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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

_67 吱吱(当代)
傅庭筠寻思着,让厨房准备晚膳。
晚上,赵凌到了戌初才回屋。
傅庭筠见他又喝了不少酒,打趣他:“你人缘还不错啊大家有事都喜欢找你说。”
赵凌做了个“那是当然”的表情,道:“你相公的人品是很不错的。”
逗得傅庭筠哈哈直笑。
赵凌就趁机涎着脸凑了过来:“今天我们睡一个被子,好不好?”
傅庭筠红了脸,道:“当初不是你自己说我们各睡各的吗?”
“那我不是怕忍不住吗?”赵凌理直气壮地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为了孩子好”
傅庭筠想到他没事就抱着自己亲,娇嗔道:“那你现在就忍得住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赵凌说着,掀了被子就钻了进来,咬着她的耳朵道,“一个人睡太冷了。”
傅庭筠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冬天都过去了,这个时候才喊冷……”
“主要是因为我明天开始又要到宫里值夜了。”赵凌嘟呶着,把傅庭筠抱在了怀里。
傅庭筠心里一软,握了他的手。
赵凌把她散落在腮边的青丝拂在了耳后,柔声道:“快睡吧过两天休沐,我们回去看岳母。”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理智,淡然镇定,反而让傅庭筠有些受不了。
※※※※※
他们去看傅夫人的时候,傅五老爷和傅庭筀都不在家。
送他们出来的傅少奶奶神色黯然,轻声地道:“前几天有人请公公写副中堂,公公原来准备利用休沐的时间给人家写的,结果一听说你们要来,就改口要去拜访朋友。”她说着,表情变得苦涩起来,“还有你大哥……公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说约了朋友出去赏梅,也出去了。”
傅庭筠冷笑,和赵凌打道回府。
谁知道陶牧正坐在他们家南房的厅堂里喝着茶。
“你们伉俪情深,这一大清早的,跑哪里去了?”他迎出来笑着给傅庭筠行了礼,对赵凌道,“我可在你们家等了快一个时辰。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要去找人了。”
“失礼,失礼。”赵氏夫妻给陶牧还礼,赵凌笑道,“好不容易休沐,我们俩口子出去串门了。”对于去四喜胡同的事,他们既不会刻意隐瞒和否认,也不会主动去宣扬和承认。“好不容易休沐,你不在家里歇着陪老太太和嫂夫人,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和陶牧进了厅堂。
傅庭筠见珍珠已端了茶过来,由雨微扶着,进了垂花门。
陶牧留在家里用了午膳和晚膳,直到天黑才告辞。
好好一个休沐日,就这样结束了。
傅庭筠就问赵凌:“怎么?陶牧也要动吗?”
“这种事,谁说得准。”赵凌道,“反正一日不宣布,这事一日不能消停。”
傅庭筠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次日,让郑三娘做了青菜团子,又吩咐郑三带着去见辅国公府的简护卫——自那次简护卫护送他们来京,还热心地帮他们引荐买了这宅子之后,郑三和简护卫又都是豪爽的性情,两人渐渐地熟了起来。
“你问问简护卫,颖川侯调回京都后,是谁接颖川侯的手?”
“颖川侯要回京都了?”郑三大吃一惊,“可怎么外面的人都在传,颖川侯要升任陕西巡抚了呢?”
傅庭筠想到上次吴夫人说的,道:“我也只是听了个音。不过,颖川侯升迁到哪里也不可能升迁至陕西巡抚。陕西巡抚,是文职。”
郑三“嗯”了一声,去了辅国公府。
简护卫是颖川侯的人,赵凌又是得了颖川侯的推荐才有的今天,算是颖川侯的人马,郑三既然关心地问起这件事,他觉得也没有什么可瞒着的,直言道:“我也听说侯爷要挪地方了。不过,我听说是在五军都督府都督和辽东总兵之间选一个。我听府里的一些有头有脸的管事私下议论,好像国公爷的意思是想让侯爷回五军都督府,让四爷去陕西都司任个同知或是佥事,而侯爷的胞兄,辅国公府世子爷的意思,却是让侯爷去辽东……反正这里面的事挺复杂的,侯爷到底是去五军都督府还是去辽东,不到圣旨下来,只怕没有个定论。”
“辽东总兵”傅庭筠听到郑三的话很是震惊。
几位总兵里面,辽东总兵最特别。他授征虏将军衔,管着整个东北防线,手下有协守副总兵一人,分守参将五人,游击将军八人,守备六人,坐营中军一人,备御十九人,领兵十万,有骑兵三万,离京都最近的卫所,四日疾行即可到达京都。
何况颖川侯在甘肃时一手建立了让蒙人闻风丧胆的追风营
如果皇上对颖川侯有所防备,为何提出让他去辽东?如果皇上依旧信任颖川侯,那陌毅等人又有何好慌张的?
傅庭筠想到了陶牧。
他和赵凌说话的时候目光平静,神色轻松,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郑三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雨微却神色有些紧张地走了进来:“太太,肁先生来了,说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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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潭柘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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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庭筠却不让赵凌打马虎眼,娇嗔痴缠,非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可。
赵凌见她态度坚决,这事实在是绕不过去了,只得无奈道:“立冬的那天不真好是休沐吗?我们都没能休成。直到腊月二十才补了我们一天。陌毅就邀了我们几个去百顺酒楼喝酒,后来遇到了旗手卫的右卫同知马大人,非要叫个唱小戏来的不可。过多喝了两杯就已是满口胡言,不想和他多打交道,只说家里有事,要先告辞。”他说着,脸上露出分冷峻来,“谁知道那姓马的听了,却直嚷着我不给面子,还说起他祖上的事来……陌毅见我脸色不虞,频频朝我使眼色,又出言劝那姓马的,只说是你有了身孕,家里没个长辈照应……谁知道这话传来传去,就变了样。”
傅庭筠笑容渐敛,道:“那姓马的是什么出身,竟然这样的咄咄逼人?不过是不和他去喝花酒罢了,就这样的诋毁人”
“他这种,能有什么好出身。”赵凌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怕人瞧不起,夸夸其谈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种事,越辩越容易生事。
可傅庭筠心里到底替赵凌委屈,不由道:“都是那个陌毅,说什么不好,非说我怀着身孕一个人在家里,你遇到他,准没有好事”说着,她眼珠子一转,道,“你可知道陌毅家里的情况?他的夫人会不会来京都?”
“陌家子嗣众多,我只知道他是宗房的子弟,家里有一妻两妾,四个儿子,其他的情况就不太清楚了。”赵凌道,“据说他的夫人年后带着妾室和儿子来京都,我估算着,应该四月中旬会到。”
一般的人出门都会过了元宵节。
傅庭筠心里有了主意,笑道:“到时候可要去庆贺庆贺才是。”
赵凌听了笑着摇头:“你可别乱来”
“你放心好了。”傅庭筠抿了嘴笑,“我就是给他个教训而已。谁让他总是乱说话的。”见赵凌神色间颇不以为然,笑着依在了他的怀里,卷着他的衣襟带子道:“我这些日子天天在家里,你不让我拿针,我不是看棋谱,就是练字的……我想去大相国上午,你哪天陪我一起去吧?”
赵凌面露疚意:“我这两天抽空和你去。”
可过七、八个两天,赵凌也没有抽出空来——先是二月二十一日太皇太后生辰,然后三月十二日皇后娘娘千秋,接着是三月二十日万圣节……傅庭筠跟赵凌说了一声,由郑三护送,带着雨微去了潭柘寺。
潭枯寺离京都有二十余里,寺内古树参天,佛塔林立,巍峨的殿宇依山而建,布局巧妙,错落有致,更有翠竹名花点缀期间,环境清优雅致。
傅庭筠月份已经有些重了,她由雨微扶着,有些艰难地给观世音菩萨行了跪拜礼。
雨微紧张地在一旁护着。待傅庭筠上完了香,她搀着傅庭筠的胳膊,不由小声抱怒道:“太太也真的,有什么事吩咐我们这些人一声就是了,何必要自己亲自来这一趟?要不,您跟九爷说也是一样——他可以帮您到寺里来敬香。可你却无论如此也不答应。这要是磕着哪里了,奴婢可怎么向九爷交待……”说话,有跟着父母来寺里敬香的小孩子你追我赶地从她们身边跑过,雨微将傅庭筠护在了向后,等那群小孩子跑过,松了口气,这才重新搀了傅庭筠的胳膊。
傅庭筠望着那群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不禁莞尔。道:“心诚才灵,自然要亲自走一趟才是。”
雨微欲言又止。
她实在想不通傅庭筠心里还有什么愿望。
九爷不用说,对太太百依百顺,就是太太原来最担心的傅家五老爷,也因为九爷的缘故现在对太太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的……
雨微思忖着,就听见傅庭筠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声道:“我特意来求菩萨,让我生个男孩。”
她愣住。半晌才低声道:“九爷不是说,儿子女儿都喜欢吗?而且还说如果能先开花,后结果,正好凑成一个‘好’字,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瞧着九爷的样子,不像是哄您开心的样子……”
“我知道。”傅庭筠说着,眼角就好像有点湿起来,“正因为九爷待我这样好,我才不想回为我耽搁了他的前程。”她把赵凌为她婉言拒绝了皇上的事,“……九爷不过是放心不下我。如果我生了儿子,赵家后继有人,再有这样的事,想必九爷也少了很多的顾忌。”
这件事雨微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连声道:“太太放心,九爷请来给您把脉的那个大夫也不说了‘肚子圆圆是女儿,肚子尖尖是儿子’,”说着,又打量了她一眼,“您的肚子就是尖尖的。”
两人小声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大雄宝殿前院子中央的那种座约有两人高的硕大香炉旁,迎面一群衣饰光鲜的护卫、婆子、婆鬟簇拥着两位妇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位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乌黑的头发梳了个京都时兴的牡丹髻,戴了金镶玉的钗簪,穿着宝蓝色妆花褙子,皮肤白净细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明亮犀利,透着几分女子少有的威严。
另一个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清丽绝伦,穿了件湖绿色的素面杭绸被子,目光流转间却流露出些许的妩媚来,引得来进香的人频频回首。她却面带笑容,落落大方地任人打量着。偶尔和看她的人视线碰到了一起,还会微笑颌首,风仪绰约,让人心动。
傅庭筠忙低下了头,整了整了风帽,把脸藏在了风帽的阴影中,和那群人擦肩而过。
雨微也是个有眼色,低头跟着傅庭筠,一直到出了观音殿,她这才低声问道:“太太,那是群什么人?怎么您也要回避?”
“是南京丰乐坊俞家的三夫人束氏,”傅庭筠道,“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跟在俞夫人身边应该是俞夫人的儿媳妇范氏了。”
雨微骇然。
傅庭筠忙安慰她:“没事的这次是巧合——听说俞家少奶**嗣艰难,潭枯寺又有观世音的道场,想必俞夫人是带了俞家少奶奶来求子的。”
雨微一阵后怕,道:“还好没有认出来,这要是认出来了,太太可怎么解释啊”又道,“要是五老爷愿意帮着太太出面就好了。”
听得傅庭筠也是一阵叹息。
在别人眼里,她到底是傅家的女儿。怎样解释她的存在,大家最好能有个统一说法才好。
左俊杰诬陷她的事,毕竟是傅家的家事,最好还是在傅家内部解决最好。
正如雨微说的,如果父亲愿意帮她出现,她何苦避开俞夫人?
她就想到自己曾托人给大伯母带了信封去。
到现在也没有回音,不知道大伯母收到了信没有?
或者是要写信去金华,和在任上的大伯父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恐怕到时候还有一番波澜吧?
傅庭筠思忖着,由雨微搀扶着,慢慢往山下去。
出了山门,就围上几个乞丐来。
“太太行行好”
“太太,保佑您生个大胖小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钱。
傅庭筠见这乞丐里面有两、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有两、三个还在总角的孩子之外,竟然还有个穿着长衫的青年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那人也瞅了过来。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傅庭筠“啊”地一声惊呼,青年乞丐则拔腿就跑。
“快,快帮我把那人抓起来。”傅庭筠厉声尖喝,指了青年乞讨的背影,“他偷了我们的东西。”然后急急回头,对雨微叫道,“左俊杰,那个人是左俊杰”
雨微脸色发白,提起裙裾就朝青年乞丐追去。
傅庭筠也想追过去,却被那几个乞丐给拦住:“太太,您行行好吧”
她忙掏了几个铜子撒了出来。
几个乞丐一窝蜂地蹲下去抢。
傅庭筠趁机朝着左俊杰逃走的方向去。
潭柘寺外行人如织,郑三的马车远远地停在山脚。
傅庭筠在人群中穿梭了半晌,既没有看见左俊杰的影子,也没有看见雨微的影子。
肚子隐隐有点疼。
她不敢再找,坐在一旁的石栏杆上歇息。
有慈眉善目的提着香篮的老太太过来问:“这小媳妇,怎么了?和家里人走失了?”
“不是。”傅庭筠镇定地笑,“是去帮我买东西了。”心里却惊涛骇浪似的。
左俊杰怎么会跑到京都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又怎么会在潭柘寺附近乞讨?
上次她和赵凌来潭柘寺上香的时候也曾遇到了乞丐,怎么没有看见左俊杰?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老太太笑着点头走了。
不一会,雨微找了过来。
她忙扶了傅庭筠:“太太,让他给跑了……”
傅庭筠见她满头是汗,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忙道:“他既然也到了京都,就是把京都城翻个遍,我们也能把他揪出来。”说着站了起来,“走,我们去找郑三,让他想办法弄几个人来帮着继续找。我就不相信,他水过无痕,就这样凭空不见了。”
雨微点头,扶着傅庭筠往停车的地方去:“我看他对周围好像很熟悉似的,右一下,左一下的,钻到个小胡同里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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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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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死心
郑三以财物为盗为由,很快找了几个常年盘踞在潭柘寺附近的闲帮帮着找左俊杰。
直到日落西山,傅庭筠几个再不回城就要晚了,也没有左俊杰的消息。
傅庭筠有些失望,吩咐郑三:“除了事先讲好的报酬,再多付他们二十两银子。只说那乞丐偷走的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是家母所赠,于我十分重要。请他们帮着留意,要是能帮我们找到了乞丐,另有五十两银子酬谢。”
郑三应声而去。
雨微不甘心。但看到傅庭筠凸起的小腹,她咬了咬唇,道:“太太,要不我留下来继续找……”
“不行太危险了。”傅庭筠想也没想地立刻否决,“我们先回去,等和九爷商量了再做计较。”
雨微虽然应喏,但神色微黯。
郑三撩了车帘。
“太太,多亏你您多给了二十两银子。”他面露喜色地道,“那群闲帮告诉我说,偷东西的乞丐是半年从通州那边来潭柘寺的,在离潭柘寺不远处的一座破屋落脚,是个叫什么禄阿鼠的地盘。他们这就去跟禄阿鼠打声招呼,要他三天之内把人交出来……让我们只管安心在家里等他们的消息就是了。”
“果真是蛇有蛇穴,鼠有鼠窝。”傅庭筠露出愉悦的笑容来,“这件事你好好盯着,务必要把那个乞丐找到。”她说着,神色渐冷,“该花钱的地方就花,你不用顾忌,只管到我手里来支银子。”
郑三应“是”,又去和那帮人交涉了片刻,这才赶着马车回了城。
“去四喜胡同。”傅庭筠吩咐郑三。
郑三微微一怔,很快调转马头,朝四喜胡同去。
马车里,雨微惊讶地望着傅庭筠:“太太,您这是要……”
“我想把左俊杰在潭柘寺行乞的事告诉父亲……”傅庭筠说着,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然后呢?
五老爷是欢天喜地帮着太太找左俊杰呢?还是会大声喝斥太太惹是生非,把一件本已平息的事情又搅得翻天覆地呢?
雨微静静地望着傅庭筠,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却看见傅庭筠紧紧地抿了抿嘴唇,然后别过脸去,望向了车窗外。
那平静目光,淡然的神色……在此刻此时却隐隐让人生起股怪意之感。
如同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剑拔弩张。
雨微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第一次怀疑,自己这样不依不饶地要把当年的事说个清楚,会不会对太太也是种伤害呢?
沉默中,他们很快到了四喜胡同。
各家饭菜飘香,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傅五老爷见小厮进来禀说“赵太太”来了,装做没有听见的,将碗递给了儿媳妇:“再添一碗。”
傅少奶奶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慌忙地接过碗去盛饭。
傅庭筀却冲着妻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低声喝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傅少奶奶满腹委屈地说了声“是妾身不对”,含着眼泪将碗双手递给了傅五老爷。
傅五老爷接过碗,夹了块鸡肉,和着饭一起扒到了嘴里,细嚼慢咽着,露出个淡淡的微笑:“嗯,这道菜还做的不错。”满意地继续吃着饭。
小姑还在外面等着呢
到底要不要请小姑进来?
傅少奶奶如坐针毡。
来报信的小厮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住地用眼神向傅少奶奶求助。
傅少奶奶苦笑。
耳边响起傅庭筠的声音:“大家在吃饭呢?”
傅五老爷拿箸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锋芒。
傅庭筀则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你来干什么?”身后的椅子猝不及防,“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给本来就气势不显的那声大喝平添了些许的狼狈。
傅少奶奶则是大大地松了口气,朝着傅庭筠善意地笑了笑,忙斟了杯茶过去,却不敢喊她“小姑”,含含糊糊地哼了两声,道了句“请喝茶”。
“啪”地一声,傅五老爷的筷子就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碟儿碗儿被震得“叮咚”直响。
傅庭筠没等傅五老爷开口训斥,笑着对傅少奶奶说了声“有劳”,接过了茶盅。
“今天我去潭柘寺上香,不仅遇到了俞夫人和她的儿媳,”她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坐在上首的父亲,“而且还遇到了左俊杰”
“你说什么?”傅五老爷惊骇地望着傅庭筠,脸色刹那间煞白,嘴唇止不住的抖动起来,“你,你说你遇到了俞夫人和左俊杰?”
“不错”傅庭筠上前两步,凝视着父亲,“我不仅遇到了俞夫人,还遇到了左俊杰”
傅五老爷英俊的面孔闪过一丝惊恐:“那俞夫人可认出你来了?你又是怎么说的?”语气里透着不容错识的迫切。
“我避开了俞夫人。”傅庭筠目光如钩,直直地盯着傅五老爷,“俞夫人没有看见我。”她发现父亲长长地吁了口气,神色有所舒缓,“左俊杰在潭柘寺附近乞讨,看见我,像受惊的兔子似的拔脚就跑,雨微追了他半天工夫也没有追到……赵凌今天在宫里当值,我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可要是再拖下去,只怕左俊杰就要跑了。我想请父亲帮我抓了左俊杰,有些话,正好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我知道了。”这一次,傅五老爷既没有表现得不屑一顾,也没有表现得视而不见,而是面露严竣地道,“这件事,我会来处置的,你不要再管了,免得平地生波,又惹出许多事端来。至于俞夫人那里,”他沉吟道,“要是俞夫人问起,你就说当时华阴乱糟糟的,和家人失散了,家人以为你死了,报了我们,我们就以病逝的名字发了丧……”
雨微听着,止不住热泪盈眶。
五老爷终于愿意帮着太太了……等抓到了左俊杰,知道太太是冤枉的,五老爷肯定会和太太冰释前嫌了。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夫人也不用整天和五老爷置气了……
她越想越高兴,不禁朝傅庭筠望去。
傅庭筠面沉如水,哪里有半点的欢喜
她不由错愕。
※※※※※
回到家中,安心正在前院团团打着转。
看见雨微扶着傅庭筠进来,他精神一振,面孔都明亮了几分。
“太太,酉初时分九爷就派了人回来问太太是否平安从潭柘寺回来了。”安心上前给傅庭筠行了礼,“见太太没有回来,每隔半个时辰就差了人来问,这都前前后后来了四拔人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我只好出城去找了。”他说着,就听见门外有人喊:“安心哥,太太可回来了?”
安心看了傅庭筠一眼,忙应声而去,很快折了回来:“是九爷派来的人,问太太回来了没有。知道太太回来,松了口气——九爷急得不得了,您要是再不回来,九爷就要托今天没有当值的陌大人去找您了。还说,钦天监的人说这几天会下暴雨,天气也会变冷,让太太派郑三把家里的门户都检查检查,您记得要添加衣裳,别着了凉。”
傅庭筠笑着应了,和雨微进了垂花门。
晚上,她睡不着,喊珍珠点了灯,歪在炕上打谱。
雨微看到灯光叩门。
“我陪太太说说话吧”她披着小衣坐到了傅庭筠的对面。
京都仲春的夜晚还有些凉。
傅庭筠想了想,吩咐珍珠去给雨微拿了床薄被:“你去歇了吧,这里有雨微陪着我就行了。”
珍珠笑着曲膝应是,退了下去。
雨微就问傅庭筠:“太太,老爷不是已经答应帮我们了吗?您为什么反而不高兴了呢?”
傅庭筠捻着手中的棋子,沉默半晌,这才低声道:“你可曾发现,当老爷听说我们同时遇到了俞夫人和左俊杰的时候,按道理,不管是为了傅家的名声还是为了帮我洗脱冤屈,老爷都应该着紧左俊杰才是,可老爷却恰恰相反,他第一时间却是问起了俞夫人的事,而且还叮嘱我,再遇到俞夫人的时候应该怎样解释……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她没有像从前那样称傅五老爷为“父亲”,而是称了“老爷”,一个晚辈对长辈的称呼
雨微心中一慌,道:“五老爷肯定没有想到我们会遇到俞夫人,意外之下,所以才……”
傅庭筠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俞夫人曾经派人探望过母亲,我们又同住在京都,碰面的可能很大,就是意外,也应该是意外我们怎么遇到了左俊杰才是?”
雨微默然。
傅庭筠又道:“老爷竟然让我说是因为当时华阴有流民,我和家人失散,所以家里才以病逝的名义给我发丧,这样一来,岂不承认了华阴城里一直关于我被流寇劫走失贞的流言蜚语不谋而合?这将置九爷于何地?又将置我于何地?我又有何面目理直气壮地活在这世上?这,是爱护我的心吗?”
“太太……”子不言父过。雨微惊惧地望着傅庭筠。
傅庭筠突然笑起来,笑容无力而苍白:“雨微,我想问你,你这些日子一直劝我和老爷和好,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雨微很想说是真心话,可话到嘴边,望着傅庭筠眼底闪烁的悲怆,她只觉得心中生疼,那违心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以后,你就不要再劝我了。”傅庭筠笑道,“也不要再劝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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