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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

_2 吱吱(当代)
祖母气得直哆嗦,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地和大堂嫂说句话。
大堂嫂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跑到左俊杰房里劈头盖脸一通教训,偏偏那左俊杰还不以为然:“好了,好了,既然你为难,我就听你的娶了二小姐算了”一副纡尊降贵的口吻。
大堂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伏在大太太床头就是一通哭。
大太太是又急又恼,为这事两天都没有下床了。可一个是为自己亲生儿子守节的儿媳妇,一个是自己庶出的女儿,再大的气,也只能断了胳膊往衣袖里藏。过了几个月,把二堂姐许配给隔壁蒲城县一位姓黄的童生,没两年,黄姐夫病逝,留下了个刚满月的女儿,家徒四壁,靠傅家接济才有隔夜之粮。
郝剑锋却一路富贵,几年间做到了吏部左侍郎。
后来黄河在河南开封祥符决口,河南巡抚弹劾河工石料以次充好,曲扬和大伯父都被牵扯其中,大伯父还因此被革职。风波过去,大伯父为了起复之事找过郝剑锋,郝剑锋不知道是怕沾了这些是非还是惦记着当初傅家的拒婚,甚至没有见大伯父一面,更别说帮忙了。
大太太想起来就意难平,连带着大堂嫂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时的情景是大堂嫂连夜让人在后街帮左俊杰典了个院子让他搬出去。
左俊杰脸色铁青,冷笑数声,什么东西也没有带,扬长而去。
没几天,就到西安府一位柳姓人家做了西席。
第二年,他乡试落第。
年底,左俊杰回到华阴,不顾大雪纷飞,在大堂嫂的门前跪了整整一天,任谁拉也不起来。
碍着情面,二伯母、二伯母、四伯母、母亲和六婶婶纷纷到大伯母面前帮着左俊杰说好话。
大堂嫂看着神色挫败、面黄肌瘦的胞弟,想到娘家只剩这根独苗,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大太太直叹气,亲自去求祖母,让他重新回到傅氏族学读书。
从那以后,左俊杰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待他中了举人后,又置田买仆,在广涛巷安了家,成了华阴众人眼中的金龟婿。
四伯母就打起他的主意来。
“当时亲事没说成,那是因为二丫头既是庶女又没有嫁妆,他这种心高气傲又有本事的人当然不乐意。”她对四老爷道,“我们家五丫头可不一样。不仅是嫡女,而且还长得漂亮,除了公中的陪嫁,我这里还有三百亩良田,二千两银子的私房给她。”
“那怎么能行”四老爷头摇得像拨浪鼓,“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傅家的女儿赖上他了呢”
“哎呀,你怎么一根筋啊”四伯母嗔道,“你想想,大伯虽然被革职了,但他毕竟有功名在身,见到县令都有个座位,五叔就更不用说了,如今是翰林院的侍讲,还给皇子们讲经,说不哪天就成了帝师,前途无量。二房的三丫头嫁了个举人,三房的七小子今年中了秀才,六房的大舅爷是进士……只有我们这房没一个有功名的。你难道想一辈子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啊?就算你不在意,儿子女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四老爷沉思良久,还是点头同意了。
四伯母就央了母亲做这媒人。
母亲觉得这不是什么良缘,委婉地拒绝了。私底下曾和她说:“左俊杰不过中了个举人,就连赚印子钱的王小虾将田产寄在他名下都敢收,行事有些不知轻重,只怕还要惹出祸端来。”
四伯母就去请了六婶婶出面做媒。
六婶婶提醒她:“听说城北的韩家想把女儿嫁给左俊杰……”
城北韩家是做竹器生意的。
四伯母闻言撇嘴:“这量媒量媒,总要量一量才知道合适不合适嘛”
六婶婶无法,只好去跟大堂嫂说。
大堂嫂这次可不敢再拿主意了,差了贴身的妈妈去了趟广涛巷,算是给四伯母一个交待。
妈妈回来道:“表少爷说了,城北韩家开出五千两的陪嫁银。”
大堂嫂气得倒仰,回了四伯母:“已经与城北韩家议亲了”
有谁宁愿娶商家女也不愿意和傅家结亲?
四伯母觉得是大堂嫂不得力,悄悄派人去打听。知道是因为陪嫁银,直接让人带话给左俊杰:“我们家五小姐除了五千两银子的陪嫁,还有三百亩良田。”
韩家一心指望着有个举人女婿好给他们家撑腰,以后做生意甚至是徭役税赋都可以沾沾光,仔细算了算帐,让媒人跟左俊杰说:“除了家里五千两银子的陪嫁,还有一间铺子,每年也有五百两的进账。”
四伯母道:“是一间每年五百年银子的铺子要紧?还是傅氏的女婿要紧?”
事情被传到了祖母那里。
祖母当着屋里服侍的给了四伯母一巴掌,做主将五堂姐许配给了潼临县姚举人的儿子。
左俊杰知道后再也没有踏进傅家一步。有次酒醉后对人言:“那老乞婆屡坏我的好事,总有一个天我要让她后悔。”
这话不知怎地就传到傅家人的耳朵里,没有一个人敢在祖母面前透露只言片语,只是走路都要绕开广涛巷。
大堂嫂在傅家更是低头做人。
左俊杰见知道就扬言:“……非官宦人家的小姐不娶”和韩家的亲事也吹了。
可华阴毕竟是个县城,又有几户官宦人家?看中他的,拿不出多的陪嫁,他觉得有失颜面;他看中的,知道他和傅家的纠葛,又觉得他薄情寡义,没有气节。华州和西安府的官宦人家多些,可人家的眼界更高。兜兜转转的,左俊杰的亲事一直没有着落。
直到两个月前,他突然找到母亲,态度恭谦地说有要事协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母亲遣了身边服侍的。
“五太太,”他煞有其事地恭敬揖礼,“我和九小姐情投意和,想结百年之好,求五太太成全。”
如晴天霹雳,母亲呆立当场,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回过神来只觉得可笑:“我们家九丫头从小就和南京丰乐坊俞家的大公子订了亲。左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十岁的时候,曾陪着祖母探望远嫁南京的姑母,在功德寺上香的时候,遇到了俞氏的二夫人束氏。
俞家的玄祖、曾祖、曾叔祖都曾做过国子监祭酒,祖父任翰林院侍讲学士时曾两次主持江西乡试,到了俞国栋、俞国梁、俞国材这一辈,兄弟三人先后金榜提名,任翰林院庶吉士。后来俞家二老爷俞国梁累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督察百官,纠劾百司,大老爷俞国栋、三老爷俞国材为了避嫌,一个外放湖广荆州任了知府,一个不愿意离开江南,索性辞官回家做了陶翁。是江南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
或者是天下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俞家这些年在仕途上一帐风顺,在子嗣上却日见艰难。兄弟三人,只有二老爷俞国梁在三十二岁时才添了个儿子。
这束氏,就是俞家大少爷的生母。
她虽然不是俞家的宗妇,可她为俞氏续嗣有功,丈夫又是兄弟间官位最高之人,在俞氏可谓走路都带着风,无人能捋其剑芒。
姑母的夫家与俞氏有些渊源,既然遇到了,就一起用了午膳。
不知道为什么,束氏很喜欢她,一直和她说话。
祖母见了就和束氏说起她小时候趣事来,把个束氏逗得开怀大笑。
没几日,束氏就请了媒人来为儿子俞敬修提亲。
祖母很高兴,甚至没有问一问母亲的意思,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交换庚贴,小定,都是在南京完成的。
母亲心里很是不满,写信给丈夫,委婉地诉苦:“……那俞公子不曾见过,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
五老爷很快回了信。信中说,俞家大公子自幼就有慧名,五岁启蒙,十二岁读得懂《四书注释》,如今又拜在江南大儒范坤门下学习制艺,以后前程远大,是一等一的良缘。让母亲好生管教女儿,别到时候嫁到俞家坠了傅家的名声。
母亲安下心来,拘了她的性子带在身边指点,几乎从不离身,女儿怎么突然间就与左俊杰有私情了呢?

之前在《庶女》设了个龙套贴,会选些合适的名字用在合适的章节,大家还是在书里找吧,我就不一一说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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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定计
第四章 定计
母亲是不相信。
那左俊杰好像知道母亲的心思一样。
“是不是误会,五太太看了这个就知道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方肚兜:“这是表妹给我的定情信物”
侥是母亲当家多年,不知道处置过多少突发事件,一时间也神色大变。再看那肚兜,半新不旧的宝蓝色湖绸,盛开的紫玉兰,用粉色丝线勾勒花瓣,都是她喜欢的颜色、花样,惯用的女红手法。
“你……”母亲再也没办法保持淡定从容,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难道女儿真的做出了这等糊涂事……
母亲急急地伸手去拿,想看个仔细,辩个真伪,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左俊杰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那么的显眼,那么的刺目,就像在打她的脸。
母亲羞愤不已,却不敢发作。
世人都喜欢看热闹,特别是这种热闹。没有的事都会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哪里还经得住左俊杰这样一番折腾。到时候只要有一丝风声透出去,傅家百年的声誉被毁于一旦不说,就是她和母亲的名声也完了,轻则被人耻笑,一辈子低头做人,重则被赶出傅家,没有立足之地……
可就这样任左俊杰捏拿……只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让事态越发得不可收拾。
母亲伸在半空中的手缩了回来。
怎么也得敲打敲打他。
要不然,他还以为五房是好欺负的。
母亲慢慢地坐了下来:“要是那些姨娘、小妾一喊自己丢了首饰、银两,我就把家里的丫鬟、媳妇子都审一遍,我看,我这太太也不用当了。”毫不客气地赶他,“我正好有话要和令姐说,就不留左公子了”又警告他,“虽说左公子今非昔比,可这举人告进士的事,我还平生未闻,到时候左公子肯定会闻名遐迩,惊动省京两处的官员。说起来,省京两处的那些官员不是我们家老爷的同科就是曾经的同僚,我们老爷一向为人谦和,要是知道自己因这件事承了故交的情,只怕会雷霆震怒,我寻思着,要不要提前写封信去给我们家老爷解释一番,也免得事到临头我们家老爷责怪我这个做太太的管家不严,行事荒诞”
左俊杰额头青筋直冒,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竟然讥笑他如姨娘、小妾……还用他姐姐压他,暗示五老爷和部省的官员都有私交,要坏他的名声……
他目露凶光。
母亲看得胆战心惊,却退无可退,只得高声喊着妈妈:“表少爷要走了,你们帮我送送”声音已隐隐有些发颤。
槅扇立刻被推开,候在外面的仆妇脚步沉稳鱼贯着地走了进来。
左俊杰定定地望着母亲。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吭不响,谁说什么都只是附和的五太太竟然有这份定力,倒是自己小瞧了这个女人。看样子,得下点猛药才行
“既然五太太觉得这事应该禀五老爷一声,那我就等五老爷的消息好了。”他阴森森地道:“到时候九小姐嫁入我们左家之后,五太太别后悔就是了”说完,丢下肚兜,“九小姐亲手绣的东西,我手里还有很多,就留给五太太做个念想吧”然后扬长而去。
还有很多……
母亲闻言如遭雷击,在左俊杰面前的强硬很快冰消瓦解,焦灼地吩咐进来的妈妈:“快,快把九小姐和碧波家给我叫过来”
碧波家的叫如诗,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了父亲的小厮碧波,最得母亲的信任。
她们一前一后地到了母亲的屋子。
“关门”母亲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冷冷地吩咐身边服侍的,扬手就将一团东西朝她们扔去。
“你们做的好事”东西轻飘飘落地,是个半旧的宝蓝色肚兜。
她们面面相觑,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肚兜上,很快发现了问题。
“这,这不是我的……怎么会在这里?”她吓了一大跳,心中顿生不妙之感,“出了什么事?”
碧波家的则满脸狐疑地望着母亲。
母亲冷“哼”了一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她既震惊又委屈,既愤怒又惶恐:“娘,我和那左俊杰连话都没有说过,怎么会有私情?”她跪在了母亲的面前,“傅家虽然称不上钟鸣鼎食,却也不是什么寒门小户。我长这么大,身边何曾断过人?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就是瞒得过您,也瞒不过身边的人。娘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乳娘,可以去问依桐、雨微……”又诅咒发誓,“要是我做出了这等不知廉耻、有辱门庭之事,就让我天打五雷轰……”自己清清白白的人,被左俊杰这样诬陷,还要当着母亲和碧波家的面辩解,情难以堪。
她难过地落下泪来。
“给我站起来好好地说话。”母亲怒视着她,“我来问你,东西是不是你的?”
傅庭筠语凝,一个“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的东西怎么会到了左俊杰手里?”母亲咄咄逼人,怕人听见而故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你不好好想想这事是谁干,却只知道在这里哭哭啼啼、大嚷大叫,你以后嫁到俞家怎么管家?怎么当主母?我算是白教了你这么多年。”
“娘”她愕然地望着母亲,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泪水。
母亲看得心中一软。
女儿年纪还小,哪里经历过这些,遇事不免有些慌张,自己对她的要求还是太严厉了。
“我就是信不过傅家的规矩,难道还信不过自己教出来的女儿”她语气缓和了不少,“我知道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紧紧地抱住了母亲。
这个时候,有什么比亲人的信任更让人觉得感动与温暖的呢?
可为什么她心里的悲伤酸楚始终不能消弥……
碧波家的早就急得团团转,此时才敢开口说话:“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俞家马上就要派人来商定婚期了,这要是让俞家的人知道了,不管有没有这种事只怕心里都会有个疙瘩。纵然不退亲,九小姐嫁过去了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到时候九小姐可怎么办啊?”
“我找你们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母亲掏了帕子给她擦脸,忧心忡忡地道,“这个左俊杰,虽然品行恶劣,却是个聪明人,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不顾颜面重新回到傅家了。他既然敢和我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怕早有了万全的打算。今日受了我的激将法愤然而去,指不定明天又会出什么妖蛾子。能知道庭筠习惯的,肯定是贴身之人。这件事纵然不是她们做的,也与她们脱不了干系。”母亲最恨那些仆妇在背后捣鬼,语气很是严厉,“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个忘义背主、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找出来,查清楚庭筠屋里到底还丢了些什么东西。否则我们在明,左俊杰在暗,防不胜防,只能被动地挨打。”
“五太太,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碧波家的同仇敌忾,立刻道,“这些年我帮着您管事,九小姐屋里的丫鬟、媳妇子我都知根知底,查起来也方便……”
“不,这件事我亲自来”母亲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吩咐碧波家的,“你去收拾东西,让外院准备车马,我们明天去碧云庵上香。”
这个时候还去上香……
碧波家的惊讶地望着母亲。
母亲点头:“左俊杰和大伯是姻亲,当初让他住进来也是大伯的意思。他这样闹腾,如今我只好找大伯出面管管他。”母亲有些担心,“不过,左俊杰现在这样,也不知道大伯父管不管得住?管得住还好,万一管不住,只怕还要闹腾……不如让庭筠出去避一避。”母亲低声道,“我屋里的绿萼和寒烟忠厚老实、乖巧听话,我很放心。你到时把这两个丫鬟带上。只说庭筠马车劳顿中了暑,需要留在庵里静养,我带着其他人回来,你和绿萼、寒烟就留下来服侍庭筠,待事情过去了,我再派人去把你们接回来”
这主意好。
万一左俊杰真的闹起来,免得九小姐在家里受气。
碧波家的曲膝应“是”,退了下去。
她一直低头站没有做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迟迟早早会被传出去。
家里这么多姊妹,左俊杰为什么就选中了她?
待碧波家的走了,她忍不住问母亲:“我从来没有得罪他,对大堂嫂也是毕恭毕敬,他为什么要害我?”眼泪再次簌簌落下。
这真是飞来的横祸
母亲的眼眶也红了,安慰女儿:“他就是个疯狗,乱咬人”
她直直地望着母亲:“大伯父对左俊杰有大恩,他……他肯定会听大伯父的话,对吧?”
如果左俊杰还顾念着旧情,又怎么会做出这般下做的事来
望着她满是希冀的面孔,这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母亲强做欢笑:“所以我要去求你大伯父,让你大伯父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是吗?
那为什么母亲看她的目光闪烁不定。
“母亲,您给父亲写封信吧”她猛然抓住了母亲的衣袖,恳求道,“父亲是翰林院侍院,连皇上都要听他讲经,他一定有办法……他一定有办法……”
“好,我给你父亲写信”母亲抱住了她,眼泪打湿了她肩头的衣衫,“你好好在碧云庵里住着,哪里也不要去,如果有人去你那里说什么,你一概装作不知道。我很快就会去接你了”
她茫然地点了点头,心里钝钝地痛。

这两天写出来的文不太满意,改来改去的,更新的时间有点不稳定,还请大家原谅。我会尽快调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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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避祸
第五章 避祸
那天晚上,她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母亲才从大伯父那边回来。
她忙迎上去帮母亲更衣:“大伯父怎么说?”眉宇间透着几分期待。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母亲脱了褙子换上了绸衫,“你大伯父已经派人去叫左俊杰了。家里的丫鬟、媳妇、婆子,你大伯母也会帮着约束约束,不会让她们胡说八道的。你就放心去碧云庵住些日子,散散心。”
流言蜚语像风一样,怎么阻止的了?
可家里的长辈愿意出面,这件事应该很快就可以过去吧
她回了屋。
大丫鬟依桐和雨微正坐在堂屋里做针线活,折柳和剪草几个小丫鬟围在她们身边,或帮着分线,或帮着挽线,叽叽喳喳地,十分热闹。
看见她进来,都笑盈盈地上前给她行礼。
她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想到母亲丢给她的那个肚兜,心里凉飕飕的。
母亲曾经教导过她,丈夫为了家族、小妾都会和她离心,只有身边的这些人,依附她而活,生死相关,荣辱与共,只要用得好,最忠诚,最贴心不过。
她自认对她们不薄,实在想不出她们要背叛她的理由。
夜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值夜的是依桐,披衣移灯过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灯光下,依桐目光里盛满关切。
她还记得前些日子她曾问依桐是否愿意跟她去南京。
依桐羞涩地低头:“我想留在华阴”
她当时笑着问她:“那人是谁?我走之前一定为你做主,免得你空欢喜一场。”
依桐不好意思地笑:“小姐不认识,是外面的人。我爹娘已经答应了。只等禀了五太太”
难道是依桐?
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她
她很快否定。
不可能是依桐。
依桐七岁就在她屋里服侍,两人一起长大,亦仆亦友,就连自己库房的钥匙都交由依桐保管,这是她最信任的人。如果她连依桐都信不过,还有谁能信得过?
或者是雨微?
雨微家有嗜酒好赌的父亲,连雨微的母亲都被卖了换成了酒钱,待雨微升了二等丫鬟有了月例之后,又常为了钱来找她,有次雨微不给,还曾威胁要把雨微的胞弟卖了。
为了钱背叛了她
她很快否定。
不可能是雨微。
雨微会和她一起去南京。
如果运气好,雨微会被收房,甚至是抬成姨娘,最不济,也会做个管家娘子。
需要多少钱才能让雨微放弃去南京的初衷?
或者是折柳?剪雨?
念头一起,她就狠狠地甩了甩头。
她这是怎么了?
看谁都有问题。
草木皆兵的,只怕还没有找到那个里应外合的人她就把自己给逼疯了。
她的异样让依桐担心起来:“小姐,要不那给您读几页《园牧》吧?”
《园牧》,是本写营造园林的书。
她要嫁到江南去了,专程从父亲的书房里找出来的,怕不懂江南园林的布置闹出笑话来。
可今天,在这昏黄的灯光之下,昨天还让自己她憧憬不己的事却变得苦涩起来。
“不用了”她翻身背对着依桐,“快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碧云庵。”
依桐从不曾违逆过她,温声地应喏,小心翼翼地帮她放下帐子。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色熹微,然后起身更衣,随母亲去了碧云庵。
碧云庵离城五十里,建在栖霞山脚,古树掩映,远岫环绕,景致雅秀,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庵主果慧大师年过五旬,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听说她中了暑,送上自制的六花汤,知道她要在庵里住些日子,派了两个小尼姑帮她们收拾打扫,还不时来看看她,和她讲讲佛经,说说教义。而绿萼、寒烟两个小丫鬟呢,对于能在众人中被选中留在庵云庵与有荣焉,服侍她来小心谨慎,生怕有些许不周到的地方。
这样的日子应该过得悠闲自在,十分惬意才是。
可她时时想着那件事,坐立不安,夜不能寐,偶尔打个盹,全是自己孤零零站在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中间,被人唾骂、指责,甚至是扔石头的梦魇。
这样的日子不过熬了五、六天,她就瘦了一大圈。
碧波家的看着着急,拿话开导她。
她开始还耐着性子听,后来就有些烦起来:“妈妈有这功夫,不如帮我回去打听打听家里的事。”
没想到碧波家的想了想,竟然很是赞同:“那我就悄悄回去看看”
她反倒有些慌张起来:“要是被人发现了……”
“九小姐放心。”碧波家的笑道,“我不进府,只换了粗布衣裳在城里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闲言碎语就回来。”
她称赞碧波家的办事妥当。
碧波家的就和果慧大师说了一声,借口要回府向母亲禀告她的病情,一大早出庵进了城。
到了晚上,满脸笑容地回来:“九小姐,城里风平浪静。”又抑制不住心底的喜悦低声道,“我还无意间遇到了修竹家的,让她给五太太带了个口讯,五太太说,她过几天就派人来给看您。到时候再仔细地和我们说。”
修竹家的是另外一个很得母亲信任的管事娘子。
她喜出望外,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没两天,修竹家的来了。
“这些药材或是清热消暑的,或是调理气血的,用法都写在上面了。”她笑着递过一个蓝色粗布包袱,打发了绿萼和寒烟,言简意赅地道,“大*奶病了,左公子心中焦虑,一直留在我们府上嘘寒问暖。您屋里的丫鬟折柳突然忽冷忽热,找了几个大夫来都看不好,连带着依桐、雨微、剪草几个也开始不舒服,多半是恶疾,太夫人把她们几个都移到了城外的田庄里,还请了九仙观的道士和泼云寺的和尚来做法事,听名医马伯驹的话,在您住的地方洒了硝粉。我来的时候太夫人还让我带话给您,让您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些日子,等硝粉的味道散了再回去。”
她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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