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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_4 暗夜流光(当代)
  他低声笑着回答我的挑衅:“我不是不让你干,是你对我没兴趣,你想干的是林东吧?”
  我面红耳赤的堵他的嘴:“你小声点,他就在旁边呢!”
  他轻拨开我的手,没看出有什么阴谋,可转眼就对着旁边的那张床开口了:“喂!他有话跟你说!他想……”
  我唯一的选择就是使劲把他拽进被子底下用嘴来征服他,在他急促的呼吸中往往能听到林东冷冷的音调:“小点声,真他妈吵死人了。”
  我不跟小毕做到最后,因为我当他是朋友,我也没想过跟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发展到那一步,至于林东……性幻想是无罪的吧?再说我跟他关系算是最差的了,根本没有什么机会乱来。
  第一个有过实质关系的,是小毕的同乡,我是陪小毕去他那玩儿。那个家伙也是一头长发,贝斯玩得不错,那双灵活的手指把那四根弦拨弄得煞是狂乱,我不懂那个,就老老实实说了句:“我听不懂,但很喜欢。”
  那小子放下贝斯,一脸酷样问我:“你知道克鲁亚克吗?”
  我说知道一点,他就开始长篇大论,拉着我引为知己,他是个相当怪的人,说话时夹杂许多“on the road”中的片段,我估计他能把这篇小说整个背出来,说着说着他还喜欢走神,一个人自言自语即兴做诗,小毕出去买了啤酒,回来时看见我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差点笑出来,我瞪他一眼,他才加入战团,可不一会儿就跟那小子聊起了性,这一点上他们是臭味相投,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有两样:音乐、性。什么爱情全是他妈的狗屁,只有激情才是真实的东西。
  我实在百无聊赖,正准备走人,他们偏拉着我喝啤酒,想想也行,比听他们说话好混得多,等我们都喝了好几罐以后那小子突然直接了当的开口:“我想跟你玩一次,不干就直说。”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小毕,小毕笑嘻嘻的对那家伙回绝:“他看不上你,而且……他不在下面的,你行吗?”
  那小子对着半空吐了个烟圈,语调自然得很:“我无所谓,他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过勉强他就没意思了,这种事得你情我愿。”
  听着这种论调,我觉得很轻松,心里面开始有点犹豫,那小子身材也算不错了,再说也不是朋友……小毕看我没说话,笑着跟我咬耳朵:“他这儿有套子,就玩玩吧,我先回去……”
  最后的结果是我留下了,在那个连名字也不记得的贝斯手床上待了一夜。那小子灵活的部位不光是手,还有舌头,那个地方也很紧窒。我进入的时候他很兴奋,好像是真的有快感,我一边奇怪、一边疯狂的抽动,他叫床的声音简直刺激极了,但直到我用力揪住他的头发时才感受到真正的性高潮。过后他称赞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真爷们!太爽了!”
  既然我已经放弃了那个爱过的人,走出这一步是必然的,那一晚的我没有任何背叛的感觉,也许因为身体上的快感过于强烈,心里面却是空的,可能……性就是这么一种东西,不能有任何感情或道德的顾虑,要用空的心去做方能到达极至。
  开了这次的禁,此后我陆陆续续跟不少人做过,有来无往的行为也没引起他们的怨恨,我作爱时轻微的暴力举动并不算太过分,反而可以增强性刺激,加上我这张欺骗性很强的脸,要找个露水情人实在不难。
  小毕没管我这些,还乐于为我介绍好的,只是经常嘱咐我:“千万要记得防护措施,可别染上那个……”可真的冲动起来,忘记带套子是常有的事,横竖一条贱命,我是GAY还怕染上艾滋?
  回“家”睡的时间越来越少,朋友们大多对我的事有所耳闻,但也没换个脸对我,据我所知他们的生活也不是一尘不染,区别在于我只找男的而他们是找女孩。
  到了年前,我基本上算是退了学,给小川和老爸的信上说我换了住处,以后直接寄到现在的地址,他们没多怀疑我,只让我注意身体,再有就是让我回家过年,我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不回了。
  尽管北方的冬天很冷,但感觉上比家乡好熬得多,屋子里早有暖气,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冻醒。某个星期一,各人都去干各人的事,我正因为前两夜的疲累拼命补眠,外面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儿来来去去的陌生人很多,我也没注意,继续蒙头大睡,可那人进来后一下就掀开了我的被子:“你还不起来!”
  我老不情愿的坐起身,狠狠瞪了那个家伙一眼。
  果然,那个男孩拍在我肩膀上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对不起。”
  我仔细一看,这个男孩不象是常见的那种人,斯斯文文、个子很大,穿一件银灰色的风衣,头发也没带上奇怪的色彩,于是我问他:“你是来找谁的?”
  男孩半天没说话,老盯着我的脸,我那时已经很放浪了,直接掀起上衣展示事实:“我不是女的,要不要看下面?”
  “……我知道……不用了……”男孩的脸变得通红,我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小川。
  所以,我微笑着回了他一句“对不起”,接着问他到底找谁。
  原来……他是林东的弟弟,家里派他作代表把林东押回去过年,我记得小毕说是买了鼓,拉他们一起去排练了,可我不知道具体的地方。说着话,我从床边的衣兜里搜出起床前的必备品,他赶在我前面为我点火。
  他点火时的眼神和小动作让我怀疑起来,故意碰了一下他的手,他又一次脸红了。
  接下来我开门见山的问他:
  “……你是?”
  “是……是什么?”
  “……呵呵,没什么,千万别踏上这条路哦!”
  “……我、我明天再来。”
  他装了下样子就赶紧跑掉,不用说,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他是。
  想想他们的爸妈也挺惨的,大儿子玩地下音乐、小儿子又是个GAY,倒霉事全让两个老人家碰上了,在中国……这种情况可能十万个家庭也找不出一个。
  等林东回来,我告诉他家里派弟弟来找他了,他趁别人不在的空档狠狠威胁我:“你不准打他的主意,要不然我废了你!”
  我不知道他对他弟弟了解多少,只是在心里嘀咕:“他不打我的主意就万幸了……”
  林东这小子,对家里人原来不错啊,生怕我把他弟弟怎么着,但第二天他弟弟再次找他的时候,他几乎是咆哮着赶走了那个斯文的小孩,我似笑非笑的眼神领来他又一顿咆哮:“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子废了你!”
  将近年关,那些“玩伴”走了一大半,我也变得老实了很多,整天陪几个室友到处闲逛,最常去的地方是音像市场。他们特爱买打口磁带和CD,小毕对这个挺熟,他以前卖过这个。据他说他没卖过的东西很少,我开着玩笑说“包括你自己?”他还是那副懒懒的口气:“是啊,有什么大不了?”
  林东也跟我们一块儿逛,他最喜欢的人是KURT COBAIN,NIRVANA的灵魂,只要有他们的磁带或CD他都会买下来。对他而言,COBAIN是个永远的名字,尽管在九四年叫这个名字的人就已经死去。
  “死亡,是因为他的音乐早已到达巅峰,激情与爆炸都玩了个遍,再没什么好干的了。”他以平静的语调说起COBAIN的死,眼神却充满莫名的狂热:“……能走到他这一步,才是最爽的。”
  我不知他说的到底是哪一步,音乐的巅峰还是吞枪自杀,所以我接着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想自杀吧?”
  冷冷的表情和声音:“关你屁事!”
  其他的几个男孩“噗”的齐声轻笑,小毕则低声挑衅:“怪胎!装什么啊……还敢比COBAIN,什么玩艺儿……”
  难得这次林东没发飙,只是一言不发的走开了,孤寂的背影如同一头负伤的野兽,我碰了碰小毕:“你说的有点过分,他生气了吧?”
  小毕对着我翻了个白眼:“……舍不得?他就是这副德性!”
  除了林东和我,所有人都得回家过年,包括小毕,他说好几年没回,估计这次不会再大吵了。于是腊月二十八那天室友聚餐,为他们送行也为我和林东提前团年。
  我们在自己的小屋里搞了一大盆羊肉火锅,喝的酒的自然是二锅头,虽然我一向喝不惯这种度数太高的,可那天也准备好了豁出去。
  可能因为小毕第二天就要走,对林东的态度好多了,对我更是难分难舍,主要是让我好好照顾他那套新鼓。他们排练的地方在地下室,太潮湿,他好几天以前就把鼓搬到了自己床上,晚上都和我挤着睡,我在酒意中轻佻的挑逗他:“我和它,谁重要?”
  他思考了好半天,第一次露出为难的表情:“……你可别怪我,还是它比较重要,不过……你是仅次于它的……”
  我大笑着狠拍他脑门:“你就不能说说谎?小心我拆了它!”
  “呵呵,你不会的,你可是我最相信的人,它就交给你照顾了!”
  席上每个人都很高兴,只有林东安静得有点反常,小毕交待完他的鼓,就把他那个脏兮兮的书包拿出来,在里面掏出一个扁合递给林东:“这个我也不带走了,给你留着用。”
  我们都诧异得很,齐齐统一视线看向那个盒子,林东接过去就往兜里塞,一个男孩追问他的话被堵着了:“这个不是你们玩的。”
  看我一脸好奇,小毕在我耳边低语:“我这儿还有,你想试试的话待会儿一起抽。”
  笑笑闹闹吃完了“最后晚餐”,其他的孩子都回了,屋里就剩下我们三个,小毕拿出了他身上的“宝贝”,原来就是几根烟,只不过比普通的细很多,我猜测着问他:“大麻?”
  “嗯,抽一点没事的,比药丸还柔和。”
  确实,好像跟一般的香烟区别不大,根本没什么特殊的味儿,就是有点眩晕感,挺舒服的,可过后我们三个人又接着喝酒,那之后的事儿就大了。我晕晕乎乎在厕所吐了三、四十分钟,直到第二天醒来头还在痛,眼前是一张冷峻又性感的脸:“没用!抽点草就成这样了!”
  我断断续续问他:“……小毕呢……你没去……送他?”
  “早滚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哦……我口渴……”我慢慢的坐起身来,准备下床找水喝。
  “在这儿!”他凶恶的递过一样东西--滚烫的白开水。
  “……你烧的?”
  “我不能烧?”
  “呵呵……没事、没事……”
  正在我傻笑着喝水的时候,他弟弟又来找他了,说无论如何都让他回家一趟,爸妈答应了不跟他吵,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拿眼角的余光偷瞄我,惹得林东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滚蛋!我叫你不学好!你要敢让爸妈知道你有这毛病……我就亲手杀了你!”
  我连忙下床去劝,一并死死抱住林东的腰,他弟弟发了几秒钟的呆,终于跟他大声对骂:“只准你有毛病?我就要听话?不公平!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弟弟?这么凶……还打我?我没你这个哥哥!”
  说完那段洋洋洒洒的话,他弟弟头也不回的跑了,刚才还暴跳如雷的林东突然安静得令人担心,他用力挣脱我的手臂,头朝着墙壁躺到了自己的床上,此后再没开口跟我讲话。
  我一个人买了大堆菜丢在厨房,做好了就吃,桌上当然多摆了一副碗筷,等吃完了我就出去打电话,回来时桌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整天我们都是这么相处的。
  到了年三十的上午,他一早就起来了,洗漱过后对还在被窝里的我小声说了几个字:“……我回去一趟。”
  听他的声音非常疲惫,昨晚肯定是一夜没睡,我回了他一个“嗯”就没别的,他的脚步声慢慢远离这个临时的“家”。
  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独自过年,好像也没觉得寂寞什么的,起床后我跑外面用IC卡跟家里和朋友挨个儿打电话,除了李唯森,我让小川为我转达一声“新年快乐”,也只有这样是最好的吧?
  到晚上八点左右,外面飘起雪花,我自得其乐用那个小电视看春节晚会,可林东突然回来了,我错鄂的看着他满身的雪,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他:“……又吵了?”
  他没答话,直接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从兜里掏出了那个扁盒,连着抽了好几根大麻之后又吞了两颗白色的药丸,我有点急了,把那个盒子抢在手上使劲往外面扔:“你别这样!”
  “你他妈找死!”他腾一声站起来扯住我的衣领:“去捡回来!”
  “……我不捡,你也不准捡!”
  他盯着我看了好半天,那种眼神就象要把我一口吞下去,我敢发誓我背后肯定出了冷汗,可他最后松开了我,拿着他的吉他独自坐到沙发上唱起了歌,是那首我很久之前就烂熟于心的“DON’T CRY”,他一遍遍重复着那段悲伤的歌词,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我呆站在旁边不知该干什么。
  唱腻了歌,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小刀,右手摊开在桌上玩起了危险的游戏,我没办法,只得又跑上去抢……那把刀很快横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们的对话真可算古怪之极,当他说到“完了……完了”的时候,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刀,我以为他会哭可他没有,而是对我说出了更古怪的话:“……你想不想干我?”
  我愣得没话了,他则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裤腰上开始解扣子:“……我今天有点犯贱……你不是想干吗……来啊……”
  “……你……你是我朋友,我不能跟你……”
  “什么朋友?我没朋友!”他对我大吼:“你到底干不干?我去找别人!”
  “……你找不到,今天过年。”我几乎是慢条斯理说出这句话,可能受了小毕的不良影响,林东这小子磕药了才会神智不清,我没理由跟他一起疯。
  “……那好,我接着玩那个……”他把刀又捡了起来,手放在桌子上,我看他的样子不象是威胁我,倒象是已经疯了,那把小刀在手指间起落的频率越来越快,据我所知那是水果刀,相当锋利,所以我不得不对他投降:“我答应你,先把刀放下!”
  他“哦”了一声,把刀子随手一甩,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脱下裤子,身材的确一流,可我心里不知为什么很难受,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
  他的要求是:“只管狠点、不准亲嘴”,我全照他的意思做了,我的身体当然还是有感觉,毕竟他是我好一段时间的性幻想对象,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是常做这种事,接受得非常困难,但即使后面出血了他还让我“再狠点”,做完一次他还要第二次,我说不行了他就拼命骂我:“你他妈是不是男人!”
  在这种行为里,我比他更没意思,于是我把他双手双脚绑在了床上:“我有更厉害的!你等着!”
  然后……我把他的伤口简易的清洗了一下,盖好被子,再继续看我的春节晚会,他闹了一会儿,我反正是不理他,混着混着他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是被他叫醒的:“喂!你他妈解开我!疼死了!”
  “……你到底哪儿疼?”我那种损人的口气跟小毕实在太象了,他破口大骂:“他妈的一对混蛋!解开我!”
  我微笑着把嘴凑近他的:“我亲你了……”
  “恶心!滚蛋!老子废了你!”
  “呵呵,药性过去了?解开你可以,不准发火?也不准玩那把刀!”
  “少他妈废话!我肚子饿得快穿了!”
  “……你昨晚没吃东西?”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苦笑着开口:“是啊,一回去就吵,为了我弟弟的事,他们好像知道一点,说是我给带坏的……”
  难得……他居然对我说起了家里的事,我慢慢解开他手脚上的袜子,小心的动作惹得他再次开骂:“是朋友就别拿我当女人!快点!”
  朋友?我惊奇的瞄他一眼,他也直直的瞪着我:“这屋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你现在也算是了。”
  我和林东两人单独待了个把星期,再没有发生什么,他玩他的吉他、我写我的小说,完全是各得其乐,有时也聊聊天,很自然说起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末了两人互骂一句“变态”就微笑起来。他比我还小一岁,可经历的事儿挺多,初中时为兄弟出头打架差点送命,直到现在腰上还有一条长疤;唯一认真过的女朋友是大学同学,在他因长期旷课被开除后彻底死了心,跟着家人移民到美国;家里砸了他的好几把吉他、封锁他的经济,他干脆跑出来瞎倒腾盗版光碟和打口带,他跟小毕是因为抢生意才认识的,后来在公共场所磕药被逮进派出所,家里硬是没管他,在里面挨了不少整,他那副脾气把拘留时间延长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父母领他回了家,他爸非要把他的手打断,说那样他就会学好,他老妈没办法只能帮着他跑,还时不时塞点零用钱。
  我说其实天下没有不担心孩子的父母,你就收敛一点吧,他伸出手指让我看--十个指头都是厚厚的茧,而且全变了形,实在称不上好看:“我没别的可干,从十三岁就只爱这个,它早把我毁了,我不收拾它收拾谁?”
  我说你会成功的,将来红了家里就能接受,他眼神飘得老远:“红?我只会跟这个他妈的世界过不去,还跟自己过不去,我这辈子就是个祸害,死了才会听话。红不红,你跟那些玩流行的说去。”
  “那……少抽点那种东西吧?”
  “心里烦就得抽,没激情了也得抽……你还是别沾的好,也别跟我们这种人缠一块儿。”
  “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变态一个!”
  “呵呵……你跟我们可不一样,你顶多是个GAY,我们可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你是运气好碰上那混蛋,否则不出几天就得玩完。我和他都不吸粉,要不然早把你拉下水……还说不定杀了你、卖了你!”
  “……粉?”听到这个字我浑身一凉,想起曾经的一个“玩伴”,早上起来就用那玩艺儿,模样别提多恶心,我当时就皱着眉头夺门而出。
  “我只说一次:千万别沾那个,如果你还想做人的话。”他的表情很认真,我淡淡的笑着回应他:“我也只说一次:无论怎样,不要沾上那个,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
  我们都没有具体的回答对方,这段对话就被打断,那几个本地的孩子总算“回来”了,一进门就热情洋溢说想我们,然后各自找到自己的“最爱”开始弹弹唱唱。
  小毕过了初十才回,说家里算是原谅他了,因为他扯谎在外地干正经活儿,我看着他疲惫而高兴的面孔,心里却浮起微微的酸涩……他们的青春,到底是太美丽还是太残酷?
  日子一天天飞逝,我又过上了年前那种放浪的生活,一个跟我同年的“玩伴”特别缠我,他在一家美容院做事,长相相当清秀,可在床上淫荡极了,这种撩人的组合令我频繁的跟他约会。
  初夏的某一天,他对我说了“喜欢”,我无言的看了他很久却并不回答,他哭泣着让我忘掉刚才的话,就当他是开玩笑。原来……我仍然在伤害别人,感情这种东西是无声无息的心魔,事已至此,我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他我不会再跟他来往。他骂我“混蛋”,我也确实内疚……我甚至希望自己可以爱他,但我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精力,我可能……再也不会爱上谁了。
  最后,他对我只有一个要求:由他亲手在我身上留下“记号”,我以为他要打我一顿或是想捅我一刀,很平静的答应了,没想到他所谓的记号只不过是在我后腰纹上他的生肖,当然也是我的生肖:一条黑色的小蛇。他在自己的腰上纹了个相同的图案,他说他想记得我、也想我记得他;他的纹在前面,随时可以看到,我的在后面——“不想看就别看,免得惹你讨厌”。这个别扭的家伙跟过去的我倒有点相似,明明是为了让我记住他,却又说出这种话,我苦笑着吻上他柔软的短发:“我会记得你……我也喜欢你,所以才到此为止,你明白的。”
  自此而后,我又变得老实了,就算小毕介绍的也没什么兴趣,为了一时的性满足而担负欠下感情债的危险太累,我宁愿和小毕待在一块儿相互解决,他只是一个比较亲密的朋友。我从来不担心小毕和林东会对我有什么,他们在这一点上绝对一致:最爱的只有音乐,别的都能放弃。
  小毕看见我后腰上的那个东西,开了很多次色迷迷的玩笑:“你这个……让人好想……”
  “想什么?”
  “呵呵,不想什么,亲一下还是可以吧?”
  九月下旬,我的钱实在花得山穷水尽,正犯愁的时候收到了小川的信,里面夹着一张鲜红的喜贴,李唯森于本年国庆新婚,接我喝喜酒。我的名字后面是刺眼的三个字:“携女友”,几天前老爸的信上也提了这件事,恰好阿姨快到预产期,他催我回家一并见证这两件大事。
  那天晚上,我对他们讲我要回家了,以后有机会还是会再来,室友们大呼“快点回来”,只有林东和小毕例外,他们俩非常一致的让我“再别来了”,只不过表情有别,林东平淡、小毕微笑。
  临走前的那一晚,我们三人把别的孩子都赶走,在一起抽了最后一次大麻,烟雾中我对林东说:“你吃过的亏今天可以讨回来,咱们就谁也不欠谁!”
  小毕笑嘻嘻的看着我们俩:“好啊,暗度陈仓,连我都瞒着!我还是出去好了……”
  林东一脸不屑中带点尴尬:“你少妄想!我可不是GAY,还是你们俩留下,我出去!”
  他们俩都站了起来要往外面走,我“呵呵”笑着拉住他们:“得了,都别走,咱们三个今天好好聊上一晚,以后就没机会了。”
  ……接下来我们聊了很多很多,直到天色发白,那晚的我们不停彼此交待着一些事,我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吸毒”;他们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自己保重”。
  以后我不会跟他们联络,要说的话已经说尽,但他们是我的朋友,不管多久。
  上车时很多朋友都来送我,包括那个许久都没再见面的男孩。火车缓缓开动以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腰部,再指了指我,用手指在胸前划了个心形,而我只能微笑着注视他的身影慢慢远离,“对不起”这三个字完全多余--他最不需要的伤害就是这句话,那么在他的心里我曾经爱过他,他可以如我……无泪也无憾的离别。
  跟来时一样的路程,跟来时一样的十几个钟头,也同样是一觉醒来已身在远方,我提着不多的行李坐上车子,让师傅慢点开。
  好熟悉,似乎又完全变了样,路边的景色和行人跟我来的那个地方有太多不同。我回来了,回到我原有的轨道和平凡的一生,而异地的朋友们仿佛犹在眼前,不可否认我暂时有种陌生感,但应该很快就会适应过来。人,就是这么一种适应性极强的动物吧。
  打开一年未近的大门,屋里看起来还很干净,老爸和阿姨每个星期都来打扫过,他们时时等着我回来。电话也还是通的,就连我的床都换上了干净的床单、枕头,我坐在上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我就跟老爸和小川打电话,老爸的声音听起来没多激动,只是说:“回来了就好,明天过来啊。”
  相比之下小川简直是欢天喜地:“高郁?你回来了!我马上过来!”
  “不用这么……”一个“急”字被他硬生生掐断,估计这小子已经飞奔而来,我此时方才有实在的“回来了”的感觉,不禁对着电话机莞尔失笑。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把一盒磁带收进我那个藏满“宝物”的抽屉,那是林东他们自己录的,里面是他们的音乐、还有我们平时的一些对话,琐琐碎碎充满快乐而酸涩的记忆,过两天我会把它刻成光盘,据说可以保持五十年。呵……五十年,但愿真有那么久,可以让我不忘记曾经与他们度过的一段日子,还有他们这些真实存在过的烟火般的生命。
  行李收拾得差不多,小川也就到了,他心急得来不及摁门铃,把我的大门捶得“咚咚”响,我马上跑过去开了门,门外却是一个我没有想到的人——李唯森,他几乎是面无表情:
  “你回来了?”
  “……是啊。”
  “小川刚跟我打的电话,说他也正往这边来。”
  “哦……请进。”
  “……不用客气。”
  虽然有吃点惊,我还是很“客气”的让他进来,他坐下之后同样没有什么表情,继续跟我聊了几句“好久不见”的客套话。
  就这样很好,陌生的我陌生的他,我也很满意这种合情合理带着生疏感的对话,说不上几句话小川就来了,说要为我“接风洗尘”。
  小川特地选了我们以前的“老地方”,这小子高兴得语无伦次了好半天才能平静讲话,挽着我的脖子直说“想死我了”,我不动声色挪开了一点,现在的我不比以前……他过分亲热的靠近很可能引起我生理上的某种“不良反应”。
  李唯森交待了我们俩很重要的事:为他请客。朋友、同学这边就交给我和小川,单位里的客他自己解决,小川埋怨他:“高郁才回来,你就让他劳神劳力?”
  “……谁叫你们俩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第九章
  “……这个蛇……什么玩艺儿?你他妈快说!”
  “……滚开……”
  “哼……什么喜欢我,你就是喜欢跟男人干!”
  “……我……我有艾滋……你别碰我……”
  “艾滋?你到底跟多少人干过?”
  “不关……你的事……”
  “艾滋?……艾滋老子也认了!”
  回来的第二天我去了老爸那边,阿姨的肚子已经大得吓人,临近最后关头。即使如此,那天的饭菜还是她做的,她的身体和气色非常健康,而且从内心里透出即将做母亲的喜悦。我和老爸都劝她多休息,为她的好动担心不已,可她微笑着说:“不会有什么事的,还剩一个多星期呢!”
  老爸倒是有点等不及了,盼着小孩快点出世,他找了熟人“探查内情”,好提早准备婴儿要用的东西,经过证实是儿子,也就是说我马上会有个弟弟了,这个消息颇能满足我卑鄙而自私的愿望。老爸对生男生女倒没有什么偏见,阿姨也一样,我嘛,只能感谢老天待我还不算太薄,赦免了我“断子绝孙”的罪行,不致让我背负更多内疚。如果阿姨这次生的是妹妹,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注定不会结婚生子的命运。
  抓紧时间到单位报了个道,定于下个月上班,接着就得忙李唯森结婚的事情。我和小川尽量把客单上的每个人都通知到,再加三催五请,每天晚上跟李唯森核对代收的礼金、剩下的空闲就陪他买一些没准备好的东西,到婚礼的前一天总算弄得差不多,当晚我们一大群老朋友为他开了个“最后PARTY”。
  当然,不会有艳舞女郎的出现,我们只是聚在一起聊天、喝酒以及唱歌,作为主角的他表现得相当活跃,我和小川坐在他的左右为他挡酒,以免第二天误了正事。
  我们三个人的歌喉都还算不错,但那晚我觉得很疲劳,没什么唱歌的兴趣,他和小川一首接一首兴致高昂,翻出不少高中时代的老歌,他把那首曾经很喜欢的“天生不是情人”连着唱了两遍,我拍拍他的肩:“别唱这个了,不吉利,原唱的人都死了好几年,你明天结婚呢……”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干脆站了起来,跑到荧幕前面猛唱,除了小川,谁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小川悄悄跟我咬耳朵:“怎么了,他好像生你的气,你们还没讲开啊,都这么久了……”
  “……没事,别管他了。”我淡淡回了小川这句话,轻轻闭上眼睛向后靠去,却仍然不能阻止那些熟悉的歌词钻入耳膜——“若是昨天相爱过 现在痛心怎么只是我 两眼沾湿的我 难觅已熄恋火 旧日也许相爱过 但是角色不小心弄错 你我何时何地掠过 听不见痴缠 如象没有旋律的情歌……”
  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这个对我没有意义,如果他的感情真有这么纤细,便让他认为我是耍了他一场好了,我不会忘记他明天结婚的事实,更没有破坏这个婚礼的想法,既找不到理由也找不到立场——我们的关系已经定了位,我和他都会做到,我们在重逢的那一天达成了共识。他今晚的表现……应该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已,就算他对我还有不满,也只是一年前自尊受损的残留吧,我和他的那一点点往事,早已是风过了无痕了,明天……就是最后的落幕。
  那天别的人玩到很晚才走,我和小川因为第二天要忙就提早回了家,据朋友们讲李唯森一直唱歌唱到十二点多,还是他们给押回去的。那家伙在路上嘀嘀咕咕,说他们不够意思,最后一晚都不陪他尽兴,惹得朋友们统一阵线挤兑他:“结婚是大喜事,你发个什么牢骚!”
  次日的婚礼热闹之极,新婚夫妻都算得上俊男美女,神采奕奕穿着礼服迎宾送客,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儿是我和小川包办的。宴席上所有宾客几乎都到我们这一桌敬酒,我们整桌人都喝了不少,到宴终人散时已经倒下了几个,我是纯粹凭着一年来喝高度酒的经验硬挺过来的。
  小川的酒量也进步不少,他工作的职责之一就是要能喝酒,陪领导喝了这么久,他多少有了些道行,而李唯森在我们全体严密保护之下仅喝到半醉,毕竟他新婚,还要留点形象进洞房。
  宴席散了以后,我跟小川陪他上车,再一直把他送到新房门口,他本来应该没什么事,坐了车却有点摇晃起来,上楼时我们很小心的一左一右搀扶他。
  他汗湿的手掌牢牢拽着我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的不适,我正要问他,他就连手指都用上了力,几根指甲深深刺进我的掌心,我借着楼梯口的灯光看了看他的脸,只看到他一脸的汗和皱起的眉头,于是我什么都没说,把那种痛楚强忍下来。等到了新房门口,门上大大的“喜”字闪耀着夺目的红光,同时我的手心感觉到麻木的黏湿。
  我们合力把李唯森推进门,把他交给先回了新房的嫂子,之后我才有时间看向自己的手--已经开始流血了,虽然只是破了点皮可颜色非常鲜艳,小川惊讶的低呼:“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着轻轻带过:“没什么……开酒瓶的时候刮到了。”
  “你太不小心了吧,开酒瓶也弄成这样!”
  就这样,我和小川总算完成了任务,两个人疲累又轻松的散步回家,顺便让夜风吹散一些先前囤积的酒意,谈笑中我随口问起他的婚期。说到这个,他不同于以前的满脸惊吓,只是用闷闷的音调说了声“不急”。
  礼尚往来,小川也问了我恋爱方面的事,我还是那一句:“碰不到合适的,不如一个人,以后再说吧。”
  小川开我玩笑,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初中同学,我愣愣之后笑着回答:“……早忘了,连她长什么样也记不清了呢。”
  小川居然很严肃的叹息了一声,眼神直直落在我脸上:“高郁,是不是……真心喜欢的人,做恋人反而比不上做朋友长久?”
  我真是吓了一跳,小川这句话挺成熟的,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一边点头一边问他:“小川,你有心事?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
  心里一向藏不住事的小川这次什么都没告诉我,只是低低的说了几个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回到家躺在床上,手心里的那一丝痛此时才真切感觉到,迷迷糊糊想了一会儿,我懒得也不愿深究李唯森今天的举动,反倒是小川让我有些担心,他基本上算是一帆风顺,不会有什么大烦恼吧?或者他的人生太顺当,更经不起挫折,我还得多陪他一些,他可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不想他发生任何不好的事,包括心情低落。
  李唯森的婚礼之后没过上几天,阿姨就进了医院,成功顺产比我小二十几岁的弟弟,那小小的五官就象是老爸的缩小版,为我填补了又一个遗憾——我的脸一点都不象他,完全是老妈留下来刺激他的原装复制品,也是老妈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吧。
  到单位里重新分派工作,我又干上了老本行,专跑那些无聊的新闻,不外乎什么奇闻异事、大会要旨,正面当头、负面少许,紧紧跟随本国政局的大方向。
  那段时间我来回奔波于单位和老爸那边,连吃饭的问题都是在这两处解决,余下的一点空闲就用在小川身上,跟他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可无论我怎么进行正侧面反复刺探,都没能把他的心事给挖出来。
  老爸则开始对我施加某方面的压力,成天关心我的恋爱问题,阿姨坐完月子又变得精神百倍,正好拿了一年产假,除了照顾弟弟还有闲功夫穿针引线,为我介绍女孩子的热情无比高涨。以前最多是嘴上提一下的事情如今变成事实,短短几个月里我头都大了几倍。
  当然,迫于无奈我也见过几个相亲的对象,但从来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我这一生不可能给哪个女人一个幸福的家庭,既然如此我宁愿对她们“百般挑剔”,不管是多好的女孩,在我嘴里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老爸和阿姨不止一次问我:“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的回答是以不变应万变:“其实就是没那种感觉,再说我也不大!”
  “那你什么时候才叫大?”
  “……起码……三十以后吧……”
  我没想到这句话弄巧反拙,他们的热情更高涨了,生怕我有照一日变成滞销产品,隔三差五把陌生的女孩往家里带,最后……我只能使出终极手段——回我一个人的房子吃饭,一个星期至多去他们那边两、三次。
  为了这个他们耿耿于怀,我唯一的理由就是工作太忙,好在这也不完全是假话。接近年底工作强度确实比较大,经常会有不定时加班的情况。
  好不容易逃出相亲的威胁,我尽量多抽时间跟小川见面,旁敲侧击行不通我只能观察表面,发现小川近来烟酒量增加不少,而且时不时都会叹气,他女朋友出现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最奇怪的是他女友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他在哪儿,找他老找不着。
  于是,我选了个休息日把小川带回家,长聊之后还留他吃饭,居心叵测的灌了一点高度酒再摆出一脸生气的样子,让他对我说实话。
  在我这种强劲的攻势下,小川终于变了脸色,说出一句我无法理解的话:
  “……我后悔……我一直都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那天……没跟你把话讲开。”
  “什么话啊?你到底说什么?”
  “……我不想结婚,不想!”
  我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的言辞太没有逻辑,让我老化的思维跟不上;我象个傻瓜一样看着他,他的表情似乎很痛苦,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小川。
  我正要换个沉稳的语气开口,他突然抱住了我,用力之大几乎令我窒息,随后……他就吻了我,那种凶猛的动作也是完全陌生的,我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只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和嘴唇里浓烈的烟酒味,我想的居然是:“这小子……怎么抽了这么多,不怕肺穿孔?待会儿要好好骂他……”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把我从失神状态拽到了现实,我使劲推开小川的脑袋:“……电话……”
  三步两步跑到床前接起电话,彼端传来的声音又让我失神——小川的女朋友,这个巧合还真是来得及时。
  还是那种焦急的语气,她问我见到小川了吗,我立刻大声叫:“小川!”
  他慢慢走过来,低着头面色犹带潮红的从我手里拿过听筒。那边讲了好长一串,他只是“哦”、“嗯”了几声,最后的结语是:“……我明天找你。”
  等他放下电话,我就象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跟他谈话,他先前的那些古怪冲动又消失了,总是眼神迷蒙欲言又止,我此时也有了一点不妙的预感,老老实实跟他说些不着边的琐事,他勉强应对了几句,便说有很重要的事,得回去好好想想。
  我当然担心,只得让他“冷静的想透”,等想出个结果再告诉我,他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嗯,我也该长大了……你等着收我的EMAIL吧。”
  此后他连着几天没跟我联系,某天夜晚我的信箱里收到了他的一封长信:
  “郁,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我是第一次这么叫你,也是最后一次,呵呵,别嫌我肉麻哦。以下的这些话,我也只说一次,看过后就删掉吧。还有,我相信你即使看了这些,也不会看不起我,虽然它们是平常人无法接受的。
  郁,很久以前你说那只是个玩笑,我当时不敢反驳,但在我心里它是认真的。我曾经觉得接吻是天下最恶心的事,可跟你的那一次,很美好,比任何人都好。我曾经想对你说‘我喜欢你’,但怕你骂我变态,今天我还是要跟你说这句话。
  我喜欢你,很喜欢,比所有别的人都喜欢,你是男或者女都不重要,我喜欢的是‘高郁’这个人。我确实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老想亲你,这种感觉是不是变态呢?而且亲你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很激动,我甚至想……下面的就不说了,免得你恶心。我一直犹豫不敢跟你说,是怕我们的友情会受到损害,因为我们已经很亲密,我已经很满足。
  那天晚上,我有一刹那差点变成野兽,我想把一切揭开,让你知道我的心情,也满足长久以来的愿望,好在那么巧,我及时醒了过来,如果真的做了,你要么恨我;要么原谅我;之后……你会尴尬、避开我、不再理我,而就算我们象男女之间那样恋爱了,我们也再回不到从前。我不敢想象我们什么时候会吵架,什么时候会紧盯着对方,什么时候连彼此跟别人说话都会妒忌到大闹一场,然后分离、复合、再分手……我想,我们都受不了。那样的话,不如什么都保持现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也许,友情才是最长久的,这几天来我终于彻底想通了。很庆幸我没做出太过分的事,才可以清醒理智的换个方式告诉你这些。
  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情愫与相思 如最爱的书 末了那一章 没翻开的勇气 故事何样美 终极是分离 不敢好奇玷污结尾 犹如无人敢碰秘密 现在被揭晓 明日想起 我们其实承受不了 欢乐今宵 虚无缥缈 再无余地继续缠绕 谈情一世 发现愿望极渺小 留下一点距离 回味犹自心跳 欢乐今宵 虚无缥缈 那样动摇不如罢了
  它也是我想了好几天的结果——留下一点距离,我永远为你心跳,就算我结婚生子,心里永远有你的位置。这一生一世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人,这样才是我要的永恒。
  好了,肉麻的话就说到这儿,顺便告诉你我另一件困扰的事。她怀孕了,所以我们必须马上结婚。我前段时间躲她,因为我害怕,我不敢想到我要做一个孩子的父亲,做一个女人的丈夫,我自己都只有这么大,说实话我是吓破了胆,我根本无法想象手里抱着个孩子的感觉,可她找不到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了。我爸骂我不负责任、幼稚、自私、丢人,我确实是这样吧……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是个男人,所以还是要负起我的责任——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而且她为我付出太多。再说我对她,也不是没有感情,那么……下个月来喝我的喜酒哦,我会努力做个好爸爸的,当然……还有好丈夫,呵呵。
  答应我,再跟我见面不要尴尬,我们是永远的、最好的朋友,一直到老都要这样,你要做我儿子的干爹,不准逃!”
  看完这封信,我静坐良久,往他的邮箱也寄去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川,你真的长大了。”
  小川新婚前夕,我和李唯森又再见面,风轻云淡的谈笑自若,三个人一起犹如从前般相处,小川的新婚事宜同样是我和李唯森在忙,频繁的出入于各个商城店铺之间。
  李唯森跟婚前的区别就是稍稍胖了一点,看得出嫂子对他很不错,小川的婚宴上他携夫人坐在我们旁边的一张桌上,一对璧人羡煞多少尚未婚嫁的单身男女,我微笑着看见他的未来,美满幸福而且与我无关,这样……也就够了,不管我的立场是以好友还是以曾经爱过他的人,此等结局都算无悔无憾。
  谁会想到,小川结婚还不到两个月,李唯森就出了事,他今年之内挪用了一笔公款投资做自己的生意,这种投机行为在约满结算时便捅出了篓子,差的钱倒是想办法还的七七八八,可整件事性质恶劣,作为国企的员工可能要被告上法庭,人已经直接扣到检察院。
  这件事小川能帮上一点忙,我和他一起找了几个检察院的朋友,再花了点钱到李唯森的单位去疏通,最后的结果是让他自己停薪留职,过一段时间风声小了再说。
  接李唯森回家后,我和小川实在忍不住说了他几句,他对小川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可对我的态度就不同了。他的原话是:
  “我让你帮忙了吗?是不是要我感激泣零你才高兴?我丢这种人你就可以教训我对吧?下次要再有什么麻烦,不敢劳驾你出马,我不会这么容易玩完!”
  小川连忙劝他,可他说完又不开口了,很潇洒的站起来到房里转了一圈,再出来时手上拿了笔还有稿纸:“你花了多少,我给你打张欠条,无论怎样我都会还你。”
  我呆呆的站在那儿几分钟,把刚才听到的通通消化了一遍,这才明白他根本连朋友都不当我是,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我没花什么钱……钱都是小川花的,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我慢慢的、还算通顺的说完这些话,转身走出了他的家门。
  我走下两层楼梯,在他大院门口叫车,小川跟在我后面跑了出来:“高郁!别生气……你听我说……”
  站在车门口小川拼命的为他解释,我一一微笑作答,显示我的全不在意,随后保持着微笑一路回家,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我才卸下了那个僵硬的表情,黯淡的天色从窗中透进,今天……是个好阴暗的天。
  我在意的是什么呢?作为一个朋友他不该这样?还是——曾经最深切的拥抱过,彼此最隐秘的地方全都透明过,彼此最肮脏的部位也相互进入过,到头来仍不过如此?连好友关系都欠奉?就象小川说的,就象我从前认为的,一旦走过那一步就再不是朋友?从前是我不能;如今是他不能……他恨我,我终于肯定了这个事实,是因为……我放弃过他?如果说再见的那个是他,想必他今日不会如此,男人的自尊就是这样啊,我的、他的,对自己而言也许都比爱情本身更重要,我们竟然连表面的融洽也不能再维持……而这些全是我应得的。
  过往的疼痛结束太久,今天的那一刻几乎疯涌而上,我没有分析它的精力,只是觉得没意思、太没意思……我的这几年到底干了些什么?所谓最耀眼的青春岁月,全部扔在一个名为“爱”的泥堆里,而此时此刻想起那些很久以前自以为浪漫的瞬间,只剩得疲倦和嘲讽,包括那个路灯下的夜晚、包括那个拥舞的黄昏、甚至包括他跟我每一次作爱的细节……什么境界什么美丽,高郁和李唯森的过去只是某个人自以为是的想象,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除了几次同性间乏善可陈的、被这个道貌岸然的世界所不齿的身体接触,这种关系渺小卑微薄弱而且只具有即时性,过了那拥抱的一秒就可以陌路,跟平常的419有什么不同?
  小川的心里,我还是那个最初的高郁,几近完美的高郁……但我早已不是,真实的我是一个滥透了的GAY,跟陌生人都可以随便上床,我的人生再也不会有爱情那种东西,我已经穷得只剩一个健康的身体和一张尚算好看的脸,呵……或许这个也不一定,我没做过检查的,血液里有没有什么病毒都不知道。这就是二十三岁的我,一个自暴自弃的混蛋,我曾经为林东他们的青春而慨叹,我的青春又是个什么东西呢?就连我这种自暴自弃也让自己憎恶到极点,我从那一刻起就不能停止不断的讨厌自己……
  李唯森两天后拨了我的电话:
  “……对不起,我那天太过分了。”
  “没什么,我也确实不该管你。”
  “这么说……你还在怪我?”
  “……不是,我想通了,我只是你朋友,本来就应该有个限度。”
  “……原谅我,好吗?”
  “……我们不存在原不原谅,还是朋友啊。”
  “……你……你现在……算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哦。”
  “嗯,再见。”
  他的道歉我真的不需要,我不恨他、从来没有过,我唯一恨过的人就是我自己,从前有过、现在也是:我恨我为什么不是小川心里的那个高郁。
  自从李唯森没上班,他大多数时间都跟朋友们混一块儿玩,这些朋友里当然有小川和我。嫂子忙着工作也没怎么管他,可能怕他心里烦,反而让我们多找他,他家一度变成了老同学俱乐部,整天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我去得不多,往往是小川拉我才过去坐一会,陪他们打打扑克什么的,玩得差不多了就走,从不逗留太长时间。
  跟李唯森,基本上没什么别的话说,就是平常的问候和聊天,与别的朋友没有任何不同。如果小川加入我们,气氛会更轻松一些,偶尔开一点玩笑、有几个拍拍打打的小动作,就象高中时一起穷乐时的光景。但我们都不是当初那么坦荡了,小川和我有点过份的相互宠溺;李唯森和我有点过分的相互客气。别人眼里我们和从前一般亲密,我们也还是算得上亲密,只不过彼此间有了刻意把持的那个界限。
  不久以后李唯森厌倦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他说自己天生就没办法清闲的待着,正好他挪用的那笔投资有所回收,再多借了一些钱,便在本地开起了一个不大的酒吧。
  不用说,那儿成了同学朋友的聚集地,我们都不须约定的为他带去一些客人,他的这间酒吧渐渐上了轨道,生意还算红火。我有空闲时经常去坐一会,大多是一个人或是跟小川一起,喝点酒或者咖啡什么的,间中看着他忙碌不停的身影、跟来往客人的得体应对,发觉他就在这段时间变了很多,再不是从前那个充满野性和痞气的男孩。经过一个不大不小的挫折再重新起步的他,已经是个成功的生意人,从此都会活得不错吧。当然,他离我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也越来越远,这更是一件好事——逝者已矣,至多在心内还残存一点泛黄的回忆,就象过往的旧照片,偶尔翻出来看一看却再不用伤心黯然,只剩下微小的失落感,因为……爱过的人和陷入过爱的自己都已不在。对自己的恨也逐渐平息,深埋到无人可触及的心底,陪伴孤独的宿命一起淡然生存,应该是再无涟漪。
  九九年有很多大事,五十周年国庆晚会上的焰火让我分外想念异地的那些人,特别是小毕和林东。他们的事,对小川都只稍稍提过一点,可在我心里他们是永远的朋友。跟小川不同,他们跟我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我想起他们就是想起了自己的那段经历,虽然只有短短一年,却是我真实的、生命的另一半面貌。彼此的记忆中,我们都停留在那一年,是一群颓废然而激越的年轻人,固执的活在自己的天空。比起我将要渡过的平庸余生或者他们可能遭遇的悲惨落魄,只有那个状态才值得定格珍藏。所以我们连电话号码都没有留,就此断绝消息,这些没有人说出来但彼此有默契的共识——再见就是再也不见,直到一生尽头我们依然灿烂清脆,生老病死皆可跨过。
  日子慢慢流逝,我的情况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工作、家里都平稳安逸,李唯森和小川于本年的十月一前一后喜事临门,分别得了儿子、女儿,我们都开着玩笑让他们订下儿女亲家得了。
  李唯森的儿子长得虎头虎脑,挺逗乐的;小川的女儿则象个小公主,粉嫩可爱,他们俩连带夫人都争着抢我这个干爹,我是照单全收,安心的等着两个小家伙可以开口叫我的那一天。
  老爸和阿姨还是那样,对我的终身大事着急得很,最常说的无非是:“小郁啊,你看看唯森和小川,都做爸爸了,你也该动一动了!”
  我说弟弟不是还小吗,才刚开始学说话,你们还是多注意他吧,我的事自己有分寸,不到三十岁不考虑个人问题。
  “分寸?我想当爷爷了……结婚早有好处,太迟的话……我跟你阿姨老了,带不动孙子了……”
  老爸的嘀嘀咕咕让我心里很难受,现在我还不算大,当然没什么,可到了三十怎么办?COME OUT?我不能那样做,我真怕老爸爆血管,这两年他血压越来越高。想来想去我都没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但我不婚的决心绝对不会变,以后的事……只有以后再说了。
  千禧年的到来也是一大盛事,那个圣诞我们一群朋友包下李唯森的酒吧狂欢庆祝,说是狂欢,也没什么别的,就是话当年、一块儿唱唱歌、喝点好酒。
  大伙儿口沫横飞聊足球聊电影聊女人,小川和李唯森当然也不例外,结了婚无所谓,只要嫂子不在,说起黄色笑话比以前更放肆。但他们俩说着说着就开始咬耳朵,离整体的大话题越来越偏,不经意冒出来的词全是“奶粉”、“尿布”之类,大家都挤眉弄眼的笑他们俩:“不是奶粉……是奶爸!”
  听了这种话小川有点脸红,李唯森却若无其事:“你们也得学学,将来再求我就要收学费了!”
  这样的李唯森,真象个好丈夫、好父亲,我做梦都没想到他的生活还会有什么变化,可不过是几天以后,他就做出了我没想到的事。
  那是新年到来的第五天,我记的非常清楚,二零零年元月五号,好一个寒冷又阴郁的天。我和小川约了到他的酒吧去坐一会,但小川临时有事没来,那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喝了一杯咖啡就要走,他从另一个桌上跑过来挽住我的肩:“怎么每次一来就走,不多坐一会儿?”
  我用有礼的微笑回答他:“我还有点事。”
  “是要跟女朋友约会?”
  确实……老爸今天跟我介绍了一个女孩,想起先前的别扭我心有余悸,不禁尴尬一笑,因为他说中了我的痛处。
  他眼神在我脸上转了好几圈,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真的啊?你的喜事也快近了?”
  我真没法说,只好继续尴尬的微笑,他也跟着怪笑,随后凑近了嘴在我耳边低声说话:“先别急着走,我待会儿要你帮忙,那边的一桌客人非要拉我喝,我都快扛不住了!”
  我犹豫了几秒,他又在我耳边说了声“拜托”,看来真是迫不得已,可能对方阵容太强大,我知道他一向不在喝酒这件事上认输的。
  所以我充分发挥了我所有的“能量”,跟他一起过去陪那桌客人猛干白兰地,后来又混着喝了一些别的酒,总之到最后我是彻底完蛋,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只觉得昏暗的灯光不停转来转去。
  那晚我起码吐了三次,把一整天吃的东西全还给大自然了,甚至还加了不少胃液什么的,他一直扶着我说“不好意思”,那声音听起来也是无比遥远。
  等我吐得告一段落,他把我慢慢扶到酒吧里的一个小包房,让我躺在沙发上休息,我含混不清的说:“……我得……回去……”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家?现在已经打烊了,我们在这儿睡一晚吧。”他贴在我耳朵上讲话,我此时都还没想到什么,只是本能的怕痒而往旁边让了一点。
  “……高郁,你还醒着吗?”
  我混了好半天,才低低的“嗯”了一声,他这时候好像在帮我脱鞋。
  我觉得又有点不舒服,正要睁开眼,他的体重便压了上来,双手也钻入我的裤子向下探索,我震惊得头脑发木,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无用的挣扎着勉强开口:“……你……干什么……别……”
  他很快的除去我下半身的遮蔽,嘴里也没闲着:“你不想我?我可想死你了!”
  “……你……王八蛋……你都是……做父亲的人了……”
  “做父亲又怎么?你不是喜欢我吗?证明给我看啊!”
  他说的话让我浑身冰冷,用不知哪儿来的潜能给了他一耳光,他不痛不痒的笑声无比刺耳:“呵呵,打得这么轻?舍不得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我身体被翻过去的同时,他发出惊讶混合着愤怒的逼问,可能是看见了那条小蛇,我只想让他别碰我,干脆用艾滋来吓唬他,但他的反应可说是匪夷所思,而他接下来的举动不是我想象中的暴力,反倒是不遗余力的挑逗。
  也许是结婚让他的性爱经验丰富了很多,他的动作不再象以前那样粗野毛糙,他让我反坐在他身上,用嘴唇和手指细细触抚我每个敏感的部位,从耳后到乳尖、从腰身到下体……我这副曾经放浪过的躯体不可自制有了强烈的反应,尽管我从来没有象此时般痛恨自己——他用的不过是很久之前的老招数,我却还是上了恶当。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还对同性的朋友做出这种事,最可笑的是我竟然也有欲望。
  那个晚上,我真的想死,他进入我之前说的话是:“你不是也很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不就是个同性恋吗?跟我干或跟别人干有什么区别?”
  是啊……没有区别,就从那一天开始,他跟我曾经的那些露水情人再无区别。
  第十章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今天干什么?”
  “……”
  我不知道我在何时昏昏沉沉的睡着,醒来也不知是几点几分,视线里首先出现的是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李唯森坐在身边对我笑。
  他那种笑容里是满满的得意和满足,我身上则全是黏腻和虚脱感,头痛、眩晕,还有那种淫靡的疼痛,提醒我自己确实不止一次到达过高潮。
  于是我也对着他笑了,眼神却没有焦点,我的记忆透过他的脸仍然找不到曾经爱过的人,除了笑,我无法有别的表情。
  我用嘶哑暗沉的嗓音问他:“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不过我还会找你,要想躲我的话也行……我多的是办法治你,比如跟小川、或者你爸说说咱们俩的事。”
  他说话的音调甚至很柔和,尽管听得出纵欲之后的疲惫,他的手轻轻抚上我尚未着衣的身体:“你还是这么性感,把我搞得差点站不起来了,呵呵……”
  我脑子空空的,过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空调开得这么大,你不热?”
  “装傻?好啊,我偏要你明说,以后还躲不躲我?”
  “……我没有。”
  “没有?哦,对不起,我自作多情了……那我以后去找你或是让你来,你怎么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我除了累还是累,懒得再跟他绕圈子了。
  “我想怎么样你会不知道?就是象刚才那样!”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跟小川和我爸乱说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非得弄成这样?就算是情人也该好聚好散吧?你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我强打起精神跟他讲大道理,拿出工作时的那副成熟腔调。
  “我喜欢!我高兴!我就要这样!我不会听你那套,你省点吧!”他的音调终于高亢起来,眼神中充满当初那股痞味,我有一刹那小小的错觉,但马上就回过了神。
  “……嫂子不方便,所以你找我?你可以去召妓啊!”我平生第一次对他说出了这种话,因为我已经无计可施。
  “你说什么?”他高高扬起手臂,脸色由青转白,最后却还是放了下来:“……呵呵,召妓要钱的,你免费!再说……你还不是爽得不得了!”
  这下是我的脸由红转青,再转到一脸无所谓的笑:“对啊,一个巴掌拍不响,是我贱,请问客人……我可以穿衣服了吗?”
  他没接着回嘴,只是一边狠狠瞪着我,一边帮我穿上那堆皱巴巴的衣服。我也沉默了下来,把更多激荡的情绪勉强往下压,再吵下去就越发纠缠不清了。
  他拿来大盒纸巾为我擦拭身体,可不管擦得多干净那些粘液都仿佛还在,我皱着眉头挥开他的手要自己来,他再次狠狠瞪我:“你又跟我过不去?”
  我无言的屈服了,他一脸认真做完手上的事,连鞋子都是他帮我穿的,我也确实浑身没劲,于是开始慢慢的恢复理智。
  等自己总算整齐了之后,我说出考虑好的那段劝诫:“唯森,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忘了昨天晚上的事行吗?咱们再缠在一块儿真的没意思,你不是同性恋,不要辜负嫂子和儿子,也别逼着我恨你……”
  未完的话被他粗鲁的打断:“我不在乎!……你不必装高尚,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来教我,反正我是铁了心了,再吱吱歪歪的话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告诉你,从那时候起,我就没拿你当朋友!”
  “……我知道你恨我,你不拿我当朋友也行,但何必……”
  “闭嘴!我跟你没话可说了……明天中午下了班乖乖在家等我!”
  无话可说……我也是,所有从昨晚一直压抑到现在的愤怒全化成茫然无奈,离开他的酒吧时我走得很慢,不仅因为过度透支的身体,还因为摆在面前的无聊事实:我不再爱他,却仍然要跟他背德的交缠,他的妻子和儿子都被我们俩合起来欺骗和背叛,呵……这彼此间只剩下肉欲与厌恶的关系就是我和李唯森,好一对无耻的混蛋!
  就连记忆也被损坏,我在家里重看了一遍他曾经送给我的唯一礼物,发现自己终于也能从头笑到尾的看完——我的过去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什么爱情什么自尊都通通变成狗屁,跟一个已婚男人乱七八糟的做了又做才是我整个人生最具体的真相,而且还没完、还要延续到他厌腻为止,这一次……连逃跑的欲望也没有了。
  逃?往哪儿逃?我这几年总是在逃,生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老爸?小川?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高尚,我根本不是为了他们而屈从于那个家伙,我只是……想在他们那儿保留一点“高郁”这个人还存在于世的假象。
  就这样吧,我也不在乎了,既然感情早已腐朽消磨成一堆垃圾,那么我和他不过是赤裸裸的一对野兽,怎么干也好,那种事我又不是没干过,还能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性欲,省得自己累坏左手。
  次日中午,他“很守信用”按时到来,一进门就热情得很,衣服都没脱便直接把我摁在沙发上扯开我的裤裆。
  他的嘴上功夫真不怎么样,我好半天都没硬起来,我淡淡的说了一句“还是我来吧”,就让他坐在沙发上,跪在他的两腿间为他做同样的服务。
  我这方面的经验跟他当然不能比,他很快就撑不住了,一个没控制好全射在我嘴里,同时忍不住异常剧烈的喘息。
  我起身到浴室漱口,他跟着进来了,在我身后小声说“对不起”。我没回头,感觉到他的手在我臀上爬行,便配合的拉下了裤子。
  他在我身体各处抚摸了一会儿,我也渐渐有了反应,浴室镜子里我的脸看起来十分色情,他的脸叠在我脖子上,嘴唇象要咬破它一般用力吸吮;我的另一个部位则接受着他粗糙的手指,他急切的戳刺使我不得不尽量放松。随后是冰凉的触感,可能是润滑剂什么的,我告诉他不用涂太多,戴套子就可以了。
  他似乎很惊讶:“我很少用那个,感觉不好,太假了……”
  “你等着,我去拿……”我记得哪个包里好像还有几个,推开他准备去拿来。
  “不用了……我不喜欢……”他一把拉住我,表情有点生气。
  “还是用那个比较好,这是基本常识……”
  “我说了不用!你这儿有那个东西,是为谁准备的?”他气势汹汹的把我压在洗脸架上,我的手也被反扣在背后,整个姿势就是一副正被人从后面猛干的样子。
  我对着镜子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你干嘛?不会是吃醋吧?我原来常用的。”
  “……你变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出这三个字,我则接着笑:“你才知道?”
  “……妈的,你出去的那一年到底干什么了?”他揪住我的头发往后使劲拉,刚才的感慨瞬间消失。
  “我不必对你汇报吧?你不做就放开我,我等会儿还要上班呢!”
  “……”他没再开口,而是直接用身体来表达他的愤怒,就那么硬梆梆的站着进入了我,我的腰被他用力向后拖,每一下都撞击在他的腹部和大腿,尖锐的痛楚从体内一波波蔓延到全身,时间长了却也变得麻木。
  当我实在站不住了以后,他把我推倒在地上换成正面的体位继续抽插,那种肉体碰撞的声音和分外屈辱的感觉居然带来了很强的刺激,我平生第一次在接受的状况下勃起了,紧闭的双唇开始微微开启,其中泄漏出低声的呻吟。
  这种反应无疑增添了他的快感,他立刻腾出一只手抚慰我的下面,嘴里也断续的呻吟起来:“……唔……你这个……骚货……啊……高郁……高郁……”
  他叫了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重复着,我给他的回应只是胡乱的扭动与无意义的低喃,最后我们几乎是同时到达高潮,我甚至来不及让他从我里面出去。
  我们共同喘息了很久才平静下来,我不无嘲讽的想到了一个问题:原来我的暴力倾向不仅是TOP别人时才有,被别人干的时候也是一样;而驱除了所谓的自尊之后,我可以比任何人都淫荡,这充分说明我天生就是个贱货,正如他所认为的。
  短短的两个小时里,我们总共做了三次,他问我想不想在上面,我随口说了声“没兴趣”,因为这句话他气得咬牙切齿,对我更加不留情面,他好像特别喜欢后背位,原来是怕我不高兴而很少那样,这天他享受到满贯,站着、趴着、跪着都通通做遍,我当时的感觉是我们就象两只狗,真的。
  想到这个的当口我失声而笑,他凶恶的问我笑什么,告诉他以后他先是恼羞成怒给了我一拳,随后却跟着笑了起来。
  我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视线看向高高的天花板:“……说不定,做狗比做人快乐。”
  “……跟我在一起,你就这么难受?”
  “呵呵,也不是……可能我天生就是个怪胎,跟谁都没关系。”
  “……你恨我……你一定恨我。”
  “……我不恨你,我谁也没恨过……”
  而隐藏在心里那句没说出的话是:“……除了自己。”
  从此以后,我的生活很简单:规规矩矩的上班;偶尔去老爸那边吃吃饭、哄弟弟玩;再偶尔跟一些朋友一起聚一聚;剩下的时间全给李唯森。
  我越来越不愿找小川,更不愿去李唯森家里,我害怕看见小川阳光般的笑容和嫂子幸福无知的面孔,何况李唯森“传唤”我的时间实在太多。
  除了做、还是做,我和他也没有别的事儿可干,若有开口,重复次数最多的是这么几句:
  “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
  “……你好像管不着吧?”
  “我明天有事,你别来了。”
  “不行!”
  “你酒吧该开门了。”
  “不用你操心!”
  日复一日的相对无趣,我们之间的交谈枯躁之极,他倒是特别迷恋我的床和沙发,每每一上去就不想下来,还逼着我一陪就是半天。在他身边我总是睡不着,他却熟睡得象头猪,那些时刻我只能无声的看着他的脸或周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摆设,努力保持什么都不想。
  但什么都不想实在很难,特别是对着他那张沉静的睡脸,这让我一次比一次更清楚的知道,我的过去距离现在有多遥远,如果我就此崩溃,是会疯掉还是死亡?有这种想法的我仍然是俗人一个吧,若真能看穿我应该当和尚。六根清静、无爱无嗔、无恐怖无悲喜,方为空蒙自在,我这种离不开自我憎恶与肉体欲望的人这辈子是不能了,我想……真正悲哀的不是他,也不是我,而是那种曾经爱过的心情终于一点点灰飞烟灭。
  李唯森不会想到这些,他用最笨的方法、却直接有效刺破了我那些漂亮的肥皂泡——无憾的青春、完美的收场、孤独的自由、傲然的平凡……我一直知道自己对“决绝”二字有种近乎病态的情结,为此我可以忍耐一切,我从来没有告诉他我曾经多么爱他,因为我从不相信他会了解。
  信任,从他和我初次作爱的第二个早晨就已经沉没到深深的海底,就在我打了自己一巴掌的时候——今生今世,李唯森都不会是我的,我永远都只是一块抹布,绝对必要但也绝对次要,只能放置在最阴暗的角落。
  那个他对我说“喜欢”的那个下午,我终于翻身做了一次爱人,名正言顺、心安理得,但我不曾相信过那个下午会延续到一生,所以我选择分离选择封存,就象我后来对林东他们做的:我执拗的把自己凝固在两个状态,它们就是我理想中的整个人生。属于我自己的不过是这些,它们可以支撑我老实又正常的活下去。
  林东他们跟我一样古怪,彼此有心照不宣的默契;而李唯森,好轻易就粉碎了我按步就班的计划,在我认为一切已成定局以后。一个有感情洁癖的GAY本身就是笑话,可惜这一点我老是不明白,最笨的还是我、从来都是我,李唯森把我的愚蠢一夜间彻底揭开。
  也许连老天都憎恶我的变态,干脆的掀掉了我最后的底牌,我和他终于变成一堆搅混的稀泥,再不用扮纯情装清高,只管在他身下欲仙欲死就好。
  走在路上,时常有人失神的看着我的脸,我自己也发觉我变得象个女人,眼神慵懒、唇色艳红,其实只因为做得太频繁,不仅看得到的地方有所改变,就连那个用来接受他的部位也已经习惯,甚至不用做润滑都可以直接进入,而且快感绝对比痛楚多。
  对于这些变化,我一样无所谓,习惯是最好的麻醉剂,我只是搞不清他为什么不会厌腻,还一天比一天乐此不疲。跟他做爱的无数次里,我再没有TOP过他,尽管他的身材面貌声音都一如从前,我却产生不了主动触摸的欲望,我只是紧闭双眼接受身体被撩动的感觉,然后敞开自己任他使用,当然在高潮时我偶尔会抱着他,仅仅因为极限来临的虚脱。偶尔他也会吻我,激烈或者温柔,但我的唇舌再没有当初那次的疯狂悸动,现在的我敏感区只能集中在常规部位。
  可能,这就是爱和性的微小差别,可有谁在乎?每当身体被强烈的多处刺激,我的思维尽数飘到无限远的高空,那些关于过往的奇怪回忆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呻吟、喘息、扭动……我们只是两个追逐高潮的男人,两条相互缠绕的毒蛇。
  他问过我好几次后腰那条小蛇的来历,我从无例外以嘲讽的微笑回应,他如此执意于这个问题无非是恼怒我的“不忠”,这是我曾经玩弄与背叛他的如山铁证。
  每次我微笑过后,他都会想方设法让我摆出屈辱至极的姿势,再狠狠的做上那么一次,往往越是这样的行为我越能更快进入状态,他骂我贱也不止一次两次,我则懒懒的回他一句“我知道”就让他气得青筋直爆。
  到后来吵架打架成了家常便饭,我甚至到了一想起过去对他的容让就会觉得奇怪的地步,不过除了单独一起,别的场合里我们融洽得很,该干什么该说什么滴水不漏。
  可有一次跟小川一块儿吃饭,他故意坐我旁边,手就在小川的眼皮底下伸进了我的裤子,我把一杯酒全倒在了他头上,说是一时失手。小川没怎么怀疑,他拉着我进了厕所,趁里面没人逼我为他口交,我不干,他立马给了我肚子一拳:“你是不是跟小川有什么才怕他发现?我老早就怀疑了!”
  我好半天都直不起腰,他犹豫着扶了我一把,下一秒我就在他同样的地方还了一拳:“……不要脸的疯狗!小川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也痛得弯下了腰,但嘴里还在不干不净:“你什么事干不出来?你要去勾引他,他还不上你的当?你嘴上功夫那么厉害,谁能……”
  我冷冷的听到这儿,忍不住再给了他一脚,然后在镜子前面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回到了外面的餐桌。小川问我李唯森呢,我做了个捂鼻子的动作,他便“呵呵”笑着跟我聊起他的女儿,让我下次到他家去玩,小家伙已经会叫人了,把“干爹”这两个字说得字正腔圆呢。我真是有点吃惊,日子竟然混得这么快,小川接着就抱怨我老没空,女儿都问他:“干爹……哪个……”
  李唯森一直没再出现,想必气得走掉了,我和小川聊了很久,他硬约我下个星期六去他那儿,让我和李唯森一起,别忘带上嫂子和李唯森的小宝贝儿,说不定比他的女儿更会叫人了。
  想想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嫂子,小家伙也是,但我不敢去看她们,我叫小川自己打电话约李唯森,我那天没空,改天再单独造访,小川眼神疑惑的看了我几眼,却没多说什么。
  回到家,李唯森一脸阴郁的坐在沙发上等我——从去年年初跟我缠在一块儿他就拿了我的钥匙,用得不算多,主要是针对目前这种情况。
  我步履轻盈的坐到他对面,问他到底想怎么着,他开口就是令人喷饭的话:“你给我老实交待!”
  我用小毕式的腔调反问他:“交待?怎么,装起吃醋的丈夫来了?”
  “你他妈这副怪样子跟谁学的?”
  “呵呵,这个叫情趣,不懂就学着点。”
  “放屁!……情趣?我今天就算算这笔帐,你到底跟过多少人?”
  “你是我的谁?”
  “我是……我要干你!”
  “我今天没兴趣跟你乱搞,你滚吧!”
  “你不是同性恋吗?还会对这个事没兴趣?”
  “……同性恋怎么了?比你更恶心?”只要一想到他在厕所里说的话,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除了恶心,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他当时的嘴脸。
  “啪”的一声,他打了我一巴掌,这个纯属开胃小菜,我毫不示弱还了回去。我们彼此都没抚住脸,就那么直直的对看,他停顿了一小会,还是爆出那句老话:“你跟多少人干过?”
  我连看他都倒起了胃口,站起来直接往房里走,不想再理他,可他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腕,继续重复那句话,我终于受够了,一字一顿的说:“很多,你无法想象的多,而且每个都比你强!”
  这个“强”字一出口,他又煽了我一下,这次嘴角破了,我感觉到有血慢慢沁出来,他打我的同时嘴里也没停下,音调和速度都越来越激烈:“我早就知道!哼……我订婚的那会儿你多潇洒,‘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你这个婊子!你喜欢我?放他妈的千秋大屁!你是喜欢被男人干!”
  我大脑处于真空状态不过两秒,就立刻以同样的音调回答他:“是啊!我喜欢!我贱!我是婊子也不让你上!你那个破玩艺儿是天下男人里最差的!”
  “啪、啪、啪……”他连着煽了我十几下,我间中也回了很多次手,接下来我们从站着打到了躺着,不一会儿就分出了高下,他无论体力还是疯狂的程度都比我更过分,我最后几乎是没了还手之力,身上不断有地方被剧烈的疼痛侵占,脸上也多处渗血,我挡在脸上和腹部的手臂被他用两边的膝盖压住,他专找柔软的部位反复的打,肚子上不知中了多少拳,我渐渐神智昏迷,当他因为太用力而扯下了我几缕头发时,我基本上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视线也模糊到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嘴里好像在喃喃自语着一句话:“……你毁了我……毁了我……”
  应该是没过多久,我从短暂的昏迷中睁开眼,他正抱着我走进房里,动作很轻的把我放在床上便转身出去了,我可以想象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又凄惨又丑陋。
  一动不动的躺了一会儿,疼痛逐渐回到身体各处,呼吸不是很困难,肋骨应该没断,就是腰腹那一块痛得象刀绞,我慢慢用手按压在上面,忍住喉间呼之欲出的呻吟,挣扎着想起身,可最终还是没能下床,因为我的腰根本直不起来。
  于是我象个死人般继续躺着,却禁不住一个人静静的笑,脸上的撕痛提醒我那儿肯定肿得连我老爸都认不出,想想自从高二开始就没怎么打过架,而就算是最爱干架的年月也没伤得这么窝囊过,翻过年我就二十五,风华正茂,多美好的年龄啊,可我这十年就在这么些混账透顶的事里混完了。
  我傻笑了半天,李唯森就回了,手上拿着一大袋药要为我内服外敷,他脱我衣服的时候我说:“我这个样子你还有兴趣?”
  他低着头没回嘴,我又加了一句:“假惺惺,我都替你恶心。”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会儿,还是没说话,然后把那些药往我身上一扔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我一边接着笑,一边把那些药盒逐个打开,如果一次把它们全吃了会怎么样?
  但最后我没那样干,我对自己说高郁,你不爱他吧?自杀这种事是小女孩用来威胁男朋友才干的,你凑个什么热闹?不仅没那样干,我还很老实的按照说明服药了,外用的那些等到可以站起来也都涂了,只是那天晚上我肚子痛得没怎么睡着,第二天醒来枕头上湿了一块,真没用……可能是在梦里痛到掉眼泪了。
  早上打电话请了假,中午李唯森和小川一起进了我的门,看见我那副狼狈样子,小川的表情就象要哭出来,我说没事也不用上医院,休息几天就好了。听小川的口气,李唯森是说我得罪了人,被“不明人士”阴整了一顿,李唯森象个没事人一样看了我两眼,基本上没开什么口。
  没几句话,我就说肚子饿,让小川去给我买点吃的,李唯森这才问我:“你……你没事吧?”
  我冷笑着告诉他:“你没犯杀人罪,可以安心的滚了。”
  他坐在床沿又沉默了好久,叹了几口气,看起来比我更委屈,末了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如果……我说我要离婚,你会怎样?”
  我还是冷笑:“不怎么样。”
  “……我真的……唉,我真的不懂你……”他眼睛看着别处慢慢说完这句话,再慢慢的转过身走出我的房间,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对着他离去的方向第三次冷笑:“这种谎话都说得出来,恶心!”
  小川买了吃的回来,惊讶的问我李唯森呢,我说他有事先走了,小川坐下来就唉声叹气:“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俩都这么倒霉,你无端端被人打,他又离了婚……”
  我震惊得整个头部轰然作响:“……你说什么?”
  “我昨天晚上不是找他了吗,就是到我家玩的事,他当时就拉着我陪他喝酒,喝得个稀巴烂,硬跟我聊了一整晚都没睡,今天中午又跑来找我说你被人打得稀巴烂,真是祸不单行……”
  “……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他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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