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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船,等等我

_2 居筱亦 (当代)
  蝶飞跟我说过有个做人诀窍一定要学会,当你觉得忍无可忍的时候,请千万再忍一下。在权势面前,一切错的都能扭曲成正的。为了能够顺利毕业,我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又过了一会儿,尧烨迟疑地开口:“这面……”
  我冒着星星眼瞅着他,一脸希冀地邀功:“这面您觉得怎么样?味道是不是特棒?我可是尽得名师真传的。”
  他没肯定也没否定,再尝了一口,又接着问我:“你那名师到底是谁?”
  听他这模棱两可的语气有点不对劲,我小心翼翼地措辞:“怎、怎么了?”
  “我觉得他该换了。”他不疾不徐的下了结论。
  虾米?换了?
  我默,娘亲,女儿对不起您老人家……
  等伺候尧烨面足茶饱以后,我又一次认命地刷碗洗筷,心里暗暗寻思着要该找个什么理由撤退。还没想好,歪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尧烨倒先开了口:“今天早上我的人打电话给你了吧?你是怎么回的?”
  我一脸无知地瞪大眼,不解地挠着头:“你的人?什么人?”我在脑海里努力搜索了一下,印象中似乎真是有那么几通未接来电。可惜我难得一天可以睡到昏天暗地,自然没那闲工夫接电话,我默默地垂下卑微的头颅——等着挨训。
  果然,尧烨脸一黑,犀利的眼神盯得我头皮发麻,勾唇冷笑:“好啊,没想到你还真是有出息!好得很!”
  他一说“有出息”这几个字我的脸就热了,那时候我的想法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得了好评总要跟大家分享的嘛,于是,认识林黛黛的人都知道她曾经被校长称赞过……
  我绞着手指头,敛起眉不让他看到我的脸,呐呐说道:“尧老师,我知错了,我不该睡懒觉,让你的人找不到我!”我属于嘴上说一套心里念一套的人,我认错不代表我屈服了!这妖孽每天奴役我还不够,居然还不厌其烦地找了帮手折磨我,真不想让我活了不是?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忽然平静了下来,不过声音依旧深沉得可怕,“既然是你主动放弃这个实习机会,我也不好勉强你,我这个人可是一直很崇尚民主的。”
  “实习机会?”我扯开嗓子高喊着,忐忑的讶异的追问,“老师,您说的是我们大四的实习吗?您给我找好单位了?”
  他抬眼看了我半晌,这才点头说:“嗯,本来是给你安排了一个。”
  “我可以问下是哪里的吗?”我兴奋得冒了泡,如坐云端。本来我还正愁着这事儿呢,他就一声不吭的给我办好了,真是没话说。
  “尧氏科技。”他淡淡的说。
  我瞠目结舌,OH MY GOD!尧氏科技!是那个只有博士后才能脱颖而出的“明科”上头的总公司吗?尧烨,尧氏……我迟钝的大脑终于将这两个彪悍的关键词联系在了一起,没想到我这等六级都没过的小菜鸟竟然能有踏入尧氏的一天,裙带关系的力量之强大我今日终于见识到了。
  我立马泪眼汪汪铭感五内感激涕零地瞅着尧烨:“谢谢老师的鼎力栽培,我一定用心好好工作来回报您的大恩大德的!”我就差抱他大腿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了!车子,房子,白骨精,我来了!
  “不用谢我。”他侧着脸没看我,平静地翻了一页报纸,然后慢条斯理地解释,“反正你放弃了,我也就当没这回事,省心。”
  我从云端跌了下来,不由得抬高声音嚷嚷:“不要啊!老师,是我错了,你千万要原谅我这一次,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睡懒觉了,这还不行么?”老天爷,后面这句您老人家就当听不到吧。
  他又换了一个坐姿,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懒洋洋地说:“不行,你给我个理由。”
  理由?唔,这容易,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着妖孽多了更是可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我微微想了想,很快脸不红心不跳的进行史上最强的自我吹嘘:“我三岁能文,五岁能武,七岁行走天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洗衣做饭无所不能,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完全符合二十一世纪的用人标准,请我一个可以抵上十个,尧老师,请给我个出人头地为您效力的机会吧。”
  他嘴角微搐,半晌儿才挑起眉反问:“为我效力?不勉强吗?”
  “不勉强,绝对的不勉强!”我飞快地甩头,字字肺腑恨不得以死明志。为了能进尧氏我是豁出去了,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能把博士后比下去的机会啊!
  “很好。”他满意地点头,接着慢慢的欺近我,清澈黑亮的眼睛里映出我的傻样儿。
  阿米豆腐啊,这双眼绝对能发十万伏电力。吃过饭发了汗,他只穿了件开襟的居家休闲服,那优雅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胸肌……真的性感到爆,我立马被他勾了魂了,心跳得贼快贼快,不过英明的大脑防御系统告诉我,每次他笑得这么温柔的时候肯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他悠悠地说:“既然你这么忠心耿耿,那在我的病还没好的时候,你每天都过来这里报道,顺便……负责三餐和打扫。”
  听了这为富不仁的话,我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心里悲鸣着,果然无商不奸,轻易一句话就让我跳下了自己挖的坑。
  见我一直傻愣着不回答,他又说:“怎么?你不愿意?”
  捏着命运咽喉的人总是这么的理直气壮无所不能,我一咬牙:“徒儿当然义不容辞!”见他满意地笑了,我才松了口气。
  与妖孽斗争的结果我不用尝试都可以预见,肯定是死无全尸,我才不那么无知呢。
  等妖孽终于开恩放我回去,我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
  一回到宿舍,胡蝶飞就巴上来,双目闪着兴奋的绿光:“怎么样怎么样?这趟去尧老师的皇宫有什么感受?”
  和尧烨一番斗智斗勇,弄得我心力交瘁,哪有什么感受?我有气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虚弱地回答:“不怎么样,感觉小死了一回。”
  “啊,啊,啊……”胡蝶飞忽然以破百分贝的高音在寝室嘶吼着,还浑身颤抖地指着我,“你,你,你……”
  我赶紧跳起来捂着她的嘴:“你干什么呢?今天吃了激素?”
  “呸!”她乌溜溜的眼珠子在我身上巡礼了一遍,恨不得扒开我的衣服严明真身似的,“校长说得没错,你这丫头真是有出息啊!”她丢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以后腰一扭匆匆跑出了阳台。
  我觉得莫名其妙,有这样神经的室友真的很无力,扶着楼梯打算换拖鞋歇一会,却无意中看到我对面亮着的电脑屏幕,停留的那页面上大大的写着:最后他猛烈的大动了几十下,激烈的嘶吼一声释放以后趴在他身上,感觉小死了一回……
  我华丽丽地囧了。
  这时阳台上断断续续的传来某个女人不切实际的猜测:“嗯……对,对……我没蒙你,真的!她都亲口承认了……嗯,肯定本垒了……”
  我仰天抚额,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胡蝶飞,你快给我滚进来!”
  北风那个吹啊
  如果李太白还在的话肯定会情不自禁地为我吟上一曲: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清誉;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尧烨。
  因为无论我怎么解释,在她们的眼里我俨然已是跟尧烨“有一腿”的人了,真是何其冤枉……我默默无闻地活了二十一年,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窦娥她祖奶奶。而且尧烨这一病不止病走了我的闺誉,还拖累了我的胃,逼着我连续三天一日N餐都跟他一起喝粥,他还美其名曰:既为师徒,理当同甘共苦。
  我还沾沾自喜地问他:“尧老师,难道我做的粥味道真这么的好吗?”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轻缓说道:“不是你说的么,喝粥更健康,而且……除了粥你还会做别的吗?老师我这是在体谅你的难处。”我表情立马僵得可以跟化石媲美。
  口胡!什么狗屁体谅?明明是对我赤果果的耻笑!我面如死灰,毒舌是他的独门绝技,我要挑战他简直是自取其辱,更不可能占上风。久不闻肉味的后遗症就是我现在看到一头牛都能眼红激动得要把它整个儿吞下去,简直比难民还像难民。
  天可怜见,我都被欺榨成菜干样儿了,胡蝶飞这死没良心的女人还很没同情心,振振有词地鞭笞我:“你就当这是一个有美男相伴的减肥项目,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啊?而且男女搭配干啥都不累,攀上尧老师这棵高枝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丫的还敢哀天怨地,小心遭报应!”
  我指指自己的小肚腩,不敢苟同地叹气:“你忘了吗?我塑身的终极目标是杨贵妃!往事不堪回首,想当年我也是大院里响当当的大姐大,现在居然要伏低做小,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悲屈了……”
  蝶飞挑起眉冷睨着我:“大姐大是吧?那你敢到尧老师面前甩脸子,大吼一句‘老娘不干了’吗?”
  “我!不敢……”我一下子蔫了,其实我不做大姐大好多年,现在就是那百折不饶的小草,任君践踏。而且为了让尧氏招进我这等世纪精英,我更是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发挥一下卧薪尝胆的伟大潜能。现在最希望的是期末快点到,我可以早日脱离魔爪。
  不过还没盼来解脱的那一天,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校际运动会。今年学校增设了师生合作的竞技项目,每个老师都和一个学生共同完成比赛。至于如何搭配组合,据说,这个人选是抽签决定的。消息一公布,C幢520寝室又传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份比赛名单公示:(老师)尧烨——(学生)林黛黛。
  每当这两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的时候,准没好事发生。
  从小到大,虽然我常常做梦希望自己可以中五百万大奖,但是我任何时候买任何面值任何类型的彩票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回报,可谓公益得十分的彻底。而这学校有学生数万,怎么跟尧烨组队这个概率如此之小的重任会砸到区区小女子头上呢?
  我抓着蝶飞的肩膀猛摇:“你们相信这是随机的吗?相信吗?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别老演穷摇,我看腻了。”胡蝶飞优雅地挥开我的小手,慢悠悠地说:“我是不相信……”正当我高兴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时,她顿了顿又说,“不相信你们没关系。很明显的在这件事情上尧老师是使了些手段,不过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用心良苦,你竟然还天天哼哼唧唧的跟我们狡辩说你俩没什么?”
  胡大姐,这理由编得有点离谱了吧?还用心良苦?分明是处心积虑口牙!
  谢芳菲点了点我的额头:“是啊,你这炫耀的话在我们寝室说说就好,要是跑出去跟人这么抱怨,估计你会成为全校女性的公敌,一人一吐沫就能把你淹死,试想想看有多少人在肖想尧烨这只钻石海龟啊?!”
  ORZ……我炫耀?我哪里炫耀了?这又有哪点值得我炫耀了?难道这个时代的女性价值观已经往一个我不了解的方向越走越远了吗?我OUT了……
  这时肖雨折了只纸飞机扔过来:“喏!这给你!”
  我摊开来看,上面写着一串陌生的数字,抬眼一头雾水地问她:“小雨,这是什么东东?”
  肖雨又说:“这是校长大人的电话,我可是好不容易跟学生会的人套了交情才拿到手的,你有什么异议可以打这个号码找他,据说这个师生合作的提议是他老人家想出来的。”
  瓦特?校长滴电话?我忽然觉得手上这轻如鸿毛的纸片犹如千斤重担,校长老爷爷,你如此创新是为哪般啊?我掏出手机,手指有点儿颤抖:“这个,这个电话能打吗?”
  “怎么不能?”
  “那我真打了啊……”
  不是故意也肯定是有意的,胡蝶飞在我拨号的时候站在身后嘀咕:“我听青岩说图书馆的设计图纸已经交上去了,就等着尧老师点头签字……”
  我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怯得连个“1”都没敢摁下去,怕成为千古罪人。那一刻我想到了一句很光荣的话,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而且事实是即使我不想牺牲也得牺牲,谁叫妖孽太强大而我太渺小呢?
  ……
  尽职的闹钟准时六点响起,被我大手摁停了,接着又睡了一溜回笼觉,将尧烨尧大人制定的赛前一周突击训练全部抛诸脑后。没过多久,当‘死了都要爱’撕心裂肺的吼起来,床上多了几个枕头时,我终于醒了,然后发现我杯具了,迟到了半个小时。
  等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操场时,远远的就见到鹤立鸡群的尧烨孤零零一人站在塑胶跑道一旁,而且面无表情。
  我磨蹭了半天才走上前,扭捏地抓着衣角低语:“尧老师,请您用慈爱的心原谅我包容我,我是个起床困难户……”在北风呼啸的早晨六点半到操场锻炼简直是要了我老命的酷刑。
  他俊朗的脸有点儿扭曲,眼神比北风还要低几度,冷冷哼着:“是谁跟我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睡懒觉的?怎么到现在还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意外,这绝对是个意外……”我抹额,打死都不能承认我那时为了求得金饭碗而冒险忽悠了他。
  他思考了好一会,又叹了叹气:“那好吧,我也不想为难你,明天训练时间就改成下午五点半,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么好说话?我举双手双脚严重同意这项惠民政策,同时仰头望天,莫非要下红雨了?
  一开始我还自鸣得意,以为终于战胜了妖孽,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老天会下酸雨也不会为我下红雨。
  到了第二天下午五点半,正是我胃肠蠕动得最激烈的时辰,我试图想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去,结果被胡蝶飞呵斥了一句:“吃饱做运动?你想得盲肠炎啊?”好吧,为了健康,我忍了。
  尧烨见我准时到场,没说废话,气定神闲地指着对我来说如同地狱般的跑道下令:“你先跑三圈热热身。”他的额微出薄汗,似乎已经先热身过了。
  1200米热身?估计到时我该挂了吧?我从温暖的口袋伸出一个颤巍巍的指头:“尧老师,减到一圈行不行?”
  “再说就四圈……”他一记凌厉的眼神把我想讨价还价的小九九给镇压了下去。
  看着那长长的塑胶跑道,我抱着九死一生的决心狂奔了出去,简直是玩命,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差点口吐白沫献身大地了。都这样了他还不放过我,抛出了一系列的我没有发言权只有行使权的训练计划,哈利路亚,今天的运动量是我今年以来的运动量的总和!
  某种迥异的打鼓声在操场上响起,不用怀疑,是我的胃在抗议了,我本来就有点饿,运动以后更是饥肠辘辘饿得胃贴胸。
  “饿了?”尧烨古怪地看了看我,又抬腕看看表,“原来这么晚了啊?那今天先练到这里,我们先去吃饭吧,你想到哪里吃,我可以载你去。”
  他居然在问我的意见?我没听错吧?不过既然他这么大方,我也不用跟他客气,谁叫他那么有钱,我不吃个够本怎么对得起自己?于是我想也没想就说了一个地方,那里我平时只有路过的勇气却没有进去消费的本事,尧烨听了以后没说什么,应该是同意了。
  到了那里,他难得展现绅士风度的让我先点菜,说他不是很饿。我毫不犹豫的点了几个听名字就知道很高级的东东,接着一看后面的价格栏,我心里更是满足的乐开了花,这一顿绝对吃回本。
  他极其认真地问我:“你在笑什么呢?”
  我马上收敛表情,淡定地说:“没什么,我点完菜了。尧老师您也别客气,不饿也多少吃点,这里东西很不错的。”
  他轻轻点了点头。
  等菜上齐时,他挑着眉问,“你点这么多,不怕吃胖了?”
  我使劲地直摇头,“不怕不怕,有人说我的小肚腩会显得我更加的性感。”
  这话可不是我瞎编的,此论乃鼎鼎大名的十八哥说的。我和他乃惺惺相惜的战友,因为我是C幢520剩下的花,他是D幢520剩下的草。我们曾经聚在一起就“为什么被剩下来”这个话题作了深入浅出的讨论。
  一番激辩以后,我瞅了瞅他168CM的身高说:你的海拔太平易近人,缺少那种高不可攀的朦胧感,这不是你的错,是她们没眼光。
  他上下打量了我玲珑浮凸的身材说:你的小肚腩太过性感了,与时下流行的骨感美相悖,这也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不识货。
  闻言,尧烨眯了眯眼,表情有点儿高深莫测:“对你说这话的……是男的?”
  我正埋头吃得起劲,只含糊地点点头:“我又不搞蕾丝百合,当然得以男同胞的眼光为依据啊!”接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体感出了问题,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降至零下。
  尧烨没再说话,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他跟前那盘在我眼里看来根本不够塞牙缝的蔬果沙拉。我忍痛推了推自己的香酥牛小骨到他跟前,热忱地建议:“老师,要不你试下这个吧,味道很不错的。”
  他摇摇头,眼神如天神般圣洁:“为了保护地球的环境,我周一吃素。”
  伪善!我不再理他,继续埋首在饕餮大餐中,瞬间杯盘狼藉如蝗虫过境。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心里想着,待会的甜品估计是吃不下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包呢?
  尧烨抬头瞥我一下,缓慢而平静地问:“吃得开心吗?”
  我狗腿地赔着笑脸:“开心,当然开心!”这个世界最开心的事莫过于花别人的钱满足自己的口欲了。
  他微微颔首,扬起无害的笑容:“那就好,这样你的钱也算花得值得。”
  “怎么会是我的钱?”我一时失控大声疾呼,不、不是他掏腰包的吗?我背上一寒,汗毛一根一根地竖起来,他说的不会正好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他一脸为难地反问:“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大大的不对!要我掏钱就是不对!我用炯炯犀利的眼神来抗议他!
  他说:“这地方是你提议来的吧?”
  我点头,话是这么说不错。
  他又说:“这些菜基本是你点你吃的吧?”
  我再次点头,那确实是。
  “我本来说不饿,你非热情地让我也点一个是吧?”
  我默然,好像是事实……
  他伸出手摸摸我的头:“那就该你付钱对不对?有回报就要有付出,不过现在是男女平等的时代,你又是消费者,我也不要你请了,不如AA制好了。”
  我看看自己跟前的七大盘八大碟,再看看他那里孤零零的一个沙拉盘,恨得牙痒痒的,敢情这妖孽有事没事就以挖陷阱让我跳为乐!估计这时候我的脸比僵尸还僵,等服务员送上来结账的单子,我看着那个相当于我一个月生活费的数字眼都黑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最后的晚餐?不知道全吐出来能不能打个五折?
  我紧张地喝了一大杯柠檬水,才软绵绵地喊了一声:“尧老师,我没带钱……”我自顾不暇,已无力理会服务员瞬间抽搐的眼神。
  尧烨斜斜地倚着靠背,不紧不慢地说着不搭边的话题:“你打算明天几点起床?”
  “我保证早上六点半准时到操场报到。”我认命地说完这一句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离极乐不远矣。我就说他这么小心眼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原来是死刑改判死缓,最终目的地是一样的!
  他温和地瞥了我一眼:“很好,看你的样子可能经济有点困难,我先垫上你的那一份,你就分期还给我吧,至于利息就免了。”
  瞧瞧他!明明像个吸血鬼啃了我一脖子血,为嘛还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人模人样?他的DNA排序到底出了什么错啊?我恨不得化身为咆哮君指天仰问,这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黑心的人类灵魂工程师?莫非他是外星人派来祸害地球当粽子的?老娘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当包身工,半点便宜没捞着还白白花了好几百大洋!
  林黛黛,做人做到你份上也该扔到堆填区埋了!真是窝囊!
  雄纠纠气昂昂
  经过尧烨一个星期水深火热的地狱式训练,成效初显。
  现在跑八百米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上楼梯也不气喘了,甚至彪悍得可以一个人提四壶热水,跟以前的见光死相比简直是质的飞跃。要不是现在大冬天的个个穿得跟熊似的,我还可以显摆显摆在苦训之下造就的二头肌。不过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一起训练,怎么尧烨依然是拥有绝世容颜的倾城尤物,我就像那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波佩呢?真是世风日下,雌雄难辨。
  胡蝶飞说,这年头就流行男的比女的漂亮女的比男的壮实,我当她是在安慰我了。
  很快就到了运动会当天,田径场上聚集了无数兴致高昂的体坛明日之星,譬如说,我。在准备区观望了一会儿,尧烨还没来,不过像他这种习惯众星拱月的人总是喜欢最后惊艳出场,没什么大不的。我自己先压压腿热身,顺便观察敌情,我事先已经打探过了,听说这次学生会比较争气,拉到赞助商提供丰厚的奖品,只要有名次的都能分到一杯羹,这一点成功地燃起了作为钱奴的我心中熊熊的竞争之火。
  毕竟我为了这次的运动会不但起早贪黑摸爬滚打特训了一星期,还欠了一屁股债,吃了一周的馒头兑开水彻底领略节俭之美,怎么也得抢回个名次才行啊!这样不但可以拿到大奖,金灿灿明亮亮的尧氏实习机会也是我的囊中物了!
  我用伦琴射线般犀利的目光观察了一圈,参加这次马拉松师生接力赛的选手基本是年轻人,男女比例倒也均衡,听说全是按照一男一女的搭配组合。想来也是,当今社会最讲究的是什么呢?是公平口牙!
  我本来还想深入打探一下各人的战斗力指数,尧烨大神闪亮登场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亮灰色的运动服,特显精气神儿,我已经看到N多性别为女的生物体朝他源源不断地发出求爱电波。可惜咧,尧烨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个个都欠了他几百万似的,隐形的牌子写着——生人勿近。就外表看来尧烨十分符合近来小言十分流行的冰山男的外在要求,可是实际上的他又腹黑又妖孽,整一个楠竹大满贯选手,集各大萌点于一身,简直就是女性杀手单身公害。
  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眯着眼睛露出满口阴森森的白牙:“你东张西望的在看什么呢?小眼睛贼溜溜的怪寒碜人。”
  此话一出口,把他在我心中最后的那点点美都给抹掉了。我抬眼,义正词严地辩解:“尧老师,在文学上有个词专门形容我这双眼睛的,‘贼溜溜’绝对不是书面语。”
  他眉毛上挑,看着我说:“哦?是什么词?”
  我深呼吸一口气:“那就是……水灵灵。”无视他抽搐的表情,我继续严肃认真地汇报,“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我们对手还挺强大的。尤其是那边那个穿红衣的,您看到没有,她就是我们学校号称‘万米不倒’的田径女超人。老师,您待会要加油跑,千万别拖了我的后腿。”我指着在我们斜对面的一个女孩絮叨着,到后来还不知死活地直点头附议自己的说法。
  一开始尧烨的脸色跟咽了SHI似的臭得可以,冷气开始对流起来。后来他不知怎么的又突然和煦地笑起来,平静地对我说:“没想到你竟然对语言文学的领会出现了这么严重的认识缺失,而且连主谓宾都弄得如此混乱……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对你进行再教育,反正来日方长嘛,你说对不对?”
  他那特别的笑容最让我心惊肉跳,“来日方长”四个别有深意的大字敲进我心底里,一阵白垩纪冰川的冷寒滚滚袭来。我赶紧转移话题:“老师,我们要不要拟定一些必胜战术?”
  他环视了周围一下,表现得很云淡风轻:“没那个必要,你给我好好跑就是了。”说白了,他其实就是目中无人,看看,这就是牛人的资本。
  裁判例行给我们讲解了比赛流程还有马拉松路线,其实也不太复杂,就是以学校东门为起点终点,师生组一人绕学校跑一圈,另一个就在东门等着拿到接力棒再跑一圈,哪一组先冲过终点的就算胜利。
  不得不说其实这个比赛挺无聊的,不过其实一切体育运动对我这个懒神经发达的宅女来说都挺没意思的。
  进学校都第四个年头了,班长大人曾经动员过我无数次要为班级争光均以失败告终。这次听说我破天荒地要参加马拉松,他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似的,激动的直嚷嚷要为我组织一队啦啦队助威,我差点感动得落泪。可是当我看到东门口人群最涌动最醒目的位置上的那个号称为我加油的啦啦队时,我差点激动得要自裁。
  一条极其阻碍观众视线的横幅拉在最醒目的地方,上面还用最显眼的红色字体写着——热烈祝贺呆呆终于走出寝室,奔出东门,迈向未来,加油!加油!加油!
  在两边扯着横幅像左右护法似的两个人分别是令我对他的智商重新评估的班长和损友损到极点的刘十八,今天的他们让我见识到受过高等教育的笨蛋原来可以如此可怕。
  在东门口磨拳擦掌等着比赛开始的选手不约而同地和左右的对手窃窃私语起来。
  站我身边的绿衣姑娘一边瞄着那条横幅笑到脸抽筋,一边拉拉我的袖子套近乎,还小声问我:“同学,你知道那个呆呆是谁吗?名字好特别哦!”显然,她用‘特别’这词已经算含蓄了。
  我僵着脸极认真地说:“很抱歉,我孤陋寡闻,不大认识这类名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坚强不屈的人要使多大的劲才能做出否定自我这样高难度的事情啊?我林黛黛不就是跟林黛玉差一个字吗?怎么就从一代才女迅速掉价成一代槑女了?
  绿衣姑娘依旧不客气地咧嘴大笑着,鉴于我太过严肃,她转移目标跟另一边的人继续絮絮叨叨起来,话题依然围绕那幅极其“出众”的加油横幅展开。
  我内牛满面,度秒如年。
  在如此微妙的时候,尧烨来了,而且还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他不笑还好,一笑我就头皮发麻。
  他在我跟前站定,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足以让所有女人嫉妒的温柔凝着我说:“黛黛,你刚忘了拿汗巾了,给!”
  一招毙命,亲自将我送到风口浪尖上接受他的粉丝眼神的凌迟。而且我敢发誓,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他从来没有用如此纯正的京腔发音来喊我的名字!这人高兴的时候就像皇帝似的逗着我喊“小呆子”,不高兴的时候就冷冰冰地“喂”一声,彻底将我的人权名字权视于无物,今天怎么大发慈悲想起这么有爱地喊我来着?
  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还没想到该做出何种反应,绿衣姑娘大大的“咦”了一声,用那种“原来就是你”的眼神瞅着我,将我刚才自我摈弃的伟大付出湮灭到九霄云外,我恨不得立即羽化成纳米,卑微地消失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
  我睁大眼恶狠狠地瞪着尧烨,几乎是用扯的把毛巾抢过来,咬牙切齿地说:“谢谢尧老师千里送汗巾,当真是情、深、意、重啊!”
  他似没看到,仍然温和地说:“不用客气。”瞥了一眼十八那个瞩目的方向,他们使劲儿朝我挥手我都装作没看见,他又明知故问,“你的同学?心思是好的,就是有错别字……”
  凭什么说别人?你自己就没喊对过!
  我报以一个虚假的浅笑:“没办法,最近潮流走复古风,所以大家都跟风写通假字,我们的校训也有一说,我们要‘学以致用’。”
  他嘴角微挑,依旧笑得美丽‘冻’人:“果然是物以类聚……”顿了顿又斜睨着我说,“人以群分,俗。”
  “老师,您不能否认有时候俗也是一种艺术,追求艺术的脚步是无国界的,是不是?”我学着他的语气反问。
  他俊美的面容开始扭曲,冷冷地丢下一句:“好好跑,别丢我的脸!”就绷着脸离开了。
  我难得还击了一回,小胜。
  比赛前所有的忐忑所有的不安都被这个插曲给搅没了。
  信号枪一打响,我就猩红着眼直往前奔,争取在前半段拉开距离。
  就生理结构来说,男性在奔跑冲刺能力上比女性要强一些,所以跑第一轮的一般都是女同胞,即女老师或者女学生。可是哲学上也说过了,有‘一般’就会有‘个别’,所以发现这组有男同胞的存在我没觉得稀奇。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挡在我奔向第一的道路上,每当我超一点他就给我轻松越过去了,然后又开始匀速跑在离我两米不到的前方,像逗我玩似的。
  我瞪着他细皮白嫩的小白脸蛋,气不打一处来,为了奖品,为了前途,为了一切的一切,我卯足劲跟他比拼起来!
  老娘就不信女金刚斗不过男小白!
  可是,差一点儿,总是差一点儿。
  终于,我忍不住向背号为1的小白脸一直背着我的脑勺大喊:“你给我站住!哪个年级的?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守望相助谦虚礼让呢?”刚才看他青春勃发的俊脸上连一颗痘痘都没有,如此媲美尧烨的绝色我还未曾见过,估计是才进校的菜鸟(大四基本没人参加运动会)。
  他终于良心发现停了下来,耍酷般面向我倒退着跑:“你叫我?”
  “难道还有别人呢?”赛道都画了指路标,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专人蹲点记录到达的选手的号码防止有人作弊,而沿途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观众。我面目狰狞地怒视他,“学姐我最后一年想争个名次丰富简历好找份工作糊口,你别当拦路石,年纪轻轻的还怕没出头之日吗?”跟尧烨混得太久,近墨者黑,我现在威胁人都不用打草稿,还说得冠冕堂皇顺溜得惊人!
  1号小白脸先是怔了一怔,随即朗声大笑起来:“真的没说错,你果然很有趣啊!”
  我怎么听这话这么奇怪啊?不过看他没反对的意思,我满意地点头说:“很好,孺子可教也。”然后又毫不客气地越过他,眼下已经过了北门,离终点不远矣,大奖,我来了!
  可惜美梦总是容易破碎,我还没得意两分钟,1号又追了上来。
  都跑这么久了他居然脸不红气也不喘,还自来熟的伸出爪子和我握了握:“虽然我很想礼让,可是我怕我学生会哭,那就太不配为人师表了。”还没等我从风中凌乱中回神,他又继续说,“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卓远航,在管理学院任教大一新生。这个……‘学姐’承让了……”然后他挥一挥爪子,潇洒远去,只留下一地的惊雷。
  庐山瀑布汗,这个伪娘似的小白脸竟然是个老师???而且还跟我同一个学院!!!
  崴脚后的暧昧
  我觉得我应该去医院看一下五官科,怎么最近听力和视力都以几何级数退化了?先前得罪一个妖孽已经让我吃尽苦头了,今儿个竟然还敢公然调戏本系的直属老师,这活腻了不是?我自我审问一番,后来结案陈词的时候我把这次事件归结为都是长相惹的祸,这个唇红齿白的卓远航长得那么的嫩那么的小白脸那么的小正太,谁晓得居然是个山寨华丽版的?不知道我去消协举报会不会有人受理。
  就在我伤春恨秋胡思乱想的当口,人家已经遥遥领先只剩下一个朦胧的黑点,以我这速度要追上他已经不可能了。更杯具的是后起之秀奋勇直追,有两三个紧跟在我后头了,我咬着牙开始加大马力火速前进,抢个名次的愿望依旧比十二级地震还强烈。
  不过有句话顺应而生,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哽咽了,悲催了,因为一个不留神踩到小石头,脚崴到了,火辣辣钻心的疼刺激着我的神经,额头上背脊上不断发着冷汗。我依然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就是姿势特诡异速度特缓慢,由跑渐变为走,一瘸一拐的到最后都麻木得没啥感觉了。
  N多龟速的人悠闲地超越了我,那位绿衣姑娘还发挥“友谊第一,名次第二”的精神劝我停下来休息一下,可是东门就在前面,我都瞅见那个丢人的刺眼的横幅了,现在放弃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像被洗脑似的一直走啊走啊,越走越难受,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的,然后突然多了一座挡住去路的大山,而且大山还会说话,语气还特别特别的温柔:“你还好吧?”
  我揉揉眼,泪目婆娑地望着跟前长身玉立的尧烨,呜呜咽咽地喊着:“尧老师……”我本来没这么娇气的,前几天在浴室摔了个大跟头都跟没事人似的爬起来,依旧笑傲江湖,胡蝶飞还笑话我皮粗肉厚耐摔,可现在一见了他,我却难受得只想掉眼泪,这是怎么了?
  他打量了我好一会,拧着眉问:“怎么你脸色这么苍白?伤着哪里了?”
  “右脚扭到了……”我十分委屈地点着头,忽然想起现在还是比赛ING,愕然地看着他惊喊着:“你怎么能往回跑呢?咱们还要比赛呢!”
  尧烨摸摸我的头说:“笨蛋,是不是痛得脑袋糊了,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比什么赛?而且别人都跑了大半程了,再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边说边扶着我到一边的石墩坐好,还蹲下身准备脱我的鞋。
  “您这是干什么呢?”我吓得目瞪口呆,立马想缩回脚,这人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咩?(闺女,敢情你是古穿今啊?)
  “乖一点,别乱动。”他一记冷眼射来,我只好乖乖地献出肉腿任他鱼肉。他轻柔地握着我右脚的脚腕动了动,听得我龇牙咧嘴的嘶喊,又问道,“这里很痛吗?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看来要给医生看看才行。”
  “可是比赛……”被他狠瞪了一下,我又不死心地小声嘀咕,“负伤退赛学校不知道会不会发我一个安慰奖,说起来我这也算秉承永不言败的体育精神嘛……”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尧烨背过身去,我囧了,他该不会是被气得不想见到我的脸吧?我摇头叹息,上一刻温柔下一刻冷峻,男人,你的别称叫阴晴不定。
  又磨叽了一会儿,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还磨蹭什么?不快点上来?”
  我差点跪倒,结结巴巴地开口问:“上、上哪啊?”莫非我连智商都退化了?
  他嘴角一扬冷笑着:“原来是我浪费表情,你比较想自己走回去啊!”见他作势要起身,我的智商也迅速回笼,嘿嘿傻笑着,原来他要背我走啊,明讲就好了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哪里会放过?
  我马上像八爪鱼般把手手脚脚都巴到尧烨背上去,后来怕滑下来还用手环着他的脖子,所有质量都倾注在他身上。要问我什么感觉?真是太爽,太爽,爽爽爽!可惜了没有摄像机,不然可以将这历史性突破的一幕拍下来存档,用来告诉我的子子孙孙——我终于把尧烨压在身下了!
  我们俩靠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我紧贴在他背上,听着他沉稳规律的心跳声,忽然觉得,现在那个,我们的姿势很暧昧啊(⊙o⊙)……
  我的脸比红辣椒还热还红,手也不自觉跟着松开,整个人差点滑下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托了一下我的腿,我疼得鬼叫了一下。他轻声问:“很疼吗?再忍一下,应该快到医务室了吧。”
  我摇摇头,想到他看不到,我又吸了吸鼻子说道:“脚不是很疼,但是心很疼,练习了这么久,听说第一名奖品很丰富,是去什么古镇游的……”
  “小财迷……”尧烨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说你是傻还是呆好。”
  靠口牙,怎么一点都不体谅一下我这个从小到大没中过奖没发过横财的人的心结是多么滴多么滴大。你真视钱财如粪土的话,把你家产全部捐给我啊?不过我没敢说出口,就哼哼唧唧辩解:“我才不傻!”
  他朗朗地笑出声:“小呆子,今天运动会的奖品是尧氏赞助的。”他话里有话的指点着我。
  “咦?那我是不是可以当关系户捞个安慰奖……”看他不支声,我习惯性的搂紧他脖子闹腾,“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奖品要礼物!我这也是为我们师生名誉而负伤的!没功劳也有苦劳!”
  在家里每逢我想死乞白赖些什么的时候,这样摇我妈是没用的,但是搂我爸绝对的万试万灵。不过我忘了,现在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物更是大大的不对。
  尧烨抖抖手冷哼一声:“快松手!你想谋杀我吗?再这样胡乱折腾就扔你下地自己爬回去!”
  被他这么一喝,我马上温顺如乖乖小绵羊,安安分分的不敢再造次。
  可我这个人天生话唠,只要半天不说话就得憋死,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安全又有意义(对我来说)的话题:“尧老师,你认识一个叫卓远航的人吗?他也是我们学院的老师哦!”
  他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说:“名字这么奇怪的人,我怎么认识?你这么笨,又容易被骗,以后离这些奇奇怪怪的人远一点!”
  我翻了翻白眼,要比名字奇怪人奇怪,还有人比得上你老人家吗?有道是,尧烨,妖孽也,无人能敌。
  仗着尧烨初来乍到,对学校的路除了教学楼就知道图书馆,其余的点都处于懵懂状态,又鉴于他的美貌和身份太受人关注,我就指点着他抄小路走捷径掩人耳目。(闺女啊,这么鬼鬼祟祟,难道你们在偷情吗?)
  看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心里又乐又得意,怪不得他以前使我使得这么欢,原来这种差遣人的快感是其他的东西所比不上的!满足完我的小邪恶以后,医务室终于到了。
  躺上病床,脱鞋,验伤。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死人,我右脚的脚踝那肿得面目全非,怪不得忽然觉得鞋不合脚了。医生大叔像去菜市场买菜的大婶,对我的“猪蹄”左翻翻右弄弄,瞧得仔仔细细的,完全不顾我这个当事人的感受,疼啊……
  我可怜兮兮地瞅着医生:“好痛啊,我不看了行么?”
  医生板着脸说:“不看?你想年纪轻轻的当铁拐李啊?现在不觉得,等老了以后风湿骨痛腿抽筋,你哭都没眼泪。”他缓了一会又狐疑地自言自语,“奇怪了,这么看来不像伤了骨头,怎么会肿得这么厉害?”
  尧烨的脸马上黑了大半,像涂了海底泥似的,阴沉得吓人。
  我扁着嘴抹泪,抓着医生的袖子哼唧:“我不会就这么瘸了吧?我可能是未来的体坛新秀,真要废了的话可是国家的巨大损失啊!”
  我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被尧烨冷飕飕的笑容压了下去:“医生,你不用管她,她再不老实的话就把另一只脚也弄残了,刚好可以送她参加残奥会。”
  估计此话题太过血腥,医生翻白眼受不了了,大手一挥开了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就撂我们在一旁自生自灭。
  我抓着药酒跟尧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半晌,他拿过药酒开了盖,那刺鼻的药味迅速蔓延开来,跟他清朗干净的形象十分不符。
  我万分无措,慌慌张张地推拒:“尧老师,我,我拿回去自己擦就行了。”
  他没说话,只是挽起袖子,又拉高我的裤腿管,沾着药酒的手帮我一圈又一圈慢慢地揉着。我觉得一阵凉一阵热,又疼又麻又痒,说不准什么感受,总之忒复杂了。
  我一直咬着牙不敢喊疼,耳边不时的听见他的声音。
  不用点劲没有用的,你忍一忍……
  还疼吗?很快就好了……
  我估计像他说的脑袋伤成浆糊了,不然怎么觉得此时他哄我的声音温柔得媲美天籁呢?
  游戏厅的温馨
  运动会师生组比赛的冠军居然就是那个长着一张小白脸的卓远航,不过也对,原来就是他跟“万米不倒”的女超人苗淼搭档,不赢也说不过去,而且听说他把一式两份的奖品全赠送给了学生,多么慷慨多么有师德的老师啊,那可是我肖想了很久又不幸擦身而过的华丽周庄五日游……
  再抬头瞧瞧坐在我跟前不远处的这个据说也为人师表的男人,怎么就不能学到别人半分好呢?连个侧脸都完美得不像人,没有走关系给我安慰奖不说,就连实习都闭口不提,我的光荣负伤算是浪费了。我阴暗地腹诽,当他的免费劳动力这么久就没觉着捞到一丁点的好处,倒是经常怄得气得吐血。他运动会那天慷慨的温柔也只是昙花一现,矜贵得差点让我以为自己穿越了。这证明了牛牵到京城还是牛,尧烨暧昧完了还是妖孽。
  他似有所觉,侧侧头看了我一眼,我马上搔头垂眼假装在思考论文,现在还不能得罪他,而且还得拼命讨好,期末快到了,会不会挂科的生杀大权还掌握在他手里呢。
  还记得结课那天,他一表人才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你们都大四了,我也不喜欢用应试教育来为难你们,就上交一篇五千字的论文当做期终测评。你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应该不难吧?”大家还没为他的宽容欢呼完,他又慢条斯理地接着补充,“我对论文也没什么要求,只要课题与选修相关、立意新颖的就好。我看那些搜索引擎前二三十页的论文都看腻了,就希望你们能拿出点不一样的真知灼见……”
  买糕的!这还叫没要求?很高要求了好不好?明摆着不让我们借鉴参考前人智慧的结晶嘛,这么残忍的事情也只有尧烨这等级别的妖孽想得出来。是以全体精英吐血阵亡,万能的网络瞬间成了能看不能用让人心痒难耐的花瓶摆设,挂科近在咫尺矣。
  所以现在不用他吩咐,我有事没事都主动到他跟前转悠,每天的问候祝福短信从不敢少,跟供菩萨似的,就为了在他跟前多争取点印象分。不是有人说过么,官做得再大也不如皇帝跟前的红人吃香,文章做得再好也不及我这个小跟班能耐口牙!(闺女,这是你自个儿编的吧?)
  傍晚刚吃完饭,尧烨打电话来说校长秘书那有份资料要交给他,让我取了再送去他公寓,我忙不迭的应承。听说图书馆已经计划动工了,他最近没怎么支使我,估计都在忙这个事。
  按胡蝶飞的说法,尧烨这等人物甘于沦落,呃,不对,是屈居一个小小代课老师其实是想蛰伏在基层观察我们学校值不值得投资,而不只是因为面上的功夫而草率定案。虽然我对尧烨有诸多不满,可是我也同意蝶飞的说法,他这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腹黑妖孽男最厉害的就是运筹帷幄纵横四海,如果他是草包的话这世界就没聪明的人了。
  到了尧烨公寓的时候他亲自来开门,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穿着米色的休闲居家服,玄关的灯光打下来映得他的肤色很白,刘海有些凌乱的翘起,眼睛微微眯起来,更要命的是鼻梁上竟然挂了一副金边细框彰显斯文的眼镜,他这慵懒的一面实在是太撩人了,弄得我小鹿乱撞诶……
  见我傻傻的愣着不动,他淡淡地问:“小呆子,我要的资料呢?”
  我这才回过神来,鼻尖被冷风冻得难受,吸了吸鼻子,从包包里拿出文件交给他:“嗯,我都拿来了,全在这里面。”
  他接过时碰到我冰棍似的的纤纤玉手,皱了皱眉看我,又说道:“外面很冷吗?你先进来吧。”
  我刚想说“不用麻烦了”他就已经转身进了屋里,没办法,师命难违,我可是个好学生。
  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我听见他问:“你要喝点什么吗?”
  我揉揉眼睛掏掏耳朵,没看错也没听错,的确是尧烨本人绝无山寨,但总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好和蔼可亲啊。不过我还是不敢大意,正襟危坐:“我想喝柳橙汁,麻烦您了。”
  尧烨踩着软拖鞋往冰箱走去,屋内调得柔和的灯光罩在他背影上,减了一分商人的倨傲,多了一分居家的温柔。很快的他去而复返,把冒着热气的杯子递给我:“喏,没有柳橙汁了,你先喝点热牛奶暖暖胃。”明明还是不咸不淡的语气,可他那双眼睛却带了笑,散发着百万伏电力,娘嘞,我的小心肝快要受不了了。
  我赶紧撇开眼,说了声“谢谢”就装作喝饮料掩饰心跳加速的尴尬。
  安静又诡异地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问:“你待会还要去什么地方吗?”
  他这么一问,我平静无波的心忽然间荡漾了,怎么感觉他的潜台词是——没地方去的话就留下来吧!
  我故作镇定地瞎编:“呃,我,我是有地方去的。”尧烨,我绝对不是随便的人,虽然随便起来不是人,所以你别想着用祸国殃民的美色来勾引我这个黄花大闺女,本姑娘曼妙的爱之初体验是要送给未来的honey的!
  他看了看我,颔首说:“正好我也要出去,你等我换身衣服,我送你。”说着也没等我回答就上楼了。
  他一时间太反常太好说话,弄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脑袋瓜子里想的竟然是他现在正在换衣服的性感身姿,不知不觉喝光了一整杯牛奶,但还是口干舌燥心跳加速,真是够可以的了!林黛黛童鞋!你怎么能这么色呢?
  ……
  尧烨专心地开着车,我百无聊赖地瞅着窗外笼罩在夜幕下的街景,一直想不到我那个要去的地方到底哪里。这时,忽然看见路边的一块闪烁的霓虹灯招牌,我兴奋地指着它嚷嚷:“停车!我要去那里!”
  他抬头瞄了一眼,失笑低语:“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去这种幼稚的地方。”
  我满眼不赞同地教育他:“你不懂了吧?这叫做童趣!童真!永远保持一颗纯洁的心才不会造成无可挽回的畸形阴暗面……”
  “那你的意思是我很阴暗咯?”他凉凉地打断我。
  给我一个熊胆我都不敢说是啊,只硬着头皮岔开话题:“老师您去忙吧,可别耽误了正事,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找了地方停车,跟着我一起下车,我疑惑的瞅着他,他抬了抬手腕看表说:“我约的时间还没到。”
  我马上囧了,开玩笑的吧?衣着光鲜的尧烨要和我一起去儿童游戏厅?
  不过我一进了大厅就兴奋得将一切抛诸脑后,也就没空理他有没有跟上。我先换了一大把游戏币,再目测了一圈,今天不是周末,来这里的人不算多,我开始琢磨着从哪里开始下手。
  跳舞机那正好没人,我激动得要奔上去,结果被他拉住,怀疑的目光投向我:“你,会玩这个?”
  我不服气了,仰着下巴用两鼻孔对着他哼哼:“这您有所不知了吧,我可是有着‘跳舞机王后’之称的舞林达人!”
  他对我的吹嘘不可置否,只是双手环着胸在台下观望。看他那样子估计就没玩过,还瞧不起人?我一来气投了四个币,跟他说玩双人版的,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实力。
  他怎么也不同意,斜睨着我说:“我不玩,丢人。”
  我拍拍胸脯保证道:“没关系的,有我带着你,不怕。”
  “就是由你带着我才怕丢脸……”他毫不留情地打击我。
  我跺着脚撒泼耍赖:“你怎么这样呢,我都投了币了,它也不会吐出来,这不是铺张浪费吗?我良好的家教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好气又好笑,揉揉我的头发说:“乖,别为难我,我还你两个币还不成吗?”
  我摇摇食指,义正词严地拒绝:“NO!你给我的是我原来的放的那两个吗?”也许他今天太过纵容我,所以我也大胆的执拗了一回,最后他迫于无奈,终于点头。
  选曲,确定,音乐开始了。
  我眼睛死盯着屏幕,嘴里不停地喊着:“左左左,右左右,右右右左……”仿佛沉浸在左左右右里不能自拔。
  没一会儿,我正HIGH得摇头晃扭腰摆臀,尧烨拍拍我的肩,用看见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你实际是叫做‘跳舞机狂吼’吧?叫这么大声,很影响人知不知道?”
  我语噎,艰难地忍了一阵子又故态复萌,他叹着气也拿我没办法。很快一个曲子过去了,怪腔怪调的机器声音喊着“GAME OVER”,我惋惜得几乎落泪,为什么英雄总是英年早逝?
  尧烨指着屏幕上悬殊的分数,挑着眉笑了:“如果你是跳舞机王后?那我岂不就是太上皇了。”他没给我反驳的机会,又说:“能做到‘喊右伸左脚,喊左伸右脚’这样高难度的事情,也只有你这么‘有才华’的思觉失调型人才能做得到……”
  真是太、太、太伤人自尊了,我郁卒地咬着唇怒视他。
  一开场就玩跳舞机,消耗了我大半体力,又被他打击了一下,后面玩什么都不顺手,看来想靠我那点本事挣几张票换点礼品是难了。好在还有捷径——夹公仔!我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一币换一娃”,而实际结果是“十币换空气”。我猩红着眼拼命摁着按钮,简直恨不得破窗亲自用手抓,最后尧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抓了我手里一个币问:“你想要哪一个?”
  “都想要。”想一想觉得狮子大开口了,我改口说:“我要那只流氓兔。”
  他嗤笑了一下:“果然物似主人型。”
  我机敏的听觉系统自动忽略了这句攻击性极强的话。
  我用怀疑的眼神望着他,凭什么他就这么自信?只见他站在机器前,先观察了一下,后来才投币开始操作,一举一动都有条不紊。好有偶像剧FEEL哦,一个帅得天怒人怨的楠竹为了如花似玉的女主,在游戏厅里夹娃娃……而且他最后真让我当了流氓兔的主人,而且只花了一个币,真乃神人也。
  我激动地提议:“要不我们把这里的娃娃都夹起来贩去卖了吧?”市价绝对不止一个游戏币的价钱。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想钱想疯了是不是?”他弹了弹我的额头,坚决否定了这条生财之路。
  后来我几乎玩转整个游乐厅,出门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堆硬是让尧烨夹的娃娃,每个路过我身边的女人都投来欣羡的目光,好吧,其实她们大多数都是看我身边的这个大娃娃。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约了人开 房,都快十点了居然还说还有时间送我,我耸耸肩,男人心,海底针哪。
  开车回校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只是认真的看着路况。俗话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何况是一个长得面如冠玉,丰神俊秀的男人呢?我不敢再看他,就对着车窗深呼吸,白气朦胧的玻璃上照出我面红耳赤的色女心相,幸好夜太黑,没人看得到。
  渐渐地看到了学校大门,门口上庆祝国庆挂的几个特大号红灯笼亮灿灿的很是喜庆。
  他抿了抿唇说:“小呆子,你快要期末考了吧?”
  一听他提起了我的烦心事,我马上耷拉下脸苦哈哈地说:“是啊,不止期末考,还有我悲哀的六级。”心里加一句,所以选修课你老人家就别为难小的了……
  他似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那你就好好复习。”
  妈呀,除了上次意外的崴脚,他这是第一次关心我的私事,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不知做什么反应才好,只胡乱的点头。下车时从刚才收获的一堆东西里随意取出一只男版悠嘻猴放在座位上,借花献佛:“呃,尧老师,这个送给您,谢谢您送我回来。”
  他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我红着脸赶紧说声拜拜然后一溜烟地跑回寝室。
  情愫若隐若现
  后来奇怪的是尧烨居然让我到他的办公室复习功课,我本来还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到那里看到有暖气有零食有热奶茶的美好环境,我立马投降了。一般都是他工作我看书,吃喝他全包,我乐得天天往他这儿赶,遇到不懂的还可以向他请教,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我们是师生关系,也渐渐习惯了他时而严厉时而温和的脾性。
  这天尧烨出奇的晚来了,我就像放风的鸟儿,不想看书,恶趣味的买了杯冷饮在他暖和的办公室看八卦新闻。
  整份报纸连小广告都看完了还不见他的踪影,我又玩起报纸的拼字游戏,他好像挺喜欢玩这个的。
  而且昨天我说我也要玩,他居然还瞧不起我,说我那点破外语水平玩不了,我偏偏不信邪了,还有什么我林黛黛做不了的事情?
  横向第一个词我会!不就是L-O-V-E嘛,简单!
  ……很多分很多秒过去了,我依旧咬着笔头在冥思苦想。
  蓦地,听到清朗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我困惑地扭过头,赫然对上尧烨放大的笑脸,他俯身在我耳边笑眯眯地揶揄:“小呆子,还学我玩这个?”
  我鼓着脸“哼”了一声,把报纸一扔,带点自己都不知道的撒娇说:“什么玩意儿,一点都不好玩!”
  他摸摸我的头发,有些无奈地说:“我早说过了,聪明人的游戏不适合你玩呀。”我气结,恨不得用眼光杀死他,他马上又低声安抚,“傻瓜,这里填错了,后面的当然都填不下去了。”
  他修长的手指指着我填的一个词,我摇摇头表示不明白,他居然直接抓着我的手在报纸上唰唰地划起来。娘嘞,这姿势太亲密了,尧烨沉稳好闻的气息从颈边微微拂过,暧昧得我忍不住得瑟一下,感觉那只手已经不属于我了。
  “明白了吗?”他忽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反问道:“明白什么?”我的注意力全在身体接触上了。
  他狠敲了我的脑袋,又气又笑地说:“你这脑袋瓜子整天都想些什么呀,教你又不好好学,说你吧又鼓起腮帮子不高兴。”
  我嘿嘿傻笑:“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谁叫你用男□惑我呢?我腹诽了一下,又看着已经完成的拼字,崇拜感油然而生,指着我刚才卡住的单词问,“最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瞥了瞥报纸,缓缓说:“Eternity,永恒。”
  他的声音带着超凡的磁性,尤其是说着“永恒”两个字的时候,更是魅惑到了极点。
  我抬起头看他,发现他似乎也在看我,不过很快又轻咳一声转过脸看他的文件去了,我撇撇嘴,我才不稀罕咧。
  可是再看跟前这幅拼字,上面他遒劲的字迹跟我秀气的鬼画符重叠在一起,有种异样的感觉,虽然我英文不太好,可是很多单词都认得,sweetheart,myohmy,forever……这才发现原来今天这版拼字是情人专栏,我华丽丽地害羞了。遭了,怪不得尧烨刚才看我的眼神那么暧昧,莫非是以为我在思春?
  我羞涩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接下来一声不敢吭,盯着密密麻麻的预测题发呆。好一会没听见尧烨的声音,悄悄地看过去,原来他单手托着脑袋睡着了。
  他的头发有些乱乱地耷拉下来,掩住了他的眼睛,薄唇抿得紧紧的,整个侧脸的线条完美极了,我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边看了又看,不知道触感怎么样,不过我有色心没色胆,只是悄悄用手机拍下了此时的他。
  正想不落痕迹地离开,偏偏失魂地碰落了他的笔,“啪”一声滚到桌子下面,把他吵醒了,他有些沙哑地问:“怎么了?”
  我赶紧把作案手机放到身后,笑得很灿烂:“没,没什么。”肚子适时的咕咕叫起来,我灵机一动,顺口说:“我有些饿了,要不然我请你吃东西?”
  尧烨挑挑眉,表情有些意外:“你请我?难得哦。”
  “走走走,我知道有家小店超好吃的,你别嫌弃就行。”我推着他出了门口,然后对着他的背景大大地松了口气,忽然想,干坏事这门职业需要强大的心理支持,不太适合我。
  不过我带尧烨来到小吃店又后悔了,不是心疼荷包,而是看到那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满是串串的棍子,油污什么的,而尧烨却是一身西装笔挺,估计价钱还不低,跟这里明显的格格不入。
  我尴尬地笑了笑:“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尧烨浅浅笑着摇头:“不是说朝好吃吗?我还等着试一试是不是真的呢。”
  “那当然。”我扬起下巴,一边拉着他走进简陋的店子里头,一边朝老板吆喝,“老板,快来两大碗炒田螺,还要咖喱牛肉丸,烤鸡翅,关东煮……”
  尧烨的笑纹更深了:“别叫得太多,我今天可不帮你付账哦。”
  我拍着胸脯大言不惭:“你尽管吃,我林黛黛还不缺这点钱!”
  尧烨笑眯眯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属于一见了吃的就管不了别的,尤其还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横扫了半天才发现尧烨几乎没怎么动过,我着急地问:“怎么了?不喜欢吃吗?”我仔细想了想,对啊,尧烨这种身份的人肯定从小就锦衣玉食的,这种路边摊他怎么可能喜欢?再美味也比不上五星级大厨啊?
  我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却听见他温和地说:“不是啊,很不错的味道,不过我中午的饭局吃得太饱了,这会儿还不饿,你慢慢吃。”
  我问:“真的?”
  他答:“真的,不骗你。”
  在他肯定的眼神下我不疑有他继续猛吃,结果桌上的东西全是我一个人消灭了,走出小吃店的时候得挺着腰,皮带都紧实了。
  尧烨看我一直打着饱嗝,笑着提议:“不如去散散步帮助消化一下吧,要不然你回到寝室肯定又是懒躺着了。”
  我红着脸答应,他也太了解我的为人了吧,我还正想回去躺着呢,真是饱得动也不想动。
  小吃店就在学校的后门,不远处就是江边,长长的大堤闪着霓虹的灯光,很漂亮,我们沿着河堤慢慢地走着。
  尧烨忽然停下来,手靠着堤石望向江心,低声说:“我念书的时候还没有这条堤呢,这里变化真的很大。”
  “是啊,或许等我毕业了再回来,又看到新的图书馆教学楼什么的,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我顿了顿,这好像是我和尧烨第一次说这么感性的话题。
  他也认同:“你说得不错。诶,别动。”他猛地靠近我,伸出手拨开我的刘海,又用嘴细细地吹了吹。见我僵着身体不敢动,他笑了出来,“刚才有只小昆虫赖上你了。”
  我极其萎靡的“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想亲我呢,太糗了啦!
  不过我可不能让他看出我的想法,赶紧催促道:“我觉得有点儿冷,不如我们走吧?”其实我只是被他电得晕乎乎的,在想办法撤退了。
  他皱起眉,问道:“冷了?”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把手臂上搭着的外套披在我肩上,还体贴地拢紧了,“注意别感冒了。”
  我浑身发烫,连话都不会说了,低着头默默地走在他身边。
  “两位这么般配,不如画张肖像留念吧?很快就好的。”一个打扮很潮流的年轻人在路边招呼着,周围摆着他画的画像,还挺逼真的。
  “般配”两个字大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带点哀求地意味问尧烨:“我们画一张吧?就一会儿。”我突然害怕他的拒绝。
  谁知他欣然点头:“好啊!”天哪,我都要乐晕了。
  画师给我们指导动作:“先生的手要环在女士的肩膀上,对,亲密一点,还有,女士也得搂着先生的腰,很好,很好,保持十分钟就可以了。”
  尧烨没有半点勉强地配合了画师,我当然也是,我从没有跟他这么亲密过,无数个想法涌来,他最近为什么这么纵容我?对我这么好,莫非是喜欢上我了?
  我忍不住抬头看他的侧脸,又在画师的抱怨下赶紧坐正,把刚燃起的一点心思摁了回去,我笃定,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了。
  果真很快我们就拿到了画像,我有些为难地说:“就一张,怎么分?”
  他定定地凝着我:“你很喜欢?”我猛然点头,他又开心地笑了,“那就你留着吧。”
  回到寝室时,胡蝶飞还拿着MP4坐在床上练听力,见我回来,她从帘子后探出头问:“你内分泌失调啊,今天只有五度,你竟然还出这么多的汗?”
  “这代表我新陈代谢好!”我白了她一眼,环顾下四周,问道:“肖雨呢?就走了?”
  “嗯,刚回来拿最后一袋行李,以后就我俩相依为命了。”胡蝶飞忽然感慨地沉下脸。
  我“哦”了一声。
  毕业就免不了分离,班上很多人都出去找工作了,想见到齐整的一班人都难。芳菲是本地人,家里早就帮她安排好了工作,最近除了上课她都到单位实习了。肖雨是大西北来的,跟男朋友决定好毕业一起留在这里发展,这两天两人租了房子搬出了学校。只有胡蝶飞因为考研,所以还留在学校复习。
  这微微的感伤冲淡了我某些不该存在的想法,我笑自己,一切皆是错觉,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隐隐的有小期待呢?
  只是那晚以后,“死了都要爱”这铃声似乎在520绝迹了。而且第二天,第三天,第N天都没有再响起,我忍不住发了很多条搞笑骚扰短信过去,尧烨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回。我嘲笑自己奴性忒强,一时半刻没被他使唤就浑身不自在。一直到我浑浑噩噩地考完六级考完期末考,尧烨还是不见踪影,好像我的生活里从来没出现他这号人似的。
  可是我怎么能当没事发生?
  某天,胡蝶飞忽然问我:“你这丫头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我惊得马上跳起来嗷嗷反驳:“你开什么洪荒玩笑?别咒我好不好!姑奶奶我在世为人二十一载,难道会连自己的品味是什么都不知道吗?”只不过反驳得太快,根本掩饰不了我内心某种不安念头的萌芽。
  她明显不相信,挑眉上下打量我,再一次问:“真的不是?”
  空气瞬间沉默了。
  我盯着挂在帘子上的女版悠嘻猴,又想起拿了男版悠嘻猴的某个男人,心想,我真的不知道呢。
  公主失去王子
  其实我不是对自己最近茶饭不思神不守舍的行为毫不知觉的,有时走在路上,看见别人在跑步我就会想起某人的严厉,吃饭看见葱花会想起某人的挑剔,经过“白雪公主”游戏厅还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傻站着出神……总之我能看得到的想得到的闻得到的东西都带着那么点尧某人的影子。我试图跟胡蝶飞阐述这种奇怪的生理现象,她很淡定很学者风地指点我说,很明显你对人家日久生情情难自控了,奇怪什么?这种现象有个学名——思春。
  一语中的!
  好吧,我勉强承认自己是有那么点想尧烨了,可是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明明他是一个性格恶劣又经常对我颐指气使的坏男人,跟我从少女时代开始幻想的温柔白马王子一点都不搭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还是因为他最近对我好了许多所以我的心变节了?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意义了,因为我并不拿手演独角戏,自此林氏十大杯具事件之首就变为:公主想告白而王子消失了。
  而我也不是那种哀哀戚戚自怨自艾的言情女主,既然演不了日久生情,难道我还不能喊“卡”改剧本演一见钟情?以前看过那么一句话,对的那个人永远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和你相遇,彼此画出一个圆,我对此深信不疑,也许尧烨只是一段横空出世的圆弧,并不是我的MR.RIGHT呢?
  很快我大四最后一次期末考的成绩都出来了,毫无意外的每门功课都低空飞过,只除了尧烨带的那门选修课分数出奇的高。一开始我还自鸣得意,自己当了两个多月的小跟班没白费,至少捞到点好处。可后来我发现胡蝶飞她们的分数也不低,几番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期末成绩全部是由老王打的,一视同仁的高,说实话我有点失望,讲不清原因的失落。
  在我平凡无奇的生活里,尧烨似乎只是一个客串的明星演员,就像午夜天空上耀眼夺目的烟火,绚烂过后,杳无踪影。
  胡蝶飞和付青岩考完研后决定去学校附近的国家4A级风景区放松心情,本来他们想带上我一起去的,但被我婉言拒绝了,毕竟谁也不想当电灯泡不是?我不想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酸女人。
  这天拿到火车票以后,我去学校教务处办理一些毕业生实习手续,出来的时候路过尧烨的临时办公室,以前他经常在这跟学校领导讨论关于盖图书楼的事情。门是开着的,我平静的心忽然起了万丈波澜,“噗通、噗通”跳得飞快,满脑子想的都是,是他回来了吗?
  我忐忑地站在门前好一会,恰好有人这时候推门走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酒跟我撞到了一块儿,纸片飞了一地,我们互相道了歉,听了声音我才知道不是他,抬眼看去,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他随即弯下腰捡地上的东西,我低眉瞧了瞧,怔了一下,又马上红了脸,其中一张满纸都是鬼画符的东东正是本座的真迹。记得那时还是秋老虎的天气,热得人汗流浃背,他在办公室里舒服地吹着空调,我却倒霉的要帮他跑腿去找什么依云矿泉水,憋了一肚子怨气不敢发,一边喝着依云一边把气胡乱撒在这纸上。而且拜他所赐,我现在吃的喝的也跟着挑剔了不少,真真是得不偿失。
  我当下觉得不好意思,蹲下身帮着那男生收拾,他抬头腼腆地笑了笑:“谢谢你啊!”接着又问,“你来这里是……”
  我愣了一下,小心的措辞:“我是尧老师的学生,这不准备放假了吗,我是想来跟他告辞的。”我说得冠冕堂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连我自己都深深佩服。
  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对我说:“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白跑一趟了,尧先生他去维也纳了,我今天就是校长派来帮他整理办公室的。”很多人见了尧烨都称他做尧先生的,毕竟他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老师,更实在的身份,他是个商人。
  “维也纳?”我忍不住将声音拔高八度,惊讶道,“那么远的地方?你知道他去那做什么吗?”
  男生似乎被我的激动吓到了,身体往后退了一点,过了一会才说:“这点我也不太清楚,听一些老师说他是去订婚了,不过要去维也纳那么远,真是有钱人的浪漫。”
  听了他的话,我整个人懵了,像被人用拍子重重一击。
  订婚?怎么会呢?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居然是这个原因的,如果他订婚了,就意味着这个人即将成为别人的了……
  我脑子里浮满了一个个“不”字,压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心里揪得很难受,我以为他对我至少是有一点点好感的,即使无关情爱,但那样我还有机会争取,可他既然要结婚了,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这种有了希望有忽然被湮灭的滋味,比没了空气还难熬!
  在我出神的时候,忽然感到肩上有压力,原来是那个斯文的男生:“这位同学,你能不能……”他指指我手上的资料,然后我傻傻地递出去,脑子里还没能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走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空荡荡的,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其实世界上最纠结最杯具的事情,不是公主想告白而王子消失了,而是知道王子要结婚,那个公主却不是自己。
  我大声笑了出来,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的倒影,笑得比哭还难看,林黛黛,就凭你这样子的还想高攀人家,别傻了。
  果然不能做白日梦,人都有点傻了,小时候大人们就常教育我们,千万别痴心妄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坐火车回到家,气还不带喘一下,更没机会实行那个回家疗伤的计划,老妈就先抓着我问有没有谈男朋友,我一时失察老实巴交的回答说没有,等老爸投来“自己保重”的眼神时我才知道自己完了。
  我连忙挽着老妈的手撒娇:“妈,你别太激动,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呀!”
  老妈眼里都能喷出三味真火,鼓着腮帮子说:“心疼我的话你就赶紧带个女婿回来,别以为能瞎混过去!”
  老爸忍不住答话:“这不囡囡的年纪还小嘛……”
  “小什么小?虚岁都二十三了,再拖下去别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还在家里当老姑娘!少废跟我废话,明儿个就相亲去!”老妈一吼就驳得我爸委屈的不再吱声,我更不敢多说一句了。
  说白了,我妈在这个家的地位超然,懿旨一出,谁与争锋?
  等我妈饭后出去散步的时候,我开始向我爸打探底细,我问:“爸,这是咋回事啊?我妈吃火药了?”
  “是被火药炸了还差不多。”我爸偷偷抽了根烟,缓缓吐出真相,“你表妹这次把男朋友带回家了,还说毕了业就去登记结婚,你妈这么要强,当下就急了呗!”
  我也急了:“那也不能急病乱投医啊,选女婿可不是买菜,凑合不了的呀!”
  老爸继续吞云吐雾:“囡囡啊,你随机应变吧。”
  于是乎我妈风风火火的相亲运动又开始了,而且颇有“宁可杀错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架势,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新年。不过忙于应付各式各样的歪瓜劣枣也让我无暇再想其他有的没的,我阿Q的想这也算是好处吧。
  过年前的某一天晚上,我上网跟表妹张瑜视频,一个劲的数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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