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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莲

_8 引煜(当代)
  君赢冽轻点下头,抽开他轻握著的手,睫羽抖了抖,流下冷汗。
  白予灏见他并无大碍,不由松了口气,眼光一扫,这时才意识到前面的战场。“赢冽……煜羡大获全胜,我们回去吧……”
  君赢冽皱眉,深呼口气,喘息道:“还不行……”
  “为什麽!?”白予灏拉上他的胳膊,轻摇。“反正胜负已定,你就跟我回去吧,在这里呆著也没什麽用了,你看哪个大将军不都是打完仗了就拍拍屁股走了,这善後的事又不用你来做……”
  “住嘴!”君赢冽喘息两声,冷汗流进脖颈:“我现在……不能动……”
  白予灏奇怪,闻言,才仔细端详起他来,细看之下,果真略有不对。
  “赢冽!你怎麽了!?这满头的汗是怎麽回事!?”
  身虚才会溢汗,身为医者,这是嘴简单不过的道理,白予灏看著他越来越多的汗珠,心里一激动,声音大了几分。
  君赢冽抬头看他,皱眉:“你这麽大声做什麽?主帅不适,扰乱军心,你可知道?”
  白予灏气结:“都打完仗了,哪里还有什麽军心!你快快跟我回去!”他一边说著一边拉扯君赢冽的胳膊,君赢冽负气一甩,身形晃了几晃,险些掉下马背。
  “赢冽!”白予灏心惊胆寒,这回他可以肯定君赢冽必定出了状况,努力压下脾气,好生劝道:“快跟我回去吧,我好好给你瞧瞧……”
  君赢冽摇头,深吸口气,拒绝道:“不用!”
  白予灏一怔,忽然想起什麽,心下一慌,道:“小腹疼了!?”
  君赢冽咬咬牙,过了半响,才缓缓点了点头。
  “该死!”白予灏咒骂一声,立即截下身旁来回来去的担架,一把将君赢冽抱下马背,将他放在担架上。
  君赢冽挣扎,怒道:“你敢!本王不能……”
  “不能什麽!?”白予灏按住他,道:“刚给你把了脉,虽然没有流产的迹象,却终究是胎息不稳,你若再动,很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
  闻言,君赢冽轻轻一震,怒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白予灏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掰开他的嘴送下去,吩咐道:“把将军送回去休息,记住,不能让将军乱动,好好看著他休息!”
  君赢冽从担架上爬起来,怒斥:“本将军不用你管!你先给我滚回去!”
  白予灏忿然,心想你这麽倔的性子,就是疼死了也是活该,眼角瞥过去,忽然看见他额间细密的冷汗,又不由心下一软,忍不住放软了声音:“身子不舒服还逞什麽强,你好好休息,若是担心这边的情况,我来给你看著便好。”
  君赢冽怒目而视,小腹又疼得厉害,他咬了咬牙,甩开头闭上眼睛,冷道:“好!本将军就命你守在此处,若是清点的兵器少了一件,本将军为你是问!”
  白予灏失笑,“遵命!卑职一定不负众望。”
  君赢冽点了点头,目光沈沈地看他半响,忽然闭上眼睛,往担架上一躺,沈声命令道:“回营!”
  “是!”两名小将抬著君赢冽回营,君赢冽躺在上面,感觉著腹中的药丸缓缓化开,暖暖地冲散了些许痛苦,神智回聚,也足够了他思考一些事情。
  他不是已经痛苦够了麽?他不是已经心死了麽……对待白予灏,他究竟该怎样……君赢冽苦笑,微微上翘的嘴角,却透著孤独的冷冽。
  百转千回,想不明,道不出,寂寞却总是纠缠著他的灵魂,深入骨髓,啃噬灵魂,永无绝境。
  手指抚上小腹,君赢冽轻轻一震,心中微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悄然化开。
  “王爷,我倒是没想到,怀有身孕的你,竟也能打得一场胜仗?”言笑晏晏的话语,温柔清亮的眼神,淡紫色的衣袍翩然翻飞在空中,那样柔暖和煦。
  君赢冽心下一惊,连忙支起身体,冷眯起眼,咬牙道:“宁紫玉!居然是你!”
  醉莲 第四十四章
  君赢冽心下一惊,连忙支起身体,冷眯起眼,咬牙道:“宁紫玉!居然是你!”
  “是!是我。”宁紫玉缓缓走上前去,淡紫色的衣纱随风轻摆,偶尔撩过他淡静秀美的容貌,更像是降临尘世的仙子,骨子里透著一股难以忽视的绢美圣洁。
  君赢冽嘲笑:“穿得这样干干净净,竟是上战场的人麽?”顿了顿,缓了口气,又道:“刀枪无眼,堂堂皇子阁下竟也不怕不小心遇刺身亡麽?”
  宁紫玉愣了一愣,默默看他半响,忽然笑道:“王爷啊王爷,你这样的猎物,真是太招人喜欢了。怪不得我会鬼使神差地挑起战争。”
  “宁紫玉,你莫不是脑子疯了吧?”君赢冽冷笑一声,继续道:“两国纷争,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
  宁紫玉挑挑眉,豔丽的嘴唇噙著抹淡笑,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君赢冽冷哼一声,突然不想再跟他周旋下去,刚刚指挥完一场战斗,身子也有些疲累,而这些弱态,却是决计不能显示在敌人之前的。君赢冽眯起眼,暗道,尤其是宁紫玉这样,如此深藏不露,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王爷难道忘了我说过的话麽?”宁紫玉笑得十分温柔,亮丽的双眸中流泻著冷静的光辉:“我宁紫玉可为王爷舍人民,舍国家,舍弃一切,只要王爷跟我走。”他咬字咬得极重,慢慢逼近君赢冽,虽然脸上言笑晏晏,却让人无形地感到一种压力。
  君赢冽却绝不吃这一套,他自顾自地扯扯嘴角,冷冽的眸子紧紧盯著他,偶尔闪烁一下,却是一种不屑的神情。
  宁紫玉轻轻一震,那样轻蔑的笑意与目光,那样高高在上倨傲得不可一世的神情,不由让自己脚下一顿,心里顿时生出一抹不安来,不敢再上前去。
  君赢冽冷笑不语,身边明明不过几个小兵小将,可那样的神态与气势,竟像坐拥了千军万马,掌握了生杀大权,只要他的一句话,便可使世界颠覆。
  “宁紫玉,本王有的是时间跟你耗,这战争打一年是打,打五年也是打,既然你不在乎流血牺牲,那就休怪本王无情。”
  “王爷……我估错了你。”宁紫玉愣了一阵,不由微微叹气,喃喃道:“我以为王爷受到孤独冷落,只要稍一撩拨,便会跟我只身回到映碧,你这样孤独寂寞的人,应该最是脆弱……”他突然停了一停,怔怔地望了君赢冽半响,才又开口:“可惜我却看错了……你虽然寂寞孤独,却绝不逃避,可这样的你……却令我愈加著迷……王爷,我是个自私的人,你说我该怎麽办呢……”宁紫玉走到他的跟前,轻轻撩拨他的鬓发,语气透著些迷离朦胧,淡淡的,撩人心智。
  君赢冽轻轻一震,好像被人说中了心事,突然闭上眼睛,指尖猛然收紧。
  “王爷,江山美人,富贵荣华,我不屑一顾,只要有你,我此生足矣。”宁紫玉突然柔下语气,热烈的眼睛痴痴地望著他,热热的呼吸喷在君赢冽耳畔,缓了一缓,他一字一顿道:“我发誓,我绝不会让你再次孤独……”
  君赢冽闭著眼睛,任他湿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紧攥著拳头,始终默不作声。
  宁紫玉绕著他走了一圈,轻道:“我现在不勉强王爷,我等著那一天,王爷自愿随我走的时候。只有在那一天,煜映两国的战事,可以真正告终。”
  君赢冽一直紧闭著眼睛,不发一语,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过了许久,宁紫玉也等了他许久,终於等到一丝冷漠的回答。
  “宁紫玉……本王就算死了,也不可能会随你回你的映碧,你这麽做,根本不会有任何意义。”他声音说的极轻,冷冽的眸光锐如刀锋,仿佛含著坚不可摧的力量,紧紧盯著宁紫玉情深优雅的眸子,一字一字地吐出绝情的话语。
  宁紫玉轻轻一震,缓了口气,不甘心道:“王爷不去的映碧的原因是什麽?可是为了那个白予灏?他心心念念地想著你们煜羡的皇上,即便现在对你温柔有加,不过也是一时之举。王爷知道为什麽麽?”宁紫玉突然优雅的笑笑,故意挑高声音道:“因为你……对他们还有用。”
  君赢冽轻轻一震,慌忙覆下眼睫,攥紧双拳。不长的指甲嵌进血肉,隐隐显现出一丝殷红。
  “映碧攻打煜羡,煜羡朝廷无人可用,煜羡皇帝欲擒故纵,便派将军迎战。王爷好好想一想,那煜羡皇帝若不是怕你造反,怎会派那十大高手保护你?若不是想利用你,怎麽会利用白予灏化名尹清偷偷跟著你?王爷,你是个聪明人,即便我不说,想必你也很早就知道。”
  君赢冽睫毛轻轻一颤,过了半响,微微睁开眼睛,冷冽的眸光顿时倾泻而出,含著眼底的孤独与寂寞,夹杂著寒冰般的悲伤与冷漠,他静静陷入沈默。
  宁紫玉轻笑:“王爷尊贵倨傲,不可一世,他们这麽对你,你还忍得下去麽……?”
  君赢冽胸口一窒,心口忽然像被人插入把利剑,挑出血肉,戳中他一直以来想去想,却一直特意忽略的问题。
  “王爷……这样的你,会甘心吗?……”
  君赢冽轻轻一颤,随即覆下眼睫,苦涩铺天盖地而来,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宁紫玉轻笑,清朗如玉的声音,清脆通透,却随著呼呼而过的北风,淡淡飘散在微冷的空气中,扰乱分寸。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空气转冷,夕阳西斜天边,血一般的红色,狰狞刺目。
  寒冷的北风呼啸著吹来,又呼啸著卷走,极凉的夜色,冰凉刺骨。
  白予灏处理好善後,收缴好俘获的兵器,又清点了俘虏的人数,忙活了大半天,终於一切完工,率领著大部队凯旋回营,他本以为赢冽早该回了军帐,心想此时也许正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谁知一掀帐帘,大帐内却人影空空,被褥床铺收拾地整整齐齐,哪里有回来过的迹象。
  白予灏怔住,登时心下一抽,回过神来。
  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赢冽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出什麽事了!?这个想法在他脑里一闪而过,他慌忙奔出大帐,翻遍整个军营,却仍没寻到赢冽的影子。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白予灏心急如焚,一方面是担心它被敌方军营劫持,另一方面又担心它肚子里的孩子,他来来回回找了数遍,也问过每一个人,可大家却都说没见过将军的身影,而他派去护送赢冽回营的那几个孩子又都没回来,这样的情形,如何不让他心急得抓狂。
  他略略想了想,忽然奔向马厩,跳上一匹战马马背,一口气奔出老远,想按著原路找找君赢冽的身影。
  没有!没有!没有!白予灏心里抓狂,奋力地挥舞马鞭,马不停蹄地奔向战场,双眼焦急地来回巡视张望,空空旷旷的大地上,莫说是君赢冽,就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好不容易到了刚刚结束战争的峡谷,荒芜的空气中沈著死一般的血肉和腥气,一具具烧焦的尸体胡乱地堆积在小小的峡谷之中,他来回张望几周,穿过峡谷寻了数遍,却一直未曾发现君赢冽的身影。
  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赢冽明明是他嘱咐了送回去的,为什麽此刻不见身影,难道……难道真被敌军劫持了不成!?白予灏心中一紧,顿时瞪大眼睛,心脏顿时跳得飞快,突突地想要击破他的胸口。
  占领峡谷的煜羡士兵发现他,知道他是保护将军的暗卫尹清,上前招呼道:“尹大人,著急著慌的,可是出了什麽事?”
  白予灏心急如焚,刚想问他是否见过将军,可转念一想,将军失踪,动摇军心,打击气势,这赢冽不见的事,却是万万也不能说的。这样一想,他忽然改口道:“没什麽!军营里憋得慌,随便转转。”
  闻言,那小将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
  “尹大人不曾上过战场吧,打仗的时候,千万不能随便乱转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那敌人掳了去,非死即伤,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小将笑得开心,好心好意地提醒他,却不想正中白予灏所惧,只见白予灏脸色一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拉近自己,声嘶力竭地大叫:“你说什麽!你再说一遍!你他妈再说一遍!”
  小将愣住,不知所以然,更没想到平日温和细雨的尹大人竟会怒成这个样子,奇道:“尹大人,你究竟是怎麽了?难道出了什麽事?”
  白予灏一惊,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放开小将的衣领,干咳一声,佯装平静道:“没什麽没什麽,我近日心情不好而已,你在这里好好站岗,若要真出了什麽事,可真是担待不起。”
  “是。”小将点点头,却仍觉得奇怪,可尹大人都说了是自己的私事,便不好再问,只好作罢。
  “你回去吧。”
  “是,”小将顿了顿,又忍不住提醒道:“大人回去的时候,还要多加小心。”
  白予灏点点头,静默半响,见那士兵终於离开,长呼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跳上马背,飞奔而去。
  天色已经很晚了,白予灏在野外纵马飞奔,整整寻找君赢冽近五个时辰,不论树林,不论山群,不论小河,也不论民家,小小的阳城被他翻了个遍,可君赢冽的影子却半点也没见到。
  天色昏暗,冷冽的寒风袭卷而来,吹得他有些心灰意冷。
  他纵马飞奔,夜深人静的荒野郊外,他找了一遍又一遍,铁蹄奔驰的声音铮铮,回响在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
  夜空一弯新月,淡淡的散放圣洁高华的光芒,也淡淡的,冻结人心。
  赢冽……你在哪呢?……
  白予灏仰望夜空,心里却像被人掏了个大洞,漆黑沈重,深不见底,一切,都好像慢慢腐烂在里面,化成脓水,侵蚀了他的灵魂……
  醉莲 第四十五章
  天色渐亮,黎明的东方悄悄地跃上一抹鱼肚白,熹微的晨光淡淡的闪烁在天边,寻了一夜,找了一夜,眼看著,这天,就要亮了……
  白予灏心灰意冷,心里像被人挖空了般,浑浑噩噩地游荡在返回军营的小道上,嘴里满是苦涩是味道。
  他不该,不该让赢冽独自回去……他不该……
  白予灏紧紧咬住下唇,鲜红的颜色顺著唇角溢下,双拳狠狠收紧,双臂悔恨得微微发抖,突然,他闭了闭眼睛,啪地一巴掌,狠狠扇向自己。
  一掌毫不留情,白予灏的脸被打歪在一边,不过片刻,白皙的半边脸颊顿时红肿起来,白予灏勉强勾勾唇角,血红的颜色顺流而下,触目惊心。
  反手又是一掌,双颊高高肿起,白予灏呆了一呆,突然大笑起来。
  朗朗笑声回荡山间,淡淡飘散开去,余音渐渐落下,不知为什麽,那样爽朗快意的笑声,让人听著,却是一股浓得道不尽的悲凉,沈得化不开的惆怅……
  赢冽……你到底在哪里……
  白予灏徒然收声,山间突然寂静下来,他默默地盯著手中的马缰,憔悴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过了片刻,他忽然手下一个用力,收紧马缰,纵马前行起来。
  走走停停,路过一处又一处,虽然找了一夜,明知道不可能会在,眼神却还是下意识地寻找那人的身影,原来,不知不觉间,那样一个冷冽孤傲的影子,竟已真的和自己骨血相融,凝在血液里,刻在骨髓中。
  不能失去他……不能失去他……
  白予灏身体轻颤,指尖微抖,他苦涩地闭上眼睛,感觉血泪一般的苦涩化开在里面,睫毛轻轻颤抖片刻,忽然一股湿润,浸湿眼角。
  喘不过来气了……
  白予灏使劲地呼吸两下,肺部就像压了一块沈重的大石,费劲力气,却仍然堵得发慌。
  想哭,却哭不出。
  眨眨眼睛,眼圈干痛得发涩,欲哭,却又无泪。
  白予灏自嘲一笑,忽然夹紧马肚,手里马鞭一挥,高大的战马嘶鸣一声,忽然急驰奔来。
  他本就不知道要行去哪里,双手勒紧马缰,却并不控制方向,任由战马自行飞奔,可谁知这战马极通人性,并且记性极好,经过来来回回,曲曲折折地飞奔之後,终是将他带回了煜羡军营。
  也许是它饿了,连它也知道,只有这里,才能使自己安心。白予灏摸了摸它的马鬃,笑笑,心里却十分怅然。连马儿都知道,那你呢?赢冽……你为什麽不知道?
  白予灏闭上眼,叹息了一声,跳下马背,牵著它走回军营。
  “尹大人,你怎麽才回来?我们找了你好半天了!你这样子……是怎麽了?”迎上来的小兵本是一副焦急的样子,结果看见他浑浑噩噩,狼狈不堪的样子之後,不由愣了一愣,声音一顿,後面的语调变得怪里怪气。
  白予灏哪有心情理他,满脑子都是想著赢冽去哪的问题,瞟了他一眼,什麽话也没说,便径自牵著马往马厩走去。
  一路上引来许多人的侧目,纷纷好奇地打探他。
  本来嘛!大家心里的尹清温吞如玉,任何时候皆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现在心性大变,还搞得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不论是谁,都禁不住微微奇怪。
  “尹大人,尹大人!你等等我!”小兵愣了一愣,立马追上去。
  白予灏不不胜其烦,气极暴躁道:“你叫什麽叫!现在是什麽时候你知不知道!给我守好岗位!”
  小兵吓了一跳,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可……可是……”
  敌军定是把赢冽劫走了,还不知要受什麽样的对待……白予灏紧紧攥著拳,心里想著无论怎样都要把赢冽救出来,咬咬牙,一副愤慨的样子。
  他本就并非性子暴烈之人,习惯了细致温柔,习惯了冷静理智,没多大一会儿,他也便渐渐冷静下来。
  赢冽是煜羡军队的主帅,就算被劫到映碧,也决计不会被怎麽样的,当务之急,便是混入敌营当中,找机会将赢冽救出来。
  白予灏下定决心,左右寻思了一番,大概计划了一下,便转身要回军帐准备,谁知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李忆!?”
  李忆笑笑:“尹大人这是要干什麽去!?”
  “……”
  “尹大人不说我也知道,将军失踪,尹大人可是要将他寻了回来?”
  白予灏一震,猛然看向他,讶道:“……你”
  “皇上派了我们这些人来,可不是当花瓶摆设的,王爷的行踪,我一早就知道。”
  白予灏一愣,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只觉铺天盖地的喜悦一下子填补了空荡茫然的内心,当下便激动道:“李忆!你可知道?你真知道?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王爷在哪里!?”
  李忆轻笑一声,安抚道:“王爷已暗中通知我们,他现在在映碧军营,已无大碍,请大家莫要担心。另外,”李忆眼神一暗:“摸清映碧下次计划,这才是王爷留在映碧的真正原因。”
  “什麽!?”白予灏晴天霹雳:“这怎麽行!?他身子正处在关键时期,这麽做!简直是胡来!”
  “李忆!我要去看看他!”
  李忆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改变称呼道:“白大人,你若去,只有更危险。”
  白予灏眯起眼:“……你知道是我?”
  “早就知道了。“”李忆随性一笑:“其实我们的任务不仅是保护王爷的安全,也要保护大人的安全,大家都经过暗卫阁的多年训练,我们办事,也请大人放心。大人若去了,只怕会打草惊蛇。”
  白予灏跳脚:“难道就让我一个人这麽等著!?”
  “……”李忆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急如焚,却也不能真的答应让他去。
  白予灏急得转圈,一方面他担心赢冽,一方面又怕自己的鲁莽会为他引来杀身之祸,转了两圈之後,他忽然叹了一声,好像下定了什麽主意,怔怔地望著李忆:“李忆,不论如何,一定要把赢冽救出来,若需要有人潜伏敌营,那也不该是他。”
  “白大人不必担心,王爷胆识,相信必定不会有事。况且……”李忆沈吟一声:“我也派了暗卫随时保护他。”
  “保护?”白予灏蹙眉,咬著牙,斥道:“映碧千万军马,你派区区暗卫怎麽保护得了他?他轻率?他不顾性命,可李忆你也轻率!”
  李忆微愣,脸色微红:“我……”
  “窥察敌情,便是谁都可以,却惟独他,绝对不能去。”白予灏深呼口气,气得双臂发颤:“既然你早知道赢冽的去处,你便就该好好劝他回营,怎能还如此纵容他!”
  “白大人……”李忆好似才明白过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有些慌了。
  白予灏想了想,冷静道:“当务之急便是将王爷请回来。如若映碧衬此时进攻,将会有什麽後果,你该知道。”
  李忆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去说服王爷。”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回来!”白予灏叫住他:“你们说不动他,我去。”
  “这……怎麽行?若是被发现的话。”
  白予灏冷笑:“怎麽?竟瞧不起我麽?我虽没有你们隐藏的本事好,但闯一闯军营,这点胆量,我还是有的。”
  “……”李忆犹豫。
  白予灏见他犹豫不绝,缓下语气,说服他:“我一时疏忽才害赢冽身陷敌营,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去。还有,王爷失踪的消息,无论如何也不能传了出去!”
  李忆点了点头,沈默了半响,才道:“那大人自己要小心点。”
  “恩。”白予灏边答应边走向自己的大帐:“给我画幅图,注明赢冽到底在哪儿。”
  李忆追上他:“王爷目前住在映碧军帐,靠东南方向。”
  白予灏脚下一顿,扭过头来,蹙眉:“军帐?”
  “是,卑职也觉得微微奇怪,王爷按说是我煜羡的将领,不管怎样,也不该被安排在军营……”李忆摸摸下巴,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白予灏沈著脸,忽然心里咯!一下,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脸色变得更黑了。
  “……白大人?”李忆小心翼翼地唤他。
  白予灏咬牙:“图画好了就送入军帐,其他的,等我消息。”
  “呃!是!”
  白予灏看他一眼,眼神带著些冰凉冷漠,什麽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里暗道是不是白大人被王爷传染了,竟也露出这样冰冷冷漠的眼神,果然,两个人在一起……是会被传染的。
  军营和往常一般。照常该练兵的时候练兵,该吃饭的时候吃饭,将军失踪的消息被封锁的很好,只有几个时常走动的校尉知道,剩下的,便是暗中执行保卫任务的几个暗卫。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李忆和白予灏。
  不过,除了这几人,还有一个人知道。
  这个人,便是映碧人混入煜羡大军的奸细。
  其实奸细之辈自古以来便层出不穷,并不是什麽新奇之事,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奸细,在不远的以後,几乎覆灭整个煜羡大军。
  也因此,陪上一个有情人的性命。
  醉莲 第四十六章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夜色降临,夜凉如水,清冷高傲的月亮探出头来,淡淡的散发冷漠而高贵的月华。
  军营的将士们点起火把,熊熊的火光中跃动在寒冷的空气中,偶尔寒风一过,火光虚晃一下,眼看著就要熄灭。将士们惊了一跳,连忙用手护住,过了片刻,微弱的火光才渐渐抬起头来。
  这是映碧的军营。
  不同於煜羡军队的银甲,映碧自古以来便崇尚紫色,以紫为尊。认为紫色才是权力与皇位的象征。俯瞰整个映碧,只有两个人,可以身著紫色。
  一个是当今皇帝宁瑞海,这个自不必说。还有一个,自然是映碧皇太子──宁紫玉。
  可是,在映碧,却有一个特例。
  映碧崇尚武力,给了武人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力,几位将军更是直归皇帝管辖,其所作所为,其他重臣一律无权过问。也因此,映碧军队更受皇帝恩宠,皇恩浩荡,皆可身披紫甲上阵,以示军强国盛。这,对於每一个映碧人来说,是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映碧军人以此为傲,积极练兵,却不可避免地狂妄自傲,极易轻敌。
  也因此,虽然映碧大军人数众多,明亮的火把又照如白昼,白予灏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耳目,极为成功地混入映碧军营。
  一个极快地身影,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映碧军营。
  他压低帽檐,眼神左右一瞟,脚下却毫不停顿,走得虎虎生风。
  “站住!”
  背後猛地被人一拍,白予灏惊了一跳,眼神突然一暗,他转过身来,面上挂上截然不同的笑意。
  白予灏在军队一直顶著尹清的面庞,此次夜探映碧军营,他犹豫了一阵,想著尹清的身份还是太过招摇,反复思索一阵之後,他还是将易容揭下,恢复自己的容貌。
  “找我何事?”白予灏唇边凝笑,身上穿著映碧军人特有的紫色甲袍,清丽干净的双眸莹莹剔透,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动人心魄。
  叶劭夕愣了一愣,心里暗叹眼前之人天人之姿,不过片刻,渐渐回过神来。
  自己早已观察了他大半天,刚刚见他行色匆匆,不由心生疑窦,现在见他态度自然,心下略微一宽,笑道:“没什麽,只是觉得小兄弟面生,好似从不曾见过,在下愚昧,只想略略打听一番。
  白予灏心下一震,随即眯起眼打量他,见他眉目锋利,神色冷锐,身穿的紫色甲袍比之一般士兵来更加繁复精巧,不由轻轻一震,这个人,当真像极了赢冽……白予灏微微失神,看著他的眼睛,不禁生出几分暖意。
  叶劭夕见他紧盯著自己,干咳一声,转移话题:“小兄弟这麽紧盯著我做什麽……”
  白予灏怔愣一下,顿时回过神来。
  不像……白予灏低叹一声,心里想著他的赢冽果然是独一无二的。果然是无可替代的。眼前此人,虽然与赢冽相貌略有相像,也颇有几分他的冷锐与倨傲的味道,却终究不是赢冽,赢冽残忍孤独,强大寂寞,这样的男人,带著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不屑,完美得近乎残忍。
  白予灏相信,普天之下,能与他比肩之人,绝无仅有。
  “没什麽,只是觉得兄台像极了小人的一个故人……”白予灏知道他并非无名小辈,在映碧军营中恐怕也是颇有身份之人,说话不由带了几分恭敬。
  “故人麽……“叶劭夕怔怔地重复,颇有些惆怅的味道,锋利的眉角微微转淡,好似陷入自己悲沈的回忆里。
  白予灏心里想著赶快离开,急著要去见赢冽,毕竟这是映碧军营,一旦发现,还是颇为危险。
  “大人……”白予灏提高声音提醒他。
  叶劭夕轻轻一震,连忙回过神来,见白予灏微微奇怪地望著他,不由面上一红,锐利的眼神突然间清浅下去。
  “……呃……小兄弟跟著哪位校尉?是哪个队的?”叶劭夕避开眼神,尴尬著转移话题。
  白予灏怔愣。
  这些问题他哪里知道?打仗数月以来,他唯一知道的,只是郁紫和陈青的名号,这也是因为他二人皆为主将,如若不然,就连他二人,他也是万万不会知道的。
  白予灏微微皱眉。
  难不成……他要说是郁紫和陈青座下的麽……这样的回话……岂不是直白地告诉人家,快来抓我吧,我就是混入映碧,心怀不轨的人……
  白予灏头疼,心里正琢磨著怎麽回他才好。
  “叶校尉,叶校尉!?原来你在这儿啊……”一名络腮胡子的大汉急急跑来,看见叶劭夕,似乎是松了口气,连忙扯上他的衣袖催道:“太子都找你大半天了,你在这里干什麽呢……”
  叶劭夕轻轻一震,眉宇微皱,竟有些微微的抗拒:“……太子怎麽找我……”
  白予灏一下子松了口气,心里谢过这位大汉,闻言,目光看向叶劭夕,看见他的表情,又不由微微奇怪。
  太子召见,对谁来说,莫不是天大的福分,可眼前之人却是浑身透著不情愿,这样的表现,怎麽能不让他奇怪。
  大汉见他不动,拉扯的手不由重了重:“太子今日脾气大的很,据说是煜羡的什麽四王爷惹毛了他,这会儿,正转著地方找你呢!”
  白予灏轻轻一震,顿时束起耳朵,等著下文。
  叶劭夕抿唇不言,却僵直著身子,怎麽都不肯走。
  “叶校尉……你也知道太子的脾气……”大汉搓搓手,有些为难:“您这不是为难我麽……”
  叶劭夕轻轻一颤,静默半响,才缓缓回道:“我知道了。梁校尉你先回去。我稍後就来。”
  大汉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乐悠悠地跑回,跑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催他快点。
  白予灏虽然奇怪,却没有那份闲心搞清楚他们玩的什麽花样,此时此刻,他的心,几乎都要破胸而出,迫不及待地要奔到赢冽那里。
  叶劭夕转过头来向他告辞,略一拱手,锋利的眼角凝著些淡淡的悲凉。“叶某告辞,小兄弟好生保重,来日再见。”
  白予灏轻轻一震,越发觉得他神似赢冽,尤其是锋利的眼角上淡淡的悲凉,他不由心下一抽,郑重地回道:“叶校尉……保重……”
  叶劭夕怔了一下,淡淡地点了点头,淡淡地告了声辞,转身走了。
  白予灏看著他的背影,高大挺拔,落寞隐忍,尤其是眉宇间隐隐的忧愁与悲凉,真真神似了几分赢冽。
  白予灏不禁叹了一声。
  军帐离自己不远,他看著李亿画给自己的图纸,略略对比一番,终於确定面前的大帐,便是赢冽目前栖身的场所。
  火光从军帐中隐隐透出来,隐隐映照出一人的伟岸的身姿,白予灏轻轻一震,突然脚下一顿,不敢再上前去。
  眼眶忽然一热,隐隐的湿意由眼眶泛开,白予灏深吸口气,理了理微乱的心慌,站在原地调息片刻,才敢迈步上前。
  君赢冽坐在书案之前,身上的银甲早换了下来,披挂在一旁的红木架椅上,也许是宁紫与担心刀枪无眼,并没有强行夺走。
  此时的君赢冽,冷淡的眼神正盯著银色的铠甲,也不知在想什麽,竟然难得地发呆。
  烛光虽然暗淡,亮银色的铠甲却反射著刺眼的光芒,白予灏刚走进去的时候,只觉眼前一炫,不由伸手一挡,一时竟睁不开眼。
  “是谁!?”君赢冽冷道:“擅闯此地,竟还想活著出去麽?”
  白予灏未待反应,只觉耳边寒风一过,寒冷冰封的剑身竟已生生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赢冽……是我。”白予灏移开手,君赢冽一下子看清他的脸庞,不由轻轻一震,过了片刻,将剑垂在身侧。
  “你来干什麽?”君赢冽收剑入鞘,眼神竟看也不看他。
  “赢冽你好胡闹,竟独自一人闯入这映碧军营来了……”
  君赢冽冷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来,竟还要你来麽?”他轻瞥了他一眼,勾勾唇角,暗含著讽刺地味道。
  白予灏心里一堵,静默片刻,劝道:“赢冽……跟我回去吧……”
  “回去?”君赢冽皱眉失笑:“你一早就想著本王谋反,现在真和你意了,你竟还要叫本王回去,白予灏,你当本王是什麽?竟可以这般耍著玩麽?”
  白予灏心口一窒,脚下踉跄两步,慌乱著解释:“赢冽,我那时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说了重伤你的话,你别当真……好麽?”
  君赢冽轻轻一震,冷冽的目光瞬间射向他,瞪了半响,冷哼一声道:“别当真?笑话!你区区一句话,本王就可以真当什麽都没发生过?白予灏,你以为我是什麽,竟可以这般玩弄於鼓掌之间?你以为你释然了,本王就必须乖乖回去麽?”他斜睨著白予灏,眉梢眼角竟全是冷意,不屑一顾的,嘴中继续吐出伤人伤己的话语。
  “本王叛变, 你一五一十地告诉那皇帝好了,叫他保护好他的皇位,若是他一个不小心,总有一天,本王必将夺去。”
  白予灏当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气他嘴倔的同时,又不禁心疼他那份刻进骨子的,无人理解的孤独与萧索。
  “赢冽……莫要说什麽气话……快好好跟我回去……”白予灏耐著心思好生劝道。
  “本王心意已决,你若还想要你这条命,最好快快给本王滚出去!”
  “赢冽……”
  “滚!”
  “赢冽……”白予灏缠上他:“煜羡的将士们都等著你回去……”
  君赢冽神色一顿,一字一顿道:“本王叫你滚。”
  “赢冽……”
  “你滚不滚!?”
  “回去吧……”
  二人正争吵不休,白予灏紧拉著君赢冽的衣袖,君赢冽不耐烦地愤愤一挥,没控制好力气,将他一下甩到了地上,白予灏正要爬起,忽然一个黑影,挡住了他所有的光线。
  白予灏抬头一看,不由怔住。
  宁紫玉自上而下的打量他,微笑:“王妃既然来了,怎能不好生款待,怎麽能这样著急地便走呢?”
  醉莲 第四十七章
  “王妃既然来了,怎能不好生款待,怎麽能这样著急地便走呢?”
  白予灏轻轻一震,只觉这人的声音万分熟悉,抬头一看,那人精致秀美,淡紫色的衣袍绝世独立,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面容,白予灏却不由一惊,那双满眼含笑的眼睛,太过熟悉,太过精明,只看一眼,白予灏就忍不住冒出敌意。
  君赢冽一眯眼,语气不善道:“宁紫玉,你来干什麽!?”
  宁紫玉愣了愣,而後嗤嗤一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王爷,这可是我的军营,您要出声质问,也得看看时间场合吧?再说了……”宁紫玉轻轻走进他,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地上的白予灏,突然正色道:“我这地方,也不该是是王爷和王妃幽会的地方!”
  白予灏刚刚慌了慌,却突然冷静下来,他本就心思细腻,沈著理智,经过刚刚那麽一番对话,这眼前人的身份,他也明了了几分。
  紫袍金冠,言笑晏晏,这一身的尊贵与权力,莫不是映碧皇太子,还能是谁?
  可是他口口声声叫自己“王妃”,这才是最奇怪的。
  白予灏费解。
  远在映碧的皇太子居然连劲敌的妻室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的模样都摸得明明白白,这不能不说极其蹊跷。
  白予灏看著他二人一来一句,心里一堵,不由皱起眉宇。
  宁紫玉围在君赢冽的身边,笑笑道:“王爷害怕什麽?我说过我永远听王爷的,只要你答应留在这里,就算放了您的王妃,我也毫无怨言。”
  君赢冽攥紧双拳,目光沈沈地盯著眼前的宁紫玉半响,咬牙道:“宁紫玉,你敢威胁我?”
  “威胁?”宁紫玉揽上他的腰,贴他极近道:“我怎麽敢威胁王爷?我对王爷一心一意,所有的人都入不了我的眼,只盼王爷有一天明白,莫要为了那无心之人,耽误了我这有情之人?”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白予灏要是再不明白,那可就是真正的傻子了。闻言,他脑子一热,蹭地由地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君赢冽身边,一把拉开他,指著宁紫玉的鼻子大叫:“你别以为你是什麽大皇子二皇子,只要你想打赢冽的主意,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宁紫玉挑挑眉,怪声怪气地笑了一声,含著些嘲笑的意味。“王妃要怎麽不饶我?这里是映碧的军营,难道王妃要大喊来人哪,把我抓起来麽?”
  白予灏恼怒,狠狠地瞪著他,一双手却死死地护住君赢冽,摆明了一副绝不放手的样子。
  宁紫玉愣了一愣,止住笑意,语气中暗含著威胁:“王妃,你若如此,那就休怪我无理了?我映碧的牢狱之苦,想必王妃还没有尝过吧?”宁紫玉眼睛一眯,走近他的身畔,单手勾起他的下颚,轻笑著威胁:“凭王妃的花容月貌,若要真成了阶下囚,不知道要迷醉我多少映碧将士的身心呢……”
  宁紫玉挑著眼睛看著他,笑得如沐春风,温柔的表情里却含著太多笃定。
  谁知白予灏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就著他勾著自己的手自嘲一笑,清丽的目光镇定自若,含著嗤嗤的笑意:“皇太子若是敢,那就不妨试试,我白予灏身上带著多少种毒药与解药,世上至毒,人间奇毒,无一不有。太子若是招待不周了,怕是我白予灏一个不高兴,你这铁铮铮的映碧将士,怕是要魂归陌路了……”白予灏轻叹著摇头,语气惋惜,言下之意,只怕是宁紫玉真要这麽做,那他白予灏也有办法闹得他鸡犬不宁。
  宁紫玉轻轻一震,随即眯起眼睛,看著白予灏的双眸,不由染上几分认真。
  白予灏展颜一笑,却并不多说什麽,只是双臂大张,依然死死地将君赢冽护在身後。
  君赢冽盯著他,冷冽的双眸依然冰冷锋利,然而细看下去,却神色微暖,嘴角还含著隐隐的笑意。好似冰山上的暖阳,虽然淡漠,却意外地和缓宁静。
  宁紫玉盯著他,脸孔开始狰狞:“白予灏!你莫要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麽!?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可以功成身退,你以为我映碧的大军,就那麽地脆弱不堪?白予灏,你这如意算盘,可莫要打错了!”
  白予灏哼笑:“我自知今日闯营危险,当然是做好了完全之策才敢如此行事,你以为我煜羡大军是什麽?难道我军只会乖乖地等在营地上不成。”白予灏顿了顿,勾勾唇角,满脸的笑意:“我军早就驻扎在三十里开外之地,只要我一身令下,踏平你小小的营地,想必不成问题。”
  闻言,君赢冽却微微皱眉,他明明暗示过李忆,无论情况何种凶险,却绝不能透露他失踪的半点消息,如今他不但透露了,还闹得人尽皆知,这样军心不稳,士气削弱,还有什麽战斗力可言!?他明明说过,时机一到,用不了几天,他会自行回去,可这白予灏,居然此时冒出来,当真是坏他的好事。
  君赢冽不悦,忍不住心中腹诽白予灏几句。
  白予灏负手而立,挡在君赢冽身前,双手环在背後,隐约知道他心生不悦,便暗暗打了个手势。
  君赢冽眼神一动,顿时明了了几分,不由心中赞道,这个白予灏,在军中待了几日,竟学会了这套花花肠子,如若多加培养,假以时日,定能是个不错的将领之才。
  宁紫玉面色沈重,美丽的双眸笑意不在,暗暗打量他半响,单手拖腮,似乎在掂量他话里的真假。
  白予灏心里虽然打鼓,面上却不动声色,清丽的双眸坦然地迎视他打量的神色,笑笑道:“宁太子好好想想,如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麽敢独自一人擅闯军营,我白予灏又不是傻子,这生死攸关之事,能不多掂量几分麽?”
  宁紫玉眯起眼睛,精致的面孔微微扭曲,他一眨不眨地盯著白予灏,恶狠狠地道:“白予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宰了!”
  君赢冽眼神一暗,右手下意识地握住剑柄,只怕一个不好,就要拔剑。
  白予灏却不慌不惊,照样镇定自若,他单手支著下颚,沈吟一阵,道:“太子若要杀我,我人单力薄,又能抵抗什麽?只不过……”白予灏特意拉长尾音,别有深意地道:“其实我刚刚在帐外碰到一个人……”
  宁紫玉轻轻一震,忽然眯起眼睛瞪向他,隐含警告的意味。
  白予灏呵呵一笑,继续道:“叶校尉实乃人中豪杰,只可惜……只可惜……”白予灏咂咂舌,故意挑弄他的胃口。
  “不可能!我刚刚离开叶劭夕不过片刻,他怎麽可能……”
  “太子殿下。”白予灏打断他,徐徐道:“我敢这麽说,当然是做了什麽,才能如此坦然淡定,只是问问太子殿下,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白予灏心中紧张。其实他哪里对那叶劭夕做过什麽?那叶劭夕是一员虎将,脚步稳健如石,一看便知是绝无仅有的武功高手,凭他一己之力,又怎麽能将他真正地擒拿得住?只是这映碧太子关心则乱,看样子,两人之间似乎就有什麽。
  宁紫玉一动不动地盯著白予灏,拧眉细想片刻,忽然想起刚刚自己对叶劭夕的所作所为,不由心下一紧,微微担心。自己刚刚怒极攻心,下手颇重,刚刚下床之时他就一副累趴无力的样子,若要被真地被他们逮住,似乎也不无可能,宁紫玉认真掂量半响,眼角撇到君赢冽,柔声问道:“王爷……你真的要跟他走麽……?”
  君赢冽冷笑:“宁紫玉,本王早就跟你说过,就算同你来了军营,也不过伺机窥探你军机情报而已,本王做事从不偷偷摸摸,你也大方地说了好,如果今日白予灏率兵踏平了你映碧军营,那本王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君赢冽看著他,极其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毫不含糊,毫不做作,只是锋利的眉角略微一挑,就让宁紫玉全身冰凉。
  “王爷……”宁紫玉踉跄一步。
  他真的很爱君赢冽,从很早很早的时候。
  犹记得那年,他随父皇从军,风沙凌厉的战场上,一个夺人心魄的英伟之姿,毫无保留地映入自己的眼帘。从那时起,那麽高大孤寂,那麽残忍倨傲,难麽寒冷冷冽的铁血男儿,就让自己深深地眷恋上,深深地迷惑上,从此,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他人。
  费劲心机地作了映碧使臣,驭苍皇帝的婚礼上,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人夺人心魄的容颜。许多年过去,那人依然锋利冷锐,依然倨傲寒冷,锐利得像把斩断一切的神剑,也深深的,插入他的内心。
  完美得近乎残忍的男人,是他毕生的追求。
  叶劭夕不过是一个替身。只因为他像极了君赢冽三分,自己才费尽心机地将他骗下山头,费尽心机地将他安排入伍,费劲心机地帮他除了全国通缉的身份。他帮了叶劭夕,叶劭夕自然该好好地答谢他。
  他承认他暴力血腥,只因为身下的人不是君赢冽,他就对叶劭夕做了许多残忍至极的事,但是他们本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所以既然有了赢冽,叶劭夕自然就该功成身退。
  所以拿叶劭夕威胁他,根本就毫无用处。
  宁紫玉笑笑:“王妃,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那叶劭夕威胁我。”
  “来人!”
  宁紫玉话音刚落,忽然一队士兵,小跑著闯入大帐,将白予灏二人团团围住,手持刀剑,僵持而立。
  君赢冽神色一凛,冷道:“宁紫玉,你想死麽!?”
  宁紫玉凄凄一笑,却神色坚决:“王爷,我留你的心意,你竟也看不出麽?无论如何,今晚,我也要将你留下!”
  醉莲 第四十八章
  宁紫玉凄凄一笑,却神色坚决:“王爷,我留你的心意,你竟也看不出麽?无论如何,今晚,我也要将你留下!”
  君赢冽冷笑:“本王想走便走,想留便留,用得著你映碧太子说一句话麽!?”
  “王爷。”宁紫玉笑容僵住,顿时冷下语气,暗含警告道:“王爷说什麽疯话,说了随我回去,可莫要失了信用。”
  闻言,白予灏心下一震,惊慌的眼神条件反射般得投向那人,紧张地试探。
  君赢冽微微拧眉,冷眼看他半响,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恼怒。
  “赢冽,你……”t
  “白予灏!”君赢冽沈声截断他,终於忍无可忍地瞪他一眼。
  白予灏一惊,登时噎住嗓子,想问的话也没问出去。
  真的要走麽……
  君赢冽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心下气恼。
  没错。气恼,极其气恼。君赢冽不悦地眯起眼,心中暗骂一声,语气不善道:“怎麽?你竟以为本王要投奔映碧麽?”顿了顿,他冷冷哼笑一声,轻描淡写道:“白予灏,你始终是不信我。”
  “怎麽会!?”白予灏紧张地解释:“我只是以为赢冽你要随他去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你要相信我!”
  宁紫玉见他二人你来我往,竟好像忽略了自己,不由心生不悦,语气不善地一旁插口:“王妃,王爷决定好了的事,你莫要干预。”
  白予灏瞪他一眼,忽然一把抱住身侧的君赢冽,挑挑眉,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王妃,又何必干扰我与王爷的对话,你不知道麽?现在退下的,该是你!”
  宁紫玉微微拧眉,围了一圈的士兵马上又逼近几分,尖锐的利剑竟生生贴近二人衣衫,铁器森森,一股股寒气弥漫开来。
  宁紫玉摆摆手,示意几人退下,笑了一笑,大方道:“王妃可莫要过於嚣张,我这里几十万的铁骑,你再是武功高强,想必也插翅难飞。”
  白予灏才没心思听他的威胁,他与赢冽多日未见,此时赢冽又冷淡得紧,他独占欲极强地蹭著他的身子,斜著眼睛反驳道:“我不逃,也不会飞,赢冽在哪里,我就跟他去哪里,你也不用用你那几十万铁骑拦著我,赢冽若说要走,你就是来了百万铁骑,想必也拦不住我。”
  宁紫玉气的脸孔发黑,胸膛剧烈得起伏几下,他略微缓了一缓,才能出声喝道:“白予灏!你区区一个大夫,能奈我何!?”
  “我区区一个大夫?”白予灏指著自己的鼻子,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他朗声大笑一阵,忽然停下笑意,冷冷道:“正因为在下区区一个大夫,能杀的人,也就越多,而且……”白予灏轻松地拍拍手,笑道:“不费吹灰之力。”
  君赢冽挑挑眉,嘴角微微翘起,对他的话不予置评,却也不出声阻止。
  竟好像是一种默许。
  宁紫玉看得火大。他二人虽然矛盾重重,内心却透著一股难以言明地默契,任是如何冷讽挑拨,竟也丝毫插不进去。这样的认知,让宁紫玉脸色发青。
  君赢冽瞥了一眼挂在身上的白予灏,忽然冷声斥道:“磨蹭什麽?你不是要随本王回去麽?”
  闻言,白予灏愣了一愣,随即心下一喜,竟有些不相信是真的,虽然不知道是什麽让他改变了主意,但忍不住面露喜色,心下一荡,激动道:“赢冽!你要跟我回去?真的跟我回去麽!?”白予灏激动地抓住他的双臂,兴奋得微微颤抖。
  君赢冽朝他抬抬下巴:“怎麽?本王的军队,竟回不得了?”
  “回得,回得!怎麽会回不得!”白予灏点头如捣蒜,拉著他便要走出军帐。
  宁紫玉冷笑一声,挥挥手:“我本不想为难王爷,可看王爷这样的架势……不为难是不行了!”说著顿了顿,他眼神一暗,狠道:“都给我上!”
  随著宁紫玉一声令下,围成一圈的士兵又持剑逼近几分,气氛顿时剑拔弩张,白予灏与君赢冽微一皱眉,二人颇有默契地背靠而立,对付四面而来的敌人。
  “白予灏,本王若出不去了,就治你个护主不周,你可有意见?”君赢冽拔剑相向,挑挑眉,轻描淡写得冷声问道。
  白予灏却呵呵一笑,丝毫不见紧张:“赢冽你怎麽会出不去?你身负重任,那麽多的人都等你回去,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要让你重返军队。”
  宁紫玉咬牙:“白予灏!你死到临头竟然还如斯狂妄!我若是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白予灏刚想回嘴,只听君赢冽冷冷开口:“宁紫玉,你废话什麽!?若是真的害怕,就赶快滚开!”
  宁紫玉胸口一窒,显然有些受伤,他踉跄两步,咬了咬牙,沈声命令道:“活捉四王爷,至於那个假扮我军的敌人……杀无赦。”
  “是!”
  士兵接了命令,举著刀剑缓缓逼近,阴森森的刀寒之气冷冷地散播在空气之中,白予灏眯起眼睛,勾勾唇角,忽然将手伸入自己的衣襟之中。
  众人微微一愣,一时搞不清楚他的名堂,又不知他是什麽来历,不由有些怯步。
  宁紫玉气结,大喊:“退缩什麽!都给我冲上去!他区区一个大夫!你们竟还怕麽!”
  白予灏微微扭头看了看身後的君赢冽,心里却是满满的担心。只见他手持刀剑,已经摆好了架势,看样子似乎会是要生死拼杀一场,他虽然高兴他能与自己回去,但他身体的情况……确实无论如何也步允许他这麽做。
  “赢冽……”白予灏担心地唤他,垂在身下的右手微微扯了扯他的衣襟。
  君赢冽一怔,知道他担心自己,又不由心下一暖,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担心又有什麽用?”
  白予灏面露忧色,心里惦记著他的身子,後背贴著他强壮有力的肩背,感觉到肌肤之间暖暖的热度,心下怅然:“都怪我……是我鲁莽了……”
  君赢冽皱眉:“……住嘴。”
  说罢,扭过头去,不再吭声。
  白予灏一手伸进前胸,一手扯住,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君赢冽轻轻一震,攥了攥剑柄,没有说话。
  宁紫玉一下子黑下了脸:“愣著做什麽!?都给我上!”
  周围的士兵越逼越近,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僵持一阵,忽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紧接著是锋利的剑锋斜斜砍来,君赢冽脚下一变,轻松一闪,不屑地勾起唇角,反手挽剑一挡,竟生生截住来势汹汹的剑招,将他震了开来。
  “宁紫玉,这就是你的军队?当真是不堪一击。”君赢冽不屑地讽刺。
  煜羡军队精兵数万,皆是他亲自挑选与训练,人人武艺高强,当可以一当十,对眼前这武艺不甚精湛的家夥来说,君赢冽自然微微不屑。
  宁紫玉笑笑道:“单打独斗或许就是你行,但打仗靠的可不是功夫……而是人数。”说著顿了顿,他冷眼欣赏著二人打斗,轻笑道:“王爷……我倒是要看看,这麽多的人,到底能不能留下你一人!”
  宁紫玉眼神一暗,忽然拍了拍手,於是又一股的士兵鱼贯而入,排开并列在二人前面。
  白予灏手持长剑,身上渐满鲜血,脚下横七竖八地躺著数十人的尸体,身边的敌人通通被他所制,他微微一瞥,忽然看到君赢冽略显吃力的身影,不由呼吸一窒,慌忙上前几步,长剑一挥,帮他挡开斜横过来的长剑,回首关切道:“赢冽!身子不舒服麽!?”
  君赢冽以剑撑著身体,一手按著肚子,轻喘了一阵,缓缓开口:“不要紧……没什麽大碍。”
  “还说没什麽大碍!?”白予灏气结,一剑捅死最後一名士兵,也不管喷溅在脸上的血液,一把扶住他,紧张道:“可是动了胎气?你莫要骗我,我真是著急死了。”
  君赢冽拧眉闷哼:“……肚子有些疼……”
  白予灏帮他把脉,眉宇不由皱紧,孩子胎息不稳,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就要没了……
  “赢冽!你好好的不要动,剩下的交给我便好。”白予灏将他安置在一旁,眼角瞥见又一圈的敌人趋步上前,微微担心:“我知道你性子烈,可剩下的就交给我好麽?我从未为你做过什麽,现在这个时候,我只想为你,为你君赢冽,好好的,认认真真地做一件事。”
  君赢冽拧眉:“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知道!”白予灏忽然紧握住他的手,眼神一片真挚。
  君赢冽轻轻一震,挣了一挣,却没有挣开。
  “我爱你。”白予灏轻呼口气,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很爱很爱。”
  君赢冽眼神一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我以前爱皇上爱得死去活来,你怕是早已失望了吧……“白予灏覆下眼帘,语气含著浓浓的失望,他顿了一顿,忽然望向他的眼睛,无比真挚道:“我爱你。爱得是你冷冽倨傲的君赢冽,不是别人,也不是皇帝,就是你,只是你,一个简简单单的你。”
  君赢冽轻轻一震,撇过头去,没有说话。
  “所以……好好呆著,不要让自己出事,不要让孩子出事……”
  宁紫玉眯起眼睛,狠道:“白予灏!你搞什麽!?这麽多人等著你对付!你竟玩起什麽花样了!?”
  白予灏紧了紧双手,最後看了君赢冽一眼,好像下定了什麽决心一般,忽然站直身体,冷笑道:“宁紫玉,你既然要让赢冽活著,那便只对付我一人如何?我白予灏一人,来对付你的千军万马。”
  君赢冽轻轻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宁紫玉冷笑:“好!痛快!我本就不舍得伤害王爷,既然你白予灏这麽说了,那我这一军的铁血将士,就送你归西!”
  宁紫玉眼神一暗,一抹嗜血的光芒一闪而过。
  天色暗黑,沈重的夜色笼罩著大地,冷冽的寒风吹扫而过,偶尔撩起帐帘,大帐外,赫然一军人马,头戴紫盔,身著紫甲,脚踩紫靴,顶天而立。
  忽然一阵阴云,夜色,更低沈了。
  醉莲 第四十九章
  阴云滚滚,浓重的气氛雾霭沈沈地暗压下来,千军万马,紫衣猎猎,一排排将士面目凝重地站在那里,肃穆认真,好似一声号令,便要冲杀过去。
  狂风阵阵,卷起一堆沙石走粒,啪啪地拍响众人的衣衫。冷风萧萧,掀起帐帘一角,烛光淡淡,隐隐约约的昏黄之中,有人持剑而立,刀剑锋芒,刺目耀眼,刀身沾染著蜿蜒的血液,极为讽刺的,汩汩流下。
  那人眉眼清隽,风神秀丽,在地狱一般的惨象中,犹如清荷,亭亭而立。
  “白予灏!你撑得了一时!可我千万将士,我倒要看看你撑得了多久!?”宁紫玉收起笑容,淡眉微凝,看著白予灏的眼神,阴狠嗜血,仿佛恨不得将他一掌毙命。
  白予灏虚晃几下,用剑撑住身子,略略擦了擦嘴角,哼笑一声道:“宁紫玉,若要杀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君赢冽抱胸立在一旁,见状,也只是略微挑了挑眉,并没说话。烛光黯淡,淡淡的照在他的身上,黑色的衣衫将他极尽完美的身线勾勒出来,饱满的前额上耷著几缕黑发,眉目锋利,眼神冰冷,高高在上的不屑,赋予了这个男人无可挑剔的冷傲决绝,高大冷酷,倨傲冷漠,颤颤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宁紫玉笑了笑,转过头来,看著君赢逝,无限情深:“王爷,您不担心麽?只要您答应留下来,王妃殿下,我绝不伤他一根汗毛……”
  君赢冽挑挑眉,悠悠然地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冷道:“他有什麽实力我自然清楚,这是他的选择,我不会干预,更加不会阻止。”
  宁紫玉僵住笑容,越发皱起眉宇。
  凝重的杀意聚集在他的身後,又有数人撩帐而入,紫甲紫靴,杀气腾腾,对著白予灏,团团围困起来。
  君赢冽抿紧嘴角,冻人的冷意凝结在他的脸上,握紧剑柄,冷冷的,却不说话。
  白予灏应接不暇,一波又一波地敌人向他砍来,虽然他武功不弱,却并不是出神入化,此时,也不免有些体力不支。
  赢冽身怀有孕,被他按在一旁歇息去了,宁紫玉既然对他有情,相信也并不会为难於他,所以,自己大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身前敌人,不再有後顾之忧。
  说过保护他,那麽这场战争,决不允许他参入一步。
  白予灏定了定神,勉强躲过一剑,未待下一口喘气,忽然背後一阵寒意,他打了个寒颤,知道定是有人背後偷袭。偏偏不巧,此时前方又有一人大刀阔斧的斜斜砍来,他微微拧眉,急中生智地微一侧身,避开重要的地方,刚要抬手挡下身前的一剑,忽然右肩一痛,白予灏闷哼一声,垂目看去,一支利剑,亮晃晃的,透肩而过。
  身後一人,紫衣如沐,黑发凌乱,锋利的眉角上,冷若冰霜,淡淡的不屑,溢在嘴角。
  宁紫玉轻轻一震,拧起眉宇,聚起几分怒气。
  白予灏粗喘几声,踉跄几步,长剑撑地,转过身来,也是不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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