的吞下。
别了,我的好大哥。
正文 第185章:木兰从军 2
洛阳乃北齐重镇,位于齐周两国交界略微靠内处,有“取洛阳,进而有天下”之说,因其重要的战略位置,历来是齐周两国争战的焦点—了守卫洛阳,齐国长期以来都在洛阳周边及城中驻扎重兵,并设洛州刺史镇守。
我自辕门入营,只见驻营壁垒坚固,其中营帐整齐,远远地望见宽阔的蟹场上,数以万计的齐国将士正在晨练,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枪戈林立,行动若风,呼声如雷,实在是壮观无比。更远处,骑兵们正在操练,他们十人成行纵马疾弛,黄色烟尘漫天扬起,一个个潇洒灵动的身姿在马上跃跃若飞,搭弓射箭,箭如疾雨,飞向连绵排开的红色靶心。
早就听闻齐国人众物阜,士马雄盛,洛阳城中繁华我已见识,如今再入军营,更知传言不虚。宇文邕,他有万丈雄心,他的梦想是要统一北方,再取天下但是,他还有太长的一段路要走
段虎边走边问我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木兰”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我不想说出我的真名,竟然脱口而出木兰这个名字×书时所学的课文《木兰辞》是南北朝民歌,如今我正身处北朝,不知那位代父从军的花木兰,是否也是生活在这个时代呢?
“木兰?”段虎喃喃自语:“好似一个女子的名字”抓抓头又补充道:“长得也似一个女子”
我尴尬而笑。
他又将我上下打量,不禁发愁道:“木兰,你这瘦胳膊瘦腿的,看起来娘们一样,一点力道都没有,怎么能上阵杀敌啊?”我连忙回答:“段大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训练,把身体练强练壮”
“嘿,这就对了”段虎满意的点点头,又大大咧咧安慰我:“你也不用灰心,长恭生得那才叫一个美。但是,谁敢小瞧长恭?他可是自幼熟读兵法,更精于骑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以后多学着点,总会出息的”又道:“长恭临行前说了,让我先给你安排个文职,他说你如若能习文舞墨,再在军中好好锻炼一番,也许真能成为国之栋梁也未可知”
“段大哥,王爷不在洛阳吗?”我忙问道。
段虎回答:“他被皇上召回邺城,将赴并州,那天在城门口遇见你,正是他要回京复命呢”
啊原来如此,心中不禁涌上一阵输∥虎见我一脸惆怅,拍拍胸膛,说道:“木兰,你也不用的,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我会护着你,如果谁敢欺负你,你尽管来跟我说”
我再次感激而笑,道:“谢谢你,段大哥”
段虎瞅着我,脸却渐渐红了,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笑得那么…那么……”他憋了半天,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懊恼的甩甩头,不再理睬我,大跨步往前走去∫呆了呆,小跑着跟上他,却忍俊不禁,乐了。
然而,心情终有几分忐忑。不知道我从此以后在军中的生活会变成怎样?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木兰从军的悲壮
抚着颈间的梅魄,我对自己说:郑翎,以后,你要依靠自己,坚强的活下去
又默默祈祷:花木兰保佑,保佑我也能象你一样,女扮男装,在全是男人的军营中,即使十年之久,也不会被人发现。
正文 第186章:木兰从军 3
就这样,我留在了洛阳军中。
光阴似箭,年华如水,展眼,就过了三年。
三年来,无论是炎炎烈日,抑或是狂风暴雨,每天,我都会坚持练习各项技能,骑马、射箭、弓弩、武术、搏击。初时,这些高强度的训练差点将我压垮,咬紧银牙,到底还是坚持下来了。
记得段虎曾经取笑我,手无缚籍力,不能上得战场冲锋献阵。然而,当我的箭术和马术日益进步,手中的长矛挥舞,亦能让人避之不及,不再只是耍花腔之时←看我的神色逐渐由轻蔑转变为敬佩。
如今,早已将矜持抛至脑后,与军中每一个男子一般,我亦是大口吃饭,大块啃肉,大碗喝酒。
经过两个夏日,我白皙的肌肤逐渐晒成了小麦色,每日用白布紧紧束胸,身装重重的铠甲,眉目间顾盼生辉,梅魄依然静静悬在我颈间,戴红绡抹额掩住眉心那朵梅花,血管里仿佛流淌着澎湃的血,从外形来看,除了仍然瘦削清秀,已无一丝女儿态。
所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雌雄?
此时,谁又能再怀疑我是一个女子呢?
这三年来,幸亏有段虎,他本是并州刺史段韶的幼弟,因段韶有意让他在军中磨练,他却畏兄如虎,避之不及,所以不愿留在并州,反而跟随兰陵王远远躲来洛州←的性格大大咧咧,外表粗犷,性情却豪爽≡我从军以来,他一直待我如亲兄弟一般,维护我,照顾我,让我在军中顽强的生活下来。
段虎武艺精湛,却不爱读书,平日喜言:“读书,认得自己的姓名便已足够,好男儿当提剑汗马以取公侯,怎么能久事笔砚,一头扎进书堆里做个蠹虫腐儒呢?ap~l~.”
然而,段韶虽对这唯一的弟弟百般照拂,却又如严父一般苛责,为了让段虎成为一个文韬武略的全才,他时常让人将一箱箱书籍用挑子从并州挑至洛阳,于是,段虎的大帐中,总是堆满了各类书籍,可惜,对识文断字天生少根筋的段虎总是大嚷着头痛,避之如蛇蝎,奈何段韶下的是军令,所以,他只好缠着我教他读书习文。
于是,白天,我在校场上舞刀弄枪拈弓射箭,夜晚,则陪同段虎挑灯夜读直至深夜。
渐渐熟悉了那些令人头痛的繁体字,也啃懂了许多艰涩生僻≈口难懂的文言文兵书,甚至捎带着练就了一笔轻逸的毛笔书法▲段虎,呵呵,他的字,两年了,仍然只能用‘惨不忍睹’四字形容。
死过一次的我,不再是从前的郑翎,而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木兰。
然而,仍会在午夜时分,一次次从恶梦中惊醒。
泪,湿了眼角,濯的枕巾浸着脸颊。
夜,总是冰凉如水。
每每念及当初,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柔弱无能,是否,就能够帮得到宇文毓?是否,就能留住那道清冷的身影?
宇文邕。这个名字,念及时,仍是那般的铭心、刻骨。
恨,与痛,交集。
在荏苒的时光里,我们,再也回不了当初。
北周皇宫、宇文邕、宇文毓,那一段凄迷岁月,似乎已离我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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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下三分,北方分别为周和齐占据,北周占有关中一带,以长安为都城,北齐占有函谷关以东,以邺为都城。南方则有陈国,更北的长城外,则是契丹铁骑纵横驰骋的广漠天空。
齐乃富足之地,农业,盐铁业,瓷器制造业都相当发达,在盯的三国中最为富庶。然而,说起齐国继位的这些皇帝们,实在只能用‘荒昏庸’四字概之。
齐主高欢,乃一代枭雄,当年,他是北方唯一可以与宇文泰抗衡的伟岸男子←与高欢一生为敌,经历过无数次的战争,胜负可称旗鼓相当′然最后高欢惨败于玉壁战场,以致郁郁而终,结束了一生的戎马生涯,但是,他的事迹却至今让齐人津津乐道,引以自豪。
可惜,英雄却没生出几个好儿子,长子高澄死于非命;次子高洋,做了皇帝后,起初还正乘几年,后来却变得疯疯癫癫,行事无常,被时人斥之为‘疯子皇帝’,最后嗜酒成疾,无法进食而死。高洋的儿子高殷继位没满一年,就被叔叔高演高欢第六子)给废了,高演取而代之后,当了一年皇帝,颇有政绩,却于去年九月坠马而死√短四年间,北齐竟换了四位皇帝,如今是高欢第九子高湛在位。
然而,齐国虽然政局不稳,皇帝换得比翻书还快,但是,朝中却有杨愔、斛律光、兰陵王、并州刺史段韶等等贤臣猛将。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良臣,齐国出现了一种“主昏地上,政清于下”的奇特现象。
这三年来,齐周虽然战事不断,大战却没有打起来,双方皆养精蓄锐。然而,战争的阴云却从来没在两国的天空消失。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正文 第188章:初试锋芒 2
北齐武成帝河清二年九月二十五,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蓝天如碧,午后的阳光如碎金一般洒下,我抱了一大捆干草往马厩走去,一路扬起舞蹈的轻尘,远远的,就看到段虎骑马过来了。扬手之间,马已经奔至我跟前,段虎喜道:“木兰,我们一起出营去”
“去干嘛?”我奇怪问道。
“去宜阳送公文,你随我一齐去,顺便能探望你大哥”憋在营中久了,一提到有出城的公务,段虎不免兴奋得手舞足蹈。
“好你等我”心,不禁跟随段虎一起欢喜雀跃。
我将手放至唇边,一声响哨,一匹浅灰团花骏马便‘得得得’跑了过来,这是我的坐骑‘轻尘’,虽比不得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却也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驹,半年前的竞技场上,因我骑术精湛,进步神速,洛州刺史段思文大人亲自将它赏给了我。
我翻身上马,扯辔道声:“走”纵马疾驰∥虎亦吆喝着追了上来,两人并骑,出了洛阳驻军大营。
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高大巍峨的城门,身边的景物一掠而过,我们一直奔出了洛阳城。骑在马上的感觉仿若飞翔,微风拂面而来,带来了几许初秋的凉爽,天,蓝得如琉璃般透彻,几朵白云,吹绵扯絮般点缀着天空∧,愈加飞扬。
“木兰,木兰,你别骑那么快啊”
身后传来了段虎的呼声,我唇边浮现一抹浅笑,回头道:“段大哥,你再磨蹭,我们今晚就赶不到宜阳城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微勒疆绳,让‘轻尘’放慢了步伐。
“木兰,你看”段虎追上了我,仿佛变戏法般,手中竟然多出一只兔子,那兔子被段虎提着长耳朵,浑身上下毫发无损,正挣扎着扭身踢腿呢。
我乐道:“你怎么逮到的?”
“用手啊”段虎洋洋得意,道:“远远望到它躲在草丛里,我放马过去时,它还未来得及跑,就已经被我捞在手里了”我点头微笑,又促狭道:“段大哥,你这草丛中捉兔子的本事确实日益精进了,若是读书习文也能如此进展神速,你哥哥段大人不知道会有多欣慰?”
听我此言,段虎拉长了脸,恼怒吼道:“木兰,你成心寻我别扭,是吧?”
他的声音洪亮如雷,一声“是吧?”颇有几分平日在军中训人时的威严,然而我却完全不怕,笑道:“谁让你昨天又偷懒来着?你这个月还欠着三百张临摹书帖,十篇《论排兵布阵心得》,段大人吩咐了,三个月后他再来洛阳时要一并检查,平日里我怎么提醒,你全当耳旁风到时候可要如何交差?”
“木兰,你真是婆娘一般,唠唠叨叨,你想烦死老子啊老子又不要当个书法家,临个狗屁书帖啊?早知就不带你一道出城了”段虎双眉纠结,仿佛火烧屁股一般,扬鞭而走∫不禁哈哈大笑,笑声传得好远,好远
正文 第189章:初试锋芒 3
宜阳,在齐周两国边境,西北有洛水城,东有九曲城,宜阳既是洛阳的前沿,亦是进出洛阳的门户〗地相距并不远,走路一天脚程,骑快马不过三个时辰,傍晚时分,我与段虎就赶到了宜阳。在城门外,我与段虎分道而行,我去探望赵大哥,段虎则进城去送公文,约好次日清晨在城郊水神庙会合。
由于今年汛期延长,八月初的那场暴雨,让滚滚黄河数处决堤,无数房屋农田被淹,沿岸大批居民流离失所。这场洪水,使得赵大哥在黄河岸边那简陋的家也被冲走,他与一群灾民于是去了宜阳谋求生计。得知灾汛后,我一直悬心着大哥,半月前,我托人给他送去钱粮,那人回来后告知我,赵大哥在宜阳城郊种了几亩薄地,勉强维持生计,他的身体仍然康健,只是腿上旧疾日渐严重,一遇阴雨天气便疼痛难忍。
手中拎着段虎给的兔子,想到即将见赵大哥,不禁快马加鞭。
远远的,望见官道上一群灾民正缓缓行来,我微拉缰绳,驻马路畔,让他们擦身而过,这群灾民约有二三十人,衣裳褴褛,肩上背着简陋的包裹行囊,他们一定是黄河沿岸受水灾影响,如今抛弃家园要去往宜阳、洛阳或者更远的异乡讨生活的的灾民。
待到他们陆续经过后,我重新翻身上马,却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道精锐目光射来,我转回头,却只见这群灾民步履蹒跚,渐行渐远。摇摇头,以为自己不过是视觉错误,于是继续催马而走,一路上,似乎总感觉到有些什么不对劲,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兔兔,兔兔”渐近河堤,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从一处土坡上冲了下来,年幼的那个是弟弟,大概望见了我拎在手中的兔子,便撒开脚丫追了过来,他身后的小姐姐的得不行,追着唤他:“弟弟,回来,弟弟,回来”
我轻勒马绳,停下马来,那小弟弟很快追了上来,他在离我三四步远的距离处停下脚步,只见他流着长鼻涕,大眼睛扑闪着,目光灼灼只是望着我手中的兔子,此时,姐姐也追上来了,她伸手将弟弟护入怀里,两人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大概是渔民的孩子,皆是衣着破烂,身材瘦小。
我扑哧一笑,在马上招手道:“你们俩过来”
姐姐摇头不肯,小弟弟却不怕,他挣脱了姐姐的手,朝我奔过来∫俯下身子,将兔子递给他,微笑道:“喏,给你吧,抓紧它的耳朵,小心它蹬你哦”小弟弟欣喜的望着我,双眸亮如辰星∫鼓励的望着他,他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小手将兔耳紧紧揪住,小姐姐也跑了上来了,帮助弟弟捉住了兔子腿々人齐道:“谢谢哥哥”
我的唇边含了浅笑,继续扬鞭赶路,身后传来孩子欢乐的嘻笑声。好可爱的孩子笑容,突然凝滞∫猛拉疆绳,马儿吃痛,扬足直立嘶鸣。
沿途所见的灾民,无不是拖儿带女,队伍中从来不会少了妇人和孩子,为什么之前遇到的那批人,却一个妇人,一个孩子都没有呢?
一丝不祥的预感弥漫于心,我调转马首,迅疾向宜阳城而去。
正文 第190章:初试锋芒 4
是夜,冷月如弓,高挂苍穹。
深秋的夜半渐渐寒冷,气肃而凝,露结为霜,霜降杀百草,这秋风已带有几分萧瑟,夏日里整夜喧闹的蜇虫早已消声。
夜,静悄悄的。
“木兰,你去歇息吧,我来巡视就好”段虎伸伸腰,打着哈欠道。
我笑道:“段大哥,我看呀倒是你在犯困,你且往墙角靠着,眯上一小会解解困,有事我定会叫你”
段虎并不领情,不屑道:“笑话,我怎会犯困?”他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将头探出雉堞,幽黑的城墙下,护城河水声哗哗作响,这水引自洛水,河宽且深,吊桥拉起后,便如天堑。
“木兰,你说,周军今夜一定会攻城吗?”段虎难得屏声细声问我。ap~l~.
“消只是我推测错误”我轻声应道。身边,一队持戟守卫踏声而过,步伐整齐,仪容肃穆。一只寒鸦‘呱’的飞起,晚风呜咽,脖颈间,渗入夜半的寒意,霜,降了。
黄昏时分,当我赶至宜阳城时,到底晚了一步,那群扮作灾民的男子已经顺利入城∫于是迅速找到段虎,与他一起前往宜阳太守府,然而,当我向太守老安德大人禀明,有周国细作扮作灾民混入城中,周军今夜也许会攻城,老大人却不愿相信我所提供的军情,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一无名小卒,更何况这几年来,齐周两国边境还算平静,并无大战发生,安逸闲适的日子久了,关防、人心,难免都会松懈。
所幸段虎力排众议,立场坚定的站在我这一方,最终,老大人到底还是答应,今夜会加强城门守卫,宜阳驻军进入临时备战状态。
“木兰,你知道我今天送来的公文里说了什么吗?”段虎神秘兮兮的说。
我望了望四周,并无一人,这才恐吓段虎道:“公文泄密可是死罪”
然而,段虎不以为然,反而靠近我,在我耳边轻语道:“据传,北周将与突厥联盟攻齐,大战只怕迫在眉睫”我心头一震,突厥,那草原上的恶狼。
此时的突厥,已经消灭了柔然,控弦数十万,兵雄马壮。深为中原所忌,北齐北周皆采用对突厥年年进贡的方法,贡给突厥人大量的金银财物,就是为了安抚这只北方之狼,以免战时出现腹背受敌的状况,以便积蓄量全力击败对手,进而统一中原。
北周如果真与突厥联盟,齐国命运堪忧
正文 第191章:初试锋芒 5
“北齐年年都在向突厥纳贡,为什么突厥却会与北周联盟呢?”我疑惑不解。
“北周皇帝宇文邕已向突厥木杆可汗求亲,想要迎娶木杆之女胺那公主。胺那公主是木杆最小的女儿,今年才十三岁。听闻宇文邕为与突厥联姻,已经派使团前往突厥提亲”
我怅然而立,宇文邕,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却得知这样一个消息ap~l~.
这些年来,北齐北周对突厥这位北方霸主卑躬屈膝,此时,无论哪一方,如若能娶到此时的突厥大汗——木杆大汗之女胺那,皆至关重要。
政治联姻又是政治联姻因为有着强大的突厥做为后盾,所以,那从来未曾谋面,年方十三的突厥少女成为政治的筹码。当年,你不是说要靠自己的量取得天下吗?为什么你变得如此不择手段?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痛,却骤然间凝霜带雪。
“所以,也许你的推测没错,北周确实会随时来袭”段虎唇角泛起一丝讥讽,“否则,凭你我一面之词,老安德那老家伙今晚会如此严阵以待?他亦知,最近北周频繁派兵挑衅我齐国边境,虽然每次皆是小股侵范,仿佛意在刺探军情,但亦不可不防”
“喂,木兰,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段虎见我思绪飞走,一言不发,不禁疑惑。
我醒过神来,手抚过垛墙粗糙的墙面,轻声问:“宇文邕已经有了一位窦皇后吗?如果她再娶了突厥公主,那么,这么窦皇后又该怎么办?”
段虎答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让宇文邕娶突厥公主就是这位窦皇后的意思,她说了,如果突厥可汗愿意嫁女,自己甘愿让出后位,所以,北周上下,无不称赞这位窦皇后贤良淑德”
窦颖是这么说的吗?那温婉娴淑的美丽女子,她果然贤良果然无私
我在心中凄然而笑,如果换了我,必定不能容忍吧
一定会如当初一般,决绝
正文 第192章:初试锋芒 6
初更时分,静夜,赢壳之声忽然响起,嘹亮而清越,紧接着,嘶杀呐喊之声大震∥虎脸色一变,道:“是南门”话语未落时,我已翻身上马,向南门疾驰而去。
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待我们赶到南门时,南门城头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城门洞开,城门前,横七竖八躺着北齐将士染血的尸体,激战仍在继续,手持利刃的战士如潮水般涌来,将三十几名黑衣死士围在核心。这些黑衣人皆武艺超群、身怀绝技,哪怕被重重包围,亦毫无惧色,他们无不以一当十,利剑划过时,一圈又一圈的战士倒在血泊之中。
很显然,这些黑衣死士是在傍晚时混入城中的,此时,他们夜袭南门,是想要打开城门,迎接已经等侯在城门外的北周军队只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宜阳城今夜加强了驻军防守
然而,一名双手持刀的黑衣死士,已经在同伴的掩护下冲出重围,此人身材魁梧勇猛异常,双刀砍处,所向披靡。几名意图阻拦的战士被他一刀一个,砍倒在地←的目标是吊桥,火光之中,他的大刀向着悬索高高举起,我坐在马上,屏气凝神,拈弓搭箭,箭,去如闪电,准确射中他高举的右手,一声惨烈的痛呼,他捂着右手,刀,咣铛落地。
翻身下马时,长剑已然出艄,利剑,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似野兽的红眸,避开对方明亮的铠甲,有如撒旦之吻,划向敌人的颈部,血,鲜红,喷涌而出,如飞溅的鲜花,朵朵盛放。ap~l~.
我的眼神冰冷无情。
已经不再是当初马背上无助哭泣的郑翎,已经再也回不到当初
只记得,曾经许下的誓言:我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永远也得不到天下
此时,宜阳城门守将娄敏亦已赶到,他高声疾呼:“关闭城门”
越来越多的北齐战士围上前来,剑矢如雨,黑衣死士多有负伤,激战良久,最后只余六人仍在负隅顽抗,有黑衣死士高呼:“燕都,我们掩护你,你快退”果然,他们自动围成扇形,且战且退,将那名手掌受伤的男子渐渐掩至城门处。
城门缓缓,即将关闭,那名男子转身欲走,我已持剑拦在了他面前。夜色中,他的眸中燃着熊熊火光,目光精锐锋芒毕露,他的手中握有一柄九环大砍刀,见我拦他,唇边竟然浮现一丝冷洌的笑,冰冷的气息瞬时弥漫开来,大刀迎来,与我的双剑拼在一起,虎口震痛,双臂微麻,冷冰器清脆的碰撞声中,他在我耳边冷哼一声:“射箭的小子,我会记得你”语未落时,他已抽刀,与我擦身而过,迅速纵身跃入宽广的护城河中,沉闷的落水声,溅起高高的水花。
我探头望去时,水面上渐复平静,那人已不知所踪∫伫立原地,心中泛起疑惑,我亦曾在北周军中,却不知道有此一员猛将,他,究竟是谁?
正文 193章:初试锋芒 7
自那名黑衣男子跃水之后,余者五名死士自知突围无望,亦无心再战,竟全部拨皆刎身亡,死状惨烈,待众将士上前查看时,已经未留有一个活口。
城门前一片狼籍,烟味夹杂着血腥味,作呕的浓烈,一具具死尸被陆续拖走,余火渐熄,一阵劲风吹过,淡薄的灰烬飘飘然似黑色的魂灵,灰下仍有火红的余烬,星星点点,早已被士兵一桶冷水泼去,烟,袅袅依依,飘入长空。
我抹去颊边的血迹,默默的擦拭双剑,健如纸,冷冽而轻柔,随着手的用力,颤巍巍的晃动,一滴冷汗,静静坠落,落在剑身上,缓缓浸开。
“木兰,你没事吧?”段虎向我走来,眸中仍有几丝兴奋。
“我没事ap~l~.”
寒剑入艄,我翻身上马,马鞭轻扬,‘轻尘’带着我从马道急奔上了城墙。扯辔而立,高高的城墙上,清晨的风迎面吹来,吹去疲乏的尘埃,天色由朦胧渐至澄明,东方晨晖中,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慢慢,慢慢,跳出云层,闪耀万丈光芒。
伫立城头,往下望去,宜阳城外,北周士兵密如虫蚁,已经兵列成阵,旌旗招展,枪刀森布。
***
出人意料的是,北周兵临城下,却并未发动攻势,只在城外三里之外驻兵下寨。
从东边晨曦初现,至西边彩霞满天,一天,很快就将过去。宜阳城内,临战的气氛紧张,城外,却平静得近乎诡异。
我透过狭窄的垛口,远眺周军大营,夕阳下,一群周军将士正在空地上舞刀弄枪、纵马驰骋,另一群人抱臂观望,也有人在摇旗呐喊,一切,仿佛只是平日士兵操练后的嘻闹游戏一般,感觉不到一丝临战前的紧张气氛。
既然出兵围城,应急速攻下宜阳,再攻洛阳,在此荒废时日,又为哪般?
宜阳是洛阳的门户,两城唇齿相依,如今宜阳被围,洛阳驻军近在咫尺,定会紧急调兵来救,如果洛阳援军赶至,这些周军腹背受敌,岂不死无葬生之地?然而,他们似乎毫无顾忌
“木兰。你在想什么?”段虎走至我身边。
我沉吟片刻,抬头问他:“段大哥,洛阳援军何时能赶到?”
“今夜,今夜一定能到”
记得昨夜,段虎说北周已与突厥结盟,将要联合攻齐,如果突厥自北路出兵,目标一定是晋阳,以扼北齐咽喉,但周军为何却来袭洛阳?莫非?灵光一现,心中恍然醒悟
“段大哥,我怀疑,北周此次突袭宜阳,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牵制住洛阳及宜阳的北齐驻军,然后袭击平阳”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何人?
正文 第194章:初试锋芒 8
身后传来威仪之声,我回身一看,原来是宜阳守将娄敏,我忙屈膝抱拳行礼道:“属下是段虎将军骑下弓手-姓木名兰,木兰参见娄将军”
“起身吧”娄敏四十来岁,身形瘦削不堪,精神却翟烁,他疑惑的望着我,继而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昨晚,是你临阵一箭射中那黑衣人之手,解了我宜阳城门之伪
“正是属下”
“小小弓手,有如此过人箭术,此次又立此大功,我当为你上报,定要论功行赏”
“木兰谢过大人。此次能解危,是众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木兰不敢居功”
娄敏笑而颔首,又问道:“木兰,你刚刚说,此次,北周的目的不是宜阳,亦不是洛阳,而是平阳?”
“回将军,属下亦只是推测而已”
“哦,说说你的理由吧ap~l~.”
“其一,此次北周大军来犯,并不急于攻城,只在城前安营扎寨,属下刚刚站在城墙上远观周营中士兵操练,虽是纵马游戏,亦可暴露深浅,所以属下敢下断言,这批兵士绝对不是北周精兵其二,宜阳与洛阳乃我北齐重镇,宜阳深沟高垒,洛阳更是易守难攻,两城粮草充实,俱可坚守拒之”周来袭,为何却只遣出区区三千骑兵?余者步兵万余,不足为道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木兰推测,此次北周目的不是攻城,而只是使了一招疑兵之计,他们早已为自己铺好退路,只待引来洛阳大军,便可功成而退”
“那你为何会猜测北周会攻平阳?”娄敏又问,我正要回答突厥联军之事,却瞄见段虎站在娄大人身后,正焦急的朝我挤眉弄眼作杀颈状,公文乃机密,他私自泄露给我,如若让娄大人知道,他定将受罚
我不禁心中暗笑,略一思索,答道:“回将军,晋阳、平阳、洛阳,此三镇乃我北齐三大重镇,三镇历来相互依存、彼此扶持。周军若从洛阳进攻,定会牵制平阳之军,若从平阳进攻,则会牵制洛阳之军。此次疑兵在宜阳,故木兰推测,北周近日内定会袭击平阳”
“那晋阳呢?”
“晋阳位置靠内,乃霸府所在,四面屏护,关隘重重,且驻有重兵,又有段韶大人镇守,北周不敢冒然出击”
娄敏听完的话,思索片刻,道:“木兰,你说得有道理宜阳围城并不足惧,真正危险的是平阳”
一声令下:“来人、即飞鸽传书,告知晋州刺史崔景暠大人,提醒他提防北周大军来袭”
“是”
正文 第195章:突厥男子 1
天边,太阳逐渐西沉,霞光黯淡,洛阳城内,炊烟袅袅,给暮色下的民居、宫殿,轻笼上淡淡云烟,一时间,五谷甜香萦绕于空气中。如若不是城外敌军围城,这本该是让人心宁恬淡的美景呀。娄敏负手眺望着城外的周营,眉心纠结,他望向我与我段虎,沉吟道:“洛阳援军今晚必到”
“属下愿出城示警,截住援军”段虎立即明白了娄敏的意思。
“属下愿协助段虎将军同往”我亦说道。
“好段虎,木兰,本将令你们二人领二十骑,带上我写给段大人的书信,待天黑之后,即可出城”娄敏下令。
“属下遵命”我与段虎一口同声。
***
天,很快黑了。
南门的吊桥静静拉起,在夜色的掩映下,二十骑身披重甲疾如闪电,往洛阳方向奔去。果然,周营早有防备,探子很快发现异动,顿时火把四起,大批周军迅速追来,身后箭如急雨,所幸,通往洛阳的驿道,我们早已往来熟悉,在夜的掩映下,渐渐的,追兵被抛至身后。
秋风送冷,月悬如弓,驿道上,马蹄声急促,在静夜里分外清朗。宜阳城外,自西而东排列十二座山峰,群峰并立,宛若十二道锦色屏风,山中柏林如海,古木参天⌒至‘文笔’‘双壁’二峰时,两山若莲花合掌,只余一道狭窄逼仄的缝隙,道路从中穿过,仅可供一人骑马穿行而过〓十骑轻侧身子,眨眼间已通过这两山间隙,我微勒马绳,唤道:“段大哥”
段虎与众将士在前方停下马来,疑惑的回望我∫笑道:“借火石一用”
山中,道旁,皆生长着密密芦苇,秋天的炽阳晒得芦苇干萎枯黄,我引燃一把芦苇,抛向来时之路,山风一吹,瞬时火光熊熊,烈焰红苗将那道狭窄的山隙吞没。ap~l~.
“走”我浅笑着,扔掉手中的火把。
“驾”段虎大声笑着,吆喝着,赶了上来。
夜半时分,我们终于迎上洛阳援军先锋部,先锋是尧君素大人,段虎呈上娄敏文书,尧君素看完之后,犹自疑狐不定,段虎不耐烦了,大骂如若延误军情,只怕你姓尧的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双方正在僵持之中,所幸,中部独孤永业领大军到±孤永业见过娄敏文书后,当即立断,令后部改为前锋,三路大军连夜急行军赶往平阳。
段虎勇猛好战,且又性情急燥,平阳军情紧急,他心如猫挠,哪里还等得及随大队而行,他直接与我回去洛阳刺吏段思文大人面前点了个卯,便催着我道:“木兰,何必跟这些鸟人在后面磨蹭,我们干脆先行一步”我自然喜欢,赶着点头称好,于是两个人便要策马先行,段大人到底不放心,仍旧让宜阳随来的二十骑跟随我们。
正文 第196章:突厥男子 2
黎明时分,远远的,望见了隐在飘渺晨雾中的永桥—保黄河两岸南北畅通,北齐在洛口和永桥城之间建起浮桥,这座浮桥即永桥,浮桥飞架黄河南北两岸,若有战事起时,晋阳与洛阳两大重镇,可依浮桥往来增援,一旦桥断,则两城如遭腰斩,断了生机,所以,北齐在永桥两岸均设重兵驻防。
永桥城是地处交通要道的小镇,麻雀虽小,五脏却全,南北两岸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我与段虎等人连夜奔波,早已饥长辘,于是进了御道边的一家四夷馆∧夷馆又名“邸店”,是专供食宿、存货和交易的店面。
一进馆内,只见食客往来穿梭、人声喧哗,生意颇为兴隆,我们二十人几人进入后,人们也不过多望了几眼。老百姓早已习惯这些四处行走身披铠甲的将士,兵荒马乱的日子再艰难,毕竟也是要继续熬下去的。
捡了几处座椅坐下后,段虎便叠声高叫着小二,慌得那小二忙放了另两桌客人赶过来,那两桌坐了六七名客商装扮的男子,皆身材高大,气质狂野。其中一名面容彪悍的男子见菜还未点完,小二却走了,不禁怒拍桌子,一时店内众人皆惊,鸦雀无声。
静静的客栈内,眼见风波要起,这时,那些客商之中,一名背朝我们而坐的男子,以手指轻叩桌面,笃,笃,轻轻几声,那名翻的男子立即安静下来,敛眉低目,看来,是那名男子警示了他。
段虎见有人拍桌,正要发作,我忙拦住他,诫道:“段大哥,不可惹事,我们还要赶路呢”段虎这才忍了下来,只是朝那名拍桌男子横眼怒眼挑恤了一番,那名男子却视而不见自顾喝酒,再不作声。ap~l~.
那名背向我们的男子,锦衣华服,披发,左耳一颗巨大的绿松石耳坠,此时,他正举杯而饮,一碗酒,于他,仿佛白水一般饮下。喝完酒后,他也不再点菜,放了一而子在桌上,拿起搁在桌上的长条布包便起身,他一起身,余者六七名随从男子皆迅速站起,跟随他往店铺外鱼贯而出,。
只见这男子三十来岁,身材高大魁梧,五官轮廓分明,不似商人,反而周身散发一种邪魅霸气,他见我盯着他望,眼角微斜便向我瞟来,竟是一双碧绿眼睛,恰如一汪绿水寒潭,氤氲着冷冷寒光,他望见我时,似乎一怔,脚步微顿,眸光噬人,继而唇角扬起一丝冷笑,转身,扬长而去。
“木兰,木兰,吃饭啦,你在傻傻的看什么?”段虎用手在我眼前挥动。
我醒悟过来,收回目光,小声道:“段大哥,刚刚那人的眼厩绿色的”
“绿眼睛?是突厥人吧?”段虎立即扭头往门口望去,然而,却只看到他们离去的背影。
段虎嘀咕道:“或许是来中原做生意的”此时,菜已经陆续端上,众人饥不择食,纷纷大碗开吃,再也没有谁去留意那群远去的突厥客商。然而,我总觉得那名男子好似在何处见过,他离去时,那抹诡异的笑,让我心上不禁涌上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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