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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歌》作者:凯隆琳·库克

凯隆琳·库克(英)
《火之歌》作者:凯隆琳·库克
第一章
  “你瞧!”格瑞大叫,指向前方。“十几个恶棍在攻击商人和他的随从!”他在马鞍上转身,向他的人喊道。“我们让这些该死的法国混蛋瞧瞧英格兰人的厉害!”他话还没有说完即策马往前奔驰,利落地拔出闪亮的剑。“魔鬼”飞奔过山坡,冲向小山谷,镶嵌着银片的马鞍在耀眼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莫格瑞来也!”格瑞大叫。他放下头盔的护颊,高举锋利的长剑。两个骑士和十二个全副武装的战士紧跟在他的身后,他们呼叫声回应着他的。格瑞冷静地观察,发现这群土匪选择了绝佳的地点。当“魔鬼”冲撞一匹马,将马背上的骑士抛向半空,格瑞发现遭受攻击的男人不是商人。这个男人穿着华丽的酒红色天鹅绒制服装,骑着一匹红棕色种马。他显然受过骑士的训练,因为他的剑快如闪电地应付包围他的六个土匪。但是,纵使他英勇过人,仍然寡不敌众。
  格瑞再次大叫:“莫格瑞来也!”半数的强盗急忙逃进森林,而其他的六个继续猛烈地围攻孤军奋战的男人。
  他打得很好,格瑞心里想着,下一秒钟他冲进混战中,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一剑划破强盗的喉咙。鲜血喷出,飞溅在格瑞的铠甲上,但是他不理会,骑着“魔鬼”冲向另一个强盗的马。“魔鬼”以后腿站立,用前腿猛踢马脖子。在这同时,格瑞的剑划过男人的胸膛,将他击落地面,惊讶地惨叫声从他的喉咙扯开。格瑞靠近奋战不懈的男人保护他的侧面。当剩下的土匪恐惧得尖叫,负伤逃进森林,格瑞仰头大笑。
  战斗只持续了五分钟。除了受伤者的呻吟,四周再度平静下来。格瑞冷静地将沾染鲜血的剑交给随从之一,然后下马,转身向柏盖伊骑士。
  “只有修林受伤,大人,”盖伊说,略微喘息。“而且不严重,那群强盗是胆小鬼。”
  格瑞点点头,走近衣着华丽的男人。“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不过若不是你及时伸出援手,我已经完了。谢谢。”他脱掉头盔。“我叫雷摩斯,来自布列特尼。”他对格瑞微笑,眼睛闪闪发亮。
  格瑞看见他略微灰白的头发和眼角深刻的线条,心里想着他打斗时像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看起来仍然英姿焕发,不像上了年纪的战士。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肩膀和手臂的肌肉相当结实。“你在喘息,先生,”格瑞说。“来,休息一会儿,告诉我那群恶棍为什么会攻击你。”
  摩斯点点头,下马,发现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剧烈。
  “你受伤了。”
  摩斯愚蠢地看向天鹅绒外套的血渍,轻声诅咒。凯茜得花一番工夫修补外套的破洞了。“一点小伤,不要紧。”他说。
  “盖伊,”格瑞叫道。“派人去拿水和布来。”
  他对摩斯微笑。“我是莫格瑞,渥佛顿伯爵,英格兰人,刚从圣地回来。我正要开始相信置身在伊甸园中,”他环视平缓的山坡。“旅程变得乏味无聊。我要谢谢你给我舒展筋骨的机会。”
  “幸好我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摩斯说,心疼地看着格瑞的随从撕毁天鹅绒外套,清洗包扎他手臂上的伤口。“你说你刚从圣地回来?”他问,注视高大的英格兰战士。格瑞点点头,他用哀伤的声音继续说:“我听说了路易国王的事。可怜的国王死在那块被上帝遗弃的土地上。贵国英勇的爱德华王子,他活下来了吗?”
  “是的,等你体力恢复再说话吧,先生。”
  摩斯发现自己感激地靠着格瑞宽阔的胸膛。格瑞扶他到一棵橡树下,然后起身杳看那群歹徒造成的损害。“盖伊,”他叫道,指向一个躺在地上身受重伤痛苦呻吟的男人。“送这个土匪下地狱。”
  奇怪,格瑞想道,这几辆马车都没有被碰过。他回想刚才的打斗,有六个人攻击雷摩斯。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抢劫,那么……他摇摇头,继续查看。雷摩斯的随从三死两伤。他给手下进一步指示之后,走回摩斯身旁。
  摩斯打量这个全身散发着力量的男人。不管他是不是英格兰人,他是个骁勇善战的家伙。而且,摩斯想道,他年轻而健康,他的胸膛结实坚定得像橡树粗壮的树干。他是个习惯下令的男人,一个可以信任的男人,他看见格瑞紧蹙的眉头,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先生,因为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这个世界有很多土匪强盗,但是这群攻击我的恶棍不太寻常。亚奎田是个治安良好的地方,那群人为了三车酒而攻击我,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你有敌人。”格瑞说。
  “看来是的,”摩斯耸耸肩,注视格瑞的眼睛。“谁没有敌人呢?”
  “你的敌人胆小得不敢亲自做这件事。”
  “看来是的。”他深思片刻。“我没有证据,”他终于说。“但是只有一个会这么处心积虑地要除掉我。”
  战斗的兴奋消退,格瑞感到疲乏,不是因为舞刀弄剑,而是因为几星期来的旅行劳顿。他揉一揉脖子僵硬的肌肉。
  “我忘了,”摩斯说。“你们的爱德华王子现在是国王了。他很快就会来登基为王吗?”
  “不,他喜欢旅行。而且没有必要,英格兰目前非常和平,况且他的叔父康瓦耳公爵,会保护属于他的一切。”
  “可是你,莫格瑞,我在你的声音中听见回家的渴望。”
  “是的。在圣地与异教徒作战是件充满血腥、疾病与挫折的任务。爱德华和回教徒签订的条约将保障基督教徒一段日子的安全。”
  摩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英格兰战士。“这里离我的家只有三天的路程,格瑞伯爵,”他说:“你愿意陪我回布列登吗?”
  “这是我的荣幸。”格瑞说。
  “好极了,”摩斯说,他的思绪转向凯茜。他有三天的时间决定这个英格兰人否配得上他唯一的女儿。“你有家人期盼着你回家吧?”他问。没有看着格瑞的眼睛。
  “没有,只有我的城堡,渥沸顿城堡恐怕已经倾颓了。一年的时间并不短。”
  “啊,”摩斯说,身体向后靠着树干,闭起眼睛。
  凯茜脱下貂皮风衣,小心地折好,放在马鞍上。这件风衣美得让人舍不得穿,她微笑地想着,想到父亲送她这件生日礼物时顽皮而神秘的表情。她开玩笑地说这是适合公主的礼物,而不适合一个住在布列特尼荒野的普通女孩。她的奶妈爱达担心主人会宠坏她的宝贝,而摩斯只是愉快地笑着。
  凯茜仰起头面对灿烂的太阳。这是一个美丽的日子,柔软蓬松的白云飘浮在湛蓝的天空,而空气是这么的纯将温暖。她坐在马鞍上略微转身,回头看向布列登堡。四座高耸入云的圆塔像侍卫般守护着周围的居民,刻划着岁月痕迹的灰色厚实石墙连接巨大的圆塔,形成宽阔的方形广场。布列登堡不仅是她的家,也是控制墨勒河的要塞。任何企图从海路进攻的敌人,都得先通过布列登堡这一关。任何人都逃不过城堡垒的监视,因为它控制着这个地区最高的山丘。凯茜凝望繁荣的墨勒城外的海洋,回想父亲告诉她的布列登堡奋勇抗敌的故事。再坚固的炮车也伤害不了布列登堡。每年当收成的农作物安全地贮藏起来,父亲就会提醒他们围城是他们唯一的忧虑。身为管家的凯茜总会确定仓库里存放了充足的粮食。
  汤恩,她父亲的随从之一,骑马到她的身旁,打断她的深思。“小姐,”他说,指向东边。“有一群人接近。我们应该回布列登堡。”
  她点点头,催促“蓝铃”加快速度回城堡。父亲会在这个星期之内回来,她微笑地想着,带着足够他喝十年的酒回来,她取笑父亲,说他喝酒喝出了酒糟鼻。他信以为真,忧虑地照镜子才知道被愚弄。她愧疚得允许父亲在下棋时痛宰她。
  看守城门的皮耶升起吊闸,凯茜一行人进入城堡。城堡的清洁一直都让凯茜充满成就感。在她的家里,没有污秽和凌乱,所有住在城堡里的人都丰衣足食。一群孩子在井边玩耍,凯茜愉快地向他们挥手。他们是她的大家庭里的一部分。她知道每个孩子的名字。“我们住在养兔场里,”她的父亲会微笑地抱怨。“有时候附近如果没人我还会紧张呢。”
  “汤恩,”她在下马之后说。“吩咐皮耶把城门关起来。在我们确定访客是谁之前,不要开城门。”
  “是的,小姐。”汤恩说,无法完全压抑声音中的仰慕,他和凯茜同年,他的父亲拥有东部相当大片的土地,但是他知道凯茜视他如兄长。今年他将被授予爵位,这样也好,他想道,转身走向皮耶。他受不了看着她被许配给另外一个男人。
  “该死的混蛋!”皮耶啐道,看着接近布列登堡的十二个骑士。“是那个可怜的黎杰弗,我认得他的旗帜。他的图纹应该是只鼬鼠,而不是老鹰。我真想叫这个野人离布列登堡和小姐远一点!”
  “我去问凯茜的意思。”汤恩说。
  可是凯茜已经听见了,而她叫他打开城门。杰弗是她表哥,她的姑妈斐莉的儿子。这一次,讨厌的姑妈显然没有陪他一起来。感谢上帝,但愿父亲在家!她爬上城墙,看着杰弗一行人在山丘下停下来。他的衣着十分华丽,一如往常,她想象他淡蓝色的眼睛正在评估布列登堡的价值。她咬着下唇,希望自己能够拒绝他进入。但是,当然,她不能。
  “凯茜,是我,杰弗,”他大声叫道。“我可以进去休息一下吗?”她甚至懒得回答,杰弗注意到。他恼怒地抿着嘴。骄傲的婊子!等他们结婚,他会教她礼貌。当他带领随从缓缓地骑向宠伟的城门,他的眼睛钟爱地注视布列登堡。这座城堡很快就会成为他的。他将成为布列登堡的主人,远离他母亲刻薄严厉的唇舌。
  他挺起肩膀,露出微笑,骑马进入城堡。他已经六个月没有见到凯茜,当他注意到她的曲线更加有女人味,不由得感到惊喜。他喜欢她长及腰际的栗色卷发。但是,他不喜欢她眼睛,虽然它们大而明亮,她的眼睛总是盯着他的脸,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心思。她懂得太多了,他该死的舅舅太宠她,没有教她守本分。不过这次来访,看着他未来的家和未来的妻子,杰弗能够愉快地微笑。
  “凯茜,”他说,下马站在她身旁。“你愈来愈美了。”
  “杰弗,”凯茜冷淡地向他的赞美致谢,不理会他亲密的语气。“我的父亲还没有从亚奎田回来。”
  “啊,吸引我来的不只是你的父亲。”
  “还有什么吸引你,杰弗?”
  他垂下睫毛,隐藏眼里的恼怒。“怡人的天气,还有你,我的表妹。我可以与你共度一个小时吗?不幸地,我必须在天黑之前回波马诺。”
  凯茜点点头,拎起裙子,带领他爬上螺旋阶梯进入大厅,“我相信你的母亲很好。”她说。
  杰弗笑起来。“我的母亲一向非常健康,尤其当我在她身边当她的出气筒,她更是精神奕奕。”
  “唔,”凯茜说。“她对你比对我好多了!她竟然告诉我父亲我太年轻,管理不了布列登堡!仿佛把我当成在修道院长大的傻瓜!”
  她的声音里真挚的笑意让杰弗放松下来,而她的眼睛闪烁着诱人的光彩。今天到这里来是明智之举,他想道。当她获悉关于她父亲的消息,他将是她想见到的人。他会得到她,不管她愿不愿意,不过他希望她接受他。强迫一个淑女就范的想法令他厌恶。她示意他坐下,他再次愉快地注意到她乳房柔软的曲线。
  “你没有长高。”他说。
  “我恐怕注定只能长这么高了。你要喝点酒吗?杰弗?”
  他点点头,舒适地靠着椅背。这里已经有家的感觉。他坐的不是她父亲的椅子,不过这张椅子坚固耐久,就像布列登堡。他看着凯茜吩咐女仆去拿酒,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凯茜像她的母亲,安妮夫人,”他的母亲偶尔会鄙夷地说。“软弱、顺从,没有个性。”可是杰弗知道她错了。凯茜性情温顺是因为她是被呵护长大的;她看起来柔弱是因为她的父亲给予她无尽的关爱,他怀疑从来没有人对她粗声粗气地说话,当然,除了他母亲之外。但是她有个性,也许以一个女孩来说太有个性了。他的目光飘向她的腰骨。她是这么的纤细。他怀疑她会难产而死,就象她的母亲。他的母亲曾经告诉他凯茜的发育很慢,他想起母亲尖刻的批评不禁畏缩。
  凯茜递给他一杯酒、一块乳酷,和刚出炉的面包。“我相信汤恩会供应你的随从点心。”她在他的对面坐下,率直地看着他。“你到布列登堡来做什么,杰弗?”
  “来看你,表妹。”他说,撕下一块面包。
  “我的父亲不会赞同。”
  “你的父亲错了。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而他是我的舅舅,我是他的继承人。”
  “不,杰弗,”她平稳地说。“我是他的继承人。”
  杰弗耸耸肩。“这么说吧,你的丈夫将成为他的继承人。”
  她很清楚他的心思,不由得生气。她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的弟弟没有活下来真令人哀伤,如果他活着,就不会有人把我和布列登堡看成一体。”
  杰弗免强地笑笑。“你低估自己了,表妹。相信我,我很重视你。”
  她想当面嘲笑他睁眼说瞎话,但是他的话令她毛骨悚然。杰弗一向非常圆滑,但是今天他的意思太明显了。他大她八岁,她清楚地记得他小时又高又瘦,常常欺负她的弟弟吉安。她知道父亲为吉安溺毙的事怪罪杰弗,因为父亲相信他有责任,凯茜也相信。有五年的时间摩斯禁止杰弗到布列登堡来,直到他的姐姐严厉残酷地指责使他宽容。可是杰弗每次到布列登堡来,她的父亲总会咕哝地说些毒蛇猛兽的话。
  凯茜怀疑杰弗的动机,决定试探他。“是的,”她欣然地说。“我想我总有一天必须结婚。不过,当然,我的父亲将会为我挑选丈夫。”
  “或者将由布列特尼公爵为你挑选。”
  “那只有在我的父亲去世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我们活在不确定的时代,”杰弗流利地说。“上个星期我的随从之一——一个年轻力壮的家伙——患热病死了,是的,生命是相当不确定的。”
  “这种哲学令人不安,”凯茜说。“你不相信上帝会保佑好人?”
  “你太天真了,凯茜。上帝和人的事没有关系。我们不要再谈这种严肃的话题。告诉我,你父亲不在城堡的这段时间你都做些什么消遣。”
  凯茜知道杰弗对她的消遣活动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这是在他离开之前打发时间的办法。她告诉他关于她的药草园,关于爱达教她的草药知识。杰弗坐在椅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凯茜可怜他,停止她的独白。
  “等父亲回来,”她说,垂下眼睛隐藏眼里的笑。“我们一定会开怀畅饮他带回来的酒。”
  她没有看见杰弗尖锐的表情。“可惜我不在这里,不能与你们同乐。”他说。
  “可不是吗?哦,老天,时光飞逝,这个小时已经过了!我想你必须上路了。”
  她站起来,杰弗没有办法拖延只得也站起来。他低头看她美丽的脸,清楚地记得两年前他认为她的长相平庸得令人没有胃口。
  “如果你想见我,你会派人到波马诺城堡来吗?”
  凯茜听到这个奇怪的问题,歪头考虑这种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不过很简单的回答道:“是的,杰弗。一路顺风。”
  她看着他上马,回应他轻快的挥手,然后走上东塔的顶端,目送他和他的随从远离。
  她和汤恩一起吃晚餐,责备一个女仆弄坏了裙子,然后上床准备睡觉。躺在床上,她觉得头部隐隐作痛。
  第二天早晨,凯茜感到异常虚弱,可是她仍然准备骑马,这是她的习惯。头上的太阳灿烂耀眼,可是她却觉得冷,而且喉咙痒痒的。“你像个傻瓜,凯茜。”她大声地告诉自己,因为她这辈子生病的日子屈指可数。当汤恩准备扶她坐上马鞍,她似乎无法抓住“蓝铃”的僵绳。她轻呼一声昏倒,倒进他的怀里。
  
第二章
  当其中一辆马车陷入更深的泥沼,摩斯大声地诅咒。阴冷的雨仍然倾盆而下。他们正绕着洛基山脉走,而大雨将蜿蜒的山路变成沼泽。
  疲乏的格瑞下马,帮忙推马车后轮。他希望自己已经到家了。不过当他用全身的力气推着车轮,他像个哲学家般想着,不管他是不是和摩斯同行都会被淋湿。泥坑顽强地吸住车轮,他和其他的人再次使劲往上推。终于脱困的车轮弹了起来,三桶酒掉在泥地上。格瑞命令随从把酒抬上马车。
  “今天晚上,”摩斯说。“我们将会换上干爽的衣服。我们现在离波马诺城堡不远,我打算到那里去喝个痛快!你是我的客人!”
  “波马诺城堡在哪里?”格瑞问。
  “休革特附近。希望那里没有被泛滥的湖水淹没。”
  从来没有听说过休革特的格瑞只低沉地哦了一声。过去这三天,他得知许多关于雷摩斯的事,知道更多他和他的姐姐、外甥之间长久存在的不睦。“她竟敢侮辱我的凯茜的管家能力,”摩斯这么告诉他。“我的凯茜,她能够管理你的国王的温莎堡!”
  格瑞讥笑地想着,从摩斯的口中听来,他的宝贝凯茜就像圣人般高洁,他后悔答应摩斯到布列登堡去,甚至只是住几天。这个凯茜很可能有是个大暴牙,丑得嫁不出去,所以雷摩斯才会把这个陌生人当作女婿人选。
  可是他喜欢摩斯。他喜欢摩斯的机智风趣,和他说不完的故事。当大雨把全队的人淋成落汤鸡,他甚至没有丧失他的幽默。格瑞知道,在摩斯技巧地探测下,他很可能已经告诉摩斯所有他想知道的事。他微笑地起着,摩斯也许想知道他的第一任妻子的左臀上有一个肿瘤。
  “至于我那个外甥,”摩斯在昨天下午轻蔑地说。“他只是个一文不值的傻瓜。”
  “也许是个危险的傻瓜。”格瑞冷静地说道。
  “哎,有可能,”摩斯同意。“那个混蛋!”他告诉格瑞关于他的好儿子吉安的事。他一直怀疑是杰弗故意让吉安淹死的。“他想得到布列登堡,而他的母亲鼓励他。她竟然厚颜无耻地当着我的面说她的儿子是我的继承人!而他只把凯茜当做天花板上的苍蝇!哎,我知道他们两个心里在想什么:凯茜嫁给那个可怜虫,而我的姐姐成为布列登堡的女王,支使所有的人!”
  “你的儿子死后,”格瑞问摩斯。“你为什么样不再婚?”
  摩斯眼里的痛苦震撼了格瑞,他不需要任何语言来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他将和摩斯的姐姐见面,也许会见到她的儿子杰弗。
  波马诺城堡很小,位于一个小湖旁边,没有任何战略价值。湖水相当混浊,不过还没有泛滥。这里并不富庶,城堡周围的土地看起来十分贫瘠。在城堡内,格瑞看见衣衫褴褛冷得发抖的农奴。他跟随摩斯爬上阶梯,盖伊跟随他身后。
  “亲爱的弟弟,”一个瘦高的女人说。“真令人惊喜。老天,你全身湿透了。我希望你不会死于风寒。”她和笑容非常虚伪。
  “斐莉,这位是莫格现伯爵。我们需要洗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服。”
  摩斯的姐姐又高又瘦,长得并不难看,虽然她一定超过四十岁了。她的头发藏在白色的头巾下面。
  “当然,摩斯。”斐莉看向莫格瑞,感觉到血液加速流动。老天,他真是个英挺的男人!斐莉严厉地命令女仆为她的弟弟准备洗澡水,然后走向格瑞,她的腰肢优雅在摆动。“你,伯爵大人,”她轻声说。“我亲自为你准备。”
  老天,格瑞想道,这个妇人要诱惑我。他累了,只想好好地休息。他大声地说:“你太周到了,夫人。”
  他留下盖伊在大厅的火炉前,跟随斐莉夫人上楼。
  “你的儿子不在,夫人?”
  “是的,”斐莉说。“他将为错过他的舅舅感到遗憾。”
  如果亚奎田事件的主谋是杰弗,看起来他母亲并不知道这件事。
  “我相信,”格瑞说。“摩斯也有相同的想法。”
  斐莉忙着点蜡烛,没有注意到他声音里的讽刺。“啊,伯爵大人,这样不太恰当,因为我是个可怜的寡妇。”她转向怯懦的妇仆,声音变得尖锐。“碧琪,立刻为伯爵准备洗澡水!现在,大人,让我帮你……去除不舒适的衣物。”
  她灵敏地帮助他脱掉湿答答的外套。然后解开他的铠甲,轻轻地摆放在角落。接着,她竟然蹲下来解开他的靴子。女人服侍访客洗澡是为大家认可的风俗习惯,但是她的双手蓄意地触摸他,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几个星期没有碰过女人。
  当他全身赤裸,他感觉到她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打量着他和他渐渐膨胀的男性器官,他不悦地想着,她似乎把他看一匹种马。她为时已晚地递给他一条毛巾包裹他的腰身。
  “看来你经历过许多战斗,大人。”她说,声音低沉沙哑。她伸手触摸他左侧的疤痕,长长的疤消失在毛巾下。
  “是的。”格瑞说,只希望提热水的女仆赶快出现。
  斐莉没有离开他的身边。她吸进他身上的男人味,雨水混合汗水的味道,强烈得令她发晕。
  当三个女仆提着冒蒸气的热水走进房间,她走离他的身边。女仆将热水全进木盆,她亲自加冷水测试水的温度。她满意地站起来,微笑地向格瑞招手。
  “来吧,大人,洗澡将使你恢复精神。”
  格瑞拉开毛巾,看见自己的性器官不再膨胀,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踏进浴盆。热水的感觉让他愉悦地吸口气。他把头靠在浴盆边缘,闭起眼睛。
  “我不知道我的弟弟会把英格兰人当做朋友。”斐莉说,她的声音轻柔而靠近。
  “我们在亚奎田相遇后就一起旅行。”格瑞说,希望这个女人不要烦他。
  他感觉到涂了香皂的海绵慢慢地滑过他的肩膀,而强迫自己继续闭着眼睛。
  “原来如此,”斐莉说,用海绵擦洗他宽厚的胸膛。她的手指碰触他的身体仿佛触电一般。“向前倾,大人,我要洗你的背。”
  格瑞照做。“哎,”他继续。“我将和摩斯到布列登去。他希望我在那里住几天。”
  他是不是听见她倒抽一口气?他故意说道:“我想看看他的女儿,凯茜,据说她是个美丽的女孩。”
  在他背上的海绵停了一下。“凯茜,”斐莉说。“是个可爱的孩子,虽然的弟弟把她宠坏了。等她嫁给杰弗,我恐怕必须教她许多事。至于她的长相——”他能够感觉到她在耸肩——“她长得像她的母亲,所以可怜的摩斯当然会怀有偏见,只能说,她长得还过得去。现在,大人,往后倾,我要洗你的头发。”
  格瑞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是她这么肯定摩斯的女儿会嫁给她的儿子引起他的好奇。他相信摩斯宁可把女儿送去修道院,也不会把她嫁给杰弗。可是,如果摩斯死了,凯茜就得任由她的姑妈宰割。
  他把头往后靠,享受她的手指按摩他的头皮。虽然不关他的事,他还是开口说:“我不知道杰弗是凯茜的对象。”
  “哦,”斐莉说。“摩斯会改变主意的。他对自己的外甥情着莫名其妙的反感,不过这些都会过去。毕竟,杰弗是他的继承人。”
  她冲洗他的头发,然后叫他站起来。
  “继承人?”格瑞问,注意到海绵正慢慢地滑过他的腹部。“我以为他的女儿是他的继承人。”
  她的手停下来,他感觉到她的手指轻轻地滑进他浓密的黑毛里。他的男性器官膨胀。
  “你真强壮,大人。”斐莉说,令格瑞惊讶地是,她像个年轻女孩般吃吃地笑起来。
  “空气很冷,夫人,”他说,咬紧牙。“我希望赶快洗完。”
  “当然,大人,”斐莉同意,但是她继续侵犯他的身体,探索他身体的每一寸。
  “你不去看看你的弟弟洗得如何?”格瑞问,声音紧绷。他不是石头做的,但是和这个女人上床的想法令他倒胃口。
  “我的弟弟,”斐莉冷淡地说。“可能正在享受……兰娜的服务。我去拿我儿子的睡袍来给你,大人。”
  格瑞接下毛巾擦干自己,很高兴她终于离开,他正打算自行解决避免身体发生进一步的反应,她却带着酒红色的睡袍回来了。
  “大人,”她说,声音略显愤怒。“我的弟弟要你到那里去。”她用舌头舔嘴唇,企图诱惑他,可是他的注意力在睡袍上。
  格瑞对她微笑,诱人的微笑使她的膝盖颤抖。“也许,”他轻声说。“如果摩斯没有和兰娜在一起,我可以享受她的服务。”
  他知道这么做很残酷,可是他拒绝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等待她爬上床躺在他身边。
  两朵红焰跳上她的脸颊,她转身走出房间。
  格瑞快步下楼,仍然穿着杰弗的睡袍。他听见摩斯嘲弄的声音:“你没有告诉我,亲爱的姐姐,我的外甥在哪里。他对自己的家没有兴趣吗?”
  “我不知道杰弗在哪里!”斐莉喝道,看着他用坚固的牙齿撕咬鸡肉。该死,她羡慕地想着。上个星期她又掉了一颗牙,这一颗非常接近门牙。
  她看见格瑞走近,感到一阵愤怒。她主动向他示好,而他却拒绝她,她不自觉得摸摸脸颊,感觉到松弛的皮肤,不由得畏恸。她很快就会拿她和凯茜比较。
  摩斯微笑,他的嘴塞满鸡肉,然后示意格瑞加入他。
  “格瑞伯爵有没有告诉你,斐莉,他将在布列登堡住几天?”
  她听到怀着恶意的语气,不过强迫自己微笑,虽然笑容十分僵硬。
  “哎,”她说:“几天前杰弗才到布列登堡去。凯茜似乎非常高兴见到他。”摩斯大笑,一块面包从他的嘴飞出去。“凯茜,”他说。“是她父亲的女儿。她喜欢杰弗的程度就像我喜欢他的程度,而那就是零,我亲爱的姐姐!”
  “你,摩斯,只是嫉妒!凯茜是个一文不值的女孩,而杰弗是个战士,而且愈来愈得到公爵的欢心。”
  “我一点也不惊讶,如果他拥有他的父亲的油嘴滑舌和你的狡猾诡诈,姐姐。”
  格瑞若有所思的嚼着肉,旁观他们两个唇枪舌战。至少,斐莉夫人全忘了他的存在。他喝口酒,看看四周,寻找叫兰娜的女孩。
  “如果,”他听邮斐莉气愤地说。“我被生为男孩,布列登堡就是我的!而你,摩斯,你会为了阻止布列登堡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得到布列登堡,而把你平庸的女儿卖给魔鬼!”
  “你永远不知足,姐姐。是你自己坚持要嫁给黎基尔。你要他的床,现在你应该安分地睡在那张床上。”
  “盖伊在哪里?”在短暂的静默中,格瑞询问摩斯。
  摩斯心不在焉地说:“兰娜发现你的随从很合她的口味。她很可能正在教他一件事。”格瑞喝完酒,站起来,把手放在摩斯的肩上。“我们明天还得赶路,我已经准备上楼休息了。”
  摩斯鄙夷地看斐莉一眼。“如果你不介意,亲爱的姐姐,格瑞伯爵和我将睡在杰弗的房间。他是个讲究礼貌的英格兰人,不懂得拒绝保护自己。”
  斐莉狠狠地瞪摩斯一眼,然后失望地对格瑞微笑。
  “谢谢你的热忱招待,夫人,”格瑞说。“热水澡消除了我的疲劳,而丰盛的晚餐满足了我的饥饿。”
  “他不需要任何东西来满足他的饥饿了,姐姐!”
  斐莉低吼一声,可是格瑞听不清楚她吼了些什么,他怀疑他们姐弟已经争吵了一辈子。杰弗不在波马诺城堡令他略微失望。他想亲自评量这个男人。
  感谢上帝,大雨在夜里停止了,当他们离开波马诺城堡时,阳光正以极快速度晒干泥泞的道路。
  “离开毒蛇窝真教人松了口气。”摩斯愉快地说。
  格瑞扬起浓浓的黑色眉毛。“你们两个旗鼓相当,摩斯。事实上,我认为你相当以此为乐。”
  “哎,”摩斯说。“斐莉从未令我感到乏味。我给她两桶酒,酬谢她的热忱也补偿她……的失望。”
  “她是个非常坚定的女人。”格瑞只这么说。
  至于盖伊,格瑞发现这个年轻的骑士眼皮沉重,但是他忍住挪揄他的冲动。
  他们经过森林,横越山峡河谷。当他们愈来愈接近布列登堡,摩斯就愈来愈兴奋。“我们就在黑勒河附近,”摩斯说。“你几乎可以闻到海的味道。这里土壤非常肥沃,我们几乎年年丰收。我们还拥有许多牛羊,每天春天,它们的骚味和叫声就会充满整个空气。”
  格瑞点点头。“这和康瓦耳非常相似,”他说。“那里的乞丐也很多。赞美上帝,我们大部分的农作都集中在一个河谷,这样可以防止海风和咸空气的侵害。”
  当他们越过最后一座岩石山丘,天色已昏暗。“看——”摩斯骄傲地指向前方——“那就是布列登堡。”
  布列登堡不是石头堆积成的建筑,如同渥佛城堡。它的气势无损它的美。格瑞环顾四周,肯定布列登堡有非常重要的战略价值。
  格瑞转向摩斯,正准备赞美布列登堡时,摩斯大叫,策马疾奔城堡。他的随从,除了驾驶马车的那几个跟在他身后奔驰,所有的人都挥手大叫。
  格瑞对盖伊说:“当你进入城堡,我要你视察城堡的结构。渥沸顿需要修建,也许你会学到有用的东西。至于我,我恐怕将喝很多酒,并且对摩斯的宝贝女儿微笑到嘴酸为止。”
  “兰娜告诉我雷凯茜是个温柔的女孩,而且相当漂亮。”
  格瑞低声诅咒。“我不在乎她是不是像艾琳娜王后那么美,或者丑得像老巫婆。”
  当他骑马从铁闸门下通过进入城堡内,注意到绞盘的装置和城墙的厚度。城堡内部令他惊讶,一切都井然有序,而且非常清洁。他在视察马厩,听到摩斯高声大喊:“凯茜!凯茜!”
  不太对劲。城堡里的人安静得诡异,不是盯着摩斯就是掩口低语。他们的表情就像失去牧羊的羔羊。格瑞下马,把缰绳交给他的随从。
  他看向螺旋阶梯,突然听见痛苦的叫声。“凯茜!”
  格瑞冲上阶梯,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大房间里,他闻到柠檬和迷迭香的气味。壁炉两旁的墙上挂着精致的毛毡。他看见摩斯迈步向一个老妇人,开始摇晃她的肩膀。
  “摩斯,”格瑞说,抓住摩斯的双臂。“出了什么事?”
  摩斯了出痛苦的声音,放开老妇人。“凯茜,”他低语。“他们告诉我,她得了热病,快要死了。”
  他像发了狂的人冲向楼梯,格瑞跟在他身后。
  摩斯打开一个房间的门,这个房间充满令人作呕的甜味,无数的蜡烛在墙壁上投下光影。有四个女人围绕着一张床。房间里岑寂得令人胆战心惊。床边摆着两个火炉,热气令人感到窒息。格瑞走向病床。
  摩斯弯身向床上的人,他的哭泣声很轻,但是哀恸欲绝。
  “我亲爱的孩子,不……不,”他听见摩斯不停地说。“你不可以离开我。不!”
  格瑞走近些,低头看着凯茜。一股怜悯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她的头发被剪得很短,而她的脸色有如死灰。他看见摩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干瘦得像爪子。他能够听见她痛苦的呼吸声。突然,摩斯掀开被盖,格瑞惊恐地盯着在她身上吸血的水蛭。
  “把它们弄走!”摩斯大叫。他用力将水蛭从他女儿身上扯开,摔向房间的另外一端。
  老妇人爱达握住他的肩膀,可是他把她的手甩开。“你在杀她,老太婆!老天,你在杀她!”
  这个女孩可能是十五岁或者一百岁,格瑞想道。他甚至能够看见她眼皮上的血管。雷凯茜在生病之前是什么模样?可怜的孩子,他想着,怜悯地看着她的脸。他想做点什么,可是知道自己不能够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他慢慢地转身走向房间,摩斯的诅咒和哭泣声充塞他的耳朵。
  盖伊正在和一个女仆说话。当他看见格瑞,立刻走向他,低声说:“那个女孩子快要死了,大人。她在四天前患热病,没有人敢期望她活过今天晚上。”
  格瑞点点头。事实上,他很惊讶她仍然活着。
  “那个女仆认为应该找牧师来。”
  “这件事由摩斯决定。”格瑞刷刷头发,知道摩斯全部的心思都在他的女儿身上。“去带牧师来。”
  他和盖伊吃了一顿沉静的晚餐,服侍他们用餐的仆人都轻轻地哭泣着。格瑞想知道摩斯的随从都到哪里去了,但是忍住询问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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