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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临大敌

_8 刘猛(当代)
三人立正,敬礼,转身出去。
“他们三个——没问题吧?”林锐问。
“没问题,有问题你回来找我。”严林眨巴眨巴眼。
“有问题脑袋都没了,回来找你个球啊!”林锐笑骂,“我也得去校枪了,这次任务我亲自带队。我算对的住你了啊,严教。这些好事我都给狙击手集训队争取来了,连自己连队都没考虑!”
“你也是狙击手集训队的队长吗!”
“挂名的而已,我走了。”
严林在窗户看着三人擦拭好自己的武器,二话不说携带好就进了兵楼去收拾装备。他笑着摇摇头,对着外面喊:“田小牛!”
“到!”田小牛急忙回头。
“我的枪呢?”
“擦好了!”田小牛急忙说。
“你擦好了我擦什么?我的枪是你的了,你的枪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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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面,三人开始换衣服,并且整理自己的装备。每人都是一套西方进口的热带丛林吉利服,里面穿着丛林迷彩服和吸汗内衣,下面是轻便的迷彩帆布腰军靴。除了这些以外,背囊也经过了清理,只携带了高热能压缩干粮、维生素药片等必要的生存用品,还携带了几双结实的旧袜子——往这里面塞入泥沙可以做成依托射击的简易小沙袋,这倒不是韩光教给大家的,严林后来作为标准要求了所有队员。
其余的小装备也很多,需要细心整理好:无味驱蚊剂、多功能战术折刀(倒不是为了肉搏用的,用来在可能存在的玻璃上切割小口以便对外观察与狙击、修剪枪口和瞄准镜周围的枝叶等)、测风仪、温度计、指北针、枪管清洁工具和铜渣溶剂(枪管口接触地面,枪管里或许会沾上尘土,一支清洁长杆能大派用场。情况允许的话,每射击五发子弹就应该用溶剂把膛线上弹头残留的铜渣抹掉)、擦拭用的酒精(埋伏处的玻璃窗或许布满污迹和尘封已久,用酒精可以擦出一小块清晰面积有利于观察)、迷彩斗篷和伪装网、带气味的宠物胶骨头(关键时刻用来引开野生动物和狗的注意力)…….
等把这些都分门别类的装好,10分钟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整理单兵电台设备、无线耳麦、水袋这些随身携带随时要用的装备,最后才是武器。他们把跟吉利服配套的枪衣套在88狙击步枪上,然后把手枪插入腿部的战术快枪套里,开刃的战术突击刀插在肋下的刀鞘。这个时候5分钟又过去了,韩光看看手表:“走吧,要迟到了!”
三个人背着狙击步枪和自动步枪,背着沉重的背囊,把卷起来的吉利服抱在怀里大步出了兵楼。其余的队员们擦拭好武器正在列队,看着他们三个人出来。他们跟谁都没交流,直接上了等在楼前的伞兵突击车。
司机开动突击车,高速开往狙击战术训练场。
林锐已经在那里校枪,身后没有枪工,他的装备都放在身边。狙击手都是自己校枪的,犹如伞兵的伞包必须是自己检查一样,不会交给任何人。三个人站在哪里有点发傻,没想到林锐亲自带队。林锐抱着88狙击步枪开了三枪,拿起校枪镜观察25米外靶心子弹散布的位置,校对自己的狙击步枪。
这是狙击手的校枪方法,选择在25米进行校对是为了最快最准确地进行归零。非常近的距离可以使狙击手几乎完全不会脱靶并看见子弹打在哪里。在25米开始归零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校准风偏补偿。狙击手可以非常准确地找到中心位置,因为所谓风偏补偿的零点,是指在无风情况的中点。而25米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至任何横侧风都不会对弹道造成明显地影响。
在狙击手校枪归零的过程当中,狙击步枪瞄准镜的倍率要调到最大,并且一直这样直到归零校正完成。这是因为狙击手在实际作战时往往使用最大放大倍率,并且在其它倍率下零点可能有微小的移动。
在25米归零以后,要进行50米、100米、300米的射击试验,以便在更远的距离上检测横侧风的影响。但是在实战当中,还是会出现侧风的影响。因此狙击手的一弹一命,可不仅仅是只要会用十字环套住目标的脑袋就足够了。狙击手在很多情况下的瞄准位置并不一定是电影里面那样,复杂的侧风、地心引力、温度、湿度等等都要进行综合考虑。
“看来,这事儿不简单。”孙守江嘀咕。
“越危险,越刺激。”蔡晓春舔嘴唇跃跃欲试。
“校枪吧,我们只有一个小时。”韩光放下自己的装备,接过一个战士递来的押好的弹匣。
三人在林锐身边趴下,对着靶子开始校对自己的狙击步枪。新出厂的枪已经经过校对,误差不会太大。但是对于狙击手来说,必须是0误差。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本来是哲学定理。不过如果狙击手的狙击步枪不是绝对准确,后果就非常严重了。
一个小时后,四个人都已经校对完了自己的武器。林锐站起来背上自己的狙击步枪,看着他们。
三个队员也看着他。
林锐露出笑容:“有信心跟我并肩作战吗?”
“有!”三人齐声怒吼。
林锐伸出右拳:“同生共死!”
三人伸出右拳,跟他相碰,齐声怒吼:“同生共死!”
伞兵突击车开来,林锐背着枪抱着装备跳入副驾驶的位置,三人跳入后面。还没坐稳,突击车已经窜出去了,在坎坷的山地一路越野,掀起来一路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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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报室就设在直升机场的塔台一楼。为了保密,这是个封闭的空间,没有窗户,所以必须开着空调。日光灯很亮,所以光线还是很充足的。四名狙击手把自己的武器和装备放在身边,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坐在椅子上等待。外面隐约可以听见直升机的起降声,这是代号“天狼”的直升机中队在进行例行训练。
“起立!”林锐喊。
四人起立,都是表情严肃。
一名戴着眼镜的上校军官跟一名警官走入简报室,表面看上去弱不禁风文质彬彬的上校是却是鼎鼎大名的雷克明大队长。
林锐高喊:“敬礼!”
四人敬礼。
雷大队和警官还礼。
雷大队:“坐下。”
四人坐下,都是目不斜视。
雷大队:“你们都是最好的狙击手吗?”
“是!大队长!”
雷大队笑笑:“如果你们不是最好的,我就把你们发给空降兵了!因为空降兵永远不是最好的,他们只是背上伞包的步兵!”
四人一阵哄笑,气氛缓和了。
雷大队严肃起来:“你们这次的任务是——定点清除。这是省公安厅的温总队长,由他来给你们做简报。”
四人看着温总队,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官。
温总队:“这都是老严的学生?”
“对,老严有关节炎,身体顶不住这样的长途丛林渗透。”雷大队说,“一连长林锐你见过,这三个据老严说是他最好的学生——至于是不是吹牛,还得看战果。”
温总队点点头:“我就说你们可以知道的——金海地区,是我省乃至全国的重要黄金产地。该地位于亚热带丛林山地,交通不便,只有一条公路。当地有大小金矿一百多个,其中国营三个,属于我省重点企业。这是金海地区地图,从这里你们可以看到,所有地区和矿区全部位于山区。”
四人看着投影上的地图。
温总队:“从1991年起,当地温岭乡出现一股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集团,在当地为非作歹。他们利用企业获得合法身份,在金海地区成为一霸。他们的老大林海东,是对越作战时期的侦察连长,具有非常丰富的丛林山地实战经验,还是二等功功臣。他在某部担任后勤股长时期,因为贪污受到军法处理,出狱后怀恨在心。他到金海谋生,承包金矿,跟当地黑帮发送厉害冲突。当地黑帮对他的金矿进行骚扰,没想到反而都被他收拾,于是这些无赖流氓都成为他的部下。”
四人看着投影上的林海生各个时期照片,从迷彩服到西服。
“林海生有钱,有功夫,还不怕死,胆大妄为,所以很快在金海地区成为霸主。他在当地为非作歹,我们得到准确线报,他还跟境外黑社会取得联系,进行制毒和贩毒以及军火走私活动。他有军事经验,加上有钱,因此其手下的喽罗也都得到了山地丛林作战的系统训练,并且装备了大量武器,甚至包括一辆装甲车。”
投影上出现在矿区耀武扬威的装甲车。
“林海生收买当地党政官员,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他的部下开着装甲车到处招摇过市,各个金矿收保护费,强迫富矿矿主转让金矿,否则就采取暴力行动。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已经有十二条人命在这个犯罪集团手上,其中包括我们的两名卧底警官,可以说林海生集团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温总队看着他们:“我们现在已经获得了林海生集团的大量犯罪证据,但是由于其军事背景和这支准军事力量,加上他用钱在公公安系统内部收买了大量眼线,有的我们知道,有的我们不知道。林海生及其狡猾凶残,平时身边都有武装卫队,压根就不出金海山区。警方等待半年,都没有找到可以采取抓捕行动的时机。我们经过上报省委和省政法委批准,决定对林海生采取定点清除的果断措施!定点清除林海生以后,警方会对该地区进行清场,一举铲除该犯罪集团!”
投影上出现的是林海生的照片。
雷大队:“你们要把这当作战争来对待!他们不是乌合之众,是受到正规训练的武装力量!林海生也不是简单人物,我跟他认识,他当年是别的侦察大队的连长。他的手下有不少亡命徒,据说还有来自境外的部分雇佣兵。你们该知道,这个任务是非常艰巨和危险的,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
四人起立:“有!”
温总队点点头:“我相信你们!”
雷大队挥挥手:“出发!”
四个人提起自己的武器,背上背囊抱着装备陆续走出简报室。
机场的五星红旗下面,一架军用直升机已经在那里等待,螺旋桨在转动。四个人把装备丢到直升机上,然后提着武器上了直升机。直升机拔地而起,飞往遥远的天边。
飞往——狙击手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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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雄的心情不是太好,换了谁都不可能太好。本来是秘密行动的负责人,现在成了最低级的雇佣兵,而且不能接触作战行动,只能给非冲突地区的第三世界国家政府军和贩毒组织做做军事教官。这是他手下任何一个作战雇佣兵都不屑为的杂事,而他则必须去做,否则就退出AO。这真的是一个严厉的惩罚,阮文雄不是没想过离开AO。但是离开了还是一样,你早晚还要回来。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因为你已经习惯了战斗。
林海生的心情却是很好,看着楼外穿着中国87迷彩服的阮文雄,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妈的,谁说老子不爱国?老子现在不是把那个跟咱们打过仗的越南特工狙击手给弄来训保镖了吗?见了老子就得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海老板,多长志气!据说还是苏联特种部队训出来的,过瘾啊!
穿着87迷彩服的十几个保镖在别墅外的林地训练射击,教官就是同样装束的阮文雄。他自己也感觉怪怪的,因为在给以前打过仗的中国侦察兵服务。林海生现在生意大了,有钱了,委托人找到AO要请一个军事教官培训保镖。阮文雄是亚洲人,而且懂中国话说的还很不错,混迹于内陆看不出来,加上熟悉东南亚的武器装备和训练手段,理所当然被AO选中,扔到这边来培训贩毒集团头目的保镖。林海生有将近一百人的卫队,他整编成一个警卫连,其中十五个打枪还说的过去的组成狙击手队,由自己进行指导训练。在山地丛林和城镇警卫当中,狙击手队的作用不可小视。
一周的训练,好歹他们能掌握一些狙击手的基本技能了。武器当然是黑市走私的SVD狙击步枪,价格便宜量又足,阮文雄也喜欢用。其中有一个当过兵的学生还说的过去,那个黄毛在部队是校枪员,退伍以后跟人干架打死人,跑到金海,枪法都是很有基础的,而且脑子比较聪明,一点就会。阮文雄也就教的多一点。
除此以外,阮文雄还废了好大劲让这个原来涣散的卫队变成了说的过去的警卫连。三个排,一个担任外围武装警卫,两个机动警卫。入山口原有的那个当作前哨的马路饭店配属了电台,又新在饭店对面的加油站安插了两个员工作为卧底。这样整个防御计划变得完整起来,林海生自己也带出来一批贴身保镖,都是他的死党。他有的是钱,所以防弹背心、防弹轿车也是不缺的,别墅的玻璃也是防弹的。基本上警察是拿林海生没办法了,这也是阮文雄的任务之一。
但是阮文雄还是隐约意识到,林海生这样还是要出事。为什么?因为他了解中国政府,也了解中国警察和军队,这样胆大妄为,真的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所以阮文雄自从来到这里,就开始勘查周围地形,给自己选择好了几条退路,能够直到海边的。他花钱在海边雇了一个渔民,把他的渔船改装成大马力的快艇。这样,一旦出事,自己还能逃命。这个为期一年的合同,他可没打算执行到期,因为很明显到期不了。
阮文雄在这里还有个女人,还真的是个越南女人。是林海生送给他的,这是被卖到山里的越南媳妇,林海生看上了就给霸占了,男人是个村民哪里敢出声?林海生有一种畸形的变态心理,他把这个越南女人阿红带回自己的别墅,给下属肆意糟蹋。阮文雄来这里的第一天不得不喝酒,喝多了,回到房间就见到个女人。
女人穿着裸露,浓妆艳抹,阮文雄一看就恶心。他打开门:“滚。”
女人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先生,我……”
她的中国话不流利,阮文雄也没多想,这一带山民都这样。他看都不看这个女人,自己去洗脸,说了一句:“ (妓女)!”
没想到正在出门的女人呆住了,转脸愣愣看着他。
阮文雄没好气地:“你怎么还不滚?”
女人看着他:“(越南)?!”
这次轮到阮文雄呆住了,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人说越南话了,尤其是女人。他傻傻看着这个女人,用越语问:“你是越南人?”
眼泪从这个女人的脸上滑落。
两个越南人在千里之外的中国,就这样面对面看着。
一个是雇佣兵,一个是婊子。
许久,阮文雄关住了门:“坐下吧。”
女人没有坐下,却蹲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阮文雄站在她的跟前,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越南往外输出妓女,他是知道的。对于这种事情,他是无能为力的。他只好拿着毛巾,等这个女人哭累了,才递给她:“别哭了,遇到越南人,总是件好事情。”
“你带我走,带我走吧!”女人突然跪下来抱住他的腿,“我活不下去了!”
阮文雄傻傻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我不是妓女,我是村里的媳妇!”女人哭着说,“是给了一万块人民币的彩礼,从越南嫁到这边来的!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是妓女!我是被抢来的!我是村里的媳妇啊,是林海生抢我来的!你救救我——”
阮文雄开始明白了。
女人抬头看他:“你带我走,带我回越南……”
阮文雄的嘴角颤抖了一下,但是脸色变得很冷酷。他又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都回不了越南,在这里也只是个雇佣兵而已。他掰开女人的双手:“我帮不了你,你走吧。”
女人看着他,突然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服,乳房就跳出来。
阮文雄急忙转身:“你别这样。”
“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他们打的——”女人哭着喊。
阮文雄回头,看见女人的乳房上伤痕累累,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女人起身,也顾不上害臊了,脱去裙子:“这里,这里还有——你看看,好人,你看看……你救救我……”
阮文雄的怒火在升腾,他脖子上的青筋爆起。
这是他想杀人的前兆。
“你带我回越南,我什么都给你……”女人重新跪下,“我给你当牛做马……”
阮文雄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鼻翼急促呼吸着……
但是,他的双拳却慢慢松开了。
是啊,林海生是他的雇主啊?他能怎么样呢?
阮文雄闭上眼,一滴眼泪流下来。断肠人,何止是在天涯?他不能给她报仇,因为他是雇佣兵,而他是自己的雇主。
他睁眼,慢慢扶着那个女人站起来:“你叫什么?”
“阿红。”女人怯生生地说。
阮文雄开始脱自己的迷彩服上衣。
阿红眼巴巴看着他,没有害怕。
阮文雄却没有继续脱衣服,而是把迷彩服上衣裹在她的身上:“阿红,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女人!”
阿红幸福的想晕倒。
“没有一个人再敢碰你,否则我要他的命!”阮文雄恶狠狠地说。
阿红哭了,抱住了阮文雄:“你是好人……”
阮文雄却推开她:“你休息吧,去床上。”
“我在床上等你?”阿红说,“要不我跟你一起洗澡吧?”
阮文雄摇头:“我去客厅沙发睡,你别管我了。”
阿红愣愣看着阮文雄出去,门关上了。她重新开始哭,觉得自己这次真的遇到好人了,还是越南人。
深夜,阮文雄躺在沙发上,穿着衣服睡着了。卧室的门慢慢开了,阿红裹着毛巾被出来,走到阮文雄的面前。她松开毛巾被,赤裸的身体一下子暴露在月光下。客观说,她真的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身材娇小却有着傲人的乳房和臀部。她慢慢跪下,在阮文雄的沙发前,伸出手去触摸他额头上的伤疤。
手指头距离阮文雄还有一毫米的时候,他一下子睁开眼,同时放在头下的M1911A1手枪已经拔出来对准阿红的脑门。这是上膛的手枪,他因为被恐惧惊醒而急促呼吸着:“你要干什么?”
阿红被吓坏了:“我,我……我…..”
阮文雄持枪对着她,看见她的裸体,明白过来。他收起手枪坐起来:“你回去睡觉。”
“不——”阿红抱住了他,“你不要我?”
“我说了,你是我的女人。”阮文雄的声音很平静。
“那你不要你的女人?”阿红说,“你嫌我脏?”
阮文雄看着她的眼,她的眼很明亮,带着眼泪。他低下头,把手枪的保险关上。又抬起头,看着天空的吊扇。片刻,他问:“你多大?”
“22。”
“你家在哪里?”
“谅山。”
“我家在西贡,也就是后来的胡志明市。”阮文雄说,“你经历过战争吗?”
“没有亲眼见过…...战争爆发的时候我家人带我去了河内,我还很小,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经历过。”阮文雄说,“我14岁的时候,我父母在爷爷家过暑假。那是越南南方的一个村庄,很漂亮。村里有个女孩,叫阿妹,她那时候15岁……是我的初恋。当地有南方游击队活动,打死了一个美军,美军开始报复。因为游击队曾经在这个村庄住过一晚,仅仅一个晚上!他们派了战斗机,直升机,派了步兵,派了坦克,包围了这个村子……我爷爷是族长,跟别的老百姓一样,都被美军的机枪扫射死在河滩上,还有我的父母……后来还焚尸灭迹。我跟阿妹去村外的山里玩,躲过了屠杀……美军不敢进丛林,就派出战斗机空投凝固汽油弹……阿妹……”
阮文雄的眼中涌出泪花。
阿红张开嘴,看着阮文雄。
阮文雄稳定一下自己:“阿妹死了,我受伤了…...游击队回来掩埋乡亲们的尸体,发现了我。他们带我走,我就这样参加了人民军……从此以后,我再没对任何女人产生过任何的想法。因为阿妹就死在我的眼前,化作了一团火焰……我想,这是我的命。”
阿红的眼泪流下来。
“太惨了,阿妹……什么都没有留下……”阮文雄说,“阿红,我不能接受任何别的女人。希望你可以理解我,我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那帮畜生的欺负。我是孤独的蝎子,丛林里的蝎子,永远都是……”
阿红忍住眼泪,点点头:“我懂了,谢谢你……”
阮文雄看着她赤身裸体走回卧室,门没有关。然后传出女人在被子里面压抑的哭声,阮文雄长出一口气,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慢慢从指缝滑落。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林海生倒是非常爽快:“一个女人,给你了!你留着,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就扔!想要,我这里有的是!”
阮文雄恨不得一刀扎死他,却还是笑笑:“谢谢海先生。”
从此,阿红就成为阮文雄的女人,没有人再敢碰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阮文雄的身手不是吹的。阿红帮阮文雄洗衣,做饭,真的成了阮文雄屋里的女人,脸上也有了笑容。
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晚上一个人睡床上,一个人睡沙发。他们从来没有亲热过,自从阮文雄告诉阿红自己的故事以后,阿红就再也没有“骚扰”过阮文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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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丛林枝繁叶茂,到处都是腐烂的气息。阳光被厚厚的交叉在一起的树冠遮挡,只从缝隙里面射进利剑一样的光芒,雾气笼罩当中仿佛死神的利剑。蔡晓春穿着吉利服,帽子耷拉在后面,头上包裹着迷彩汗巾,脸上迷彩斑驳,举起开山刀劈开前面的藤条。他健壮的身躯撞击开被劈开的藤条,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枝蔓抽打着他的身体。这是一片无人穿越过的原始森林,所以也是最不会暴露痕迹的道路。
韩光跟在他的后面,抱着狙击步枪,枪上上了刺刀用来挑开藤条或者枝蔓。后面是也是手持上刺刀的95自动步枪的孙守江,再后面是背着一把狙击步枪,手里提着85微声冲锋枪的林锐,他是指挥员,也负责压阵。
蔡晓春的军靴踏过腐烂的落叶,一刀劈空了,前面的枝蔓是虚搭在树干上的。再往前是一个空地,长满了杂草,却难得有阳光照射进来。蔡晓春走到空地上,抬头眯缝眼晒太阳,好像周身都是潮湿的:“这个鬼地方,几百年没人来过了。”
“休息半小时。”林锐抬起手腕,掀开手表上的遮光迷彩罩看看时间。
蔡晓春丢掉开山刀,把背囊解下来,接着就把自己的身躯扔到杂草上四仰八叉,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好几次了。韩光坐在他的身边,解开背囊,手里的狙击步枪却保持准备射击姿势,目光警惕。
蔡晓春摘下自己右手的战术手套,整个右手都是血泡:“你那么警惕干什么?这个地方,除了野兽和蚊子,什么都没有!”
孙守江背囊都懒得脱,直接就靠在树干上坐下了,拄着自动步枪喘息。
林锐解开背囊,右手持枪,左手食指一点孙守江。孙守江立即不顾疲惫起身,抱起自动步枪走到自己该在的警戒位置上,解开背囊做为掩体卧倒担任前方警戒。林锐又一点蔡晓春,蔡晓春也爬起来,摘下自己身上的自动步枪,架在背囊上担任后方警戒。
“我让你们休息,不是让你们变猪。”林锐很严肃地说,“这是在敌后,一切都按照敌后作战原则来!”
“林队,咱们这还是在境内,又没有打仗!就是一帮毛贼,他们不会到这儿来的。”孙守江注视前方,疲惫地说。
“少给我废话!”林锐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就准确砸在孙守江的头上,“早知道你这种思想,就不带你来了!听着,所有的任务,都必须按照战争来对待!不管对方是毛贼还是军队,都不许放松!”
“是!”孙守江咽下一口唾沫。
四个人分别注视不同的方向,组成环形防御警戒阵地,开始休息。说是休息,眼睛却从未放松,只是不用走路了。这对于刚刚连续走了十个小时压根没有路的山地丛林的特种兵来说,基本上等于是天堂了。
这是一个标准的四人狙击小队,由两个狙击小组组成。林锐和孙守江是A组,韩光和蔡晓春是B组,携带了可以支撑一周生存的装备,每个人都带了足够的弹药。除了标准装备以外,林锐和韩光两个狙击手还携带了微声冲锋枪作为近战武器。这不是严林教的,而是林锐自己的经验——当狙击手在潜伏时候,对付无意中接近自己的野兽或者敌人,微声冲锋枪是不会暴露狙击阵地的最好武器。执行这种定点清除任务,对于林锐来说不是第一次,他们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所以林锐要加倍小心。
昨天下午,他们搭乘大队的直升机到达警方的秘密前进基地。基地设在金海地区邻近城市武警支队,为了严格保密,温总队只跟省武警总队的参谋长带着贴身警卫和参谋人员进驻。他们下了直升机,就直接到了临时简报室,进一步熟悉情况,受领任务。黑色贝雷帽和军衔臂章都已经收好,他们只穿着迷彩服和军靴,武器都装入枪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确凿身份。
为什么需要两个狙击小组?因为他们有两个不同的目标。
省厅刑侦总队情报支队的支队长是个老特情干部,他给狙击小队介绍了情况:“我们在林海生集团的内线,在给我们不断提供最新情报。这是一个新的情况——外号‘蝎子’的外籍雇佣兵,已经进入林海生集团担任保镖的教官。”
偷拍的蝎子照片丢在了桌上。
“蝎子?”四个人都愣了一下。
“对,就是你们严教打过交道的那个蝎子。”温总队说,“他又来中国了。”
“为什么不告诉严教?”林锐问。
“情感会考验他的理智,”温总队说,“老严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我不希望他因为这种考验而出事,何况他的年龄和身体都不再适合执行这样的任务。”
“这是一个空前强劲的对手。”林锐说,“任务的难度加大了,如果狙击两个目标的话,必须同时进行。否则另外一个目标就会消失,这需要非常合适的机会。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我们才能动手。”
韩光拿起蝎子的照片:“照片在很近距离利用谍报相机偷拍,这个内线打入林海生集团很深,并且得到信任。他会给我们这两个目标在一起的机会,对吗?”
温总队点点头:“你很聪明,我们在做这方面的努力。”
韩光把蝎子的照片递给孙守江和蔡晓春,自己在琢磨着。
“我来对付蝎子,你对付林海生。”林锐说。
“林队,我想我来对付蝎子。”韩光想了半天说。
“你?”林锐看他,“你有把握吗?”
“有。”韩光自信地说。
林锐看他,思索片刻:“好,我对付林海生。”
“狙击进行以后,不管成功失败,你们必须快速撤离。”温总队说,“我们的力量不能靠的太近,否则会泄漏情报。所以你们要在半个小时内自己穿越丛林到达接应地点,直升机会等你们。在这半个小时以内,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没有支援,全都要依靠自己。”
林锐点点头:“我们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了。”
“我们和内线怎么联系?”韩光问。
“你们不能和内线直接联系。”情报支队支队长说,“她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而且说实话——我们也没有直接联系的途径。我们都是依靠交通去死信箱取情报,下达指令……这是最原始的情报交接方式。她已经知道我们的想法,也给我们拟定了详细的狙击计划。我一会给你们计划,你们按照这个计划进行。”
“这不符合我们的作战原则。”林锐说,“我们不能直接得到第一手情报,甚至连狙击计划都是内线拟定的?——我们在被这个内线牵着鼻子走啊?你们怎么确定,这个内线不会出卖我们呢?”
“这个内线,我们已经经营了一年多,一直都是可靠的。”情报支队支队长说。
韩光摇头:“不作数,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面,变了也很正常。”
“她跟林海生有深仇大恨。”情报支队支队长强调。
“什么深仇大恨?”蔡晓春问。
“我不能告诉你们——总之,这个计划无论周密也好,疏忽也好,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情报支队支队长说,“哪怕是赌博,我们也只能这样去赌一把。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林海生很狡猾,现在又多了这个蝎子,我们不能再冒别的险。”
“如果陆军的同志不能执行这个任务,我会派我的狙击手进去。”武警总队参谋长半天没说话,现在开口了。
林锐看看他:“参谋长,我不是很清楚武警狙击手的训练水平,但是穿山越岭上百公里去狙杀目标,确实不是武警的强项。——我没有害怕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一切都能够科学化地进行,能够有详细的预案和备案。进行狙杀的是我和我的部下,我带他们活着进去,我也要带他们活着出来。——温总队,执行这次狙杀任务危险性你比我清楚。我只想知道,我们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信任这个内线?值得我们去冒这样的危险?”
温总队看看林锐,看着情报支队支队长:“你告诉他吧,毕竟是他们要出生入死。”
情报支队支队长点头:“是——内线代号‘西贡玫瑰’。”
“西贡玫瑰?”韩光纳闷。
“对,西贡玫瑰。”情报支队支队长说,“她叫阿红,越南人,是被跨国人贩子拐卖到金海山村的当地媳妇。两年前,她被林海生霸占,并且遭到轮奸和虐待,生不如死。我们的侦察员在卧底时候发展了她,后来这名侦察员不幸被发现牺牲,到死都没有出卖她。西贡玫瑰使用死信箱和我们保持联系,我们根据她的情报破获了林海生集团在内地的外围组织,并且国际刑警也根据西贡玫瑰的情报,破获了林海生跟国际贩毒集团的几笔总价达到数千万美元的交易。我们一开始也不信任她,是在不断的合作过程当中了解了她,熟悉了她。我们跟越南警方已经取得联系,行动结束以后,会送她回国。”
“要我们去信任一个越南女人?”蔡晓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们只有这个办法,而且就我个人来说——我信任她。”情报支队支队长说。
“请问,你们怎么肯定那个被发现的侦察员,一定受得住严刑拷打,没有出卖西贡玫瑰呢?”韩光追问,“你们没有在现场,不可能知道全部的准确情报。”
“因为,”情报支队支队长的嘴唇在颤抖,“他是我的儿子!”
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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