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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蛋鬼日记》作者:〔意大利〕万巴著 许高鸿

_7 万巴(意)
  像往常一样,我们都聚集在院子的角落里。大家都很谨 慎,注意不让校长老婆看见。校长老婆好像一天比一天多疑, 她的目光总是盯着我,好像马上又要出什么事一样。
  好在她并没有怀疑皮埃帕奥罗的声音是我发出的,要 不,她非要弄死我不可。这件事使我相当害怕,因为我知道这 个女人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当我们聚拢到一块时,面色苍白得让人害怕的巴罗佐叹 了口气,以阴沉沉的口气说:
  “我担任主席……这是最后一次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不吭声,面面相觑,显得非常诧异。因 为巴罗佐是受到大家尊敬的,他勇敢、能干,性格又非常豪 爽,总之,他是我们秘密组织最理想的主席。
  沉默了一会儿,巴罗佐用更低沉的声音继续说:
  “是的,我的朋友们!从现在起,我将辞掉我们组织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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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誉主席的职务……情况是严重的,非常严重。请大家尊 重我的愿望,让我辞职。如果我不辞职的话,我将是一个叛 徒……虽然叛徒我是永远不会当的!对于我,你们什么都可 以说,但是绝不应该让我继续担任这个我不称职的职务,哪 怕是一天……”
  这时,脾气可以说是很温和的米盖罗基,突然变得像英 雄似的,激动地、粗暴地打断了巴罗佐的话:
  “不称职?谁能说你不配同我们在一起……谁能说你不 配当我们组织的主席? ”
  “不能这样说!”我们大家齐声附和着。
  但是,巴罗佐摇了摇头,说:
  “我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而不配当……我的良心也没有 责备我做了什么对不起秘密组织和损害它的荣誉的事……”
  说到这,巴罗佐用一只手抚着心口,显得非常痛苦。
  “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们!”巴罗佐说,“如果你们还对我 有点感情的话,就不要再问我。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要 再问我为什么放弃主席的职务。你们只需知道,从现在起,我 不可能再帮助你们或鼓励你们去反对寄读学校的校长…… 你们应该清楚地知道,主席我是不能当了,我的处境很坏,我 的决定也是不会改变的。”
  大家又是面面相觑,有人在低声交换意见。我知道,巴罗 佐的话对大家来说是难以理解的,他的辞职也是不会被大家 接受的。
  巴罗佐也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时,我忍不住了。我想起昨晚从寄读学校创始人画像 上挖的洞里看到和听到的,便非常激动地叫了起来:
  “不!你不能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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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阻止我?”自尊心很强的巴罗佐说,“谁能禁止我走 这条我良心让我走的路? ”
  “是哪一种良心?是什么样的路? ”我接着说,“把你弄成 这种地步,正是杰特鲁苔夫人他们险恶的用心。”
  “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秘密组织的伙伴们,对我讲 的这番话感到很意外。我认为有必要把昨晚在校长接待室里 发生的情况马上告诉大家。
  我的日记,我不知道,大家在听到我讲到“没有什么重大 原因迫使巴罗佐辞职的话”是否满意,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校长他们绝不是因为怜悯巴罗佐才把他带到寄读学校来的, 而是利用这件事,想从我们身上捞到好处。
  秘密组织成员最感兴趣的是我讲校长老婆用掸子打校 长、校长的假发脱落的事。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军人气概 十足的校长,会被他老婆虐待到这种地步,更没有想到的是 假发才助长了他军人的威仪。
  不过,巴罗佐还是那么神情恍惚,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看 来,当他知道自己在寄读学校的地位同别人不一样时,我的 解释并不能使他从可怕的失望中得到安慰。
  最后,尽管我们坚持不同意他严肃的决定,他还是总结
  说:
  “让我自由吧,我的朋友们!因为我迟早要干一件非常重 要的事,你们现在是不会理解的。我不能再留在你们的组织 里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侵袭着我。我需要冷静,需要恢复一 下。”
  他说这些话时的口气是那样的坚决,以至谁也没敢再开 口。大家决定尽快再开一次会,另选一位新主席,因为马上选 时间巳经太迟,要是有谁来找我们,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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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彼此握手,相互说着“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 时,马乌里齐奥?德*布台对我说:“严重的事情正在等待着我 们。”
  不知道德?布台预料的是否对?我心里也预感到有什么 祸事将要临头。
  dib dib dib 游游游
  又是一件轰动的新闻!
  昨天晚上,我从我的“观察哨”里发现校长,校长老婆和 厨子神魂不定……
  事情是这样的丨当我像往常一样把眼睛贴在洞上时,看 到他们三个围在一张桌子前。厨子说:
  “来了,他现在来了!”
  应该来的是我们寄读学校的创始人、有功的皮埃帕奥罗 教授的亡灵。在他受尊敬的肖像后面,我正在监视着这些招 魂者……
  我不用费多大劲就知道了他们招魂的原因和目的。
  显然,那天晚上,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夫人听 见从肖像上发出的声音后,非常害怕。他们为在寄读学校创 始人像前大吵大闹而后悔,也许是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搅得他 们心神不定,所以他们到这儿来招尊敬的亡魂,以乞求宽恕 和帮助。
  “现在来了!就是他!”厨子又说了一遍。
  好像是桌子被摇晃了一下。
  “我现在可以同我叔叔的亡魂说话吗?”校长老婆问厨 子。她死盯着桌面,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夜里的两个小 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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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得桌子又吱嘎了几下,厨子肯定地说:
  “正是他。”
  “问问他,是不是昨天晚上也是他? ”杰特鲁苔小声说。 厨子用命令的口气说:“回答我!昨天晚上是你上这儿来 了吗? ”
  桌子不知怎的又吱嘎了几下,三个招魂者从椅子上站了 起来,东张张,西望望,然后又坐了下来。
  “是的,”厨子说,“昨天晚上正是他。” 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夫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 色,似乎在说:“昨天晚上我们闹得太不像话了。”
  接着,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对厨子说:
  “问问他,我可以跟他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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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杰特鲁苔夫人瞪了他一下,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行!同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讲话的只有我,我是 他的侄女,而你,他起初连认识都不认识你丨明白吗? ”
  她转身对厨子说:“问问他,是否愿意同我说话? ”
  厨子振作了一下,眼睛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儿,又问了一
  次。
  “他说不愿意。”厨子说。
  杰特鲁苔夫人显得很沮丧,但斯塔尼斯拉奥却对他严厉 的太太的失败高兴得忘乎所以,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像孩子 一样兴奋地说:
  “你看到了吧!”
  他从来没有对杰特鲁苔夫人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
  杰特鲁苔夫人勃然大怒,像往常一样骂校长道:
  “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杰特鲁苔!”校长慌忙轻声地对她说:“请你不要这样…… 厨子在这儿不说,至少不能当着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的 面这样骂我!”
  这个可怜虫温柔的抗议使我动了怜悯之心,我想帮他报 复一下他蛮横的老婆。因此,我故意用嘶哑而带着责备的口 气哼了 一'声。
  三个招魂者立刻看着画像,脸色苍白,吓得浑身发抖。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第一个醒悟过来的是厨子,他的两只红眼睛直盯着我,
  说:
  “你,皮埃帕奥利的魂还在这儿吗?回答我。”
  我轻声嘘着:“是是是……”
  厨子继续问:“你愿意直接同我们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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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有了个主意,便模仿刚才跟他们说话的声调说: “星期三半夜!”
  三个人被这庄严的回答感动了。厨子小声说:
  “看来,他这两天晚上都不想说话,而要等到后天!” 三个人站起来,把桌子搬到一边,转过身来虔诚地望着 我。厨子说:
  “那么就后天了!”说完就走了。
  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夫人又在房间里待了一 会儿,他们很忧愁。校长最后低声下气地对他老婆说:
  “杰特鲁苔……杰特鲁苔……你现在清醒一些了吗?以 后再不要骂我这么难听的话了,好吗? ”
  厉害的杰特鲁苔夫人虽然还在惊恐之中,但仍咬牙切齿 地说:
  “我再也不说这话了……为了尊重我叔叔神圣的灵魂。 即便以后我不说了,但我相信你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 这时,我离开了我的“观察哨”,因为我忍不住又要笑出
  声来了。
  dib dib dib 游游游
  今天早上,当我在日记上记下昨天晚上招魂一事时,发 现寝室里有一位同学醒着。
  我示意他别做声。事实上,即使我不打招呼,他也不会响 的。因为他是一位我信得过的朋友,他就是基基诺?巴列斯特 拉。我在前面的日记中巳经提到过他,他是一个很认真的男 孩子,对我很好,我巳经在许多场合中考验过他,相信他不会 给我们惹什么麻烦。我们俩是同乡,我爸爸总喜欢买他爸爸 的面包。他家店里有一种梅林加的点心很出名,而且总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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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的。还有,他爸爸同我姐 夫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爸 爸也是社会党里的一个重 要人物。
  此外,我们所以成为朋 友,是因为我们彼此的经历 很相似,他也跟我一样很倒 霉。他把他所有的倒霉事都 告诉了我。最近的一次,也 是他闯的最大的一次祸,使 得他爸爸决定把他送进了 寄读学校。我想,把他的这 件事写到日记上一定是很 有意思的。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去年‘五一’这一天,这是我最美好 的一天,也是我最倒霉的一天!”基基诺对我说。
  他回忆起的那一天,我也记得很清楚。那天城里乱糟糟 的,因为社会党要求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但许多店主却想继 续做生意;在学校里也是这样,有不少学生的爸爸是社会党 人,希望校长放假,可是别的家长不愿意。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学生们都站在社会党一边,就连自 己的爸爸不是社会党的学生,也是如此。因为说到放假,我相 信世界上所有的学生都赞同这一神圣的规定,也就是说,“五 一”那天,宁愿到野外去玩,也不愿意上课。
  实际情况是,这一天许多同学都没有去上课。我记得很 清楚,我也没有去上课,为此,爸爸罚我三天只许吃面包和喝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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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基诺?巴列斯特拉
  这没什么了不起! 一切伟大的思想都有它的殉难者…… 不过,对于可怜的基基诺?巴列斯特拉来讲,他更倒霉就 是了。
  他与我不同,他罢课是得到他爸爸同意的,甚至可以说 是他爸爸逼的。其实,基基诺倒是想去学校的。
  “今天是劳动节,”巴列斯特拉先生对儿子说,“我准许你 出门找你的同学玩。你可以高高兴兴地玩。”
  基基诺只好听他爸爸的话。他约了几个同学去看望一些 住在郊外的同学。
  到了郊外,大家聚在一起瞎聊天,逐渐地,聊天的人多起 来,最后有二十多个。这些年龄差不多、家庭条件却不太一样 的孩子,在一块又唱又闹,十分快活。
  有的时候,基基诺给人以一种印象,仿佛他爸爸是社会 党领导人似的。基基诺开始聊到五月一日,聊到社会的正义 和其他一些他在家里经常听到的话。其实这些话他都是鹦鹉 学舌学来的。当他津津有味地重复这些话时,突然一个男孩 子向他提出了挑战:
  “讲得都很好听,但有哪一点是对的呢?你家开了一个摆 满了面包和糕点的店,够你吃的,但是我们穷人甚至连那些 点心和面包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尝过,这你知道吗? ”
  基基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很窘,他想了一下, 回答说:
  “店不是我的,是我爸爸的……”
  “那你说什么呢?”男孩子反驳说,“你爸爸不也是社会党 人吗?既然今天是社会主义的节日,他就应该至少给孩子们 分一个面包,特别是分给那些从来还没尝过面包是什么滋味 的孩子……如果他不先做个榜样,就不能期望其他守旧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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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商也这样做……”
  这个有力的推论使得所有的孩子都很信服,全体参加聊 天的都欢呼起来:
  “格拉基诺说得有理!格拉基诺万岁!……”
  基基诺当然很下不来台,感到自己在伙伴们面前丢了面 子,而且有损爸爸的形象。他一心琢磨着怎么才能驳倒对方。 突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后 来认为还可行,是惟一能在危急时刻拯救他和爸爸政治声誉 的做法。
  他想到这时他爸爸正在工会里发表演说,面包店的钥匙 就在家里,放在爸爸房间的抽屉里。
  “好吧!”他大声宣布,“我以我和爸爸的名义,邀请你们 所有的人到我家店里去吃特殊风味的面包……但话要说在 前面,伙伴们! 一个人一个面包!”
  顿时,辩论会上乱哄哄的声音变成了一片响亮而快乐的 欢呼,这一群口里流着馋水的孩子们反复地喊道:
  “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万岁!你爸爸万岁!”
  所有的孩子兴高采烈地跟在基基诺后面走着,就像是支 英勇的队伍攻克了一个早就想占领的阵地,不费一枪一炮, 战利品马上就要展现在他们面前一样。
  “一共是二十个人。”基基诺盘算着,“二十个面包……就 算是二十五个……包括进店和没进店的。店里有好几百个面 包,少了二十五个谁也不会发现的……为了不损害我的尊 严、我爸爸的尊严,甚至是我爸爸的党的尊严,这样做是值得 的!”
  到了城里,基基诺对跟在他后面的忠实的追随者们说: “你们听着,现在我回家去取店门的钥匙,马上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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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到店的后门去……但大家要分散,不要让别人看见!”
  “行!”大家齐声回答。
  但是格拉基诺说:
  “喂!不会是同我们开玩笑吧!要是骗人的话……你懂
  吗? ”
  基基诺庄重地做了一个手势:
  “我是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他说道,“我说话是算数
  的!”
  他飞快地跑回家,当时,妈妈和姐姐都在家里。基基诺为 了不让她们看见,很快地闪进爸爸的房间,从小抽屉中取出 钥匙。他在跑出家门时,对妈妈说:
  “妈妈,我和同学一块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他跑到店门口,注意看了看左右有没有熟人,他担心在 分面包时突然被人瞧见。
  基基诺打开活动的铁门,拉开只能容一个人的空隙,一 进去就把它关上了。他掏出从家里带来的火柴,点着了爸爸 放在门附近的蜡烛,接着又点着了店里的煤气灯。准备工作 做好以后,他跑到店的后门,把门打开。
  基基诺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开始从后门进了店。
  “我再对你们说一遍,”面包店老板的儿子说,“一人一 个……最多两个……你们不要弄得我不好交待!”
  写到这里,最好引用基基诺自己的话来说,因为他是这 桩滑稽和不幸事件的主人公,用他的话肯定比我写的生动得 多。
  “这时,”基基诺说,“我感到我的同学增加了许多,店里 简直被一大群闯进来的孩子挤满了。他们围着面包和一瓶瓶 的果子露,窃窃私语,好像都红眼了。格拉基诺问我是否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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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一瓶果子露解解馋,我同意了。他非常殷勤地替我倒了 满满的一杯,对我说喝第一杯的应该是主人。我喝了,大家都 喝着果子露,并且还同我干杯,要我再喝。这样,他们喝完了 一瓶又去开另一瓶……孩子们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和点心, 离我较近的几个孩子对我说:‘你吃吃这个看,味道多好啊! 你吃这个,真好吃!’他们在说这些话时,好像他们是店里的 主人,而我是被他们邀请来的一样。亲爱的斯托帕尼,你让我 说什么好呢!我巳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了。我感到从未有 过的激动和愉快,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世界里。在那里,孩子 们是用糖果做成的,脑袋是奶油的,心是果酱的,全身都被糖 和各种露酒调在一起……是在盛宴上,我也跟他们一样狼吞 虎咽地吃着面包和点心,喝着大瓶小瓶味道不同的饮料。大 家一面吃,一面互相交换着幸福的目光,口里还不时地嚷嚷 着:‘社会主义万岁!五月一日万岁!’我无法告诉你,这盛大 的充满着甜蜜和欢乐的场面持续了多长时间……突然,美妙 的气氛变了,一个可怕的声音一一我爸爸的声音在店里爆炸 了。他高声地吼着:‘狗崽子,现在我要你们社会主义!’ 一顿 巴掌打得这群喝得醉醺醺的孩子们乱成一团,又哭又嚷,朝 门口胡乱挤去。这时,我的脑子清醒了,我环视周围奇异的景 象,突然感到可怕的责任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先前堆满了 整整齐齐面包的面包架上巳经是空荡荡的了,周围的货架上 也都乱七八糟。酒瓶东倒西歪,果汁和露酒还在朝地上淌着; 地上一片黏糊糊,到处都是被践踏的面包渣,椅子横七竖八 地躺着,货架和柜台上到处都是雪白的奶油、被挖掉了馅的 梅林加和沾着指痕的巧克力……但这只是一刹那工夫我看 到的,因为一记该诅咒的耳光打得我头晕目眩,倒在了柜台 下……我失去了知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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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时,我巳经躺在家里的床上。妈妈坐在我的身旁哭泣 着,我感到头和胃都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第二天,五月二日,爸爸让我喝了点蓖麻油。第三天,也 就是五月三日,爸爸让我穿上衣服,把我送到皮埃帕奥利寄 读学校来了。”
  基基诺?巴列斯特拉就这样结束了他的叙述,声调既严 肃又滑稽,我感到实在好笑。
  “你看到了吧!”我对他说,“你也是牺牲品,就像我在生 活中遇到的许多事情那样,本来是出于好心和真诚,但结果 却很倒霉。你有一个社会党人的父亲,你满怀热忱地认为应 该实践他的理论,把面包分给那些从来没尝过面包滋味的孩 子……但你爸爸却惩罚了你……说也没用,我们男孩子真正 的错误归结起来就一条,就是太相信大人的理论……也太相 信妇人们的理论! 一般来说,事情是这样的:大人教给小孩一 大套冠冕堂皇的道理……要是某一个接受他们教育最深的 孩子,照他们说的那样去做的话,事情就坏了,不是触到了他 们的痛处,就是超越了他们规定的范围,或者是侵犯了他们 的利益!我小时候有件事至今还记得很清楚……我的好妈 妈,也可以说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总是教育我不要撒谎。 她说只要撒一次谎就要在地狱里关七年。但是有一天裁缝来 我家收工钱,她却让卡泰利娜对裁缝说她不在家。我为了不 让她到地狱里受苦,就赶紧跑到门口大声喊:卡泰利娜撒谎, 妈妈在家里。结果我得到的奖赏是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什么他们把你送进寄读学校呢? ”
  “因为我钓走了一只虫蛀的牙齿! ”
  “什么! ”基基诺惊讶得叫了起来。
  “主要是因为一个瘫痪老头打了一个喷嚏丨我是跟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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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玩笑,看看他醒来时看见嘴巴上面有个钓鱼钩会吃惊到什 么程度。”我补充说。
  后来,我看他实在好奇,就跟他讲了我在姐夫马拉利家 的一段往事,以及被送到这儿来的经过。
  “正像你看到的,”我总结说,“我也是不幸命运的牺牲 品……因为,假如我姐夫的叔叔威纳齐奥先生在我把鱼钩放 在他张大的嘴巴上面时不打喷嚏,我也不会把他剩下的惟一 的那颗蛀牙拔掉,就不会到这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来了 ! ”
  我所以在这里叙述一下我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的谈 话,是想说明我们巳经成为好朋友了。正如我一开始就说的 那样,即使今天早上他醒来时看见我在写日记,我也没有任 何理由不信任他,甚至我还把写的绝密内容讲给他听,让他 知道我们的计划。我建议他加人我们的秘密组织……
  他热烈地拥抱我,热情得使我感动。他说,由于我信任 他,使他感到自豪。
  今天休息的时候,我把他介绍给秘密组织的伙伴们,大 家热烈地欢迎他。
  巴罗佐不在。自他辞职的那天起,他总是独自在沉思。当 我们碰面时,也仅限于用非常凄凉的口气互相问好。可怜的 巴罗佐!
  在会议上,我讲述了昨天晚上三个人招魂的事,大家认 为要认真注意事情的发展,并决定在星期三晚上采取行动。
  明天是星期二,我们将开会选举新的主席,并讨论如何
  对付皮埃帕奥利的亡魂同斯塔尼斯拉奥先生、杰特鲁苔夫人
  以及瘦肉汤的发明者一一^他们称职的厨子一一的约会。
  dib dib dib 游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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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没有什么新的情况。
  我从我的“观察哨”中看到校长和校长老婆正慢慢地、一 声不响地穿过房间。走到巳故的皮埃帕奥罗的画像前,他们 羞怯地望了一下,好像在说:
  “明天晚上见,愿上帝给我们带来好运气!”
  在我写日记时,基基诺?巴列斯特拉躺在他的床上朝我 微笑。
  dib dib dib 游游游
  今天休息的时候我们选举了秘密组织的新主席。
  全体成员都把自己要选的主席的名字写在一张小纸条 上放在帽子里。基基诺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他比我小两 个月),他也参加了投票。投票结果是马里奥?米盖罗基当选 为主席。
  我也投了他的票,因为我认为他是称职的。寄读学校的 孩子们多少天来没喝大米粥,就是他的功劳。
  我们讨论了如何对付明晚招魂的事,每个人都发表了意 见,但最后通过的是卡洛?贝契的建议。
  卡洛?贝契善于侦察情况,在侦察“观察哨”隔壁房间的 时候,认识了一个小伙子,他是修缮寄读学校的泥瓦匠的帮 手。
  卡洛?贝契想通过这个小伙子走进挂皮埃帕奥罗画像的 房间里去干一件事,如果干成的话,将大大有利于我们对付 三个招魂者……
  接着……然后……不过我不想再写我们是如何策划的
  了。
  我只想说,如果我们的行动成功的话,就报复了那些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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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咽下苦水的人一一包括那个用涮盘子水做瘦肉汤的厨 子。他所干的比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夫人干的事更 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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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啊!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来都让人后怕。我似乎觉得自己成了一部俄国小说 中的主人公。在那部小说里,一切事情,就连用手指挖鼻孔这 样平常的事,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在这里讲两件重要的事。
  第一件:今天,卡洛?贝契趁校长和校长老婆吃午饭时, 通过当帮工的小伙子进了挂皮埃帕奥罗画像的房间。泥瓦匠 们用来画屋顶花边的长梯子正留在房中。
  一眨眼工夫,贝契就把梯子竖到了画像旁。他爬上去,用 小刀在皮埃帕奥罗的黑眼球上挖了两个洞。这样,今晚行动 的准备工作就顺利地完成了。
  第二件事情:我看见了蒂托?巴罗佐。他巳经不参加我们 的行动了,他对我说:
  “你听着,斯托帕尼,你是清楚的,那天我在校长办公室 里蒙受了巨大的耻辱,被迫打消了我在寄读学校里造反的念 头。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惟一的想法,懂吗?只有这个想法 才使我挣扎到现在,这就是逃跑。”
  我吃了一惊,想到马上就要失去一位热情并受到大家尊 敬的朋友,心里很难过。他继续对我说:
  “你知道,无论谁劝我都是无用的,我的痛苦只有我自己 知道。我只对你说,这种痛苦是不可忍受的,如果长此下去, 必然要毁掉我自己,因此,我决定逃跑,任何情况都不能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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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决心。”
  “那么,你到哪儿去呢? ”
  巴罗佐耸了耸肩,摊开了双臂: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到世界上去,世界是这么大,我 在那里将是自由的。我再也不能忍受这种屈辱。任何人也不 敢像寄读学校校长、我的监护人那样羞辱我。”
  听了这些话,我怀着崇敬的心情望着他,像受到鼓舞似 的对他说:
  “我也跟你一起逃走!”
  他深情地、感激地望了我一眼,这眼光我一辈子也忘不
  了。
  接着,他以庄重的语气跟我讲话,使我觉得他一下子比 我高大许多。他说:
  “不,我亲爱的朋友,你不能也不应该从这里逃跑,因为 你的情况和我完全不同。你在这里拥有你所应该有的一切权 利,当上面有什么人要欺侮或迫害你时,你可以反抗。还有, 你有爸爸妈妈,他们会为你的失踪而痛苦,而我却没有任何 人会因为我的失踪而哭泣……”
  讲到这里,可怜的巴罗佐凄凉地苦笑了一下。这一笑使 我对他更加同情并落下泪来。我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他, 说:
  “可怜的蒂托!……”
  他也抽泣着,紧紧地把我抱在怀中。当他放开我时,用手 为我擦着眼泪说:
  “斯托帕尼,你们今晚的行动很利于我逃跑。你愿意帮 助我吗?这是我请求我的秘密组织的伙伴最后一次帮我的 忙……”
  221
  “看你说的……”
  “那么,你注意,当校长、校长老婆和厨子忧心忡忡地等 待着皮埃帕奥罗亡魂的时候,你到你所熟悉的放煤油灯的房 间去,用这把钥匙把里面的一扇门打开,里面有一把很大的 钥匙,那就是寄读学校大门的钥匙。每天晚上都是用它把门 从里面锁起来的。你拿着这把钥匙到一层的走廊里来,我在 那儿等你。”
  蒂托?巴罗佐说到这儿,紧紧地握了握我的右手,然后便 很快地走开了。
  校长他们将要在我们今天晚上采取的行动面前趴下 来……
  事情到底会进行得怎么样呢?
  2月13曰
  今天早上有多少事要写啊!但从现在起我必须非常谨 慎,不能有半点的疏忽,但是我又必须赶快把事情的真相都 记录下来。
  dib dib dib 游游游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当然,昨天晚上我没有睡觉。
  附近教堂的钟刚敲过,十一点半了……
  我的伙伴们都睡着了……我起床穿好了衣服。
  我看到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也起来了,他轻轻地踮着脚 走到我跟前。
  222
  “躺到我床上来。”我咬着耳朵对他说,“我进壁橱里去, 到时候我在上面给你信号。”
  他点点头。我爬上了小床头柜,又从床头柜上进了我的 “观察哨”。
  我把眼睛贴近小洞。那间屋子里一片漆黑,但三个招魂 者倒是没有迟到。
  厨子提了把小油灯,把它放到桌子上。三个人都面对着 我……也就是面对着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的像。
  校长低声说:
  “今晚我看他的眼睛好像更黑了……”
  杰特鲁苔夫人瞪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巴。我很清楚,她想 要骂校长笨蛋,但又怕他叔叔的亡魂在而没敢骂。想起来,斯 塔尼斯拉奥先生的话是完全有道理的,因为卡洛?贝契在画 像的眼睛上挖了两个窟窿,画像的背后,也就是我待的壁橱 是黑洞洞的,当然就产生了这样的效果一一好像巳故的寄读 学校创始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过了一会儿,校长、校长老婆和厨子像往常那样坐在桌 子旁边,静静地等着,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 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
  厨子喊道:“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
  他摇了一下桌子。
  杰特鲁苔夫人小声说:“你在吗? ”
  房间里静得吓人。
  “可以同你说话吗?”厨子问道。三个人都睁大着眼睛望
  着画像。
  轮到我说话了。我用吹气一样的声音表示同意说话: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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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招魂者激动得好像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你在哪儿?”厨子说。
  “在地狱里。”我用吹气似的声音回答。
  “啊,叔叔!”杰特鲁苔夫人说,“你活着的时候是那样善 良,那样好!是什么倒霉事害得你到地狱里受罪的? ”
  “为了一件事。”我回答。
  “什么事? ”
  “就是我把我的寄读学校留给了不配管理的人去管理!” 我说这话时,故意提高了声调,显得我正在生气。我的这 些话就像许多瓦片砸在了三个招魂者头上一样。他们低下了 头,把手臂都放在桌子上。他们在无情的揭露面前,垂头丧 气,好像在忏悔着。
  过了一会儿,杰特鲁苔夫人说话了:
  “啊,叔叔……我尊敬的叔叔……请你指出我们的罪过, 我们可以改正。”
  “你们自己清楚!”我严肃地说。
  她想了一下,又说:
  “请你告诉我……请你告诉我!”
  我没有回答。我早就计划好不回答她的问题。这样有利 于我们的行动。此外,还有一件事正等着我去做。
  “叔叔!……你再也不回答了?……”校长老婆用娇滴滴 的语调问。
  我仍然没做声。
  “你非常讨厌我们吗?……”她继续问。
  我老是不说话。
  “他走了吧?”校长老婆问厨子。
  “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可恨的用涮盘子水做瘦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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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厨子说,“你还在这儿吗? ”
  “是是是是......”我回答说。
  “一直在这儿。”厨子说,“他不做声就意味着不愿意回答 某些问题。应该问问他别的问题。”
  “叔叔,叔叔!……”杰特鲁苔夫人说,“可怜可怜我们这 些不幸的人吧!”
  这时,我把眼睛离开我在画上最早抠的小洞,贴到卡洛. 贝契在画像眼睛上挖的洞上,看着三个招魂者,有时左眼珠 子动动,有时右眼珠子动动。
  他们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画像,在发现画像的眼珠子转动 之后,吓得魂不附体,都离开桌子跪了下来。
  “啊,叔叔!”杰特鲁苔小声说,“啊,叔叔!可怜可怜我 们!……我们怎么才能改正错误呢!”
  我正等着她说这句话。
  “把门打开,我要上你们这儿来。”我说。
  厨子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像醉鬼似的跌跌撞撞地走 去把门打开了。
  “把灯熄灭,都跪下来等着我!”
  厨子灭了灯。接着,我听到了他们跪下的声音,他跪倒在 另外两人旁边。
  伟大的时刻来到了 !
  我离开了我的“观察哨”,走出壁橱,从喉咙里发出一种 好像打鼾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基基诺?巴列斯特拉马上从我的床上爬起 来,悄悄地走出了房门。
  他是去通知秘密组织的成员们,他们正手拿皮带、掸子, 准备冲进皮埃帕奥罗的房间里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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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重新钻进了我的壁橱,把眼睛贴在画像的孔上,欣 赏这一精彩的场面。
  我觉得他们房间的门开开后又关上了,接着听见了三个 招魂者被揍时的嚎叫声:
  “啊,神啊!可怜可怜我们!……救命啊!……”
  这时,我迅速地离开了 “观察哨”,走出房门,点着了一根 我预先准备好的小蜡烛,走到放煤油灯的屋子里,用巴罗佐 交给我的钥匙打开了门。根据巴罗佐的交待,我从门后取下 了挂着的钥匙,跑到寄读学校的大门口。
  蒂托.巴罗佐巳经等着那儿了。他接过钥匙打开了门,然 后转过身来,紧紧地拥抱我,把我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他吻 着我,我们面颊上的泪水交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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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什么样的时刻啊丨我感到似乎自己在做梦……当 我清醒过来时,只剩下我一个人靠在寄读学校的大门上。
  再也见不着蒂托?巴罗佐了!
  我锁上门,很快地顺着原路回来,把钥匙挂在老地方,关 好放煤油灯房间的门,回到自己的寝室。我进去时很小心,生 怕弄醒小伙伴们。
  伙伴们都睡着了,惟一没睡着的是基基诺?巴列斯特拉。 他焦急地坐在我的床上等着我,他并不知道我出去的原因。
  “他们都巳经回到房间睡觉了,”他小声地说,“嘿!那个 场面!……”
  他想说下去,但我让他别做声。我爬上床头柜,坐在壁橱 中,又示意基基诺也上来。他好不容易才挤进了 “观察哨”,我 们俩好像沙丁鱼似的在里边挤来挤去。
  从“观察哨”里看那房间似乎比刚才更黑了。
  “你听!”我轻声地对基基诺说。
  房间里响着低低的呜咽声。
  “是杰特鲁苔的声音。”我的同伴也轻声说。
  校长老婆在哭泣,她时断时续地用那嘶哑的声音说:
  “怜悯怜悯我们!宽恕我们吧!……我悔恨我做的一切!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怜悯我的灵魂吧!”
  “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我们可以点灯了吗? ”
  这是那个发明瘦肉汤的流氓厨子的颤抖声。
  我遗憾没有亲眼见到伙伴们是怎么揍他的,因此,很想 看看他究竟被打成了什么模样。于是,我用嘘气声回答他:
  “是是是是......”
  先是听到有人摔了一跤的声音,接着又听到划火柴声。 我看到火柴淡淡的黄光在黑暗中来回晃着,仿佛墓地里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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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一样,最后才把灯点着了。
  嗨!这情景真有意思,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房间里乱七八糟,桌子、椅子都倒在地上,桌子上摆着的 钟也被摔得粉碎。
  在灯的这一边,头上被打得尽是青绿色肿包的厨子靠墙 坐着,有气无力地望着画像。
  校长老婆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她满脸伤痕,头发蓬乱,衣 服都被撕成了碎布条,眼睛也被打肿了。她一声不响地以恐 惧的目光盯着画像。
  由于悔恨和疼痛,她哭泣了一阵子后又对着画像结结巴 巴地说:
  “啊,叔叔!你惩罚了我们,你惩罚得对!是的,我们不配 当你创立的这个伟大的寄读学校的校长,你为这所学校花 费了一辈子的心血……你派鬼来惩罚我们,鞭笞我们,我们 毫无怨言……i射谢叔叔! i射谢!……如果你还想再惩罚我们 的话,那么就请吧!但是,我对你起誓,从今以后,我们绝不 自私吝啬,更不会残暴地对待孩子们了丨不是吗?斯塔尼斯 拉奥……”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突然,她 惊叫了起来:
  “唉呀,上帝!斯塔尼斯拉奥不见了!……”
  校长不在房间里,这使我心里一阵紧张,我们秘密组织 的伙伴们把他弄到哪儿去了呢?
  “斯塔尼斯拉奥!”校长老婆叫得更响了。
  没有回答。
  这时,厨子提高了嗓门对画像说:
  “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那些惩罚我们的鬼,大概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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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怜的校长带到地狱里去了吧? ”
  我不做声,我想表示学校创始人的灵魂巳经不在房间里 了……
  “叔叔巳经不在了!”
  杰特鲁苔舒了一口气,好像是从巨大的恐惧中解放出来 一样。
  “但,斯塔尼斯拉奥呢?”她说,“斯塔尼斯拉奥!斯塔尼斯 拉奥!你在哪儿?……”
  突然,从通向卧室的门里晃出一个长长的身影,形象是 这样的滑稽,尽管“招魂悲剧”的阴沉气氛还未消,厨子和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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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老婆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斯塔尼斯拉奥似乎比以前更干瘪更瘦了。他的头变成了 灰白色的,好像一个台球;眼睛周围一圈黑,表情又是那样滑 稽,让人一看就要发笑。虽然我们使劲地忍着,但无论是基基 诺?巴列斯特拉还是我最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幸亏这时厨子和杰特鲁苔也在笑,所以没听见我们笑。 但是,校长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转过身来用受惊的眼睛看 着我们……我们使劲忍着,还是没忍住,笑声从鼻孔里又钻 了出来。我们只好马上离开“观察哨”,尽快地挤出了狭窄的 壁橱。
  基基诺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我们很快地脱了衣服,把头 蒙到被单里。这时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一夜我都没怎么合眼,我怕事情败露了,突然会有人来 查铺。幸运的是这一夜没发生什么事,今天早上我还能把最 近以来寄读学校发生的事情,写到日记上。
  2月14曰
  我刚有点时间,粗略的记下昨天的事。在这样严峻的时 刻,如果我的日记落到了校长老婆的魔爪中,那么秘密组织 所有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因此,我要把它从箱子里取出 来,用细绳子系在胸口,我倒要看看,谁敢搜我的身!
  下面是最近二十四小时里发生的情况。
  从昨天一直到今天上午,整个学校都是乱糟糟的,大家 都在窃窃私语。外人一看就明白:学校里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蒂托?巴罗佐逃跑的消息传开了。学校的学生们纷纷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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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着这件事,都想进一步打听有关的细节。可是学校的工作 人员在同学中转来转去,有的像丢了彩票似的无精打采,有 的瞪着发怒的眼睛像警察在搜捕强盗一样。
  有消息说,学校巳向四处发了电报,把逃跑者的特征通 知了地方当局;同时,严厉的调查正在学校里进行。他们要查 清谁是巴罗佐的同谋?是学生呢还是学校里的工作人员。
  在同学中还流传着这样的新闻:“巴罗佐的逃跑使校长 老婆得了麻疹,因此必须卧床;而校长由于东跑西跑布置任 务,不小心撞伤了眼睛,又是恶心又是吐,所以头上缠上了一 条黑绸巾。可他的另一只眼睛也乌紫乌紫的……”
  我和秘密组织的伙伴们都清楚校长撞伤眼睛和恶心呕 吐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不敢做声,仅会意地对望一下。
  吃午饭的时候,斯塔尼斯拉奥先生来到了食堂。尽管大 家使劲憋着,还是不时从这儿或那儿发出笑声。我看到同学 们都在忙着用餐巾擦嘴,掩饰着见到斯塔尼斯拉奥那副怪样 子的快活心情。
  他多么引人发笑啊!可怜的斯塔尼斯拉奥先生用黑围巾 缠着光秃秃的南瓜脑袋。我们秘密组织的成员们都知道,他 头上的肿包用假发巳遮盖不住,而且他的假发也不知道丢到 何处去了。(即使找到,现在也不能戴它!)另一只眼睛肿得也 很厉害,泪汪汪的,好像是用平底锅煎的半生不熟的鸡蛋一 样……
  “好像一个土耳其傻瓜!”马乌里齐奥?德?布台小声说。 他指的是头上缠着围巾的校长。
  后来学生被一个一个叫到校长办公室问话。
  “他们问你什么? ”我在走廊里问一个刚从校长办公室出 来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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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
  我这时明白了,斯塔尼斯拉奥恐吓学生,使得他们不敢 透露一句被盘问的话。
  我的这个判断没多久就被马里奥?米盖罗基证实了。他 走到我身边,很快地对我说:
  “当心!卡尔布尼奥巳经有所察觉了!”
  回到寝室后,我才知道我们干的事巳经败露……
  “你被叫到校长办公室里去了吗?”我小声问基基诺?巴 列斯特拉,他正好从我跟前走过。
  “没有。”他回答。
  为什么所有的学生都被叫去了,惟独我们两个年龄最小 的没被叫去呢?
  这个例外引起了我的疑虑。我担心有人对我进行了特别 的监视,决定今晚不到“观察哨”上去了。
  我不知道在床上睁眼躺了多久。我翻来覆去地推测着, 回想白天的情景。突然,上壁橱的念头又在我脑中盘旋,压下 去又冒出来,最后,任何要谨慎的想法对我都不起作用了,我 决定再上去看看。
  我先侦察了一下同伴们是否都睡着了。我的目光搜索了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看看是否有什么密探在监视我。我轻轻 地起了床,爬上了壁橱......
  唉呀!太意外了!……壁橱里面的墙被重新用泥抹过了, 我曾花了很大劲起下的砖被重新砌好了。就在这可以活动的 窗户上,我看到过多少有趣的事,看到过多少他们密谋的情 景……
  我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没有叫出声来。
  我从壁橱上下到床头柜上,再从床头柜上到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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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脑中横七竖八地出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推想。这些推想 使我估计到种种可能性……
  一种比其他更有说服力的推断告诉我:“是这样的,斯塔 尼斯拉奥先生听到了你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在皮埃帕奥 罗?皮埃帕奥利画像后面发出的笑声,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模 模糊糊地有了某种怀疑,而且这种怀疑越来越厉害。由于他 对亡魂是否有本来就将信将疑,所以今天早晨他搬来了梯子 靠在墙上,爬到画像上并把画像取了下来,看看后面究竟有 什么。他发现了你挖的窗户……后来他用泥把你的小窗户给 堵死了。他想知道这小窗户是在谁的壁橱里,结果发现在加 尼诺?斯托帕尼的壁橱里,也就是被人家称之为捣蛋鬼加尼 诺的壁橱里!”
  我的天哪!我的日记,看来这个推测是正确的,我得做好 准备,等待重大事件的发生。
  谁知道写完这几行字,勉强度过这可怕的不眠之夜后, 哪一天才能再把我的思想以及我的遭遇再写到你的上面呢? 我的日记!
  2月20曰
  新闻!新闻!新闻!
  这一个星期里发生了多少事啊!我遇到了那么多事,以 至都没有时间把它们记下来……我所以没忙着写也因为我 不想潦潦草草地记下我的这些经历,我是在考虑如何把它们 写成小说。
  我生活的经历就是一部真正的小说。我在回忆这些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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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时,不能总是重复那些老一套的话。
  唉!要是我有萨尔加利那样的写作天才就好了,我要写 下一部让全世界的孩子读后都目瞪口呆的小说,让所有的海 盗,不管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海盗都感到逊色……
  好吧,我还是按老样子写。你,我亲爱的日记,我不会使 你受屈辱的。我想,尽管我写下的东西很少有艺术性,但请你 考虑到我是怀着诚挚的感情写的。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些新闻。首先,我是在家里写的,在 我自己的房间里写的。
  情况果真是这样,他们把我赶出了皮埃帕奥利寄读学 校。这当然是非常遗憾的,但是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这 又是非常非常幸运的。
  还是让我一件事一件事来说吧。
  十四日早晨我曾有过预感,正如我曾在日记上写的那 样。预感没有欺骗我。
  我走出房门,通过一些人的脸色和周围的气氛,马上感 觉到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我碰见了卡洛?贝契,他很快地对我说:
  “大点的同学都被叫去问过话了,除了我、米盖罗基和 德?布台。”
  “没叫去的都是我们的人,”我说,“我和基基诺?巴列斯 特拉!也没被叫过。”
  “很显然,事情全部败露了。我知道,杰特鲁苔夫人躺在 床上指挥,她指使卡尔布尼奥审讯。当然,他是弄不清事情真 相的……我们大家约好,如果我们被提审,一个字也不回 答。”
  “我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也将这样。”我举右手宣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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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一个当差的走过来对我说:
  “校长叫你。”
  我得承认,这个时候对我来讲是最紧张的时刻,我感到 血液都沸腾了……但是,当我被叫到校长面前时,却又冷静 了下来,而且感到很自信。
  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头上仍然缠着黑围巾,青紫的眼睛变 得更凶。他站在写字台后面看着我,但不说话。他以为这样能 吓唬住我。去他的吧,这只能吓唬那些胆小的人,对我可不 灵,我知道他这一套。我故意在他办公室里东走走,西走走, 看看书架上放满了的书。这些书有的是精装的,装饰着金边, 但这些书他可能从未读过。
  后来,他突然用严厉的声音问我:
  “你们,乔万尼?斯托帕尼,十三日到十四日的那天晚上, 你们有一个小时不在房间里,是不是这样? ”
  我继续看着书架上的书。
  “回答我!”斯塔尼斯拉奥先生提高了声调,“是不是? ” 他得不到回答,吼得更凶了。
  “好吧,我问,你回答!告诉我,你们到哪儿去了?去干什 么了? ”
  这时,我的目光正落在靠近写字台的地图上,我看看美 洲……接着又看印度。
  斯塔尼斯拉奥先生站了起来,敲着写字台,拉长了脸,瞪 着我,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知道吗?你必须回答!嗯?无赖! ”
  我站着没动,心里想:
  “他发怒是因为我沉默,我是秘密组织成员中第一个被 叫到他办公室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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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写字台左边的小门开了,杰特鲁苔夫人穿着一件 压得皱巴巴的绿色睡衣走了出来。她的脸色也是青绿色的, 眼睛里流着泪水。她恶狠狠地转过身来看着我。
  “什么事?”她问,“在这儿吼什么? ”
  “这个坏东西不回答我的问题。”校长说。
  “让我来,”她说,“我说你永远是一个……”
  她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但我知道,当然斯塔尼斯拉奥 先生也一定明白,她没说出来的是“笨蛋”两个字。
  校长老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跟前。她像往常一样凶, 但说话声音却很低。我觉察到她是在强压着怒火。
  “噢,不回答,嗯?小流氓!那么,前天晚上是谁放走了那 个像你一样的小流氓、你的好朋友巴罗佐?我告诉你,有人看 见你并听见你讲话了……啊!你以为干得挺漂亮。嗯?你一 跨进寄读学校的大门就造反,造谣惑众……你看,这些够了 吧?你们干的无赖的勾当我们全知道了,根本就不用审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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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昨天就通知了你爸爸,让他快把你接走。这时候他恐怕己 在路上了……要是你不愿在家里待着,就把你送到教养院 去,那儿是惟一能治你的地方!”
  她抓住我的胳膊,不停地摇着:
  “我们全都知道了!你惟一必须回答的是巴罗佐到哪儿 去了? ”
  我不回答,她把我摇得更厉害了:
  “回答!你知道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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