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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船,等等我

_6 居筱亦 (当代)
  我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齐聚丹田地怒吼:“因为我学富五车,懂得用脑子思考。怎么?没看到我爱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死缠烂打你们觉得不爽了?要不我即兴表演一段?”
  卓远航本来被我的话逗笑了,兴许见我脸色不好他才忍住,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想你们两个人因为误会错过了彼此。是我姐背叛了阿烨,这事儿他肯定没告诉你吧?”
  他说什么?我差点呛到了,睁大眼睛直看着他,根本处于风中凌乱的状态,他说的是哪国语言啊?
  卓远航平静地叙述:“阿烨是喜欢过我姐,他们也是真的曾经在一起过。”他顿了顿,又看看我才说,“不过一年前就分开了,我姐提出的分手。她喜欢上了建筑师彼得,还说她跟阿烨在一起没有情人的感觉,而且很快就决定跟彼得结婚了,阿烨的情绪曾经低落了很久,我才劝他回国的。”
  我默,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恋姐情节?竟然连妖孽也不能幸免,果然很好很强大。
  卓远航顿了顿,又继续说:“可能因为我姐是那种天性浪漫的人,她享受阿烨对她的好,却又不能安分地和阿烨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了然的点点头,摸着下巴沉吟道:“明白,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再文艺点说就是公主病。”
  卓远航赞赏的一笑:“就是那意思,这不,现在她觉得彼得太过飘忽不定,她受不了又要闹离婚,还想回头找阿烨复合,这样的事连我都不赞同,何况是阿烨本人?我也不是乱点鸳鸯谱的,你不觉得我早就认识你了吗?因为阿烨的话题里总是离不开你,每每说起你的时候表情都是开心的,其实他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要喜欢你,跟喜欢我姐的那种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是姐弟,你们才是男人和女人。”
  “啪啪啪”我面无表情地用力鼓掌,对卓远航声情并茂的长篇叙述给予极高的评价:“很精彩的故事,其实你不该做老师的,如果去做谈判专家,肯定可以挽回不少误入歧途的灵魂。”
  卓远航不可置信的咂舌,眉眼掩不住失望,戚戚然说:“不会吧,我都苦口婆心到这地步了你还不能原谅阿烨?”
  奶茶已经凉了,不过我的心还在沸腾,诚然卓远航的话让我一部分已经死去的细胞复活,可是我觉得这样还是远远不够的,说我小眼睛小鼻子也好,我真的是铁了心的。
  我站起来背过身,不以为意地说:“苏格拉底说,人的一生不可能走进同一条河流,何况还是尧烨这么深的暗流。如果不是我偶然发现,他就可以有本事瞒着我一辈子,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卓心妍的问题只能说明我们之间缺少坦诚,一直都是我仰望着他,我的事情他都知道,可他的事情我却一无所知,整天像个傻瓜似的以为只要信任他就可以了,可是一旦出现了问题我就找不到立足点来继续相信他,因为我感受不到他对我的重视,这样我迟早会崩溃的,所以请允许我撤退吧。”人生路漫漫,我走错了几步,难道还不允许我改正了?
  我抓着论文的文件袋,想趁自己没失控之前离开办公室。谁知卓远航又喊了我一声:“我只是好奇,你有从这条河流中走出来的经验吗?”这话让我差点把门给砸了,这人的思维能不能不那么敏捷,辩证法能不能不运用得那么透彻?
  可当尧烨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无比佩服自己,把他比喻为暗流真的是一点儿都没错,真TMD的暗啊~
  我依旧气势汹汹地瞪着他,输人不输阵,老娘才不怕他呢!
  他沉寂了一阵,先开口说:“你妈妈说让你明天回家一趟。”
  我大脑偶然性死机,将他说的这句话翻来覆去覆来翻去回味了一遍还是弄不懂,我不会是思虑过度得了重听了吧?我忍不住呛声:“你开什么米国玩笑,我妈不会直接找我啊,什么时候轮到你当传声筒了?”
  他挑起浓眉,压着脾性慢悠悠地提醒我:“你的手机在我这儿,而阿姨又刚好打电话来……”
  我额头的青筋突跳一下,大大的不对劲,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微微勾起唇,温文一笑:“阿姨很热情,还问了我是谁?”
  我忙不迭接话:“那你是怎么回答的?”依我妈对女婿的饥渴程度,只要抓着个男的都不会放过的,知道我隐瞒还不把我大卸八块啊!
  果不其然,他的表情很无辜很纯良:“我能怎么说?自然是老实回答我是你男朋友啊。你不是觉得我不够坦白吗,所以我就事无巨细都和阿姨坦白交代了,当然了,连我们同居的那一段也没有漏掉。”
  这一刻,我忽然看见一个长着黑翅膀的堕天使在我面前肆虐,苍天啊,你是不是也意识到留着这男人善于扭曲事实的嘴巴是个祸害,所以你才让他得迟语症的?可为毛你到最后又妇人之仁让他开口说话为祸人间了呢?对他仁慈就是对俺残忍啊……
  被我女王气质的老妈知道这件事,只有一个结果:天下大乱。
  我抖着手气愤难平:“你,你这是司马昭之心!”
  他十分的不以为然,还很绅士地说:“喏,把手机还给你。对了,要不要我帮你定机票?”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吼:“不、必、了!”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傲骨牺牲得有点冤枉,因为当我汗流浃背地在火车站排队了五个小时两手空空最后还是忍痛去买了张飞机票风尘仆仆赶到家里正打算负荆请罪的时候,吐血地看到某人正悠闲地坐在我家沙发上和我老爸老妈谈笑风生,喝的茶杯是我的,穿的拖鞋是我的,靠着的那个靠枕也是我的,谁能告诉我,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用明媚而忧伤的眼神瞅着我妈,可怜巴巴地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我妈转过头淡漠的“嗯”了一声,又转脸笑意盈盈地催促尧烨:“阿烨啊,吃点水果啊,都是今天刚买回来的,很新鲜的。”
  我欲哭无泪,敢情尧烨才是她老人家的亲儿子似的?怎么这么差别对待啊?
  尧烨微笑着颔首,优雅把一小块菠萝放进嘴里,末了还轻佻地瞟了我一眼,却正经八百的奉承我妈:“阿姨买的水果就是比别的地方好吃,很甜很特别。”我翻了翻白眼,切,有什么特别的?还不是从楼下的水果摊阿伯那花一毛几分钱买回来的普通货!
  我妈拢拢头发丝,笑得风情万种:“呵呵,是你叔叔买的,不过是我切的!真的很好吃吗?”
  尧烨立即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表情诚恳得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我妈笑得更温柔更欢乐了。
  我不甘受到冷落,赶紧上前巴着我妈撒娇:“妈,我也想吃水果……”
  我妈冷酷的白了我一眼:“自己到楼下买去!”
  我甚是委屈的低下头,我爸终于看不过去:“囡囡啊,来厨房,爸爸做了你喜欢吃的酱菜。”
  我马上感动得泪眼汪汪,狠瞪了尧烨一眼就屁颠儿的奔去厨房,我爸把酱菜放在小盘子里递给我,又悄悄地瞥了眼外头如失散多年的母子一般聊得正欢的两人,又闪着八卦的眼神问我:“囡囡,那个人就是你男朋友啊?”
  我狠狠地咬了一口酱菜,恶声恶气地否认:“才不是!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原来如此。”我爸了然,“你妈说女人的话得反着听,你说没关系,那就是关系很深咯。”
  我喉咙梗着,娘嘞,你的教夫事业做得很成功嘛。
  见我赌气不说话,我爸笑眯眯地赞扬我:“你这回眼光不错,有了男朋友,你妈就不会再三天两头捣鼓你相亲的事情了。”
  老爸老妈,你们千万不要被妖孽的好皮相给蒙骗了,他就是一个披着羊皮操着狼心的奸商!
  不过我爸的话也提醒了我,要是我还没对象,估计又是一轮相亲大战了,这年头做女儿不容易,做一个出色的女儿更是难上加难,想我平日品学兼优敦亲睦邻尊老爱幼适逢节日还不忘彩衣娱亲,可还远远不及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婿来得有吸引力。
  我爸又蹭蹭我,讨好说:“别怪你妈,你妈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你明天生日,你妈早就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还半个月前就去了蛋糕。”
  我点点头,我妈那是刀子嘴豆腐心,我怎么不知道?我眼珠子转了一圈,问我爸:“对了,爸,发财哪去了?”这小黄毛每次我一回来都举爪相迎,今儿个怎么没动静?
  我爸疑惑:“不是在客厅?”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不是嘛,是在客厅,而且正安安分分舒舒服服的躺在尧烨脚边,这没骨气没节操的臭家伙!竟然赤果果的投奔敌营!
  我拍拍手喊:“发财,过来姐姐这里,给你好吃的。”
  发财吠了两声,刚伸出脖子往我这儿看,被尧烨顺一顺毛,它居然又乖乖躺下了,我抬起眼对上尧烨得意的笑容,心里的火一下子噌上来,这男人连收买狗心的功夫都修炼得炉火纯青,真不得不写一个“服”字给他!为了怕神经末梢被刺激坏死,我掐着人中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我连22岁生日还没有过呢,就这么被气死很不值得。
  可惜我家的最高行政长官是我妈,我不同意的结果只能是我吃不了兜着走。
  晚饭时,我妈殷勤的往尧烨碗里夹菜,都堆得小山高了还不放弃,恨不得把自己的碗也端过去,我对着空空如也的小碗咬牙悔恨,默默垂泪吃饭,看了我爸一眼,他肯定也特委屈,据我观察我妈年轻时对他也没这么温柔过,这什么世界啊……
  吃完还得我收拾碗筷,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冷声说:“吃饱了吧?吃饱了就赶紧走!”然后马上收到我妈的林家秦氏无影腿的关爱。
  “怎么跟客人说话的?”我妈摆脸色怒瞪我。
  尧烨微笑着站起来,彬彬有礼地告辞:“黛黛说得对,阿姨,叔叔,打扰您们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他这句话是绝对的有深意,我完全成了坏人的典型。
  不过我不介意,面不改色地笑得客气:“慢走不送。”
  我妈蹙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关心地问:“这么晚了你回哪儿去?不是说还要陪囡囡过完生日才会回去?”
  我嘴角抽搐,我可不记得我邀请过他!
  尧烨还假惺惺地说:“我随便找个酒店住一晚就行,这问题很容易解决的。”
  他以退为进,使这个很容易解决的问题搁在我妈这里就不那么容易了,但见她小声的跟我爸嘀咕了两句,又正色道:“要不这样吧?你委屈一下跟他爸挤一挤囡囡的房间,囡囡就过来跟我睡,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尧烨不动神色地看了我一下,状似很为难地推辞:“这样太麻烦您和叔叔了,我还是去酒店吧……”他很高杆的欲言又止,成功勾起别人的同情心。
  “都一家人,你还客气什么?先跟囡囡去房间歇一会吧。”我妈主意已定,指点江山般指使我:“快去把你房间收拾好,在柜子里再拿一套新床品出来铺好。”
  我抚额,天下知道无奇不有,这年头竟然还有妈妈把野男人往自家女儿的闺房里送的吗?这很明显的是引狼入室啊!我心情沉重,走三步退两步,妄图垂死挣扎,尧烨却已经先一步进了我的房间,这位先生还真是不客气!
  我在这边劳心劳力的把被子搬出来,那方的大爷翘着二郎腿啥也不干地等着我伺候他,然后我惊悚的发现他手里拿的东西怎么那么像记录青春年少无知的我的相册!我立马丢开被子狂奔过去,想一把将它夺回来,奈何尧烨眼疾手快的护着,我豪夺不成反而一头栽在他胸前,还没来得及起身,门咔咔地旋开。
  注定天要亡我也。
  资深竹马现身
  我爸捧着睡衣进来,然后看见我们两如此暧昧的姿势,第一反应竟然是惊讶的瞪大眼后退了一步,接着居然很识相的关上门。
  我狂晕,气急败坏的想爬起来,一下子踢到桌角,身子又软了下去跟他来个亲密接触,好死不死的我爸又卷土重来,他面不改色地无视我俩,把睡衣放在桌子上,一边走出去一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嚅喏:“其实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不过年轻人还是得注意点影响……”爹,您这会子该做的事情不是要把你女儿从虎口里救出来吗?咋还默许了呢?
  尧烨朗朗地笑出声,还很不要脸的一把将我扯到他腿上坐好,我挣扎,他钳制,我骂,他笑,我终于明白到什么叫做螳臂当车。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整个人熊抱着我,笑眯眯地翻着相册,指着一张我留着西瓜头淌着哈喇子的怂照饶有兴味地问:“没想到你小时候也这么好玩,如果我从那时候就认识你该多好,日子肯定不会无聊。”
  他说的话听起来很褒义,可是为什么总感觉那么的贬呢,我不甘示弱地打击他:“抱歉哈,我可不想认识你,免得我天真无邪的童年蒙上阴影。”
  他也不恼,滋滋有味地看了一页又一页,时不时的发笑,而且笑得极其欠扁,我扭着身体要起来,他闷哼了一声,摁着我的胳膊下令:“别乱动。”
  很耳熟的一句话,作为言情女王资深腐女的我,这句话在小说里看过无数次,再傻也知道是啥意思,俺还想平安的完整的度过二十二周岁,唯有委屈的安分下来,看梳妆镜里的自己,脸红得跟熟透的虾米有得一拼。
  尧烨的呼吸一下重一下轻,彼此沉默了很久才平复下来,还好他自己找到方向转移注意力:“这张照片你为什么哭?”
  我低头一瞧,这一张照片是我站在旋转木马前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死相,那时我为什么哭?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和路子墨去游乐园的时候他给我拍的,我畏高,机动游戏轻易不敢玩,一般就是坐旋转木马过一把公主瘾,那天旋转木马在技术维修,我就急红了眼,恨不得能自己跳进去把它修好,路子墨居然还给我偷拍下来。
  印象中那好像是我最后一次去游乐园,路子墨走了以后,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是个禁地。后来想想,我和他的关系就像是旋转木马,彼此间总有拉不近的距离。此去经年,那个纯真懵懂的年代,那段两小无猜的情谊都已经留在过去,也许等花甲之后,我带着老花镜翻开旧照片,然后感叹,哦,原来我也曾那样笑过,哭过,如此便是一生。
  蓦地,尧烨亲了亲我的发际,有股热流在耳廓流转,他的声音很蛊惑魅人:“嗯,怎么不说话了?”
  我一把把相册合上,推开他:“关你什么事?快闪开,别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被子在那,你自己铺去。”
  可在我摸到门把的时候,听见尧烨低声说:“小呆子,如果你不喜欢,我不再见她,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而我仓皇逃离。
  不过老天没给我机会伤感,一开门就看到我妈弹弓似的后退一大步,那表情显然是当特工未遂,她居然还摆出四十五度望天的姿势,感叹一句:“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我抬头一看,真的太假了,明明是乌云密布。
  我妈看装不下去了,轻咳了两声:“咋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很显然她藐视了作为女儿的我的冰清玉洁,我无奈的唰了她一眼:“洗澡,睡觉!”
  托尧烨的福我又做回了我妈的小棉袄,来了成年以后的第一次母女卧谈。
  我妈穷摇附身,使劲晃我:“囡囡啊,听妈说的没错,以我的观察这尧烨绝对是个好男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得咬住他不放啊……”
  我不耐烦,背过身去:“我跟他分了分了,不可能了。”
  “哪对年轻人不吵不闹的?就是我跟你爸到现在还吵呢,可是要懂得适可而止。那天他在电话跟我说,他做了错事让你很不开心,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机会挽回,我看这孩子还是有心的。”
  “……”我挺尸装死。
  “好好好,我不勉强你,你明天又长大一岁了,我也管不着了。”可她话锋一转,又说,“如果这个不合适,我再让你二姨给你再介绍一个更好的。”
  至此,我了解到我妈深谙如何让我投降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我还兀自在梦里美着呢,就被我妈一脚给踹醒了:“都几点了?快起来,阿烨都和你爸晨运完还买菜回来了,你丢不丢人?”然后风风火火而来,翩翩然然而去。我听到她用截然不同的声音说,“阿烨啊,你先坐一会儿,阿姨给你做早餐去。”
  我迫于无奈起身,只不过一走出客厅我就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就差滚地了,那个上身穿着文化衫,下身套着七分花大裤的人是高贵优雅的尧烨吗?是吗?好山寨啊!
  尧烨抿着唇不作声,要是往常我这么笑话他指不定给扔堆填区了,可现在在我地头他不敢发作,倒是我爸面子抹不过去,开始碎碎念:“有什么好笑的?这可是新的,我都没穿过……”
  我是个孝女,表情马上严肃下来,可是抽搐的神经告诉我,我还是很想笑。
  接着我爸又得意的显摆了:“今天去菜市场的时候,每个人都夸阿烨长得俊,忒给我长脸了。”
  尧烨但笑不语。
  老爸诶,人家承袭的不是您的基因,您长的哪门子的脸啊,俺才是您娇滴滴的闺女诶。所以说,妖孽的强大之处在于不管老少男女种群全部通杀,连发财都拜到在他的西装裤下,真叫一个高。
  这时我妈从厨房走出来,大手一挥给我下了命令:“囡囡,酱油用完了,去帮我买一瓶回来。”
  尧烨抢在我前面说:“阿姨,还是我去吧,黛黛的脚伤刚好,不宜太操劳。”说着就奔赴打酱油的路上。
  我妈再次折服在尧烨的温柔下,瞟了我一眼发自内心的感触:“瞧瞧,这阿烨又体贴又有本事,将来肯定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打着灯笼没处找!”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尧烨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没过多久门铃又响起来,我没好气地踱去开门:“我说,你不懂路就别逞英雄,本姑娘不领你的情!”
  “黛黛,我一直认得你家的路啊。”不同于尧烨的,另一把温柔至极的声音。
  我愣愣地抬起头,脑筋有那么一霎那转不过弯来,是我重听了,还是我白内障了?站在我面前微笑的人是谁?
  他浅浅地笑着:“怎么这个表情?不认识我了吗?”还想伸出手来碰我的脸,我下意识的往后一仰躲了过去,他炯亮的眼神忽而黯沉下来,那只悬空的优雅修长的手尴尬地收了回去,低低地说,“黛黛,我回来了。”
  我的反应是,“砰”一下把门给关上了,将他拒之门外。
  路子墨,既然你决定离开了,而且还杳无音讯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对着门板发呆了半晌,老妈隔着厨房问我:“囡囡啊,是谁啊?阿烨这么快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打开门,路子墨还定定的站在门口,看见我的时候明显地松了口气,拨开我的刘海,笑得很温柔:“我就知道,你还会在这里等我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且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了他身后定定站着的尧烨,脸色略显深沉,手上还滑稽的抓着一瓶酱油。
  这个世界在瞬间混乱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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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部分由手打完成。
Parts 31 妖孽白马对决
我妈适时地抓着锅铲冲出来兴师问罪,只不过在见到门外的路子墨时愣了愣:“你是子墨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路子墨像小时候一样腼腆地问候:“阿姨好,我是昨天下的飞机。好久不见,您还是像以前一样精神漂亮。”
我妈跟我一样,被人一夸就能登上九宵云外,脸绽开一朵花儿:“来,来,快进来坐,阿姨好久没看到你了,可得好好聊一聊。”她不由分说就热情地拉着路子墨进了屋里。
尧烨这时不怀好意地出声打破这其乐融融的画面:“阿姨,我回来了,这是您要的酱油。”
我妈立即和我面面相觑,似乎在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不过这问题复杂得连我都回答不上了。
一方是成年时心仪的妖孽,一方是年少时倾慕的白马,对决好戏开始上演,可惜的是我并不想当女主角。
客厅里形成了诡异的三角,我抱着发财坐在沙发的一角,尧烨非得挨着我坐,路子墨文质彬彬地坐在我爸专门给我做的椅子上,以前他每次来我家就喜欢待在那里。我这才认真的打量起路子墨,几年不见,感觉他似乎又长高了,好像比尧烨还要高一些,依旧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一身米白色亚麻休闲西装更显出艺术家的气质来,再对上他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睛,偈是会说话似的,他跟我说:“黛黛,我回来了。”
在我没有丝毫准备的时候他突然就说要走,然后现在在又毫无预警地回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路子墨先开口:“黛黛,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我怔了怔,几经镇定才清清嗓子说:“这是路子墨,我的中学同学,这是我的,呃,我的老师,尧烨。”这是十分不不伦不类的介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路子墨对我家的熟悉不可能只是普通同学,穿着我爸脱衣服的尧烨更不可能只是我的老师。
尧烨笑了,只是那笑声让我心里发虚,他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黛黛的男朋友。”先发制人地为自己正了名。
我天生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人简直蹬鼻子上脸了啊!
路子墨诧异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缓了一会儿才回握:“你好!”
又是一阵沉默,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发财在我怀里嗷嗷地叫着,估计被我拽疼了。
路子墨温柔地看着我,笑着说:“这是恭喜吧,好像不太认得我了,以前我一来它总是喜欢跟着我转的。”
我摇摇头低声喃喃:“恭喜去西天取经了,这是它儿子,叫发财。”恭喜是我家养的第一条宠物狗,特喜欢黏着路子墨,让我这个主人忌妒得要死。
路子墨一愣,随即感伤地说:“也对,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艰涩,让人听着难受。
谁知尧烨不甘寂寞,拍拍手呼唤:“发财乖,快过来我这里。”然后这家伙真就挣脱我的手屁颠屁颠地跳到尧烨的身上乱蹭,完全无视我这个主人的怒火通敌叛国。
我不理会他这种幼稚的示威,把泡好的茶递到路子墨跟前:“你这次是回来探亲?”
路子墨答:“你知道的,我这边没什么亲人,主要是……”他深看了我一眼,又说,“跟这边的公司有业务往来,就顺便回来看看。”
“顺便”两个字将我莫名的兴奋沉到了纵情谷谷底,又可知自己怎么又犯了花痴病,人家真是为了你才回来的话怎么也不会等到四年后的今天啊。
尧烨打断了我们的圣诞,嘴角泛起和煦又虚伪的笑容:“冒昧问一句,请问路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路子墨淡淡地笑着:“电子相关产业。”
然后我没再有机会跟路子墨说话,因为这两个男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生意经来,表面看起来一片升平,可是我总感觉底下暗潮汹涌,也许是我多心了。
其实过生日,无非就是家人朋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名头,姨丈的单位组织员工旅游,就跟二姨去度了第N次蜜月,于是派了长瑜和准女婿罗浩然来送红包。
张瑜见到路子墨熟稔地跟她打招呼的时候,眼睛揉了再揉,扯着我的衣袖问:“姐,我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这不是路子墨吗?”
我很无奈地摊摊手:“不是幻觉,真是他,刚回国的。”
张瑜再看看不远处的尧烨,一副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样:“这就是那们鼎鼎大名的尧老师吧?你行哦,做梦都没想到你也有让两个优质男争风吃醋的魅力!”
我立马给她来了一掌排山倒海:“你乱说什么!赶紧给我看好你家男人,别让他到处乱认亲戚。”要说罗浩然为啥这么快就征服二姨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那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嘴,好话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不一见了尧烨就喊“姐夫”,捧得尧烨满心欢喜,两个狼狈为奸冷落起路子墨来。
我今天是寿星女,桌上的菜全都是我爱吃的,我这个人一见了吃的就谁也顾不得,什么尧烨什么路子墨通通都抛之脑后。
正中央摆着一大盘白灼虾,林黛黛的挚爱,不过林黛黛有人特点,喜欢吃虾,却不喜欢剥虾,她嫌太麻烦。张瑜说这好比一个人喜欢钱,又不喜欢费劲赚钱一样无奈,我想这比喻完全正确。
我正眼巴马心痒痒地瞅着那盘白里透红的嫩虾,电光火石间碗里多了两只剥得光溜溜的虾仁,左边这只,是尧烨的杰作,右边这只,是路子墨送来的。
这一奇特事件让桌上所有的人都停了筷子,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起来。我生平第一次吃虾跟噎毛毛虫似的,难以下咽。
尧烨把一小碟剥好壳的虾推到我跟前,笑眯眯地说:“喏,慢慢吃,别再麻烦别人了。”那“别人”二字他咬得特重特清楚。
罗浩然狗腿地讨好着:“姐夫对姐真好……”才说半句就被我狠狠地一瞪,让他把所有恭维的话都给吞到肚子里。
我刚想碟子退回去,尧烨面上带着难辩真假的笑容,摁着我的手背亲昵地说:“小呆子,好好吃饭,别淘气。”
我爸妈眼观鼻鼻观心,秉承古人食不言的优点,对桌上的一切“腥风血雨”充耳不闻,路子墨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波动,罗浩然辈分最小,自然不敢吭声。
张瑜倒是一刻不让我安宁,才啃完了鸡腿就满嘴油光地问路子墨:“子墨哥,你女朋友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在桌下踢了她一脚,这女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临近夏天,气温有点儿高,路子墨的脸上透出浅红,温文尔雅地回道:“还没这个福气,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我瞪着张瑜,发挥寿星的特权大声疾呼:“有什么问题吃完饭再问,不然菜都凉了!”
最后,这顿饭终于在我极力地粉饰太平下安然吃完了。
休息了一会儿就切蛋糕,大家都拿出礼物来,我爸妈跟二姨姨丈一样,每年雷打不动地给红包,很实用。等拆开了张瑜跟罗浩然的礼物我就庐山瀑布汗了,是一对亲嘴的瓷娃娃,上面还刻了字,百年好合。
我咬牙切齿地鄙视张瑜:“你这丫是不是思觉失调了?我是生日,又不是结婚,你送的什么玩意儿嘛!”
张瑜表现得很无辜很委屈,小声解释?“我买这礼物的时候又不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丢了不也浪费吗?两人姐妹有今生没来世,你别太跟我计较了啊!”我对这个表妹是彻底的无语。
尧烨递给我一个很精美的小袋子,我梗着脖子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打开的意思。
倒是路子墨出乎我的意料,竟然也带了礼物来,是一只雕得很逼真的粉色水晶兔子,我哽咽了,突然想在我房间的箱子里还摆着大大小小很多只他从前送我的兔子,过去的事情又如潮水般奔涌而来,堵得我的胸口透不过气来,我自以为我很豁达,可现在发现其实我心里还是介意他出国的。
这时罗浩然接了个电话回来,兴冲冲地跟我们说:“我朋友家里承包了附近的一个温泉,明天开始试业,可以免费执行我们去,你们谁要去?”
“我!我去!”张瑜叫得最大声。
我本来就受不了今晚的气氛,现在似乎找到一个解脱的出口,也跟着附议:“我好久没泡过温泉了,正好去玩玩。”
“反正我也没事,算我一份。”尧烨丝毫不理我眼神的严重抗议。
路子墨沉默了一下,也浅浅地笑说:“我也去。”
很好,又循环回了原地。
后来天色渐渐地暗下去,罗浩然送张瑜回家,路子墨也委婉地告辞,他轻声跟我说:“黛黛,你能不能送送我?”
我点点头,才起身就被尧烨拖住,那眼神凶狠得仿佛要吃了我,我英气地甩开他的手堂而皇之地跟路子墨走出去,完全无视他。
走到街角的路灯下,路子墨的车停在那里,跟坑洼的水泥路格格不入,就像我和他。
路子墨苦笑着:“黛黛,你还是怪我,对吗?”他紧紧地攒着手心,这是他一贯控制情绪的表现。
我拨浪鼓动似的直摇头,低着嗓子说:“不,我已经不怪你了。”是的,我曾经无数次骂他恨他,可是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没了谁而不转,我林黛黛也不是那种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人,他或许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许没有,这已经没有关系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肚大能容,我选择原谅。
“黛黛,我……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路子墨无奈地一笑,打开车门的时候,他又拉着我的手说:“刚刚你问我为什么回来,我撒了谎,其实我不是了为公司回来的,而是为了你,你忘了吗?你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我来讨债了。”
我呆若木鸡,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路子墨莞尔一笑,眨眨着眼揶揄:“你还当真了?明明连男朋友都有了却还那么容易被骗,没看出来我是逗你玩的呢?我回来是真有事。”
我气得真拍他的肩膀:“好啊,你居然敢开我的玩笑!”
路子墨发动车子,笑着说:“那我先走了,生日快乐,还有,明天见。”
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开,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路子墨这次回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明明还是那个他呀。
我转身回去,看到尧烨站在门口,黑眸紧紧地锁住我,在幽森的黑夜里仿佛是一张大网,把我牢牢地控制在他的目光里。
他凉凉地说:“不是说只是普通的邻居?至于跟他勾肩搭背那么热情吗?”他此刻的口气恶劣得像一个妒夫。
要是以前我肯定是乐颠颠地赔着小心,可现在我没必要应酬他,冷冷地说:“我对谁热情对谁冷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尧、老、师?”
他脸色白了又青,我也不想退让,他终究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你真的这么在意的话我肯定是早跟你说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撇过头冷哼道:“要是‘对不起’这三个字这么管用,这个世界早就没有遗憾了。”我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我这里被你狠狠地扎了一针,那么疼的一伤口,是简单地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完好如初的?尧烨,我没想到你这么天真。”
我越过他走进屋里,我妈正在收拾杯盘狼藉的客厅,可眼睛一直在我和尧烨身上打转,嘴里有意无意地念经:“这做人有谁没有犯过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年轻人的感情嘛总是磕磕碰碰经历点儿风雨才能见到彩虹,别随随便便地就嚷着分手,这种话多伤感情啊!”
我装成听不见,也不想说话,在这件事情上我有我的执著我的坚持。我惊的是,我还喜欢尧烨,还放不下他;我更怕的是,尧烨也放不下他的过去,忘不了卓心妍。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我得理性地将错误扼杀在摇篮里。
进房间的时候我听见尧烨对老妈说:“阿姨,在这件事情上是我做得不对,还伤了黛黛的心,所以我愿意等她原谅我。”
我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尧烨和路子墨在我梦是悠来转去的,我悄悄地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只剔透的水晶兔子看了又看,又小心地放回去,然后又打开尧烨送的那个礼品袋,里面是一个透明的首饰盒,躺着一枚戒指,两颗心环在一起,难舍难分。有张小卡片,上面写着:这是我亲自设计的戒指,全世界只有你和我拥有,如果原谅我了,请你戴上它。
我合上盖子,还是决定赶紧睡觉为妙。
Part 32 我想要你的原谅
度过了人生中唯一一个不平凡的二十二岁,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又是神采奕奕的林黛黛,如果少了某个人的话或许我会更自在。
由路子墨当司机,载着我们一行五人前往玉山温泉。
我理所当然地坐在前排,偷偷从倒后镜看了眼尧烨,他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好看的嘴唇抿得死紧,令我不由得想起今天早上的对话。
在客厅里碰到梳洗整齐的他,他平静地问我:“我送的礼物你拆了吗?”
我抬起下巴睨了他一下,语带挑衅地说:“是拆了,那又怎么样?”切!不就是个小指环吗?
他张张嘴没说话,又低头看看我空无一物的手指,眼底掠过一抹失望,不可否认,在那一刻我尝到了报复的快感,可报复完了又有不知名的失落感接踵而来,不知道是谁说的,伤害是一把双刃剑,伤了别人的同时其实也在伤自己。
“黛黛?黛黛?”一声呼唤又将我的神志拉回来。
我疑惑地侧侧身,抬眼问路子墨:“怎么了?”
路子墨宠溺地笑开来:“你在发什么呆?我说,待会儿你记得选温度低一点儿的温泉,不然你肯定会热得受不了的。”
“哦,好的。”我连忙别开眼,路子墨的笑容太过灿烂,我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一如既往的关心。后座某人冷冷的哼气声,伴着张瑜跟罗浩然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传过来,我咽了一口口水不再说话。
虽然不是节假日,但是试业期间门票有优惠,所以来这里的人还是很多。好在罗浩然的朋友给我们预留了一个小汤池,我们就不用跟别人挤了。张瑜跟罗浩然这对小冤家只泡了一小会儿就不知道打哪儿鬼混去了,我一下水就只跟路子墨没话找话说,压根不理会落单的尧烨,他可能觉得无趣,待了一会儿也走了出去,到此我被温泉出的热情也冷淡了下来。
一时间周围变得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受不了。
路子墨若有所思地问我:“你很喜欢他?”
我高声反驳:“谁喜欢他了!你别瞎说,他早就不是我男朋友了,我们早在八百年前就分了手!”
路子墨笑了笑:“黛黛,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我可能比你自己还了解你,你骗不了我。你越是表现得不在科,越是表示你很在意……”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我的西洋镜,立论犀利得一针见血。
我低着头默默地玩着从入水口飘来的花瓣,不说话。
路子墨继续说:“黛黛,我离开了四年,你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我还是沉默。
他失笑地摇摇头:“是啊,事情都过去了,又有什么好问的呢?反正现在你该在乎的也不是我,是别人了。”完了他也不等我开口,哗啦地从水里起来,露出健美的线条,“你渴了吗?我给你拿点儿饮料进来。”
我用双手捂住眼睛不敢看他,直到他走了出去才松了一口气,无情的岁月已经模糊了记忆,他不是当年青春的路子墨,我也不再是无知的林黛黛,还有什么好问好追究的呢?
后来我渐渐地没了意识,在昏沉间似乎听到有人大喊我的名字,还拍打我的脸,还有呼救声,周围纷乱一片,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醒来的时候,觉得环境很陌生,看摆设应该是温泉附设的旅馆,而尧烨坐在床沿,绷着个脸墨得像包大人似的。
我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劈头盖脸开骂:“你没长脑子是不是?明知道自己血糖低还泡那么久,不怕虚脱吗?就那么不想见我,就那么想跟那个路子墨一起?嗯?”最后那声“嗯”饱含了浓浓的威胁,似乎只要我点头承认了,他就会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将我拆骨入腹。
我头晕晕的,觉得全身无力,张开嘴才发现喉咙干涩得就不出话来,他叹了一口气,去倒了杯温开水,又轻轻地扶我坐起来:“先喝点儿水,我让人送了皮蛋瘦肉粥过来,你一会儿吃点儿垫一下胃。”
我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开水,才傻傻地问道:“我怎么了?”
尧烨没好气地解释:“你在温泉汤池那么热得昏倒了,小笨蛋!”
我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那子墨呢?”
尧烨的脸当即冷下来,声音冷得跟冰川似的:“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他?”
“真是好笑!她不想着我,难道就该想着你吗?你以为你配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路子墨,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我捂着嘴惊呼:“子墨,你的腿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路子墨摇摇头,说:“别担心,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然后转身冷眼对着尧烨,口气是我所不熟悉的咄咄逼人,“卓心妍是高我几届的学姐,你们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昨晚听到你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重名,没想到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既然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为什么还要缠着黛黛?你觉得她好欺负?”
尧烨怔忡了一会儿,也仅仅是一会儿,然后开始冷笑,“关你什么事?你调查我?这么处心积虑的目的是什么?拆散我们?”
路子墨也不甘示弱,轻松接招:“不用我拆,你们已经散了。”
我怒了,彻底地愤怒了,朝他们大声喊:“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们两个我谁也不想,行了吧?一个不辞而别,一个忘恩负义,通通都是浑蛋,我讨厌你们,讨厌死了!快滚!”我闹心地用两个枕头把他们赶出了房间,当天下午就自己坐了车回去,谁也不想管。
我爸妈估计是自我出生以来头一回见我这么面色不善怒气冲冲,也知趣地没有多问,让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冷静,只是被子枕头全都是尧烨的味道,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怎么什么事情都乱成一团,莫非我真的像尧烨说的是草履虫转世,怎么什么也处理不好呢?
耗了几天,尧烨终于走了,耳根清净了,可是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大窟窿,他应该要放弃了吧?
我在熟悉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居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以前的高中。
守门的老伯还认得我,他以前就往我家附近,我每次有什么好吃的也总是捎点儿给他,当然啦,吃人手软拿人手短,有时迟到几分钟什么的他也睁着眼闭着眼买我一个人情。我说我想进去看看,他很爽快地旅行了,嘴里还念叨着:“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回母校的?”我纳闷,莫非还有人跟我一样先把回学校怀旧?
我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以前的老地方,学校后面长满了野花的小山坡,顿时浑身都僵了,因为路子墨也坐在那里,原来跟我一样有心情怀旧的人是他。
我突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他也见了我,急急地追上来,我跑了几步,见后头没有声音了,忍不住回头看,又是一惊,路子墨跌坐在草坪那儿,几次上下都起不来,我一边骂自己一边冲回去扶起他:“怎么这么不小心?腿伤了还追什么?”
他似乎不觉得疼,只是一味地看着我傻笑:“你不跑我怎么会追?”一句话堵得我死死的,几年不见他倒是牙尖嘴利起来了。
他拉着我一起坐在草坪上:“昨天是我莽撞了,我不该插手你的事情,别不理我,陪我说说话吧!”他都这么说了,我再坚持要走就显得我不仁义了。
可他说要说说话,却又不说话,最后我只能没话找话:“好久没回来这里了,变化还挺大的,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他也赞同地点点头:“不但学校变化大,你的变化也大,以前你见到我总是跟恭喜一样黏我,现在却拘谨得跟陌生人似的,我心里难受。”
好好的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他望着远处,继续说:“好像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得不到,想留住的人,也永远留不住,黛黛,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不要再想,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了。”
曾经的我气也消了,也想通了,出国就出国,我们又不是永远都不见了,所以天天盯着邮箱守着电话,以为他会找我,可是没有,四年地,关于他的消息一点儿都没有,于是我逼着自己忘记他。我也想问他我能怎么办?他是我的竹马没错,可是我这个青梅太难当了,装失忆、装不在乎、装绝情、装没心没肺,我都能去演戏了!
“如果连希望都没有的话,做人还有什么意思?”他反问我。
我不知怎么接话,灵机一动转移了话题:“咦?那边新建了个体育馆,挺漂亮的,不如我们去看看?”我说着就要站起来,哪知他手快地揽住我的肩把我抱在怀里,很紧很用力,我慌乱地想要挣开,不是没有被他抱过,可是那时是青春年少,成年之后,这是第一次跟他这么亲密接触,我不习惯,突然想起了尧烨霸道不容拒绝的拥抱,身体仿佛有记忆力,我挣扎得更用力了,“路子墨,你快放开我!”
“黛黛,求求你,就今天,就这一次,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他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整个人卑微而无力地埋首在我的肩膀上,路子墨,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居然在求我,我不得已渐渐地放松了身体,由着他抱着,却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一字一句地敲进我的心里:“黛黛,我没跟你说过吧?其实我是私生子。你总说你羡慕我,其实我更羡慕你。阿姨、叔叔还有平平凡凡地生活在一起,不要很有钱,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行,可我不是。我一年只有寒暑假两次机会能见到我爸爸,如果不是因为我是男孩子的话,路家根本不会认我,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我立马怔住了,用力挣开一点儿距离看着他落寞的神色,是从没有过的伤感。我捂住嘴拼命地摇头,双手揪着他的衣襟难以置信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重重复复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都不知道……”
他叹了一声,拍着我的背反过来安慰我:“别哭,我没事的,就想跟你说说话,你再不想听也忍一忍,好吗?”他叫我别哭,那为什么我的肩膀是湿的?
“我妈妈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她希望我所有的方面都要赢过我的异母大哥,那样我才能得到父亲那边的认同,后来我爷爷终于答应接我出国读书。”他顿了顿,苦笑说:“你怪我是应该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是不想让人看不起,我拼了命地读书想出人头地争一口气,出国是唯一的先把,而且为了我妈,我也要答应。”
“那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他现在说的话比他突然离开还让我难受一千倍一万倍,当时他还只有十几见,究竟承受了多少煎熬?
他轻轻地推开我,睫毛上还沾着泪,可是表情却是淡淡的笑着的:“私生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况且错了就是错了,我跟你解释再多也是没有意思的,你看,我现在多好,有名誉有地位,就缺一个女朋友,本来你是第一人选的,可是没想到你已经有男朋友啦,有没有觉得遗憾?”
可是没有人过得好的样子是这样哭着笑的,他在骗我,我知道,他在骗我。我捂住他的嘴,泪流满面,失控地呐喊着:“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他用修长的指尖温柔地拭去我的泪水,轻笑着说:“为什么这么难过?是不是觉得错过我这么好的钻石贵族可惜了?”他突然开起我的玩笑,我不合时宜地想起尧烨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着痕迹地跟他拉开了距离。他眼里闪过失望,不过很快就掩饰起来,摊开手问我:“黛黛,你欠我的毕业礼物呢?我们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好熟悉却又让人心里泛酸的话。
我傻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当年那份没有机会送出去的礼物,绣有他和我名字的十字绣。可现在再送他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也很不切实际,它跟琴谱一样,早已是我记忆里珍贵的珍惜的一部分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问:“那你想要什么?”估计他想要星星月亮我都会想办法满足他的。
“我想要你……”我一惊,好在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想要你的原谅。”
我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算什么礼物?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就是面子抹不开而已。”我这人的性格随我爸,怨恨来得快去得也快,被人骗了耍了顶多闷在房里几天疗伤,出来了又是一条好汉,何况这中间还有那么一段曲折,我哪里还会怪他?
“小丫头,这么好说话?既然这样,不如你以身相许吧?”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笑得灿烂。
我拍开他的手:“许你个头!年纪轻轻装什么老成?可别忘了你跟我是同一年的!”
阳光撒在路子墨身上,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色,声音异常的平静:“拒绝得这么快?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我大声反驳:“你胡说,我们早就分手了!”
路子墨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可你还是喜欢他,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选择沉默。
路子墨揉揉我的头发,拉着我的手往学校的小卖部走去:“走,我给你买你喜欢吃的薯条,别不高兴了。”
彼此熟悉得仿佛那四年的空白,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是体育馆变了,教学楼变了,科学馆也变了,最容易变的人心,怎么可能不变呢?
所以我和路子墨,只能是朋友。
Part 33 脚踏两只船
解开了误会以后,我和路子墨之间四年的缺口像被神笔马良的笔轻轻一挥,杳无痕迹,有的只是久别重逢以后的释然。我陪他处理了他家房子的产权问题,陪他重新走过每一段我们从前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吃过的小吃,缅怀那些已经逝去的青春,可感觉到底还是不同了。我问他:“为什么?”他指了指我的心,说:“因为你的心里一直在想着另一个人,我这个竹马只能排在第二位了。”
我默然,不管他说得对不对,反正那个第一位已经五天没有跟我联系了,一条短信都没有,我该是庆幸他没有再缠着我,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开心,还犯贱地想着他呢?
离毕业只剩下三周的时候,我必须回校了,路子墨跟我一起走的,他说要来看看我的学校,曾经也是他想为之奋斗的地方。
法国梧桐的林荫路上三三两两的毕业生在拍照留念,还意外地发现了刘十八,他兴冲冲地朝我奔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家尧老师呢?”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路子墨,振聋发聩地发出第二句豪言,“这位是谁?你的新欢?”我还没来得及摇头,他来了惊世骇俗的第三句,“你该不会学人家脚踏两只船吧?你有那本事吗?”严重地歧视我的智商。
我嘴角抽搐,甩开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说道:“彼此彼此!知道你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找不到女朋友吗?我可以给你指点一二。”
他摇摇头,马上绞着手虚心受教。
我得意地说:“就是因为你这吐不出象牙的嘴总是说不出讨好女孩子的话,这样子会有哪家姑娘看上你呢?”
路子墨皱皱眉,拉着我的手说:“黛黛!”
倒是刘十八被我打击惯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嘿嘿地傻笑着:“多谢林姑娘指教啊,听君一言胜读十年书。”转身又对路子墨说,“你好啊,我是这丫头的大学同学刘坤,千万别把我说的话当真,我们经常这样说着玩的。”
路子墨舒眉展颜,笑着说:“你好,我叫路子墨,是黛黛的中学同学。”
刘十八挥挥手:“你们慢慢参观,我还要带学妹们到别的地方去玩!”
“你同学还挺有趣的!”路子墨似乎很开心。
我突然发现我们两个交握的手,像触电似的猛地收回来,见他愣了愣,我又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不好意思地挠头:“这里人太多,怪不好意思的。”
他深看了我一眼,不着痕迹地把手放回口袋里,淡淡地说:“嗯,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食堂体验一下大学生活?”
我忙不迭地点头,正要转身往前走,蓦地被路子墨挡在了身后,不明深意地喊了声:“尧先生。”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都动弹不得,不远处尧烨正双目森冷地睨着我俩,尤其见我心虚得下意识拉住路子墨的衣袖时他的眼神更是深不见底。他身边那个似乎是助手,他挥挥手那人就先离开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刘十八说得对,我压根没有脚踏两只船的本事,就是上了尧烨这一条贼船也是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的,哪里会有别的心思。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爱跟谁在一起他也管不着,凭什么那么凶恶地看着我?我欠他什么了吗?想到这里,我又挺直腰板横了起来。
尧烨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顿道:“林黛黛,你过来!”于是我知道尧烨现在很生气,他也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全名。
路子墨亲密地环住我的肩膀,微笑着说:“她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不止尧烨,连我也被这句话震住了 ,子墨刚刚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是他的女朋友了?
尧烨皱眉起来,眼神更恐怖,看也没看路子墨,只是望着我冷硬地说:“开什么玩笑?林黛黛,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这简直是胡闹!”
本来我还觉得路子墨的说法太过疯狂,可是听到尧烨的话,我像被打了鸡血
似的激动,反手挽着路子墨的手臂对他说:“有没有胡闹眼见为实,我跟你早分手了,现在我的确是跟子墨在一起,这又关你什么事?!”
尧烨低低地笑了,不过这样凶残的笑容没有一丝的笑意,反而让人胆战心惊,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沉默了许久,突然软了语气,带着些许的哀求:“别生我的气了好吗?到我身边来,我们回家。”而且买一送一,还附带一个张开怀抱的温暖姿势。
自打认识以来我从未在他面前占过上风,差点儿因为他这十秒钟的服软而妥协了,心里抽风得难受,幸亏路子墨拉住我,在我耳边小声说:“黛黛,如果不想被他吃定你一辈子的话,现在千万不要过去。”
路子墨敲醒了我,对啊,从来都是山不过来我过去,尧烨现在挥洒的是鳄鱼的眼泪,我不想再被他啃得骨头都不剩了,于是我咬紧唇,坚定地摇摇头。
尧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然后慢慢地放下手,冷声说:“很好,我知道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外落寞的孤傲的背影让我鼻子发酸,之后再没见到过他。
后来路子墨跟我解释那天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说他看不惯尧烨那副不可一世的强势样,要是我轻易就回头他肯定不懂得珍惜,我深思熟虑过后也觉得他的话说的对,然后我们两人就开始了不咸不淡的假扮情侣的小日子。不知是不是我在状况外还是路子墨太入戏,他对我太好了,几乎超出了任何一个男朋友对女朋友的好,接送、吃饭、逛街、看电影、嘘寒问暖,从头到脚关照得无微不至,我这个假女朋友都当得心虚了。
我有爱情军师胡蝶飞小姐屈指一算,却得出了令我惶恐的卦象:“这位路子墨路公子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小心假戏真做。”
我看着她,满眼不认同:“都跟你说了我和子墨只是青梅竹马,我们情同兄妹!”毕竟路子墨一直强调他只是想帮我出一口气,他本身没有任何的想法的。
胡蝶飞摇摇食指,神色十分笃定:“是不是大家走着瞧!你看爱情小说分类标签也有写青梅竹马近水楼台成为恋人的,所以说这个世界只有你不敢想,没有不可能的。”她戳中了我的要害,是的,我只是不敢往那个方面想,因为我不能给予任何的回应。
胡蝶飞忍不住念叨:“唉,那你跟尧老师真的彻底没戏了?”
有鉴于这个问题为林氏一级机密,我耳朵塞上棉花充耳不闻。
不管有戏没戏,地球还是一样转,日子还是一样过。
这天手机呜呜地响了直来,闪着“小墨墨”三个字和路子墨做鬼脸的来电头像。
之前他看了我的手机,说哪有情侣喊全名的,得有个昵称,于是擅自把我手机里他的号改成“小墨墨”,他的手机里我的名字是“小黛黛”,突然想起儿时的一句戏言,黛黛墨墨要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我接起电话来:“冒牌男友,找我有什么事?”
路子墨在那边发笑:“当然是约会了,冒牌女友,你说说看我们有几天没有见面了?”
我掐掐手指头,都五天了哟,哈哈笑着:“那要到哪里去约会啊?”
他说:“见了面再说吧!”
我们先是看了一场电影,特郁闷的电影,男女主年轻的时候爱得山无棱天地合及敢与君绝般刻骨铭心,结果被坏心女配从中作梗,两人因误会错过了机缘,女主含恨嫁作他人妇,多年以后,女主跟丈夫孩子在路上与男主偶遇,发现他竟然孤身一人,还一直等着她,她才渐渐得知当年的内幕,不禁悲从中来,懊悔如果当年再耐心地等一等,或许两人就不会情深缘浅,最终只能是错过。
我气不过一处来,怒了:“我最讨厌这种剧情了!还说什么最感人至深的爱情片,明明是虐心虐肺的苦情片才对,那男主角太懦弱,女主角也太容易放弃了,都分手了几十年才悔恨又有什么意思呢?”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一说完了我和路子墨都瞬间怔忡了一下,也许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我跟尧烨分手这件事上面。
路子墨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说:“好好,别再生气了,不过是一部电影罢了,你真不喜欢我们以后就专门看喜剧吧。”
我还是满腔郁闷,突然瞄见电影院对面就是哈根达斯的售卖店,我指它嚷嚷:“我要吃雪糕,你请我!”
然后他就真的买给我吃,我盯着雪糕半晌没动,他问我:“怎么了?你不是要这一种?”
我摇着头舔了一口,甜到心里,也冰到心里,因为我又发现自己很无耻地在比较了,比较路子墨和尧烨的不同。
我曾经跟尧烨说,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用哈根达斯的雪糕做结婚蛋糕,他取笑我幼稚。他这个人专制又独裁,从来不准我私自吃雪糕,说我胃寒吃多了容易伤胃,可又总是在冰箱里备着一些,某些时候,比如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允许我吃一丁点儿。而且他不会一味地答应我的要求,我要做什么事情总是得先经过他评估可行性才放行,这应该算是大男人主义吧?可偏偏我还觉得这样的霸道很窝心很甜蜜,习惯真是太可怕了。
我们路过一家新华书店,碰巧有位作家正在办签名售书活动,人潮涌动。我遥遥地看了眼横幅上宣传的书名,又是爱情小说,想起自己很久没看小说了,就拉着路子墨突击进了书店,打算买几本精神食粮创一下,路子墨一头扎进他的电子专业书里,我就在通俗书辖区闲逛,被畅销书专柜的一本心理测验的书吸引住了眼球。
按照目录的提示我找到了自己急于知道的内容——如何区分爱人和朋友?
我迫不及待地翻到那一页,问题是这样设置的:如果有一天你以目中认为同等重要的两位异性一起陷入困境,生命危在旦夕,而在千钧一发之际你有能力去救他(她)们,那你会先把先救谁,后救谁?请用直觉说出心中的答案。
我不假思索地作答,如果是我,我会先救路子墨,再救尧烨。
再翻一页看答案:
先救的人——你的挚友。
后救的人——你的热爱。
我狂晕,怎么是这样子?不该是我更看重路子墨吗?接着看下去,解释如下:人在危险的时候作出的先把最贴近自己的灵魂,先救出的那个人说明了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肯定很高,所以你第一时间想要他得到平安,这是患难之交,是朋友;而越晚相求越危险,所有你潜意识里已经决定了要跟后救的人一起面对死亡,这是生死与共,是爱人。
我愤怒地合上书,暗自腹诽这是什么狗屁理论?本姑娘会想跟那只妖孽同生共死?真是天方夜谭!
路子墨走到我跟前,捏了捏我的脸,无奈地说:“你今天是怎么了?连看书
也能被气着?”
我语噎,却又不能告诉他我其实是被无形的尧烨给纠缠住了,像打了个死结,怎么也挣脱不出来,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看着眼前挂着灿烂笑容对我言听计从的路子墨,心里哀号,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不是凡事让我哄着的他呢?
Part 34 暧昧若有似无
不过我当我还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和爱情的未来的时候,某个名为尧烨的妖孽在消失了十天后又卷土重来,惊得我的世界鸡飞狗跳地动山摇。
带我们小姐毕业论文的导师突发性心脏病进了医院,尧烨作为客座教授带我们做论文最后的修改阶段。他依然丰神俊朗儒雅温文,只不过他收起了只有在我面前才有的坏笑,看我的眼神跟别人一样的淡漠而疏离,似乎我之于他就是一个陌生的路人,弄得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像被捏住了咽喉不能呼吸。
他看过所有人的论文以后,先跟大家讨论了一番,最后我被单独留了下来,让我彻底清醒了。
“首先声明,别以为我是死缠烂打故意找机会为难你,我还没那么无聊。”他把我的论文草稿扔了过来,上面用红笑圈出了很多有问题的地方,他冷冷地说:“你好好看看自己写的都是什么东西?论点跟论据相悖,无关紧要的话一大堆,你真的有认真地看过这些参考文献吗?还想不想毕业了?”他像机关枪似的先把我扫了个体无完肤,等过了半晌又问:“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吗?”他蓦地抬起我的下巴,眼睛深处流过一丝愕然,松开手扯开嘴角:“你哭什么?认真改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不是因为他骂我,正如他所说的他没那么无聊,所以他真的是关心我才将我的论文看得那么仔细,连错别字都画了出来,如果我还不清楚他漠然表面下的心意我就真的是猪头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呆子,我们怎么会这成这样?”
我默默垂下头,当做中不见。
办公室里只剩下翻阅纸张的沙沙声,我开始认真地理清自己论文的思路,然后把他重点圈出来的部分仔细地过了一遍,有个地方不大明白,我抬起头问:“尧,呃,尧老师,你这里有没有关于……”我说了一半顿住,因为我无意中发现尧竟然在偷看我,现在把脸侧了过去,还红红的一片。
他清咳了两声,过了半晌才若无其事地开口:“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要是往日我肯定是少不得揶揄他一番,然后又被他收拾得连连求饶,可那是我和他没有分手以前,现在他只是老师,而我是学生。
时间在我一问他一答这种融洽的模式中悄悄流逝,到了五点半,他合上书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可以回去了。”
我低着头收拾东西,离开办公楼的时候才发现他是跟我一起出来的,他突然拉住我问:“要不要我送你?”可他很快又莫名其妙地反悔:“算了,我不顺路,你还是自己走吧。”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干瞪眼。
“黛黛,这边!”我顺着声音看过去,远远的路子墨正倚着车门在夕阳下朝我招手。
我抛开无谓的感伤匆匆跑过去,喘着气问他:“你今天不是有事吗?怎么又来接我了,这一来一回多辛苦!”
路子墨帮我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领,朝我笑得灿烂:“我办完事就想过来了,没人看着你肯定又不好好吃饭,泡面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挽着他的手磨蹭:“不吃饭正好减肥啊!”又一次地提醒,“你千万别对我太好了啊,小心我喜欢你赖上你,到时你就哭去吧。”
路子墨搂着我的肩,说得似真似假:“我怕什么?你要真喜欢上我我就接受你呗。”
这时有辆车经过我们身边,稍稍停了一会儿又越走越远,我认得,那是尧烨的座驾。
终于有一天,我们擦身而过。
如果说今天以前尧烨所做的事我都理解为他是在关心我挽留我,那么今天以后他做的事就是折磨我报复我!因为单单是理论分析的第一个自然段他就让我修改了七八遍,一个留洋回来的ABC居然跟我较真“必须”和“必需”的用词准确性,我简直要疯掉了!
每次当我义正词严地学咆哮马教主那样大声反驳时,他总是不紧不慢地嘲讽:“不想通过答辩了?如果不想,那随便你改不改。”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噎得我捶胸顿足,可偏偏又拿他没办法。
只是照他这样吹毛求疵精益求精地摧残,我那篇本来难登大雅之堂的毕业论文也许可以捞个优秀论文也不一定。
接着几天他总是以折磨我濒临崩溃为乐,我总告诉自己,忍无可忍,那就重新再忍。
好在很快就到了答辩前一天。依旧是在他的办公室里,我觉得今天的尧烨有点儿奇怪,他没有再刁难我,只是指出了几个论文的要点让我看熟背熟,而我看了一下午了他都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我每次跟他说我早背得滚瓜烂熟了他却让我再复习一遍,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办公室的气氛沉静得很诡异,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尧老师,我先回去了,我还要收拾行李呢!”
见他虽然一脸深沉却丝毫没有阻止我的意思,我抓紧机会开溜,只是刚旋开门就被后力使劲儿关上。
砰的一声!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转了个身禁锢在他的怀里,凶狠的吻霸道而决绝地落下来,根本不给我一丝喘息的空间,淡淡的烟草味在口腔扩散开来,我拍他打他都不为所动,仿佛要抽走我所有的空气,那么犀利狠绝,等他终于松开我,我也只能无力地攀着他的手臂粗喘着大气。
却听见他说:“林黛黛,如你所愿,我们分手了,我以后再不见你。”
原来是一个诀别之吻。
刹那间,我觉得心里那道墙轰然坍塌。
我跟胡蝶飞说:“好了,我们终于楚河汉界分得清清楚楚,以后各自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她灵动的目光似乎看穿了我的心,笑着反讽:“这不正好吗?之前我就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尧老师决定放手了,你应该高兴得放鞭炮庆祝才对啊!”
我大声嚷嚷:“是啊,我高兴得不得了了,等明天答辩完我就去寻找第二春,下一个更美好!”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语双关道:“下一个再好也不是尧烨,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尧烨。”
我十分挫败地瞪着她,心里五味杂陈,因为我知道她说得对,我自以为潇洒地放下,其实最放不下的人就是我自己。
毕业前的这个晚上,我辗转难眠,做了一个梦。
那个不可一世的君王又进了我的梦中,不过他不再是多金盔铁甲,也不再残忍狠戾,变得温文儒雅清朗俊逸,他说他早已转世,只为我而来,因为我们早已有三世情劫,上一辈子是我欠了他的,所以这辈子他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答辩的过程很顺利。我基本上是照本宣科,教授问的问题跟尧烨跟我说的差不多,我终于毕业了。
我买了最早的机票奔回家,上机前胡蝶飞明知故问:怎么走得那么急,你到底怕什么?
我怕什么?我怕自己后悔。
回到家以后老妈居然只字不提我跟尧烨的事情,表面看成似乎看开了,然后又密锣紧鼓地跟二姨捣鼓我的第二春。
我爸难道得地下海跟她们一起疯:“记得哟,我未来的女婿一定要俊得可以带上菜市场显摆的,比不上阿烨的通通要不!”
老妈摸着下巴沉吟:“老林,你提的这要求难度太大了,还是等下辈子吧!”
我知道他们是变着法戳我的痛处,我装得若无其事没心没肺,任他们鱼肉,结果老妈振臂一呼:“你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再不管你了!”本来我还一直想着尧烨的,可我现在恨死他了,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情,为什么大家都表现出一副是我错了的样子?这完全是本末倒置了嘛!
好在我还有个铁杆竹马,路子墨晚上给我打电话,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温文文,我逮住机会跟他诉苦,把回到家遭受的种种不人道不科学的待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路子墨笑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国?那样就耳根子清净了。”
我下意识地咋呼:“那怎么行?我还是很爱国的,我要为国家为社会贡献出我所有的智慧和热情!”
他说:“其实你真要在意那个人的话就去找他吧!东西丢了可以再买,可是人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心里一个咯噔,跟他打着马虎眼:“俺是俗人,你别跟我打文艺腔,我受不了。”
他又笑了:“受不了也没关系,反正再过不久我就走了,作为两肋插刀的青梅的你就勉为其难地忍一忍吧!”
我当即结巴道:“什、什么?你还要走?走去哪里?”
他说:“我这次回国发现已经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反正要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我没什么牵挂了,所以还是早点儿回去吧,而且我妈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我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粉色的睡衣上晕开一朵又一朵水花。
彼此在电话里沉寂了好一会儿,只听到微弱的电流声。
他先开口:“小黛黛,你别哭啊!”
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书桌上的那个小相框,是我跟子墨前些天去爬山的时候新照的,我们分隔四年后的第一张合照,我笑得跟傻瓜似的嘴咧到耳根子后头,他则是一脸宠溺地揽住我,同样笑得灿烂,身后阳光明媚。
帮我们照相的人说:“你们兄妹的感情真是好。”
路子墨疑惑地问:“怎么会猜我们是兄妹?难道不能是情侣吗?”
那人尴尬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只是直觉的觉得你们不太像情侣,说错了请别介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路子墨的眼底里闪过一丝失望,而我选择装傻。
从前有一条老街,住着小黛黛和小墨墨,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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