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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不开的夏天

_3 道尾秀介 (日)
  “我这个样子怎么样?挺适合的吧?”S君转了个身,原来朝下的头现在朝向上方。细小的腿频繁地活动着,S君顺着自己吐出来的丝向上爬了三厘米,停在了那里。然后面对我说:“我,变成蜘蛛啦!”
  美香与S君
  下了楼,我沉默地穿过餐厅,走向厨房。美香在我身后问:“怎么了?”我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打开餐具柜子。
  “到底怎么了嘛?楼上怎么了?——哥哥,你干什么呢?”
  我从餐具柜子里拿出一只空果酱瓶,然后又拉开下面的抽屉,找出一把冰锥。把这两样东西拿在手里,我又上了楼。
  我不理会美香的声音,急匆匆地跑上楼去。打开门,S君有点不满地说:“干什么呀道夫君,好不容易又见面了,干嘛又出去啊!”
  “小声点儿!”
  我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果酱瓶的盖子。
  “进来!快点儿!”
  “啊?到这里?可是这,这不是果酱瓶吗?不要啊!”
  “快点儿吧!”
  我把S君硬塞进了果酱瓶,盖上盖子放在窗台上,接着右手抄起冰锥。
  “喂!道夫君!你要干什么?不会是……”
  我的右手用力地戳了下去。S君马上发出一声悲鸣,但却被冰锥的声音压了下去。我又一次举起冰锥戳下去。就这样反反复复戳了很多下。
  等我停下来,S君也长出了一口气。
  “这,这是什么啊?出气孔?”
  “别说话!美香会听见的!”
  我其实已经被吓坏了。可是我还是一直在拼命思考。最重要的是两件事。第一,我必须接受S君真的转世了这个事实。第二,绝对不能让美香知道这件事。
  “美香?啊啊,就是道夫君的妹妹吧?前阵子在我家附近见到了,跟大吉一起散步的时候。现在三岁了?”
  我竖起了食指,S君会意地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干吗不让美香知道我的事情?”
  “你说干吗?S君,你也不好好想想你现在转世成了什么东西呀!”
  ……S君在瓶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后“哦”了一声,表示接受了我的想法。
  “是啊,我现在是蜘蛛。是挺糟糕的啊……”
  “嗯,很糟糕。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必须待在这个屋子里。要是被我妈妈发现了,肯定马上就把你扔了。”
  “扔了?”
  “别出声!”
  我伸手遮住瓶盖,几乎要堵住了出气孔。
  “总之,这儿是我和美香的房间。所以大部分的时候美香都在这里待着。”
  “那怎么办?”
  “就先藏在我的被子里吧。双层床的上铺。美香在的时候,绝对不许出声!”S君勉勉强强地答应了。S君好不容易到我这儿来,这么对待他似乎是有点儿委屈他了,不过实在是没有办法。
  那天晚餐之后我就一直盘膝坐在被子上,托着腮注视着瓶子里的S君。S君一要开口说话我就慌忙捂住瓶盖。我的脑子里充满了对今后的忧虑,一筹莫展。不管怎样,到刚才为止还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S君的身体消失之谜——现在可以询问S君本人了。可是现在我已经几乎不再想了——问题是现在的S君。“哥哥,你不舒服吗?”
  二层床下传来美香非常担心的声音。我很随便地回答了一句:“没什么。”
  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很想上厕所。一开始想忍着,可五分钟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对S君竖起食指使了个眼色之后下了床。
  上完厕所我回到房间里时,美香突然说:“为什么不告诉我S君的事儿?”
  我顿时感到自己脸上一阵冰凉。
  “S君现在就在上铺吧?”
  我呆立在原地,一会儿看看上铺,一会儿又看看下铺。
  “不用担心我,S君就是变成蜘蛛也没关系呀。——他就呆在瓶子里吧?盖子关得严严实实的,没事儿。”
  “美香,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嘻嘻嘻。耳边传来S君尖锐的笑声。
  我不禁耸了耸肩,看向上铺。
  “对不起,道夫君。我呀,一不留神出声了。”
  “S君你——”
  “不过小美香好像根本就不怎么害怕。”
  “我吓了一跳哦!”美香插了一句,“不过——”稍微停顿了一下,美香说:“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吗?”结果,我们三个开始在同一间屋里生活起来。
  S君的告白
  我将装着S君的瓶子移到了窗台上。
  那天夜里,S君开始在瓶子里筑一个复杂的巢。他一边在屁股后面拖出长长的白丝,一边勤奋地上下左右不停工作着,看得我和美香瞠目结舌。
  “干得真好啊!”
  “是呀,真厉害!”
  “S君,你这本事是跟谁学的啊?”
  我问道。S君在纵向的丝之间纵横穿梭着,傻乎乎地说:“这个是当然了,我们虫子活着的时候全都忙得很。父母根本没空教孩子。要是有那功夫,自己就得饿死。”
  说着,S君轻声笑了起来。
  “又说到死啦——嘿嘿,不吉利啊。”
  我的心情极为复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变成蜘蛛的S君也有妈妈呀?”
  美香问道。S君细心地用脚尖检查着丝和丝交叉的部分,爱搭不理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早上一醒过来,就发现我自己正在你们家的院子里走呢。”
  “那S君是在我们家的院子里出生的了?”
  “好像是这样——啊,这里怎么松了啊……”S君一心一意地筑巢,似乎没什么兴趣跟我们说话。
  “好像马上就要弄好了。”
  美香也同意我的话。可是S君看上去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没办法,我和美香只好两个人开始商量今后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要是让妈妈看见可就坏了。”
  “那要藏到哪里呢?”
  “就是啊。连瓶子一起——藏到我的双肩书包里怎么样?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就把S君的瓶子放进书包里,反正暑假里也不用。”
  “嗯,可是……我看到过妈妈偷看哥哥的书包……”
  “啊?什么?趁我不在的时候?”
  “嗯。不过马上就盖上了。”
  我一阵难受。虽然我的书包里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但是这样随随便便被别人偷窥还是觉得不舒服。
  “要不这样吧。桌子底下,右下角那个大抽屉,就放在那里吧,有锁。好啦,这样藏身之处就解决了。接下来,啊,对了,吃的东西怎么办好呢?”
  “在院子里捉呀,苍蝇啊,蚂蚁啊什么的。”
  “那样的东西能行吗?我说S君,苍蝇蚂蚁什么的你能吃吗?”
  终于要搬进筑好的巢里了,S君连看都不看我们,只随便应了一声:“行。能吃。”
  钟表的指针指向十点钟的时候,S君的巢终于筑好了。巢就筑在果酱瓶中部偏上的地方,细枝末节都没有任何纰漏。无数长长的丝纵横交错纠结在一起,真是完美无缺。只是,要说现在这个巢和三十分钟前那个有什么区别,我还真说不出来。肯定是像滚雪球或是修扑克城堡一样,只有修造的人说“完工了!”才算完成。S君心满意足地蹲在刚刚挂好的巢的边缘,摇晃着身体检验丝的强度。
  “道夫君,小美香,让你们久等啦!好啦,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比起从前活着的时候,现在的S君开朗多了。
  “你们不是有好多事想问我吗?”
  “有啊,很多很多。”
  我把S君的瓶子从窗台上拿过来放在地板上,自己盘膝坐下,和S君面对面。
  “嗯,首先呢……”
  首先自然是要问我们目前为止最大的疑问。
  “S君,你的身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怎么知道。”S君无精打采地回答道,声音却很尖锐。
  “因为死去的一瞬间眼前一片漆黑啊。不过一般来说接下来不就是进火葬场火化,然后烧成骨灰再埋进坟墓里吗?”
  “一般来说就是这样啊。不过,我问的是S君你——嗯……”
  我突然想明白了。
  “对啊,S君你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的。”
  想一想还真的是这样。S君死后的身体究竟去了哪里S君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对啊。”
  美香叹了口气。我也失望地垂下了头。我们原本一直以为,只要询问他本人,S君身体消失之谜就会全部真相大白的。
  似乎是觉察出我们的态度很是异常,S君突然压低了声音说:“我说,你们,难道……”S君犹豫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努力寻找恰当的词。最后终于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我的尸体不见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S君“哎哎哎哎哎”地大声叫了起来,我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连忙用手掌盖住了瓶子。可是,S君还是在瓶子里尖叫不停。“安静!S君,拜托!”
  直到S君停止尖叫我才把手掌拿开。
  “就是这么回事儿……”我说。
  美香接着说:“S君的身体,不见了。”S君在他新家的一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了这些话。这些话就像是一周以前目睹S君吊死一样给我带来了重大的冲击。不,或许这一次我承受的打击更大。
  “一定是那家伙杀了我后又偷走了我的尸体……”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美香。
  “那么说,S君是被杀死的吗?”S君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接着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那混蛋,总是干一些变态的勾当……”
  “S君,我说S君……”
  总算回过神来,我咽了一口唾沫,决定确认一下最重要的事。
  “S君是自杀的吧?”S君突然从瓶子里瞪着我。
  “我怎么会自杀?我是被杀死的!”
  “是谁……”S君坚决地说:“我是被岩村老师杀死的。”
  那天,发生了什么
  “岩村老师,不就是哥哥学校的那个……”
  美香问道。那声音就像在说梦话一般。
  “是啊。是道夫君和我的班主任。小美香,你见过他吗?”
  “没见过……不过,我知道这个名字。”
  “是嘛。没见过更好。那家伙才不是东西呢。”
  “等等,S君,你好好说明一下。”我插了一句,“那么说,是岩村老师杀了S君?”S君略微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似乎打算一直在那儿蹲着。
  “——现在我还不能说。”
  和刚才完全不同,这声音冷漠且没有抑扬。我刚要开口,S君就阻止了我。
  “这和道夫君无关。当然,和小美香也无关。”
  我实在是无法想像出岩村老师杀死S君的理由。不过,既然S君说“现在不能说”,那么也许他打算在以后某个时候对我说吧。
  “可是,我实在是难以相信。难道说是岩村老师将S君——当我告诉岩村老师我在S君的家里发现S君的尸体的时候,他特别吃惊啊……”
  我把那天的来龙去脉简短地讲了一遍。S君听到一半,就开始哧哧地发出异样的笑声。
  “有什么好吃惊的,那都是在演戏呢。那家伙不是说过嘛,他上学的时候参加过戏剧部。”
  的确听岩村老师说起过这件事。现在岩村老师也是学校戏剧部的顾问。
  “那么说,一周以前的一切都是他在演戏?”
  “是。那家伙最擅长编故事了。他不是总吹嘘说他以前出版过小说吗?可就是不肯告诉我们小说的题目。”
  “可是我的的确确看见S君的脖子吊在从格窗垂下来的绳子上……”
  “那种事儿一个大人怎么都做得到啊。而且那家伙还是个大块头。把一个小孩用绳子吊在格窗上根本不费劲儿。伪装工作吧,这个叫?反正我可是一点没有自己上吊的印象。”
  最后的话S君故意一字一顿地说。
  “我只记得,岩村老师冷不防把绳子套在我的脖子上,拼命地勒,我的身体就一点点往上升,脸上火烧火燎,双脚也离了地……接下来——”
  说到这里S君停下来小声叹了口气。
  “不行啊,接下来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你说的是在那天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早上。在道夫君你们上学之前。”
  “那么早啊……”
  如果说真的是岩村老师杀死了S君,那么也就只有在那个时间段了。因为那一天,无论是毕业典礼还是后来的座谈会,岩村老师都一直在我的视线中。
  “岩村老师大概是八点左右到我家来的。我妈妈刚去上班他就来了。我妈妈在花卉市场上班,所以那个时候是不在家的。”
  “以前好像听你说过。你早上都是一个人吃早饭。”
  我所知道的,可能岩村老师也一清二楚。
  “那么说,岩村老师是看准了你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才到你家去的?”S君在瓶子里应了一声:“大概是吧。”
  “大概在我妈妈出门之前,他就一直躲在我家门前的竹丛里。我妈妈离开家还不到两分钟门铃就响了。这时间也太巧了。”
  “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计划要杀你吗——”
  “我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当然,我什么防备也没有,岩村老师在那个时候突然来了,真吓了我一跳。而且我一打开玄关的门,他什么也没说就进来了。他的表情太恐怖了。我是第一次看到岩村老师那样的表情。”
  岩村老师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却格外小心眼儿,这是我们所有学生对他的印象。我们也常常议论,他已经年近四十却还是单身,估计就是因为这个。
  三年级升到四年级时我们没有换班,所以这一年半里几乎天天都面对着岩村老师那张脸,可却一次也没有看到过岩村老师动怒。
  “岩村老师一进屋就突然说,搬把椅子到和室来!声音低低的,不带任何感情。我就是在电视里也没见过那么说话的人。我当时就问“是让我坐下吗?”岩村老师一言不发,只是瞪了我一眼。我就按照他说的从厨房里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他指定的地方。然后,他果然就让我坐在那里。然后,我就坐下了——”
  “然后就勒你的脖子吗?”
  “对。勒我的脖子,然后把我吊了起来。”
  我感到屋内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S君,你的尸体究竟怎么了?”
  “如果不见了的话,肯定是被藏在什么地方了。”
  “被谁?”
  “当然是岩村老师了!”
  对于S君听起来毋庸置疑的判断,我不禁怀疑起来。
  “可是,岩村老师为什么要那么做?而且说起来岩村老师到你家去的时候你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呀!”
  “道夫君,根据你所说的,岩村老师是一个人走出教师办公室到我家去的,对吧?并不是和你一起去的。”
  “对,他让我先回家去。还让富泽老师送我。”
  “岩村老师就在那个空档去我家了,为了把尸体藏起来。”
  “可是S君啊,岩村老师不是一个人到你家去的啊,警察也一起去了。离开学校之前岩村老师跟警察联系过了。我亲眼看见他在教师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拿着电话报警来着。”
  “那也是演戏啊。那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打电话。道夫君,你亲眼看见岩村老师的手指按一一○了吗?”
  这么说起来,的确当时岩村老师几乎是趴在桌子上打的电话。我把这个一说,S君立即回答说:“我说的对吧!岩村老师一出学校,就马上到我家去把尸体藏了起来。然后才真报警。”是这么这么回事儿,我现在到这个叫S的学生家去,请跟我一起去吧。”实际上他刚刚去过我家。”
  嘿嘿嘿。S君隐隐地笑起来。
  “等一下!为什么岩村老师要把S君的尸体藏起来呢?为什么要先故意让自己的另一个学生发现尸体,然后再藏起来呢?”
  “这个连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是那家伙杀了我。那以后的事情我也都是听了你的话后猜的。——不过大体上可以想得出来。”
  “说说看。”我不知不觉地支起膝盖。
  “好吧,也没什么。从哪儿开始说起呢?按照岩村老师的行动顺序来说比较好懂吧。嗯,我是这么想的——”S君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讲起了他的推理。
  “按照顺序应该就是这样的——岩村老师因为某种理由想要杀了我。但是,要是成为杀人事件的话就麻烦了,那就必然要接受警察的调查,需要了解他作为相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啊什么的。所以岩村老师就伪造了一个我自杀的现场。那天早晨,岩村老师用绳子勒死我之后,把我的身体吊在了格窗上。这样他就制造出了一个自杀的假象。然后他就到学校去了。我想那时候岩村老师肯定是走进了柞树林。比起从玄关出去,越过院子从柞树林出去更隐蔽,被人发现的几率更小。不过岩村老师想错了。”
  “为什么想错了?”
  “因为在那个时间里,在柞树林里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实际上更大。因为每天早上八点左右一定会有人走进柞树林。”
  “早晨八点钟?”我忽然想起来了。“难道是那个弯着腰的老爷爷吗?”以前我曾经听S君说起过,在他家院子前面有一个像小人国房子似的箱子。每天早上八点都会有一个老爷爷来看这个箱子。
  “对对,就是那个老爷爷。”S君颇为满意地回答。
  “恐怕岩村老师在柞树林里就被那个老爷爷看见了。——岩村老师就慌了。如果警察发现了我吊死的尸体,一定会推断死亡时间。这样一来,自己和这件事情的关系就会暴露。但是,立即去把我的尸体藏起来的时间已经不够。因为八点半老师和学生都要准时到教室。如果为了把我的尸体藏起来而迟到的话,一旦我失踪的情况被发现,那岩村老师就一定会被怀疑。因为在我死的那天早上,有人看见他在我家附近的柞树林里出现过。所以岩村老师只能先放弃藏尸,而到学校去了。然后他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既能按照原先的打算让别人以为我是自杀,又能让他自己摆脱嫌疑。”
  “那是什么办法?”
  “先让别人发现我“吊死”的尸体,然后再把尸体藏起来。”
  说到这里,S君放慢了语速。
  “这样一来,既能让人以为我是自杀,又因为尸体不见了而无法推测死亡时间。即便有目击者证实当天早上八点钟他在我家附近出现过,也不会有人怀疑他和我的自杀有什么关联。于是岩村老师就决定先打发一个学生到我家去,借口就是要给我带东西。他的如意算盘是:如果发现尸体的是他班里的学生,那就应该不会直接报警,而是肯定要跑回学校来告诉他。而那天担任了这个角色的就是道夫君你。”
  “那么,我是被利用了?”
  “真遗憾啊。和岩村老师计划的一样,你到我家去看到我吊死的尸体后,马上就跑回学校,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他装作非常吃惊的样子飞奔出学校,把我的尸体藏了起来。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子了。我被断定为自杀,唯一的疑点就是我的尸体不见了。因为随后岩村老师是和警察一起到我家去的,所以没人会怀疑他。”
  “哦……”
  “其实这么做对岩村老师来说更有利。你想想,如果按照最初的预想,等我吊死的尸体被发现时,警察一定会看穿伪造的现场。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知道,不过被勒死的和上吊死的尸体上留下来的绳子痕迹有细微差别。所以那天早晨岩村老师突然改变主意,对于他本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确实如此……”
  我盯着绒毯,揣摩了一会S君的话,不停地和自己的记忆比照着。我那天所看到的——岩村老师的态度、行为——
  我觉得S君的推理大体上是正确的。
  “可是岩村老师究竟把你的尸体藏到哪里去了呢?”
  “嗯……可能是先藏在车里了。”
  “车?”
  的确,那天岩村老师说过把车停在了什么地方的停车场。“道夫君,那个停车场应该离学校很近吧?”
  “应该是。”
  “岩村老师听了你的话之后,就从学校出来直奔停车场,然后开车去了我家。接着,他把车倒进竹丛旁边的小道,把我的尸体塞到车里,再把车子了藏起来。那一带根本没人,所以不用担心被人看到,接下来他才报警,然后和警察一起又去了我家。”
  “这样啊……这么说来,时间上也不是不可能。有车的话,藏尸体也好,来回移动也好,就都有足够的时间了。”
  我抱着双肘,频频地点头称是,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岩村老师把你的尸体藏起来的时候又做了那么多没用的事情呢?你看,他把绳子也搬走了,椅子也重新放回厨房,挪了位置的衣橱也归了位,而且还把排泄物都擦了。”
  如果是故意让我看到S君的尸体,让我以为S君是自杀的话,又有什么必要做这些事情呢?
  “噢,那个呀,或许是怕留有指纹吧。”
  “指纹?”
  “那天早上到我家来杀死我的时候,岩村老师的手碰到了很多东西。勒死我时,伪装现场时,还有在玄关按门铃时,肯定都留下了指纹。一开始他是想制造出我是上吊自杀的假象,所以也没有在意指纹什么的。——不过,突然变成必须把我的尸体藏起来了。而一旦尸体消失,警察就要大规模搜查,肯定也要调查家里留下的指纹。所以,岩村老师在藏我的尸体的时候也要把他的指纹抹去。但是,指纹都留在了什么地方很难全记得。”
  “不过,那又为什么要把衣橱和椅子挪回原处呢?”S君想说的我一时还不能理解。
  “你想想就明白了。警察到我家去的时候,如果现场和道夫君说的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我的尸体消失了,那会是什么结果?马上就成了一个重大事件啦!警察肯定会说:“不要破坏现场!”然后就会开始调查屋子里的指纹。在这里如果发现了岩村老师的指纹——”
  “那他就会被怀疑了。”
  姑且不说杀人,至少和尸体消失是有关系的,岩村老师恐怕就得受到这样的怀疑。
  “对啊,就因为指纹,他肯定得被怀疑。——可是,如果警察到了我家时发现家里没有什么异常,那么警察就会怀疑道夫君你说的话是不是可能有错误,于是岩村老师就可以当着警察的面在这屋子里面摸来摸去留下自己的指纹了。然后一边碰一边假装说:“啊,这个有点儿奇怪!这个,还有这个,怎么回事啊?那个,那个……”这样一来,即使警察发现现场留有岩村老师的指纹也不会怀疑他了。”
  “啊……”
  这种说法的确很合理。
  “你什么也没看到,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我真是佩服S君的推理能力。S君还有这种才能,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美香从一开始就在一边附和着。可是S君的话美香能理解吗?
  “可是道夫君——你最好还是别把我的话都当真。”S君的口气变得认真起来。
  “为什么?”
  “对别人的话深信不疑可不行。我刚才说的都只是我的推理,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究竟对不对,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人一旦对某一点深信不疑就很难改变了。如果只相信一种说法,那么当面前出现和这种说法矛盾的情况时就束手无策了,也就是说失去了正确的判断。”
  我终于明白S君想要说的了。我将它牢牢地铭记在心。
  “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美香突然大叫起来。我吃了一惊,转身看过去。
  “所婆婆的那个提示,我明白啦!”
  “提示?哦,是那个“气味”吧?”
  “嗯!就是手帕啊!”
  美香显得异常兴奋,我却不明白美香说的是什么。不过,没过一会儿,我就恍然大悟了。
  “对呀!手帕!”
  “我说道夫君,你说什么呢?”
  我把所婆婆的话告诉了S君。
  “哦,是嘛。究竟是什么东西啊,那个老婆婆说的“气味”?”
  “那就是大吉冲着我叫的理由啊。”
  我得意地解释道。
  “那天大吉冲着我没完没了地叫,就是因为我拿着岩村老师的手帕!大吉感觉到了杀死S君的凶手的气味才那样拼命地叫。”
  “啊,原来是这样。”S君并没有显露出多大的兴趣。确实在已经知道岩村老师是杀死S君的凶手的现在,这个提示已经没什么价值了。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美香似乎也和我一样,默默地扭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
  “先不说这个——S君,你现在也该把真相说出来了!”
  我看着S君的脸。
  “岩村老师为什么杀了你?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总有一天会告诉你们的。”S君的声音又低沉下去。
  “只是,道夫君,小美香,你们能帮我吗?”
  “帮你?”
  我和美香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的,帮我。实际上,刚才一边说我一边想,希望你们俩能听听我的请求。”
  我和美香能为S君做些什么呢?当我这么问的时候,S君的回答缓慢而慎重,似乎有意地想给我们留下一种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很重要的印象。“我想拜托你们找到我的尸体。”
  那天晚上
  “就那么轻易地被岩村老师杀了,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既然已经被杀,现在我也没什么办法。可是如果谁也不知道那是他的罪行的话,我死也不瞑目!真的!”
  那种心情我也能理解。
  “所以才想找到尸体……”
  找到了尸体就能从中发现很多证据吧。那样或许就可以追究岩村老师的责任了。
  我和美香答应了S君的请求。当然,心中充满不安,但是同时我也感到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涌上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们三个人开始讨论为了找到S君的尸体具体应该怎么做。首先,我们必须要知道尸体藏在什么地方。S君断言说一定是藏在岩村老师家里。
  “只能这么想了。不过究竟是塞在袋子里还是大卸八块藏进冰箱就不知道了。”
  岩村老师的确是一个人住在公寓里的。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在岩村老师家里呢?”
  “因为那天岩村老师和警察从道夫君的家里出来的时候,警察的搜查就已经开始了。那之后再想用车子把我的尸体运走就已经太晚了。要是被警察叫住,问一句“打扰了,请允许我们检查一下后备箱”,那就完蛋啦。所以,岩村老师从道夫君的家里出来和警察告别之后,肯定马上把车开到了自己家的停车场。之后应该马上把我的尸体藏在一个什么地方,可是刚才已经对警察说了自己要回学校一趟,所以只能马上返回学校。恐怕岩村老师开车把我的尸体运回家后就坐电车去了学校。所以很有可能现在也没有将尸体运出去。搜查不是还没结束嘛。”
  “嗯,还在到处查。”
  原来如此,S君的尸体很可能真的就像S君说的那样,还藏在岩村老师的家里。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找到藏在岩村老师家里的东西呢?”
  “悄悄地溜进他家。”S君平静地说。
  我说我不知道岩村老师家的地址,S君马上说:“看看班级名册。那上面不是有班主任的地址嘛。”
  “可是,不知道被妈妈弄到哪儿去了。”
  “这样啊……那,有没有岩村老师寄来的贺年卡?”
  “也被妈妈给……”
  “真拿你们没办法,那就查查电话本吧。电话本你家里总还有吧?”
  “有倒是有。可我不知道岩村老师的全名啊。电话本上姓岩村的人有好多啊……”
  “他叫岩村什么来着……我记得是个挺像人妖的名字,跟他那张脸一点也不配……”
  我们想了好一阵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岩村老师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算了,道夫君,这个很容易知道。到学校看看名册就行,或者直接问他本人也行。”
  “就算知道了他家的地址,可是他肯定会锁门啊。怎么才能悄悄溜进去呢?”S君稍稍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说:“这样!跟踪岩村老师。这样就一石二鸟了,既能知道他家的地址,也能打开房门。只要趁着岩村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从玄关溜进去就行。他要是在家应该就不会锁门的。”
  “说得简单——”这时我听到了妈妈上楼的脚步声,我们的谈话也随即中断。我把装着S君的瓶子藏在了双层床的上铺,自己也钻进被窝装作睡着了。“小美香,该睡觉了喔!”
  妈妈推门走了进来。
  感觉到妈妈正在下铺整理被褥,我努力忍着不出声。以往我只要一出声,妈妈就会掀开我的被子怒斥我。虽然对我来说那已不算什么了,不过现在可万万不行。如果妈妈发现了装着S君的瓶子就糟糕了。
  我在床边探出头,悄悄往下瞄了一眼。妈妈正在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扣着一件前胸嵌有“M·M”图案的粉色哆来咪宝贝睡衣的扣子。
  “好啦,弄完啦。小美香,闭上小眼睛吧。”
  我突然注意到那“小眼睛”正在向我使眼色,于是我急忙在妈妈开口说什么之前缩回了头。接着,底下传来了“晚安的亲吻”的声音。
  总算房间的灯被关上,脚步声也渐渐消失在楼下了。
  我枕着双手,望着黑暗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道夫君的妈妈有点儿奇怪啊。”S君在我枕边的瓶子里安慰我似的说。可是我这时根本没有考虑妈妈的事。
  “现在我脑子里全都是跟踪的事儿。”
  “还是不放心?”
  “当然了。没有信心啊。”
  “没事儿,没事儿,一定没问题。我们有三个人呢。”
  “可是,比体力我必输无疑啊。要是岩村老师向我扑过来……”
  这时,S君小声说:“那么那件事真是越来越不能说了……”
  “——那件事?”
  “啊!你听见刚才我的话了?”
  “听见了。你是想说什么吗?”
  “也不是想说,而是如果不先说出来会很难办。”S君回答得含混而暧昧,在我的催促之下,他才接着说了下去。
  “刚才,道夫君和小美香跟我说所婆婆的事时,你不觉得我的反应有点儿怪吗?”
  “是啊,你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似的。不过刚才我们也都知道了大吉冲着我叫是因为岩村老师的气味。确实现在看来这个提示也没什么意义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当时的反应奇怪是因为我觉得你们的判断是错误的。”
  我转过头看着S君。
  “什么意思?”
  “大吉对带着岩村老师气味的手帕大叫这个说法本身没有错,但是我觉得这个理由好像不太对劲儿。”
  “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啊?”
  “大吉那家伙没那么聪明。严格来说还应该算条笨狗。所以它不会因为闻出杀死自己主人的凶手的气味而大叫。大吉当时大叫应该是出于本能之类的。”
  “本能?”
  “我是这么想的:大吉闻到岩村老师的气味而大叫是因为这是杀死自己同伴的凶手的气味。”
  “自己的同伴?”
  “我的尸体没准儿也被折断了腿呢!”
  “哎,等等……”
  “嘴里可能也塞着香皂。”
  “等等,S君,难道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而且那恐怖的想法马上就被S君的话证实了。
  “岩村老师用绳子勒住我的脖子把我吊起来时对我说……”S君停顿了一下,接着用软弱无力的声音说:“他说:“我要像杀猫杀狗那样杀了你!””
  七月二十九日午后一点四十分。
  总算看见图书馆了,白色的墙壁反射着夏日的阳光,楼前铺着红砖的空地上伫立着几个石雕的少女,摆出正在嬉戏的姿势。
  走进自动门,冷气立即包围了泰造。可能是在毒日头下走了太久的缘故,泰造感到十分疲倦。
  图书馆里异常拥挤。大概是因为正值暑假吧。阅览用的书桌上都装饰着白色的百合花。孩子们都好奇地看着。
  泰造来到图书馆是为了找一本自己退休以前不经意买下的小说。那是一本用第一人称写成,自始至终笔调淡然的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有着古怪的癖好。至今他还记得因为小说里那栩栩如生的描述,自己读到一半的时候便读不下去时的那种痛苦体验。
  昨天夜里,泰造突然想起了那本小说,似乎那本小说对现在的自己会有一些帮助。那时这种预感异常强烈。当然,这预感毫无根据。
  杀害少年,辱尸。
  这就是小说主人公的癖好。
  ——什么来着……就是那个,吊死的小学生的尸体又不见了——
  三天前那个年轻的整形医生对泰造说起的事几天来总是在耳边缭绕。相隔几个月泰造再一次去了那家整形医院,趴在诊疗台上一边感觉着整形医生胳膊肘的移动,一边听他说话。
  ——真可怜啊。因为受不了在学校里被欺负而自杀本来就够可怜的,尸体又被别人弄走了——
  可能是因为前来求诊的病人都是这一带的居民,整形医生对这件事非常了解。他把自己知道的给泰造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泰造听到的故事是这样的——
  一个名叫S的少年,在自家的和室里上吊自杀了。虽然没有留下遗书,不过似乎是因为在学校无法和同学友好相处而选择了自杀。S的一位同学到他家去,偶然间发现了尸体。那位同学马上报告了学校,可是当一位姓岩村的老师和警察赶到S家的时候,本来应该在和室里面吊着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警察现在还什么结论都没有公布……不过,我们这儿是个小地方,谣言很快就传开啦——
  图书馆存放小说类图书的地方是按照作者的名字分类的。因为已经忘了那本小说作者的名字,所以泰造只好循着记忆里那本小说的书名在书架之间来来回回地找。不过,要在如此庞大的书海中寻找一本,实在是不太可能。
  “这样下去不行啊……”
  找了一会儿实在是找不到,泰造便来到了位于图书馆一角的问询处。那里有几台专供检索用的电脑,旁边还放着说明书。可泰造将那说明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没办法,他只好向一位年轻的女馆员求助。女馆员极为和气,为泰造熟练地操作起电脑。
  “我想找本小说,可是作者名字给忘了……”
  “没关系的。您能告诉我书名吗?”
  “唉……好像是叫《性爱的审判》吧——啊呀,不对,好像是《对性爱的审判》……”
  “好的,请您稍等……性……爱……噢,有了。是《对性爱的审判》。”
  “哦,果然是那个名字啊——书在哪儿?”
  “在最前面的书架上。最靠近这边的。”
  “哎呀,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啊。”
  这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小说——
  泰造感到有些意外。
  “这本书的作者好像是本地人,所以就放在了“本地作家”的架子上。”
  “是这样啊……”
  泰造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向女馆员道了谢,泰造来到了她说的那个地方,果然在标有“本地作家”标签的书架一角找到了那本小说。泰造抽出书看了看封面,的确是那本书,他马上扫了一眼作者。
  “六村薰——”
  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泰造拿着小说回到了问询处。
  “能不能再帮我查一查这个作者的资料?”
  听了泰造的询问,女馆员啪啦啪啦地敲着电脑键盘,很快就做了回答。一个非常意外、非常令人吃惊的回答。
  这样的结果自己预料过吗?
  这种可能性自己假设过吗?
  “怎么会这样……”
  泰造无力地坐在身边的沙发上,膝盖上拿着那本小说的手在轻微地颤抖,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几十分钟过去了,泰造一直都没能站起身来,只是直直地盯着膝盖上那本小说的封面。脑子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年轻的整形医生所讲的那个事件也许大部分都是正确的。不过,整个事件中有一点必须要修正。
  泰造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指,微微张开了干燥的嘴唇。
  “那孩子——绝不是自杀!”
  四
  为了S君而举行的集会
  电话响起的时候,正是七月三十号的夜晚。
  因为班级通知是按照学号的顺序互相联络,所以轮到我家时是前泽妈妈打来的电话。那起听筒的是正要去厕所的我。
  “是的。好象要说S君的事情。可是大家也都知道了。传言早就传开拉。——反正就是要说说这个事儿。”
  “我知道了。恩,是……是九点半吧……”
  在手边的传单背面,我记下了集合时间。
  “还说一定要戴胸牌。好象是为了排除可疑的人。噢,对了,还说要尽量两个人以上一起来。”
  “好的,我一定按照要求去做。”
  前泽的妈妈还说下一个联络电话也由她来打。
  “暑假里很多人都旅行去了——都不在家可真麻烦呀。”
  我放下电话,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看的妈妈问了一句:“谁?”我把电话里说的事情跟妈妈讲了一遍,妈妈的脸就像玩具店里的橡胶面具一样不愉快地歪了一下,
  看样子她一定想起了那天我看见S君吊死的那件事了。
  我上了楼梯,回到卧室,正巧碰上美香和S君正在小声地叽叽喳喳说笑着什么,看上去很是开心。我特意把装着S君的瓶子举到眼前,对他说:“听说明天学校要有一个集会,好象是要对大家说你的事情。”
  “吓我一跳!别突然把我举起来啊!”S君在蛛丝上微微移动着,寻找一个平衡点。
  “——啊?说我的事儿?”
  “不过前泽的妈妈说大家好象都已经知道了。”
  “啊?都知道了?反正也是,流言这东西穿得最快了。”
  “S君也跟我一起去吧。说是要尽量和朋友一起去。”
  “朋友?我跟你去也没什么意义啊。不过算了,跟你一起去吧。该对什么人提高警惕,我们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我就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美香似乎感到很遗憾。
  “把小美香也带去吧?注意别让老师发现就行。”
  “带上你一个就够让我操心的了,把你们俩都带上可不行!”
  “最不济被老师发现了,就编个理由呗。就说‘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把她留在家里不放心,所以就带出来了’不就行了?”
  “行倒是行……”
  美香充满期待地问:“可以吗?”没办法,我只好说:“如果能顺利把你带出去,那就行。”实际上这才是最困难的。以前,因为我要把美香带到学校去,妈妈大发雷霆。而且明天参加集会的时候恰好是妈妈在家的时间。
  “先不说这个,S君的瓶子又怎么带出去呢?”
  “放到书包里行不行?”
  “背着书包有点儿怪啊,又不是去上课。”
  说着,我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我伸手从书架上图鉴的旁边抽出了本来要带给S君的茶色信封。
  “S君,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我从信封里抽出稿纸给S君看。
  “放假那天老师发回来的。那天我就是因为要把这个带给你才到你家去的。这里面还有这个呢——这篇作文,总觉得让人不舒服。”
  “你读了?”S君突然压低了声音。
  “恩,读了。我知道,这么做不太好……”
  “扔了它!”S君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啊?为什么啊?好不容易写成的作文。”
  我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作文的稿纸。那个题目——《邪恶的王国》,还有S君乱糟糟的字迹。
  第一张稿纸上隐约可见小小的叉形记号的凹陷。
  “は、ん、靴、い、物、で、ど、せ。”
  我无意间把打着叉形记号的文字念了出来。S君突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我不是说快扔了吗!”
  我吓了一跳,低头看向S君。
  “怎么了?”
  但是S君却什么也没说。
  “哥哥你就快扔了吧……”美香小声地说,好象很害怕。我也感到一阵异样,把稿纸塞进信封扔进了垃圾桶。集会那天
  最后,我决定把装着S君的瓶子用手帕包起来带到学校去。
  “什么也看不见不要紧吧?”
  “那倒没什么,就是别把我掉地上了。”
  “我当心着呢。——可是美香怎么办?”
  正说着,妈妈走上了楼梯。
  “小美香,早上好!妈妈用哆来咪宝贝的杯子装了香香的热牛奶哟……”
  妈妈在门口停下脚步,来回打量着我和美香。
  “你,不会是想带她一起去吧!”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紧紧握住装着S君的瓶子。迅速地朝美香使了个眼色后,我走出了房间。下楼梯时,身后传来妈妈那唱歌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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