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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倾城:王爷要休妃

_50 墨舞碧歌 (当代)
  方明将景平景清也弄过来了,宁王等人还好,景清却愣愣问道:“爷,你身上被什么虫子啃了吗,要不要奴.才帮你搽点药?”
  上官惊鸿寻了个借口将他骂了顿,景清委屈,众人笑的不行,翘楚看佩兰手上提着方才被她和上官惊鸿遗忘的竹篮子,急急道:“佩姐,我去做饭。”
  佩兰笑道:“我去给你打下手。”
  冬凝嘻嘻一笑,“我也去。”
  从宗璞身旁走过的时候,她却微微一怔。宗璞的眼神很奇怪,且他是在看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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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阅读。筒子们,明天见。
  387
  冬凝有些不安,但终究没有当面相询,只想私.下问上一问。
  实际上,这时宗璞想起了来此之前小厮带给他的一张纸条。
  纸条的落款是清苓垒。
  纸上角落处沾了些许檀香。
  当然,他彼时甚是紧张,没有仔细考虑这抹薄檀的由来。
  又其实,即便他深究这檀香的来处,知道是在飞天寺沾染上的,也不会过于奇怪。
  他们以前在飞天寺碰面的次数不少。
  上官惊鸿大婚后,才多改在王府地下室碰头,再后来,上官惊鸿对翘楚像黄鼠狼见了(又鸟)似的,都在王府见面,飞天寺就更被雪藏了。
  清苓会去飞天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那里有她的回忆脍。
  ……
  此时,王府里的沈清苓也正淡淡那看着那抹不小心沾到指上的檀香。
  两个时辰前,她去过飞天寺。是在翘楚离开大厅之后去的。
  会决定到那里去,是因为在取了裙袍回房的途中,听到了从花坳侧边经过的几名奴.仆婢女的对话。
  “你方才有没有听错,我们每月可是只有十两银子……”
  “我可是听得很清楚,再说她们手上拿的是银票,不是碎银。当时四大也很是惊奇,对美人说,一千两。美人扫了我一眼,我才急急走开了。”
  “倒不知其他两名主子的婢子是不是也能拿这么多?一千两……这不是天价么,可够几年花销了呀。”
  “别的主子的还真难说,你们傻啊,也不看看她们主子是谁,爷最爱的翘主子。”
  “她们的月钱已这么吓人,不知道翘主子能拿多少?”
  “谁知道,我是想都不敢想,若我是翘主子该多好,减二十年寿我也愿意……”
  “呸,你先将自己的脸弄花吧。”
  “你们说爷奇怪不奇怪,翘主子的模样本来还好,但自多了道疤痕,虽说还不至于吓人,毕竟不养眼了。郎主子家势好,模样又美,那新来的沈主子,听说以前女扮男装在朝为官,大大的有名,模样也俏,爷怎么反为最喜欢翘主子?”
  ……
  这天正好是王府发月例的日子,清苓回到房间的时候,有小厮拿着封函送来,未几,阿绣也领月例回了来。
  王府负责管帐的是景平,奴.仆的月钱每月定期到帐房支取,主子的月钱则由景平亲自派人分发。
  清苓先问了阿绣的月钱,方慢慢打开自己的封函。
  阿绣的是一百两,她的是……二千两。
  阿绣的规格比一般奴仆高了不少,她明白上官惊鸿对她终是不同的,但她的却只比翘楚的婢女多一千两?翘楚拿到的又是多少?
  她可以不在意钱多钱少,但他心里的天平——
  很多时候,人可以很隐忍,但脾气的爆发往往只需要一条导火索。
  于是,那一刻,这多天来的委屈难受差点让她疯掉,她去了飞天寺。
  会去飞天寺,是因为前些天在别院小住时发生的一件事。
  她已被皇帝赐婚,上官惊灏不会傻到去动她,现在她出什么事,不是上官惊灏动的手都会算到这位太子头上,上官惊鸿遂允许她自由出入。
  别院的守卫自不如王府森严,有一晚,她收到上官惊灏派人送来的书信。
  他约她出来见面,商讨离析上官惊鸿和翘楚的方法,说各取所需。
  她自是不出,但不知为何,她让来人带走一句话:他若愿意,便在飞天寺等。
  人很多时候也会这样,做你自己认为绝不会做的事。
  她让阿绣等在寺外,说自己进去装柱香,找主持问些佛偈。
  她其实很不把握,认为上官惊灏早便因她的沉默愤而怒之,将这事搁置脑后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方进去便被一名女香客轻轻一碰,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殿下一直在等清苓小姐。”
  原来上官惊灏一直在佛堂里安排了人。
  转过经阁绕过佛堂去到后山,在那里等了顿饭时间,上官惊灏果到了。
  乍一见面,不知为何,她对这个认识多年的男人生了丝莫名的恐惧,比之前所谓背叛的时候强烈多了,她也不委蛇,直接问:“翘楚便如此好,以至太子殿下念念不忘?”
  上官惊灏闻言便笑,笑了半晌,方道:“苓儿,你的语气像在吃味。你信不信,即便没有翘楚,孤也真心帮你?”
  “对于瞎眼男人的选择,我有什么好吃味的,”她亦顿时笑了,缓缓道:“信?自是不信。”
  “嗯,孤亦不信。只是你既两世为人,却一直没能找出将翘楚击败的方法?”
  她顿时一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孤还知道秦歌。”
  “你既都知道,那你也该知道林羽是谁吧,秦歌迷恋林羽,上官惊鸿喜欢翘楚……便像宿命一般”
  “林羽?不,上官惊鸿的宿命是你。”
  ……
  上官惊灏眼里一闪而过复杂的光芒、微微沉吟的声音宛似还在耳边。
  他原来并不知道林羽,也不知道林羽就是今日的翘楚。
  自然,从他嘴里她问不出他为什么会知道半数信息,但这不妨碍后面二人商量的事情。
  沈清苓嗅着指甲缝内的檀香,心里没有半丝这清幽带来的清静,心反跳得很是急促。凝着窗外姹紫嫣红的花,目光渐渐透出一丝阴狠。
  项羽援赵,破釜沉舟就在今晚。她已经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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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所有看文的筒子,评论区的筒子很油菜。筒子们,明天见。
  388
  翘楚是被上官惊鸿抱下马车的,微一颠簸醒了过,发现已到了王府。.
  她拍拍他,示意他放她下来。上官惊鸿摇摇头,抱着她径自进门,一路上被下人围观,上官惊鸿自是不当回事的,翘楚脸上还是热了一片。
  晌午的时候,做了些斋饭,惯吃好肴的各人竟也吃的乐也融融。
  饭后,所有人都被上官惊鸿赶了回去。
  当然,上官惊鸿并没有要求补回那一次——两人在房里拥着说了会儿话,她便累了,挨着他打起盹来。
  她舍不得睡去眶。
  他有些着急,抱着她,嘴里低低哼着些小曲儿哄她睡觉。
  她被他并不算好听的腔调逗的不行,笑倒在他怀里,他不乐意了,板起脸,她反过来哄了他好会儿,他方说是常妃以前教的,问她好不好听。
  她心疼又快活的不行,夸了几句,逗他说了些幼年和常妃一起的事儿,他说的很是高兴,她却渐渐撑不住了,挨着他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时分,老铁来报吵醒了她。
  原来是宗璞有急事找,让他回府商榷。
  上官惊鸿拒绝了,只说明天再回,她也是舍不得这时便回去,但还是劝他回府,正事要紧,尤其现下朝堂里的争斗越越趋于明显化白热化滩。
  ……
  这时,上官惊鸿将她放到床.上,摸了摸她的头,眸里都是宠溺,“宗璞在地下室等,我去去回。你再睡一下,我一会回来陪你吃晚膳。”
  她记得他每每说回来陪她用膳,他们之间总教事情阻搁了去,捏了他一下。
  “一定很快回来。”
  他也掐了掐她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头,方才转身。
  翘楚正想躺下,却见枕侧有支钥匙,想是他遗下的,叫住了他。
  上官惊鸿回头,看着她握着钥匙递过来的手,摇头,“给你的。”
  “老宅的钥匙?”她有些奇怪,随即笑了。
  上官惊鸿眸光愈见柔和,“不是,今天府里发月钱,这是我给你的。”
  翘楚越发不解,笑骂道:“我的月钱怎么变成支钥匙了,你想耍赖啊,起码给我个十万八千两。”
  上官惊鸿一声冷哼,鄙视的瞥了她一眼,“十万八千两算什么,这是王府账房的钥匙,你要支多少银两,过去拿便是,不用支会任何人。”
  翘楚吃了一惊,她并不看重这些,但说不欢喜却是假的,她心头突突的跳,笑道:“包括你?”
  “包括我。”
  脚步声随声音远去,翘楚握着钥匙,心里暖烘烘的,仍是将钥匙放到枕侧,等他回来交还给他。她明白王府的财产必定是她无法想象的庞大,但他那句话对她来说已经无价。
  她盯着床.顶,轻轻笑道:“琳琅,你也许不在,也许在却没办法跟我联络,但还是想跟你说,我今晚就和他说秦歌的事,告诉他我在后世的事,虽然我还没有想好最妥善的表述方式,但我不想再想了。”
  不知是不是这是一直压在心里的事,到这时要说特别紧张,那股不安纠诡的感觉让她的睡意全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争吵的声音让她一下从床.上扎起来。
  开门一看,却是四大美人和阿绣在争执着什么,守在一旁的几名奴.仆都惴惴看着三人,不敢插嘴。
  两个丫头想是上官惊鸿离开前派人叫过来侍候的。
  她轻声斥住三人,问怎么回事。
  美人一说才知道,却是清苓让阿绣来传话约她到花园见个面,说想和她谈谈。两丫头怕吵着她睡觉,不通传。
  翘楚想了想,带着四大美人随阿绣过了去。
  去到花园的时候,沈清苓已在那里,就坐在亭里等她。
  看到她来,清苓让阿绣退下,又淡淡看了四大美人一眼,“单独谈谈我们在中国的事,秦歌的事,如何?”
  翘楚微一沉吟,让两个丫头也退下了。
  “翘楚,不,或许我该叫你林羽。”
  沈清苓看着四大美人的身影退到远处,方轻轻出声,她眼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却又奇异的阴暗的光芒。
  “不,思微,我不是林羽。”
  翘楚摇头一笑,到如今,她也不想再瞒她,隔了千年,林思微是她在这个世界关于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她也想好好和她谈一谈,过往种种,不论情还是仇,她总是希望她能放开心事,重新生活。
  清苓却浑身一震,怔怔盯着她看了好会儿,才失声道:“你是……你是海蓝?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翘楚微微叹了口气,凝向头顶夜空。
  星空的另一侧,是她们的世界吗?
  时间是什么,空间是什么,时空又是什么。爱情呢。
  坚硬的可以穿越过光年?
  “秦歌爱的是林羽,若有宿命,这一辈子,上官惊鸿爱的应该是林羽。你不该是海蓝,海蓝只是林羽的代替品。不,连代替品也不是,只是实验品。”
  沈清苓冷冷笑着,猛地执起翘楚的手,双眸紧盯着她,似乎在分辨她有无说慌。
  翘楚仍是摇头笑了,“思微,你说这世界先有(又鸟)还是先有蛋?两个时空既然平行,到底是云苍这个时空发生的事情影响了我们原来的世界,还是我们那个世界经历过的事也影响了这云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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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9
  所以,宿命和未来都可以改变,就像她为秦歌而来,为他改命,就像秦歌爱林羽,但这一生她要和上管惊鸿在一起,不管谁是林羽。在上官惊鸿眼里,她也曾经是林羽不是吗,她如今要做想做的就是守好他们的感情。.
  “你若是海蓝,那么你更是为秦歌而对不对。因为那一世他爱的是林羽,不是你,你就找他前一生来圆自己的梦。”沈清苓缓缓放开她,突然问道。
  “不,是蝴蝶效应。秦歌他是为我而死,上官惊鸿若不修陵寝,那么后世的他就不必死在二十多岁。”
  “你想借改变这一生事情来改变秦歌的命运?”沈清苓微微一震,在亭中来回踱步,好一会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笑问道:“海蓝,即便秦歌不爱你,你也爱他?”
  “是。”翘楚看着星空,亦笑道。
  “那上官惊鸿对你来说是什么?你和他好,不过是因为你认为他是秦歌。海蓝,若我告诉你,上官惊鸿根本不是秦歌呢,你会怎么样?来”
  “他是秦歌。”翘楚很快否定。什么都会错,感觉不会。
  “你不也曾错认过太子是秦歌而对他投怀送抱!你做的一切,让上官惊鸿和他身边的人以为你爱他至此,实际上,你一直在骗他。”
  “不——”
  “你还有什么能辩驳的吗?”
  一阵强烈的掌风将亭边的花叶扫开,一个人缓缓从里面站起来。
  青影晖晖茛。
  四周的叶木簌簌而动,人影绰绰又很快清晰,从各处快步出来。
  午时老宅里的人都在这里?!
  翘楚一刹明白沈清苓眼里那淡淡的纠诡之光为何而来,她顾不上去端详各人复杂的脸色,目光只往上官惊鸿脸上搜索而去。
  上官惊鸿却好似变了个人。他冷冷站在草木边,冷冷盯着她,眸中暗哑,光影难辨,但那其中的浓烈却是憎恨,这样的恨意,她只在莫愁湖里看到过,那是他无须掩饰,与上官惊灏对峙的时候。还有一次是提到荣瑞皇帝。
  除了最先惊诧她的身份,所有问题都围绕住她爱不爱秦歌来问,秦歌和上官惊鸿的关系来问,沈清苓早有预谋。而宗璞促成了上官惊鸿一行先到这里隐伏。
  她掌心都是汗,全身微微发抖,缓缓看了宗璞一眼,宗璞一震,随即侧过头。
  她亦不再看他或是他人,只看向上官惊鸿。
  “你说过,愿意等我告诉你秦歌的事,为什么答允沈清苓用这种方式?前生也好,后世也好,我为秦歌而来,但我……我爱你。”
  爱这个字,她其实说不出来。有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去说这个字,不是不爱,却说不出。这世上最腼腆的字。
  但这一刻,即便是众人面前,再难出口,翘楚还是说了,她企盼的看着上官惊鸿,能信她。
  上官惊鸿暗皴的眸光却在她的话后蓦然蒙上讥诮,一点一点在她脸上巡过,“翘楚,不,我应该叫你海蓝,原来你才是海蓝。”
  “方才的一切,不是你亲口说的吗,你爱我?你从来不爱我。是啊,北地蟁楼,也不过是初次见面,你为何要舍命救我?更莫说后来种种,几番生死,你总是念念不忘要我不筑陵寝,原来这才是合理的解释。我在你心里,只是另一个男人的代替品。今生后世,若我不是那个男人,你根本不会爱我。但也许我偏偏就不是他,你要怎么办?”
  上官惊鸿眼里的恨意如雾,拌着浓浓的苍凉。翘楚终于明白心被掏空是什么感觉,她向他走去,“就当真是我错认,但从和你成婚起,我心里的是你,不是秦歌,不是任何人。”
  “何必自欺欺人?”上官惊鸿却蓦地笑了,“翘楚,方才我一直仔细看你,仔细听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在说‘他是秦歌’的时候很笃定,你说你心里的是我,不过是因为不管我是不是他,你心里都把我当作是他。”
  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到头来却因为这蝴蝶第一环的因果而落下永世嫌隙?明明心疾已经好了,这时候,翘楚却清楚感到那股深入心.胸的痛楚,她缓缓走向上官惊鸿,“惊鸿,我们回去说好不好,让我好好告诉你那些事……”
  一股大力向她甩来,她尚未靠近他,已被他摔开,她怔怔往后跌去,他的力气很大,就像忘了她肚子里还有着二人的孩子。
  幸好,冬凝一声惊叫,扑了过来,立时将她扶住了。
  若这一跤摔到……翘楚静静看了眼地面。
  “惊鸿,这是清苓的计,你就不愿意听我的解释?我知道,当一个人的代替品不好受,我也当过。因为你的努力,我们可以有一辈子的机会,但一辈子不长的,一不小心就没了,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好好谈一谈……”
  谈,然后像个傻子一样心软?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甚至死,她呢?她对他从头至末原来只有欺骗。他们之间这段他弥足珍贵的日子,原来从来没有意义。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她,他真的不知道。恨意涌上心头,上官惊鸿咬紧牙,一指景平景清,“来,将翘楚关到地牢去。”
  景平景清一凛之下,踌躇不前,冬凝缓缓摇头,张开双手拦在翘楚前面,定睛看向上官惊鸿。
  “惊鸿哥哥,给翘姐姐一个机会不行吗,我信她爱你,我信。莫说她真的爱你,即便不是,你爱她就够了。爱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她回报?为什么要这么待她?”
  上官惊鸿微微一震,宗璞一声长叹,上前握住冬凝的肩膀,“小幺,这事和你无关。”
  冬凝缓缓回看宗璞,扬手之际,声音清脆。
  宗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便是其他人也吃了一惊。冬凝打了宗璞。
  一记耳光,毫不迟疑。
  “宗璞,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们连朋友也不能做。”
  390
  上官惊鸿淡淡扫着枕边的钥匙,自嘲一笑,上天和他的一场玩笑,他才做了个好梦,便要醒来。
  她不知道,她和他冰释前嫌的在一起,有多开心有多欣喜若.狂吗。
  今生后世,这世上果有如此玄幻的东西?
  他查了很多资料。关于她的身份,她是一个妖精,一缕魂魄还是什么。以前,他并不嫌隙更不害怕,反饶有兴趣将猜想当作么每天自己在繁重政务之余的娱乐,等她为自己揭晓的一天。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是喜欢。
  如今,他再也不想深究。他只知道,她不爱他。
  不要同等,那是冬凝的心思,对他来说,不可以。
  他爱她,可以给她一切,为她死,他可以不要求她为他生死,哪怕她不愿也没关系,但他要她爱他,喜欢和他在一起。
  这样都不行吗来。
  那股怒恨之意在这个微凉注定无眠的夏夜又这样来势汹汹。
  他将钥匙拿起,狠狠摔到地上。
  虽是王府待遇优渥,一般奴.仆月钱也不过五两银子,在府中多年的方有十两纹银,铁叔方叔等只拿五百两,主子的用度郎霖铃他给了千两,清苓二千,但就她的婢子,他便让景平给了千两。
  至于她,他有的他都愿意给她。
  亲王的所有房屋田产,他在朝歌和外地暗中经营多年的店铺。所有的盈利。
  他只要她喜欢他,他只要她因为喜欢他,给他生个孩子。属于他和她的东西茛。
  这样都不行。
  花园得知真相那一下,他蓦然间心底竟祈求老天,让他就是秦歌。
  却又更多的惊恐的想,他也许根本不是秦歌。
  全身的血液似被什么扯着僵在一处,无法流动,他张开口来,一股甜腥溢出,他啐掉,一手搭到自己另一手的腕上,很快又甩了手,仰头喝了口酒,将酒樽摔到地上的钥匙上。
  门,突被轻轻推开。
  他眯眸盯着前方跃动模糊的身影,向之走去,笑道:“翘楚,谁准你从地牢出来,我不要见到你,你莫想着诱.惑我。我不会再和你一起。我要将你关的远远的,关到环境凄惨的地方,关死你。”
  翘楚却很是讨厌,更快的走近他,依偎进他怀里。
  她的身子很软很香,她似乎搽了香粉什么的,她平素不搽脂粉,身上淡淡的属于她自己的清香,他很是喜欢,如今她要诱.惑他吗。
  他很是愤怒,想推开她,她却忽而抬头吻住他的唇……
  ……
  四周很是寂静。
  翘楚坐在地上,床.上很是凌乱,也许是要掩盖这满房狼藉的酒气,充斥着甚浓的香气,又也许……这里来过别的女人。
  翘楚安静地笑,安静地凝着地上的碎屑。
  四大美人被他关起来,她亦被他关到地牢一夜半天,今儿她见有不适,呕吐的很是厉害,又被人带回房里。
  她要向他说清楚,也要问清楚……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哪怕彼时她再没有后路。
  昨晚亭里,冬凝为了维护她,和宗璞决裂了,当看到宗璞灰败的眉眼,如她一般全身发抖的高大身子,她没有丝毫的快.感,她只怕冬凝的心是彻底伤了。
  沈清苓便在她身边,眼里泛着盈盈的笑意,她平生第二次对同一个人如此愤怒,哪怕这个人几番要置她于死地,她也不曾,惟独是在书房这名女子要害景平的时候和当时。
  她将沈清苓狠狠推了一把。
  上官惊鸿却将沈清苓扶住,以更冷戾的眼光盯着她。
  她不记得她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上官惊鸿扶揽着沈清苓,冷冷斥住她,清苓从来分的清楚自己爱谁,她是先爱的秦歌后来爱我。翘楚,我根本不该和你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沈清苓比你值得千倍万倍。你怪她卑鄙的同时,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比她卑鄙万倍。
  再后来,发生什么事她突然有些记不清了。
  隐约是上官惊鸿要将她下牢,冬凝之后,景平、佩兰……然后所有人求情。
  当然,最后她还是被他关进地牢——
  现在,房屋四周那么静,因为主子都不在王府里吧。
  便连老铁所有人都被上官惊鸿带进宫里参加宫宴去了。
  在他回来之后,她一定要见他。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见他。
  嗅着那弥漫一室的酒气和香气,眼里酸涩,却又竟然没有一滴泪。
  突地,门咯吱轻声被打开,两个奴.仆手捧托盘进了来,门又随即被关上。
  “翘主子,吃点东西罢,爷吩咐备下的。”
  翘楚心里正微一咯噔,却见那厨.娘打扮的女子朝门口微微放大声音说着,快步向她走来。
  她一看这架势,一惊之下正要唤人,那厨.娘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道:“姐姐,我是冬凝。”
  翘楚又惊又喜,冬凝放下托盘,走过来抱住她,哽咽道:“姐姐,景平派人送信给我,皇上今早突然下旨,让哥哥在今晚宫宴完结后带沈清苓到她老家见谒她母.亲,在那边成婚。还有,哥哥要派人将你关到他以前郊外处罚暗卫的一个地牢里去,那些人一会就到。现下五哥景平他们全部人都进宫了,谁都想救你,但谁都分不了身,哥哥在王府安排了很多暗卫守卫,我身份次要,骗我爹打扮漂亮稍后进宫,又熟悉王府的人,易成其中一个厨.娘才进的来,姐姐,我在这里装作是你,你带上我的人面赶快逃出府去。”
  “冬凝,你有无准备我模样的人面?”
  冬凝一急,很快摇头,“来的太急了,做不来。”
  “那很麻烦,若再有人进房,便发现你是个冒牌货。追兵很容易便追到我。”
  “那怎么办?”冬凝大惊,一把抓住翘楚的手。
  却见翘楚凝向远方,目光一点一点拢成坚定,“我记得,有件东西,你哥哥曾和我说过,只有两种情况下我能用它。一是,他君临天下的时候,二是……当我再也没有退路的时候。如今我是再也没有退路了。小幺,我不能逃跑。我要参加宫宴,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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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凝看翘楚说罢似陷入了沉思,更急了几分,“姐姐,要怎么做?“你真要进宫?进宫就再也走不了了,为何不等哥哥想通了再回来?”
  “小幺,虽说你们都愿意帮我,但也许除了你之外,大家之中,和你哥哥一样的想法居多。我不走,我不想回避,为自己争取一次,没有人能说清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能让他带着沈清苓就那样离开。”
  冬凝微微怔住,“因为你曾说过的一辈子很短?”
  “嗯,我总怕在不经意的时间里就错过了。小幺,你也是,宗璞的事好好想清楚,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耽误了。”
  冬凝摇头,“翘姐姐,冬凝唤你姐姐,嫂子以外心里是真当你是姐姐。宗璞的事我不后悔,他确实做得太错,欠缺了所有的光明正大。”
  “咱们小幺虽是女子,却侠风不下男子,年纪稍长,必有大作为。”翘楚心疼的摸摸冬凝的头,冬凝亲昵地往她身上蹭蹭。这时,翘楚的主意已确定下来,想起什么,立下看向冬凝身畔一直沉默着的作男仆打扮的男子。这人带着火头的毡帽,帽沿拉的极下,是以翘楚竟一直没有看清他的模样来。
  冬凝吐吐舌,瞟了眼那男子,男子立下将帽沿一翻,抬起头来——翘楚大讶,“樊侍长?”
  “嗯,”冬凝苦笑,“我没有帮手了,我要留下来顶包,又怕无人护送你不安全,只好找樊大哥了。”
  翘楚却有忧虑,樊如素毕竟不是他们这边阵营的人,这样一来无疑泄露了冬凝和上官惊鸿、宁王的关系。冬凝背后是秦家,但秦家实还不在上官惊鸿的掌控中。樊如素是夏海冰的手下,夏海冰虽是上官惊骢的人,但亦效忠于皇帝,若教皇帝知道这背后的牵蔓……
  樊如素为人厚实,却绝不愚笨,立刻看出翘楚的顾虑,拱手一揖,朗声道:“娘.娘请宽心,忠义公.私,樊如素绝不混为一谈,今日一事,相助的是朋友,过后樊如素自当忘记。”
  “好,如此谢谢樊侍长了。”
  翘楚亦是朗然一笑,三人点头,心意承诺一瞬相通茛。
  “翘主子里间可好?奴.婢这就进来侍候?”
  门外,一名女暗卫的声音突然透门而来。
  冬凝低道,“我有意让樊大哥端了个极重的大金托盘,里面尽放各种食物,一般女子拿不动,又说睿王命我二人亲眼看着翘主子将食物吃光,外面才不至于思疑。”
  翘楚颔首,赞道:“你的易容功夫是越来越精妙了,妆容外人事处理的很好。”
  但毕竟看守她是重责,外面的人不敢掉以轻心。
  她想了想,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瓷碗,朝着门口冷声道:“我用膳不喜人打扰,听清楚没有?若你们非要进来,便先去向你们主子请示,翘楚是不是可以任你们处置!”
  她说着将碗用力掷到地上。
  刺耳的声音过后,门外十数道声音立刻齐声道:“属下不敢,翘主子请慢用。”
  上官惊鸿派人看守,彼时神韵虽极是冰冷严酷,但众暗卫都知道翘楚是唯一怀着主子子嗣的女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睿王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到底对翘楚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冬凝一喜,又听得翘楚低声道:“事不宜迟,你们听我说。”
  “姐姐想到摆脱追兵的方法了?方才姐姐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冬凝樊如素二人相望一眼,立时精神一擞。
  ……
  屏风将两边隔开。
  非常时期,樊如素能做的只有非礼勿视,他背立着……背后是衣衫窸卛的声音。
  想到冬凝娇美的模样,他脸上一热,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立时强压下心中绮念,端端正正的盯着门口。
  冬凝突地一记抽气,樊如素一惊返身,却随即震立在原地。
  翘楚和冬凝身上的衣衫已经互换过来。
  但让他吃惊的原因却是……这位睿王妃的容貌。
  冬凝明明只来得及做了一个人面,而那张人面分明教冬凝摘了下来,正拿在手上。
  “樊大哥,很美对吧?我原以为太子妃那样的美已是……”
  冬凝低叹道,眼中泛着由衷赞美的泪光。
  “樊如素读书不多,不懂如何形容,只知这当是那倾国倾城了。”樊如素这时方如梦初醒般,看了冬凝一眼,又看向前面捏着蓝色荷包的女子,羞赧笑笑,“请恕樊如素失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绝无冒犯娘.娘之意。”
  翘楚摇摇头,侧身看向梳妆台上铜镜,这容貌她是惯见的,这时多时未见,竟也觉得眼前一亮。只是,再美的容颜,也终究会随时间过去而逝去。
  但也许,但凡美好的东西,必定短暂,因为短暂才美好。
  只是,她的脸再也不完美了。她定睛看着铜镜,慢慢抚上脸颊的疤痕。
  “姐姐……”冬凝眼中亦是惋惜。
  翘楚笑了笑,略略一想,走到镜子前,将荷包小心放回怀里,打开梳妆匣……
  厨.娘和男仆出门的时候,廊下暗卫都看了过来,男女皆有,十多人一字排开,为首男卫严谨问道:“翘主子怎么样?”
  这时,廊道另一侧,脚步声骤起,众人一凛看去,另有一队男女快步走来。厨.娘明白,这是押解翘楚下牢的暗卫来了,能不能顺利进宫,便看此时。她手心汗湿,却缓缓答道:“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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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阅读。筒子们,明天见。
  392
  厨娘与男仆离去,两边暗卫一交接,后到暗卫中的两名女卫敲门示意,也不犹豫,便立刻进房押人。
  “不好了。”
  震惊的声音却随即从房里传出。
  门外一种众暗卫一惊进屋,只见一名女子倒昏在地上,头上被砸了道口子,却是冬凝。
  “翘主子走了,方才那两个人中必定有一个是她!”
  同为上官惊鸿的死卫,众人都是认得冬凝的,立下有人将冬凝救醒,为首的暗卫派人追了出去,又急即问冬凝:“冬凝小姐,怎么回事?”
  冬冬凝捂住头上伤口,苦笑道:“那男仆是美人所化,她哀求我带她过来见见她主子,我与翘姐姐交情尚好,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岂知她主仆二人算计了我,我隐约听到二人商量出城。”
  那暗卫长不是笨蛋,心道:你既带得美人过来,未必不可以帮她们逃脱。
  他心中惊急,明白若不能追回翘楚,或翘楚有甚损伤,上官惊鸿必定严惩!
  方才已有数名暗卫追出去——他很快将原来守着和后来抵达的统共四十多名暗卫分成三批,厉声道:“翘主子她们有二人,为防调虎离山分两个方向走,一批朝咱们的人方才追去的方向追去,他们必会沿路留下印记,大家注意追踪相信很快便能赶上;一批往出城方向追去;剩下的人即刻通知其他暗卫,调百十人手增援。”
  按大方向来说,其实只有两个,一是往城深处走,一是出朝歌。
  而他则立刻设法进宫,报告主子说。
  *
  一名女暗卫里下来照顾冬凝,冬凝趁她不备,将她打昏了,迅速出了府。
  她一路狂奔,一路欢笑,方才委实好险,没想到押解的暗卫这么快就到了,若再早一步,她们还在换衣,但翘楚的策略无疑成功了!
  按她自己的想法,本打算直认是自己放了翘楚的,方才的说辞却是翘楚教她的。
  翘楚说,暗卫必定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但这样说仍是有效果的,追兵不得不分成最少两批朝两个方向追。若需调增援,便是三批。这样,追踪樊如素的人便至少少了一半。
  他们既占了先机,只要一出府,翘楚立时褪下人面交给樊如素,樊如素在街上用钱雇一名女子带上人面,而翘楚则隐入人群,向皇宫方向而去。
  暗卫很快就会追上樊如素,假扮的女子并不是有意为之,必定会露出破绽,但即便他们发现那女子是假翘楚,已追不上真翘楚,翘楚早已走远且亦已非旧时容貌。
  而樊如素要做的便是如何脱身——他的情况最是凶险,因为暗卫必定要将他抓住向上官惊鸿交差,一旦樊如素被抓,除非翘楚此去成功,和上官惊鸿言归于好,否则,樊如素处境危险,上官惊鸿必定不会放过他。
  但暗卫的人数因被分流少了最少半数,要脱身的机会便大多了。
  幸亏认得暗卫沿路留下的标记,冬凝方很快便在一条秘密的胡同里找到樊如素。
  樊如素的情况很不好。
  一名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蜷缩在角落处,人面摔在地上,部分暗卫已被分出去追翘楚,他则和七八名暗卫打斗在一起,他身上负伤不少,流了很多血。
  冬凝心里一疼,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暗卫是她的同伴,她实在无法跟他们动手。
  而几眼下来,武功甚高的樊如素为什么会负伤,他也明白了,这众暗卫的武功本来就好,且招招狠辣,要将樊如素擒住,樊如素却不用致命招数还击,只是自卫,可这样他根本无法脱身。
  夕阳下,胡同两端,他在角落里负隅而战,她在巷子口。
  他似是很早就发现了她,一直淡淡地凝着她,也不出声让她帮忙。
  因为怕她难做?
  因为怕她伤心,所以情愿自己受伤也不对她的同伴下杀手?
  当他又中一剑,冬凝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一跃上前挡到他面前。
  众暗卫一惊,为首两人沉声喝道:“冬凝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莫非你和这人果是一起的?”
  冬凝也不理他们,俯身对樊如素道:“你先走,我拦着他们。”
  樊如素眸光一沉,“不行!莫说你拦不下他们,拟若被他们逮回去,睿王虽和你交好,你也必定麻烦。”
  “樊大哥,祸是我自己闯的,就该我来承担。”
  “我说不行!”
  “将他们一并擒住,让爷发落!”
  众暗卫不同冬凝,并不感情用事,他们只效命于上官惊鸿。
  很快厮杀又起,剑影刀光翻飞。
  混乱中,冬凝大叫了声“樊大哥小心!”,肩臂替他挡了一刀,樊如素大惊,一怒之下,连续几个杀招逼退了几名暗卫,但此时他负伤已重,二人要脱险已是不可能了,冬凝被樊如素揽在怀中,嗅着他身上浓重的汗血味,眼眶顿时湿了,“樊大哥,我对不起你,我们走不了了。”
  为了成全上官惊鸿和翘楚的爱情,也许也为了替宗璞赎罪,她赔上了他。
  泪落到樊如素的臂上——那筋脉俱都愤张的手臂猛地一震,他的声音突然淡淡在她耳边划过,“秦冬凝,我们能全身而退,一定能。”
  冬凝犹自噙着泪水,闻言吃了一惊,总感觉樊如素哪里不同了。
  她抬头看去,却见樊如素眼中精芒利涨,他盯着前面的暗卫,嘴角竟浮了丝笑,眼里又分明带着不屑。
  冬凝禁不住颤了声音,“不,你不是樊如素。”
  “不,我就是樊如素,只是樊如素有时不知道我罢了,秦冬凝,你可以唤我左兵。”
  393
  翘楚去到皇城的时候,夕阳艳红,将皇城映得一片旖旎。.
  因着宫中华宴,皇城守卫也森严了更多,城内外都是黑压压的禁军。
  她在一家客栈换了从王府悄悄带出的青鸟锦裙,因不想引人注目,又在市集上买了顶蓑帽戴着。
  禁军看她身上衣袍怡贵,却面目不辩,都心生疑惑,他们在这里驻守的日子多了,什么大人物、华美衣饰没有见过,自是不当一回事,为首两个头领喝道:“什么人,为何遮掩面目,可有进宫凭证?”
  她已走到这里,身上背负着樊如素的安危,冬凝的期望,一定要进去。可此时她不能报出自己的身份,否则他们必定通知上官惊鸿。
  她想了想,道:“兵大哥,奴.婢脸上有疤,容颜丑陋,故如此打扮。无进宫凭据,劳烦通知通知七王妃,让她纾尊出来一趟,奴.婢有十分要紧之事要禀报她,事关睿王府翘妃。来”
  事关翘妃?禁军一怔,“你到底是何人?”
  “奴.婢是七爷府上的一名家奴。”
  *
  七王妃接报的时候,殿上皇帝脸色很是难看。
  西夏王带来的两名美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美丽。
  一曰云姬,一曰玉姬茛。
  四个美人,俱都天下闻名。
  但美丽亦分高下。
  初见一面,皇帝率众于殿门前迎,翘眉翘容分立太子两侧,皇帝也和内务府早作了安排,甚至摒下了莊宁二宠妃在正中位置,只留郎后伴着皇帝,太子随之,两个美人随之。
  两个女子本便绝色美丽,今日更是盛装华服,那云鬓俪影处,一看之间,直教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而后,由彩宁淳风领着,年届中年却仍容相威武,唇上短髭的西夏王携云姬玉姬,又另有三名皇子随着,踏阳光金波而来。
  东陵皇族百官都一瞬叫前方夺去心魂。
  若说翘容的美在于一个“娇”字,如桃李芬艳,那玉姬却梨花染雨、顾盼若颦,楚楚之美让人怜惜,不比翘容眼梢眉角带娇蛮之气,让人到底心生忌意,以一股弱柳扶风之美,生生压下了这抹娇。
  但玉姬到底不如翘眉,那是一副颜色羞煞了桃李芙蓉,剪水瞳不漆而墨,含丹唇不朱而嫣,那种天生而成的绝美,又加上翘眉贵为太子妃,太子的正妻,更添一份奢华之气,容光到处,逼人眼心。
  然而,这样一个美人竟也压不下西夏王最爱的女人——云姬。
  云姬的美,竟是兼而有之,耀如春华,皎似秋月,行若轻云出岫,贵华娇艳之外,更带了一股出尘之姿,冉冉若天人误落凡尘。
  翘眉和云姬,一时难分高下。
  但东陵却忽略了一处,翘眉美则美矣,却是他们惯见了的,于是乍见云姬,自是更朝云姬多看几眼去。
  这一相比,翘眉未免稍稍逊了些颜色去。
  席间,西夏王盛赞太子妃容貌,随之看向自己的宠姬,哈哈一笑,皇帝顿时大怒,不过是将怒气压在心头,但眉间已见阴鸷。
  后西夏王又令淳丰与三子论国政宗道见闻,皇帝让太子,宁、睿、夏几子应对,竟尽压西夏,立时扳回一城。
  东陵君臣大喜。
  西夏王神色一沉,立时道,久闻东陵皇室歌乐之艺斐然。
  皇帝遂也不用宫廷歌女舞姬,让睿王府两位女主子表演曲乐——众人立下想起围场那场盛宴,只可惜据说翘楚今日身.体抱恙故未出席,否则,她一手乐器词曲当是一绝。但她到底容颜受损,即便在,也不好上场当众演奏。
  沈清苓与郎霖铃即席挥毫,本是雅意之人,笛琴合奏,让人很是心旷神怡,西夏王也由衷赞了,然他微一沉吟,又让彩宁和云姬回谢东陵皇帝盛情,也合奏了一曲。
  彩宁一手好技艺,云姬亦然。
  单论曲艺,沈郎二人与之相比,不过伯仲之间,难说那边更好。但云姬抚琴吟唱一刹,为含金柳,为芳兰蕊,为雨前茶,那技艺将她的美丽全数透释出来,女子双眸流转到处,无人不停杯罢声,竟将沈、郎二人压过,也终将翘眉之美完全压了下去。
  一曲罢,殿中人竟怔怔盯着忘了鼓掌,良久,方掌声大作。
  皇帝本有抛砖引玉之意,当然,并不是说睿王府两位主子才艺不好,但相较佩兰曲艺专精炉火纯青之地,自有不如。
  他看西夏王随行亦有歌舞乐师,知其必定令献艺,但佩兰之艺顶尖,又是王妃之尊,只会更胜一筹。
  论美,初相比,云姬稍胜翘眉,论政,东陵胜,而在这技艺上,云姬方才一出,即便佩兰曲艺能胜,仍是压不下云姬之魅。
  ……
  七王妃离席的时候,看对座沈清苓低声和上官惊鸿说着什么,两人神态亲密,她撇了撇嘴,她当翘楚是朋友,便颇有些不以为然。
  此时佩兰正到大殿里间准备,看来竟可能是一场大型歌舞。虽说是要紧之事,想总不至于急在这一时三刻,这场紧张的演出即将开始,她本不愿离席,但来人报说事关翘妃,她微一迟疑,跟七皇子说了声,还是立刻出去了。
  ……
  见到蓑帽女子,她正疑虑,对方却低道:“七嫂,是我,翘楚。”
  她与翘楚既有来往,认得声音,看她以这样的方式叫自己出来,又看她蓑帽盖头,心中好奇,玩心一起,伸手便将翘楚的帽子掀了。
  两声清脆,落地有声,她仍在惊愣之中,站在前面的两名禁军竟掉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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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为含金柳……:出自明末清初卫氏所著《悦容编》。谢谢阅读,筒子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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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大殿赶去的时候,夕阳开始收尾了,桔子红的金耀已变成暗红。
  夕阳好,终是要黄昏。
  七王妃有些噤声,摸不准翘楚为什么会以这个方式过来,听她简略一提绝颜丹的事之后,看翘楚神色伤悒就不敢再多问了。
  她是七王爷正妃,要带人进宫自是可以,她此刻仍是震撼不安,想着方才一路禁军纷纷跌落的兵刃来。
  新皇登基后,一次她黄昏进出皇城,突然停下问一名禁军——你还记得翘妃吗。那禁军一愣,随即羞赧笑笑,说怎会不记得。
  这时,她本要去拉翘楚的手,却有些不敢,这个走在身旁的女子根本不像这尘世的人,比那云姬更不像,她竟自惭形秽。
  手上一暖,却是翘楚似乎看出她的尴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七嫂,梅果酸吗?茛”
  七王妃一怔,随即笑了:“酸死了,很对味儿。你给六嫂,老十她们也送了,我方才还和他们埋怨,我好歹是孕妇,你就不给多送一些,倒均了去。你之前差人送过来的八爷给你开的安胎方子,很是好用。你又是个不出门的,我一直欠了你声谢。”
  “说什么谢,举手之劳。”翘楚拍拍她的手,没再说什么,七王妃高高兴兴的回握住她的手,又想起什么,有些犹豫,仍是压低声音道:“郎妃还好,倒是那个姓沈的,你防着点儿,你这般模样,八爷对你又好,原本不惧,但我方才看那女人和八爷……”
  翘楚笑了笑,心里一涩,阖了阖眼,此时二人正走进御花园,几名女子飞快从她们前面跑过,声音急急落了下来。
  “快快,五王妃等着呢,这天公不作美,难道还要帮了那西夏王去不成,这琴什么时候不掉弦,来上场才出问题,幸好宫里多的是好琴。”
  “那西夏王也气人,说什么很是期待,若他看的高兴大大有赏,咱们东陵的王妃还要他赏不成?”
  “何况即便咱们表演得再好,他西夏王便是不说好,还不折了咱们东陵颜面!幸得皇上圣明,言语相激,让那西夏王派出几个儿子和咱们几位爷谈政论道,还不被折了去。”
  “可如今这局,我们是输定了,倒枉费了王妃领着我们练了这许多天。”
  “你们也莫愁了,我们只是地位低下的舞姬,又能做什么?”
  几个舞姬捧着瑶琴吱吱喳喳说着,很快转进一处檐屋下。
  年轻的姑.娘们啊——翘楚失笑,“里面似乎很热闹,素闻宁王妃曲艺冠绝,今儿有幸一见了。”
  她说着不见七王妃回应,手却忽地被她拉紧,“我真傻,怎么没想到这个呢?翘妹妹,你去帮佩兰姐姐吧。若是有你上场……”
  七王妃眼中满是惊喜之光,翘楚反倒顿时怔愣住。
  *
  “眉儿?”殿上,凤青大妃略有些紧张的问了声,这时,翘眉正不动声色掠过上官惊鸿那边的案几,却见沈清苓时而低语,他都有应答,皇帝偶尔也会看二人一眼,似甚是满意,他对沈清苓如此,倒是吝啬给她温柔?
  碍于她的身份吧。
  上官惊鸿,设法当皇帝吧。到时,我便可以和你在一起。
  她知道,他一定会要她的,沈清苓对她做的,她也定会偿还。
  上官惊鸿似是感觉到她的注视,淡淡看了她一眼。
  她心里一喜,却只装作没有看见。这些天,她极力讨好上官惊灏,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就像现在。
  从围场回来,她便苦练开始琴筝,花了大功夫在一些曲目上。佩兰献艺,必定压不过云姬风华,她便向皇帝请奏和太子共奏一曲。即便比不下云姬,亦绝对是眼前一亮。
  她与上官惊灏说了,上官惊灏笑道:“嗯,好主意。”
  这时,殿上却开始有些骚.动,西夏王目光有意无意闪过丝不耐,道:“陛下,方才我的小妾抛砖引玉,可是王妃看不起这砖,不肯出来演奏?”
  “父皇,自是云妃表演的不好,还能是宁王妃怯了迟迟不敢出来?”
  淳丰一笑接口。
  西夏王虽知东陵短期内不愿战争,言行虽肆意,但到底仍有几分约束,在明面上斗美斗智,否则,此下将荣瑞皇帝彻底惹怒挑起战争却是祸事,西夏现下还未可与东陵抗衡,等的是东陵内乱。淳丰语气带刺,他立刻警告地看了淳丰一眼。
  皇帝果微微变了脸色,只是他心里虽怒,面上只笑道:“西夏王莫急,朕倒认为好东西不怕等。老五,你过去看一看。”
  宁王应了,东陵一边都捏了把汗,也多有焦急者,纷纷看向殿外。
  倒是便如得帝王令一般,突然果真有一众舞姬从门口鱼贯走进。
  此时,夕阳寂下,殿上一众内侍在曹、莫两名大太监的带领下,正不动声色、不影响宾主地开始在众宾背后的琉璃灯架上升点灯火。
  舞姬一进,很快,宁王妃佩兰领着数名男乐师进殿,将乐器放到场中早已摆放妥帖的案几上并坐下。
  又在人们的不解中,将铜镜,书和花等物放到一张空桌上。
  一切既好,姑.娘们却并没有开始表演,而是一个个有秩的走到布置灯火的内侍身旁,她们脸上无一不带着灿烂笑意,让人好奇探究,急却动不起怒气来。
  这时,为首一个姑.娘突然轻轻一拂衣袖,登时将身旁内侍升起的灯火拂灭。
  众人一惊,却见忽然之间,一个个姑.娘水袖飞舞相继将自己身旁内侍点燃的灯火打灭,只剩帝后龙座上灯火依然燎亮,数盏灯火照耀着场中位置。
  让人的视线立时追寻到这光亮的地方。
  乐曲骤起。
  座中不少人懂乐识曲之人,不像之前郎霖铃云姬所奏都是云苍盛名之曲,这这音韵却是从未听,温柔绵连,又隐有一股萧飒之叹。
  “雨过白鹭洲,留恋铜雀楼……”
  终于,宁王妃一拨琴弦,轻轻唱出,声音美好得似水涓流。
  “斜阳染幽草,几度飞红,摇曳了江上远帆。”
  突有一道微微沙哑的女声接了下去。.
  那是从殿门外传来的声音。众人一凛,都翘首看去,却见夕阳息微,红轮西沉中,数名男女缓缓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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