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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涛汹涌

_11 朱秀海(当代)
马上他又意识这位艇长不但对人不礼貌,还十分敏感。听了江白的话,他严厉地望对方一眼,表情生硬了。
“我当然知道你是支队分配来的。”他说,想说什么又打住了,“……好吧,既然来了就先住下。我叫崔东山。--猴子!”他又冲门外喊一声。
“猴子”几乎立即就出现在门口了,不过已穿上了军上装,江白注意到他是一名下士。
“艇长,嘛事?”望一眼江白,他微笑着,略带讥讽地问。
“你带新来的代理航海长去航海舱,那里有一张航海长空出的铺。再帮他找张桌子,想办法弄个热水瓶!”
“知道了!”“猴子”说。回头对江白,“走吧?”
江白去提被包,被下士抢过去。
“今天你还是客人,明天就不是了,我来吧。”他冲江白笑一笑,说。
江白回过头去,最后看一眼艇长。
“艇长,还有什么指示?”
“唔。没有了,”崔东山居高临下地、有一点盛气凌人地说,“你跟‘猴子’去吧,先住下来,艇上情况以后再谈。”
直到江白走出艇长室,他脸上那种懊恼的、愠怒的、仿佛因江白的到来事突然想到一件什么事而生起气来、随时可能大发雷霆的表情都没有消失。而且,江白意识到不知为什么,这第一次见面,艇长对他的印象或者他给艇长留下的印象就是不好的。
当然,崔东山也给他留下了不好的、不愉快的印象。
“猴子”带他上了二楼,往左拐。外走廊尽头就是航海舱。所谓航海舱,就是潜艇航海部门艇员的宿舍间。
午饭前他在这里安顿下来,并且与航海部门的水兵们认识了,知道了被艇长称做“猴子”的下士名叫赵亮,是一名信号兵。大家七手八脚地帮他打铺,多余的物品送进艇上的小仓库,床前加了一张三屉桌,桌上放了一只热水瓶。
最后,赵亮又从自己的床底下,取出了一盏模样儿花哨的台灯,灯罩是用废电影胶片自制的。
“航海长,我拍你一下马屁,……这盏台灯给你用!”
江白望着他。这个瘦长、灵活、有点玩世不恭的信号兵身上,有一种让他喜欢的东西。
“谢谢你。等我买了台灯,再还你。”
“可以。”下士答应得很爽快。
午饭的号音响起来。水兵们像听到紧急集合号一样,拿起饭碗,跑步冲下楼去。
全艇在楼前小操场上列队。
艇长站在队列前讲话。
“同志们,今天我们艇来了个代理航海长……”
大家的目光向队列前排的江白斜射过来。
“现在我来介绍一下,”崔东山继续说,目光在队列中搜寻到了江白,“对了,你叫啥子名字?”
江白刚刚愉快起来的心情被破坏了,他大声说:
“江--白!”
艇长生气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大家表示一下欢迎!”他也大声说。
队列里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碗筷敲击声。
江白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头儿,沉住气,都这样。”赵亮在身后低声说。
全艇去支队大餐厅里就餐。航海舱和鱼雷舱的部分艇员共用一张大餐桌。
“你好,我是高梁,北方潜校九×届的,”江白刚才在队列中见到的一个年轻的中尉主动伸过手来,白净的脸上现出一种友善的、似曾相识的微笑,“是栋梁的梁,不是红高粱的粱。”
“鱼雷长。”赵亮不知时机地加上一句说明。
江白冲他微笑了一下,这是他到艇上后遇到的第一个校友。
“你好,多关照!”他不由自主地换了一种只有潜校学员才能相互迅速领会的声调,说。
对方一眨眼间就领会了。
“彼此彼此。”
开饭了。江白留意注视着高梁,发现虽只毕业一年,眉目神情和体姿中还是有了许多陌生的、他能感觉到却说不清楚的隔膜的东西。
他想在午休后跟高梁聊一聊,鱼雷舱就在航海舱隔壁。但是赵亮已从楼下跑上来了。
“航海长,艇长让你去艇上顶替动力长值一班更。他现在让我带你去!”
江白发现自己并激动。本来是应当激动的,他就要看到自己服役的潜艇了!
“好吧,走!”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
离开9009艇宿舍区,顺着两旁长满高大椰树的营区中央大道继续向前走,不远就是码头了。
赵亮走在前面,江白对他与艇长的关系生出了兴趣。
“赵亮,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航海长,请你不耻下问。”
赵亮回过头,一笑,露出了一侧的小虎牙。
“你不是信号兵吗?怎么成了艇长的通信员?”
“艇上没有通信员,我是信号兵,潜艇一下海,我就没事儿了,艇长看我闲着,就让我当了他的马弁。到了岸上还这样。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了。”
江白释然。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有认真去想。
潜艇码头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午后的阳光强烈地投射在军港宽阔的水面上,没有风,一排潜艇像被拴紧的钢铁巨兽,整齐、威武地锚泊在码头旁。它们的银白色壳体在微浪中上下起伏,艇体与艇体之间溅起水花,“砰砰”地发出沉重的声响。
9009艇就在它们中间。江白认出来了,这是一艘常规动力潜艇中的B级潜艇。
一个南方人面孔的上尉已在码头前焦急地等他们了。他三十岁上下,有点老相,下巴上不多的几根胡子好久没有刮,工作服上满是机油。
“你是新来的代理航海长吧?……我是动力长徐有常!”他主动开口说,不乏热情地向江白伸过手,迅速握一下,“你来了太好了,我急着回家!今儿是星期天,老婆要加班,孩子没人带。”
江白心里小小地吃了一惊:一个潜艇军官,怎么能……?
他没让自己想下去。
“有什么事要交代吗?”实习期间他什么都干过,知道换更的程序。
“没什么事。”面呈焦灼之色的徐有常忙忙地脱下值更的红袖标,交到他手里,一边说一边跑着离开码头。
赵亮站在一旁冷笑。这是个什么事情都知道的兵。
江白望他一眼。
“动力长家就在基地?”
“不错。他老婆就在本城的纺织厂。”
这也没有什么,江白对自己说。人之常情,虽然我还不能习惯。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上艇。”他对赵亮说。
他踏着跳板上了9009艇。艇舱内值更的水兵是航海部门的张海和严明,他们已经认识了。
“航海长好!”
“你们好,”江白说,“我可以看看咱们的潜艇吗?”
两个水兵笑了。
“你是航海长!”
在潜校时虽已对B级潜艇很熟悉了,他还是很认真地在潜艇内前前后后看了一遍。
心有点热。
这就是他今后生活和战斗的地方啦。如果不发生核战争,这种型号的潜艇至少在目前还是我国海军部队的主力潜艇。
最后他进了航海室,在自己的战位上坐下来。
课堂上学过的东西全想起来了。
他打开了电源开关。耳边响起了远航途中一些不算遥远的声音。
是远航途中严艇长和自己的问答声。
“航海长,报告我们现在的位置!”
“报告艇长,我艇目前位于北纬××°××'××″,东经××°××'××″!”
“航海长,报告敌潜艇方位!”
“左舷××°,距离×链,速度××节!”
“一舱注意,鱼雷准备发射!”
他闭上了眼睛。这样的回忆和想象居然也能成为一种精神的享受。
这个下午,他过得很充实。
上午艇长留给他的一点不愉快消失了。
瞅空儿将海韵借给他的书从小仓库里取出来,他要接着读下去!
5
如果这时有人告诉他,两个月后,他和艇长的关系就会成为一个死结,他自己也不会相信。但事情有它自己的逻辑。
这天下午他在艇上吃了晚饭,动力长徐有常才跑步回来,摘下军帽,一头的汗。
“谢谢,谢谢你一上艇就替我值更,”他对江白说,眼睛里闪着真诚的光,“孩子发烧了。……对了,快上去吧,艇长找你!”
江白爬出潜艇,上了码头。
崔东山站着那里。
最后一抹紫红的晚霞投射在海面上,反射的光将艇长的脸照得红亮亮的。
崔东山用半是猜疑、半是猜疑的目光望着他。
“艇长,你找我?”
“不错。”崔东山说。“政委要转业,回家找工作去了,有些事我得替他做。”
江白努力做到目光平静。
“有什么话艇长就讲吧。”
“代理航海长,我是艇长,你要对我说实话。”
江白嘴唇紧闭,心中勃然大怒。
“你是不是在潜校时犯过错误?”
克制,他对自己说。克制。
“没有。”
“那就是毕业成绩不好?”
江白摇头。
“我是全系总分第一名。”
崔东山对他的语气敏感地皱了皱眉。
“要不你就是得罪了谁!”他几乎肯定地说。
“就我自己所知,也没有得罪谁!”江白还是忍不住了,一字一字重重地说。“艇长,对不起,我能知道你为什么问我这些问题吗?”
崔东山是这么一种人,他已经用话语或行为侮辱和伤害了你,却并不会为此感到不安。
“没啥子嘛,了解一些情况嘛,”他说,一下子又显得愠怒和不耐烦了,好像受伤害的是他而不是你。“没得罪谁,也没犯错误,很好嘛。”
江白猛地意识到他不相信自己刚才的话。
“艇长,我的情况都在我的档案里,你可以去支队干部科去查!”
在渐暗的暮色中,崔东山注意到这个远远地面对他站着的新来的潜校学员目光中闪烁出了真实的愤怒。
这种愤怒的表情让他真生起气来。
“代理航海长,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艇长,对艇上干部的情况,当然要做到心中有数。你刚到艇上,首先要学会尊重领导!”
一种轻蔑的感情从江白心底出现了。他一下明白了:自己没必要再跟这样一位艇长继续理论下去。
崔东山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好了,你刚来,按照支队的统一部署,我有责任带你出去走走,熟悉熟悉社情。”
他也没有再招呼江白,就转身向营门方向走去。
江白尽力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我跟他走吗?……当然要跟他走,他是艇长。可他并不像我心目中的艇长。一位潜艇艇长,就是不能像东方瀚海和秦失那样,英武豪迈,屡立功勋,以其传奇式的英雄行为吸引他的部下并鼓舞后人,至少也该像8334艇的严艇长,热情、豪爽、生气勃勃,并且幽默,他不要求你尊重他,你不知不觉就喜欢和尊重他了!……这个崔东山艇长,竟能开口要求部下尊重他!”他飞快地想。
“可他到底是艇长,你现在是一名海军中尉了,一切行动听指挥。他要你跟他走,你就必须跟他走!”他想。
他跟在崔东山背后走。
一刻钟后,两人走出了营门。
营门前就是因黄昏来临而骤然热闹起来的湾尾街。
江白在惊诧中睁大了眼睛。
白天从基地方向走过来时他经过这条不大的小街,那时他看到的只是两旁林立的楼群,无数的店铺招牌和霓红灯广告,街上行走的车和人却很少,总的印象十分冷清。但此刻,这条远离城市中心的不足一公里长的小街却像中了魔法一样,意外地变成了一条无比拥挤和喧闹的街市。
凉爽的海风从海湾里强劲地刮过来,将街道两旁不多的的椰树林刮得前仰后伏。湾尾街消隐凸现在从高空到地面上上下下密密层层的灯火里,它不再是一条街,而是一条流动着光和影的长河,熙熙攘攘的寻欢作乐的人潮是河道中汹涌的水流,人潮中如同过江之鲫的车流则是河道中的拥堵的行船,而从那一街两旁重重叠叠大开着门户的酒楼、茶肆、饭馆、歌寮、舞厅、娱乐宫、桑拿浴室、弹子房……里传出的音乐和人声,则如同响彻在这条混浊而充满活力的大河上的涛声。
湾尾街刚刚向天下人敞开自己的怀抱,就像一位正当妙龄的姑娘向自己的的意中人裸露开了自己的酥胸。每一扇门都开启了,每一扇门前都灯火辉煌,人来人往,肩摩踵接。而这时那在每一家店铺门前都亭亭玉立着的一两个三五个浓妆艳抹的迎客小姐,就成了大河两旁蔓生的水草开出的妖艳的花,那操着各种方言的国人和操着外国味的中国话的洋人就在这些水草花旁流连不去,终于迷失在小姐身后那一张张明亮的欢乐的吞吐顾客的店门之内。到处是莺声燕语,竹肉齐发。到处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强劲的海风吹不去沉沉的外国香水的气息……
一个与咫尺相隔的军营完全不同的世界。
江白的心警觉起来。
“艇长,你这是……”
迎着闪闪烁烁的霓红灯的光芒,崔东山情绪明显高涨,脸上现出热情和鄙夷交织的复杂情感。
“代理航海长,这就是湾尾街,L城最有名的娱乐街,它可是名声在外,整个东南亚,没有人不知道!”他恨恨地、又像是不无欣赏地说。
江白认为自己还是不开口为好。
崔东山带头向前走。
江白继续跟着他走。
挤进拥挤的人流,崔东山明显地激愤起来。
“我刚参军来到L城,这里还是个跟市中心不搭界的小渔村,老百姓天天到营院里讨饭吃!没想到十几年功无,家家户户都成了财主了!”
江白不说话,他意识到对方不需要他回话。
“这里有几句顺口溜,叫做十万元贫困户,百万元刚起步,千万元不算富,一亿万元小康户!”
尽管江白不想说话,可还是被他的话震动了。
“亿万元才是小康户?”
“不错。这条街不长,从头到尾才980米,千万元以上的户就有几十家,一亿多元的也有两三家!”
江白不由得“哦”了一声。
“想想咱们,一个月辛辛苦苦,才挣几个钱,还不够大款一顿早茶!”崔东山像是忘记了自己身边的谈话对象,大声发起牢骚来。
“这里发展得真快。”江白感叹。
“什么他妈的发展真快,”崔东山不高兴了,回头生气地望着他,“靠的是这个!”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淫秽的手势。“你就说这家娱乐宫--”他突然朝左边一指,“--你知道当地老百姓叫它啥子?”
江白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是一座二层白楼,霓红灯上亮着四个字:海滨桑拿。楼上楼下,灯光通明,声音嘈杂。
“我告诉你,”崔东山冷笑,“它叫湾尾街第一炮台!”
江白没听懂他的话。但忽然间就明白了。
年轻的海军中尉还处在那种别人说脏话自己也仿佛受到污辱的年龄阶段。他的脸在半明半暗的街景中突然热辣辣地烧起来。
崔东山继续往前走。
在一家人影错杂的酒店门前,崔东山又站住了。
“这家酒店你要记住!老板娘叫‘夜来香’,已经被派出所抓过几次了!你年轻,小心上当!”他说。
如果说出门时江白还不知道艇长要带他熟悉什么“社情”,现在明白了。
置身于夜晚湾尾街的人流中,江白突然觉得窒息。这不是他所熟悉和了解的世界,并且也不是他有兴趣熟悉和了解的世界。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条街上呆下去。
他站住。
“艇长,我们回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是坚定的。
崔东山停下,愕然地回过头。
“艇长,如果你只是想让我了解这些事,就不必了。”江白冷冷地说,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洋溢在崔东山脸上的兴奋和厌恶相混杂的热情低落了,暂时被忘却的对于江白个人的猜疑和不满重新浮现出来。
“代理航海长,我并不想带你出来!……我是为你好才带你来这里熟悉熟悉的。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就堵在我们营门口,你还年轻,有什么免疫力?不像我们!……这本来也不是我的事,可政委不在家!……好了,你既然不乐意,那咱就回去!”
他气哼哼地调转身子往回走,又站住,瞪大生气的眼睛望着江白。
“就是你不高兴我还是要告诉你。眼下这种年月,你们这些学生官儿到了艇上,我不担心你们技术不行,就担心你们生活上犯错误!在部队啥子错误都能犯,就是不能犯生活作风错误!你们犯了错误,自己受处分,全艇一年的工作也就完了,--部队对这类事处理起来是严厉的!”
说完话,他再也不看江白一眼,气呼呼地往回走。
江白的脸火烧火燎。他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别人说是要帮助你,其实却是在人格上怀疑你和污辱你!
“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难道这种话不通过用别的方式说出来吗?……我是一名海军中尉,与湾尾街上寻欢作乐的人格格不入!……不错,他是一个艇长,一名海军中校,军衔和职务都比我高,可是这就给了他权利,可以随便污辱我吗?……”
崔东山走了很远,他还没有跟上去。
“我要找他谈谈。……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不是听不听指挥的问题。他是领导,更应懂得尊重别人,不然,别人也是不会尊重他的!”
转身走回去之前,他下了决心。
直到他们一前一后走回9009艇宿舍,谁都没有再跟谁说一句话。
崔东山没有给他留下时间找自己谈话。江白刚回到航海舱,楼下已经响起了艇长粗哑的大嗓门。
“谁值更?”
值更水兵的脚步声。
“去通知代理航海长,今晚到艇上值更!”他怒气冲冲地吼道。
楼上楼下都听到了他的喊声。
值更水兵“噔噔噔”地跑上二楼。
“航海长,艇长让你去艇上值更!”
“现在去不去找他谈呢?……”他想,忽然放弃了刚才的打算,“不,还是先去值更。……谈是一定要谈的,可最好等到他和我的情绪都较为平静的时候。”
但是,这个双方都较为平静的时候迟迟没有到来。崔东山每天似乎都在为什么事处在烦燥和气恼之中。
半个月以后,江白自己也不想找他谈了。
那个晚上以后,江白几乎每夜都被崔东山派到艇上去值更。白天,他则尽可能找一些公差勤务让他做。有时甚至让他一个人去做。
“猴子,叫代理航海长去大食堂帮厨!”
“猴子,支队要一个公差搬东西,叫代理航海长去!”
“猴子,……!”
这样的事情一天天都在发生。一天,赵亮和江白一起从码头上回艇,悄悄地说:
“航海长,别怪我多事啊。”
“赵亮,有话就说。”
“你把艇长得罪了。”
“我?”
“去对他认个错,别老这样。”
“认错?”江白的眉毛竖起来。
“你是潜艇学校出来的吧?”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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