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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135 桂仁(当代)
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竟是自己的误会么?晏博斋不能相信,他也无法相信他让小厮进来,扶着他进了晏怀瑾生前最后住的小院,翻起一卷泛黄的手札,那里赫然写着,碧桐书生手记。打开来,一行行的翻看着,有一段二十多年的往事跃然纸上:
“今,凤儿被诊出有孕,爹娘皆说不留,但吾执意留下……若是得男,则以斋命名……”
错了全都错了这一定是给人伪造的,一定是假的假的
不这是真的真的你,就是你晏博斋,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对不是我是他逼我的就算从前他曾经对我有过一丝父子之情又如何?他后来都干了些什么?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你千万不要相信,不能相信
……
这一夜,晏博斋在这儿呆呆的坐了一夜。脑子里就象是两军对垒,厮杀得血流遍地,一片狼籍。
天色微明,仆役来请,“老爷,该上朝了。”
哦晏博斋一下回过神来,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地。找回魂魄后,不管内心是如何的翻江倒海,但日子总得过下去。上朝是大事,绝不能无故延误。脑子仍是一团浆糊,但身体却按照习惯运转开来。
那官袍履带皆在内书房中,春梅见他一夜未归,却仍是早早的起来候在那儿。在伺候他洗漱更衣的时候,晏博斋仍是有几分恍惚,连把贴身的钥匙拉在桌上都没有察觉,就匆匆上朝去了。
春梅按捺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悄悄把那钥匙收了起来,觑个无人的时候打开了那只柜子,发现了那包调料和配方。大户人家的丫鬟,又跟着才学出众的朱氏这么多年,就没有不识字的。她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却提起笔,依样画葫芦的抄了一份,又将那包调料倒出少许,另包了起来,贴身藏好。然后才将东西不露痕迹的放了回去,待收拾完毕,手心已然汗透了。照照镜子,待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涨红的面色褪去,恢复平静了,她才慢悠悠的出了门,去向朱氏密报。
朱氏拿着东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别的倒还罢了,只这御米壳,到底是什么东西?
晏博斋坐在官轿之中,正一颠一颠的昏昏欲睡之际,旁边一个家丁犹豫了半晌,还是撩开车帘,向他低声禀报了件事,“老爷,昨儿二爷来了之后,您派去监视他的人过来回禀,说是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去见过他。”
晏博斋仍是闭着眼睛,淡淡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才陡然反应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睛一下睁开,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那家丁吓了一跳,忙着解释,“您……您昨儿见过二爷,就去了老太爷的院子,还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的……”
混帐晏博斋蓦地记了起来,他从瑞华楼出来的时候,也被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撞过“那女人是谁?查到没有?”
“查到了。”家丁见他没有追究,很是松了一口气,忙着回禀,“是新晋的举人赵成材之妻,就是收留二爷在扎兰堡的那对小夫妻”
晏博斋脸色一沉,重重一捶椅背,连一个小小的举人竟然都敢来管闲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他们知道了,那跟他们交好的孟子瞻呢?要是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晏博斋倒吸一口凉气,做过的事情总是不能回头了,现在还去想死了的晏怀瑾等前尘往事都已经毫无意义最要紧的是,要如何想办法尽快平息这件事才是要紧
这可不能再拖了,要不谁知道会不会象滚雪球一般越弄越大?现在是到了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
晏博斋暗自下定了决心。
这日一早,赵成材便以要去感谢王太医这么长时间的医治为由,说要带牛得旺去给人家拜个年,并登门道谢。
赵玉莲不明白大哥怎么突然有些一举,“跟王太医不用客气的年前我已经亲自去送了礼了,他们长年在宫里供奉,难得这过年能休个假,也想在家清静清静。当时就说了不要上门拜年的,等到了日子,上门续诊便是”
赵成材摆了摆手,“人家说是这么说,但咱们哪能真这么不客气的?不止是去他那儿,还有济世堂的黄老大夫那儿,也得去走动走动。这一年多,可省了咱们多少药材钱?礼多人不怪,我带着旺儿去去就回”
他这么一说,旁人也不好相劝了,那就由着他去吧
第二卷 (四二二)你走了试试
(四二二)你走了试试
章清亭没心情管这些小事,左耳进右耳就出来了,由着他折腾。只帮着方德海收拾行李,还叫小姑也抓紧着点,“玉莲你就别在这儿瞎操心了赶紧把你的行李也整出来,在京城呆这么久,也没见你添置些什么东西。一会儿你和明珠都跟我上趟街,有些东西该添置也得添置,还以为你们能上多少回京城呀”
赵玉莲脸上一红,知道大嫂这意思,就是要她们置办些嫁妆回去了。
方德海听着这话很是入耳,“还是丫头你想得周到,我这儿有些银票给你拿着,明珠的东西也就全由你作主了,到时装了箱,连小蝶的我们一块儿先都带回去”
“这才是正理呢”章清亭主意已定,“到时几个丫头小子都跟你们回去,我这儿只留下奶娘,再请两个人也就是了。金宝,你快去把车准备着,一会儿先跟我们出门去。这趟回去,你可是领头的了,凡事可得多操着点心,再不要着三不着两的知道么?”
“知道了”张金宝领命而去。
章清亭见他日渐高大的身形,想着这个弟弟也差不多到了适婚之龄,回去先送了小蝶出嫁,就得开始准备他的婚事了。正好上回分家之时,赵成材没拿多少钱,后来给他一千两还退回了五百两,正好,也就可以给他准备点东西了。
女方成亲要嫁妆,那些衣裳首饰零零碎碎的东西少不了。男方相对来说就简单一些,主要是房子,但也得有些首饰布匹之类的东西。
对于这个弟弟的亲事,章清亭倒是不挑的,主要是姑娘家人好,其他什么都好说,毕竟娶媳不同于嫁女,嫁女要想着男方的生计,公婆兄弟关系那些东西,可是娶媳是进自己家的门,姑娘家的人品便是第一位的。
张家人口虽多,但都是些实心眼的人,相处起来不会太难。所以接个媳妇进来,宁可笨一点,但不能太精明过头了。
张金宝是老大,日后自是要和父母一块住,既然是做大儿媳,就得有一定容人的肚量,方是日后相处和睦之根本。这个弟弟心地纯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眼儿,给老两口养老送终,章清亭还是很放心的,只要媳妇再挑个好说话的,想来张发财老两口的晚年就能过得称心如意了。
家里那个小铺子开得还不错,张发财老夫妻俩打理得也很熟了,胡同那儿的那套大房子日后就留给他们了。反正自己手上还有三套,到时随便收一套回来,清理了和妞儿住下就是。
至于银宝元宝,眼下还小,且等他们再念几年书,日后看往哪方面谋生再说。但章清亭却是吃过亏的,不管如何,他们成亲之后,一定要让他们兄弟分家单过
两个小的若是成家,那房子就得另盖了。章清亭其实已经有了打算,张家老宅不是垮了,一直没有重修么?这次张金宝回去了,就让他带个信给张发财,还是去寻衙门里的卫管事,就在那块地上,重新起套新房子出来。做成几套小院组成大院的格局,到时不管是张发财老两口和张金宝回去住,还是分给两个小dd分门立户,都能解决实际问题,也相互没那么多的纷争。
建房子倒不用太着急,只是得托媒婆开始给张金宝开始说合亲了。若是瞧着有什么中意的姑娘,等着年下自己回去参加张小蝶婚礼时,也好一并定下,差不多到了明年,也就能给这个弟弟办喜事了。
章清亭这么一想,真是千头万绪。更没有心情去琢磨赵成材的心思了,方德海择了十六便要返家,若不是已经答应了要让大伙儿看一次京城的元宵花灯,他恨不得这一两天就上路。
既然时间紧迫,那就快速行动吧章清亭大致在心里定了个谱儿,就带着一车人上街去采买东西了。
见她花钱如流水,一众弟妹都心疼了,家里的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挣回来的,这个嫌贵不要,那个也嫌贵不肯买。
没几下便把章清亭惹急了,“你们这会子拿腔作势的,等着回去了,不一样要添置的?咱们买得多,那价钱什么的还都好商量。若是日后回去了,买这没有,买那想起来又没有京城的东西好,才后悔呢倒不如这一回都给我利利索索的把东西买清楚了,日后还省了好些心只一样,挑自己中意的就好,别为了省钱,买那些不中意的就成”
她这么训斥了一顿,几个弟妹都老实了,开始认真挑选。章清亭最后负责把关,都是一辈子只成一次亲的,她不在乎钱,只要求品质上乘,忙忙碌碌的几天下来,倒是收获颇丰。最后每个人都弄了几口大箱子,上面还特意贴了名字,免得弄混淆了。
方德海回头见了笑眯眯的打趣,“这么多好东西,可比来的时候风光多了,这才叫衣锦还乡呢”
老头子说笑归说笑,但那眼角里却忍不住一抹隐藏的泪光。特意辛辛苦苦从家里带来迎接儿子回来的东西,却是全都用不上了。
章清亭怕他睹物思人,让他把那些东西留在了这里,说是若是日后有机缘收回方天官的尸骨,再带回去。可方德海也知道她这是个骗人的幌子,却仍是心头含着血和泪,脸上笑着应了。
方德海是已经对收回儿子的尸骨绝望了,可他想绝望,有人却偏偏不如他的意
在晏博斋从前与他虚与委蛇约定的三日之后,他连去都没有去那地方领取尸骨,却有一个农人给他送了个麻袋来,“一位大爷说要我把这东西和这封信带给你”
麻袋里头,赫然是半截森森白骨只从腰部给人生生的拆开,弄得七零八落,只给了他上半身的,而没有下半身的。
方德海一见这副白骨,那颗心啊简直都是要揉碎了
若是摆明了不给他也就罢了,你现在给一半留一半,那是什么意思?这还是人干的事么?儿子尸首分离,已经很可怜了。现如今又给人拆散,弄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这是成心不让死了的人入土为安吗?
而更痛苦的就是活着的人了,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的半截尸骨收不回来,哪个做父亲的受得了这刺激?方德海抱着这麻布袋是悲愤欲绝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告诉他,方天官的另一半尸骨就放在思荆园外的某一处,要是想拿回去,就让他把信中附的这包药投到晏博文的饭食之中去。若是依言行事,他儿子的尸骨十六一早就会给人送到思荆园的门口。若是不愿意,那也好办,他儿子所剩的尸骨也会给人送到他跟前,却是在他眼前毁尸灭迹信上很嚣张的告诉他,你们出京的路上就有埋伏,不怕你孙女进青楼的,就尽管走了试试看,看你最后走不走得成还有随行路上这些人,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自己想好,是要怎么选吧
方德海捏着这封信,眼睛里简直是要喷出火来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么?就这样的人,怎么偏偏就给他当大官,仗着权势来作威作福的欺压良善呢?苍天啊,你究竟要把我逼到什么份上才肯罢手?
晏博文那日从晏府归来,特意去了一趟金玉庵,交待了宁亦安一件事,“以后再不要让人到我那儿去了,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宁亦安不解,晏博文也不便说明,却告诉她,“我给家里,是裴家写了封信,也许过些时候,会有请帖下到你们府上,邀你前去小住,你可以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去走走看看。”
宁亦安懂了,晏博文这是求了外祖家,帮忙解决她的终生大事。如果有河东裴家的邀请,自己家必是肯放行的。离了京师,再有人张罗,就算是她年纪偏大,也不一定就找不到一位如意郎君。
可是宁亦安想都没想,就在心里拒绝了。
晏博文诚恳的道,“我欠你的,我知道今生今世也偿还不了。但是宁小姐,请让我为你尽一点力好么?我衷心的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可你怎么知道,你给的,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呢?这句话噎在喉咙里,半天嗫嚅着,想说也说不出来。但是晏博文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却已经策马扬鞭,远去了。
赵成材带着牛得旺去给王太医拜了个年,又问了问他的病情,王太医瞧他有些心急之意,笑吟吟的道,“其实令弟已经好很多了,但是这个治疗可不能放松今年肯定还得在这儿再呆一年的,但是到了明年,若是情况好些,却是可以让他回去了。只是最初这一二年,每年须得来京复诊一两次,你们是愿意跑一跑也行的。到时怎么办,那就由你们自己具体定夺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剩今年一年了。赵成材放下心来,心想到了明年,还是回家去吧就是每年跑上两趟,一趟也不过耽误一个月的功夫,虽然折腾了些,但总比把人放在这儿强。
第二卷 (四二三)千万别借钱给她
(四二三)千万别借钱给她
从王太医家出来时,牛得旺听说明年就能回家了,很是高兴,拉扯着他的手摇摆着,一脸兴奋,“大表哥,我好想早点回去,跟娘跟你们在一起到那时,我还能上书院念书么?”
“当然可以不过那时,对你的要求可得跟其他学生一样了。若是做不好功课,那可是要挨板子的哟”赵成材乐呵呵的逗着他,又来到了济世堂。想着方德海就快回去了,便想问问有没有治腰腿疼的膏药,给爹娘带些回去。
他心里惦记着家里,家里也在记挂着他。尤其是赵王氏,更加是朝思暮想的盼着这个儿子快回来
原因无他,没钱了。
年前找赵玉兰借了二两银子,她还是很省着用的。只是过年时给孩子们包红包,请客送礼花去了一些。剩下的,就全都用在给赵成栋相亲上了。你到别人姑娘家中去,大过年的,总不能空着手吧?好歹都要买几样茶点酒水之物。赵成栋总觉得娘身上有钱,这份费用他是一毛不拔。每回只管带着自己过来就是,要是看不中意,他还要挑理。
赵王氏有两回跟他张了口,含蓄的表示要他带点礼物来。可赵成栋满不在乎的反倒嗔怪起她来,“娘您怎么连这点小钱都要跟我计较的?难不成分了家,我就不是您儿子了?你们家里就您和爹两个人,我们家还有那么多口子要养活呢小桃这一病,成天躺在床上寻医问药的,家里花销才大呢”
这下堵得赵王氏又无话可说了。偏偏这人年纪大了,身体多少有些不中用,跟着赵成栋冰天雪地的跑了几回,大冷天的事情又不顺利,难免心情焦躁,外邪入侵。开始只是鼻塞流涕,尔后竟然是真的病倒了。
这日夜里烧得脸通红,额头滚烫,赵老实大半夜的发现不对劲,急得一骨碌爬了起来,赶紧去寻了大夫来瞧过。这病势虽急,幸喜无甚大碍,大夫给开了方子,让他跟去拿药就是。
偏赵老实死活找不到老伴的钱藏在哪儿了,屋子里翻了个遍,才勉强凑出几十文来,连诊金都不够。
幸好大夫跟他家也熟,想着他家应该也不难于此,便乐呵呵的道,“你也不用着急,等赵婶子好了再来付钱吧先跟我去把药抓回来吃了才是正经。”
赵老实千恩万谢的跟去赊了药,回来伺候老伴服下,又把屋子里的火盆烧得旺旺的,拿厚被子给赵王氏捂得严严实实来发汗。
赵王氏这一通好睡,直到次日黄昏时分方才悠悠的醒转过来。睁眼一瞧,就见赵老实和赵玉兰都守在床边,父女俩正在灯下小声说话。
见她终于醒了,二人俱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赵玉兰柔声问,“娘,您感觉好点没?”
赵王氏微微发了通汗出来,身上感觉轻快多了,就是嘴里发苦,身子绵软着一点都不得力,虚弱的点头,“好多了,你怎么来了?”
“我叫玉兰来的”赵老实见老伴病得不轻,家里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心下着实有点慌。想想便去跟赵玉兰说了一声,幸喜这大女儿离得近,听爹一说,赶紧就把生意和阿慈都交给张发财他们帮忙照看,自己带着钱匆忙赶过来帮忙了。
“娘,您现在饿不饿?我给您炖了点粥,先吃点东西吧”
赵王氏微微点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哪有力气恢复?这边赵老实把她扶着靠了起来,那边赵玉兰就给娘添了小米粥,端了几碟特意给她做的清爽开胃的小菜过来。
等吃饱喝足,感觉有了几分力气,赵王氏这才问起,“玉兰呀,这些东西都是你带来的吧?可辛苦你了”
家里早就没有细米精粮了,这香浓软滑的小米粥和小菜肯定不是自家东西。若是平时,赵王氏断然不会问起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问题,可是现在不是病了么?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心里只想着要谢谢女儿,不觉口中就说了出来。
果然,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首先赵老实就发难了,“我说孩子他娘,你把家里的钱都藏在哪儿了?快拿了还玉兰吧我在家里就找到几十文来,连那抓药的钱,也全是她垫的”
赵王氏一窒,自悔失言却已来不及了。虽然赵玉兰猜到娘必是把钱用到弟弟身上了,可此时也不得不问上一句,“娘,您说句实话,是不是把哥留的银子全给成栋了?家里怎么穷成这样?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们现在见天就吃馒头咸菜过活这事儿,成栋知道么?他也太不懂事了吧”
“这个……不关成栋的事”眼看这下是想瞒也瞒不住了,赵王氏不忍心见他们姐弟反目,还帮着小儿子说好话,“成栋不知道他那儿不刚开始养马么?又自立了门户,花销大着呢咱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先让他渡过难关吧”
“娘——”赵玉兰真有些生气了,“成栋那儿怎么就困难了?他吃的住的比谁差了么?他没钱,他没钱还能卖马呢我说您年前怎么管我借钱呢,那要不是张大叔给您送这些年货,您这个年还过不过的?”
赵老实这下终于听着准话了,心下也很生气,“那就是说,家里剩下的其实就那点钱了?我说孩子他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咱们现在地也没了,钱也没了,怎么过日子?你想没想过?”
赵王氏还觉得满心委屈,“那我哪儿知道成材把那县学的钱给张家了呀?”
“你还好意思说?”赵老实狠狠的一跺脚,“成材做的没错就该给他们,要是搁你手上,保不齐又花在成栋那儿去了”
他是老实人,说话不大会转弯,“你也不想一想,咱们分了家,虽还是一家人,但关起门来各自的日子还是自己过你瞧瞧成栋,这分家之后,有没有往家里拿过什么东西?你倒大方,拿着成材给咱们的银子就会做人情那我问你,咱们现在的日子怎么过?成材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得来,家里面粉都快没了,难道开了春咱俩都喝西北风去?”
赵王氏头一回给老伴骂得低头无语,找不出话来反驳。其实这段时日,她心里头确实也对赵成栋有些不满了,天下做父母的并不指望子女回报什么,但也不能太不自觉了是不是?完全不顾父母的日子怎么过,象这样没心没肺,也着实有些伤赵王氏的心了。
赵玉兰见爹动了气,忙又劝和,“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哥虽不在,这儿不还有我么?您别着急,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明儿我就给你们送些银子过来”
“别”赵老实立即拒绝了,“玉兰,爹知道你孝顺可咱家里呀,是个无底的坑,有多少都不够填的你母亲年前在你那儿借了银子是吧?你知道她这会子是怎么用的吗?成天给你弟相看媳妇,全花用进去了你挣点钱也不容易,还得养活阿慈,再拿多少来,还得赔进去”
赵玉兰听得这些,也有些不悦,“娘,爹说的都是真的?”
赵王氏无言以对,只好别过脸去保持沉默。
这下赵玉兰也生气了,“娘您……您让我说您什么好”
“她呀,就是那个死脑筋不给你弟弟刮得干干净净,心里头就是不舒服玉兰,你也趁早打消那念头,给你母亲抓了药就已经行了千万别再借钱给她了,好东西也别拿来,拿来也进不了我们的口,一准儿又得送你弟弟去象过年时,亲家送来些东西,你们前脚一走,她后脚就给你弟弟包一半去了”
“行了行了”赵王氏给唠叨得老脸挂不住了,“有完没完的?瞧我病着来神了是不是?成栋是我儿子,就不是你儿子了?他不年纪小嘛”
这话彻底把赵玉兰也惹毛了,“是成栋小,咱们都该让着他哪怕他长了胡子都当爹了,也是不懂事的娃娃”
她不跟娘说了,转头跟赵老实道,“爹,你们这样过日子也不是个办法明儿我先上姨妈那儿买袋米给你们送来,老吃馒头也不是个事儿,有时也得搭配着米粥什么的。以后每天你来胡同这边送菜的时候,到我那儿拿些鱼肉回来,我让秀秀买菜的时候多买一些就是了,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但钱,我是不给了,有什么要花用的,您来找我说一声,我跟您们置办,行么?”
赵老实微一踌躇,痛快应下了,“行”
反正现在家里的情况已经这样了,说要喝西北风,那也是气话。大儿子没回来,老两口身无分文,要不仰仗着闺女,可得怎么办呢?不过赵老实也道,“玉兰,爹也不白吃你的。等你哥回来,那钱一准儿还你”
他瞥了老伴一眼,带着怨气道,“口口声声说也是儿子,可那儿子管你么?还得要出嫁的闺女养活咱们,说起来真是让人笑话”
第二卷 (四二四)不出事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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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四)不出事才怪
赵王氏噎得直翻白眼,她很想反驳,但却没有勇气真的去找赵成栋提同样的要求。万一那个小儿子啰里啰嗦,或是杨柳二女又挑拔着拿话给她堵回去,那才真是让人伤透心了。
赵玉兰到底还是心疼娘的,见她病得脸色腊黄,本就气色不好,这下给父女俩一通好说,更添了层黑色,心里头有些不忍,叹了口气起身了,“那我先回去了娘,明儿再来瞧您啊,有什么想吃的么?”
“没有”赵王氏鼓着嘴硬梆梆的回了一句,可到底是闺女的一份好心,又和缓了语气,“你也别太破费了,我和你爹年纪都大了,能有多少胃口?问你爹想吃什么吧”
“我没什么,今儿你买的菜已经够多了,明天就不要了。你那儿也忙,不用特意赶着来,忙完了有空再过来吧你等等,爹拿盏灯笼,送你回去”
“不用了又不是多远,我自己走走就到了。”赵玉兰自己去找了灯笼点上,却又笑了起来,“明儿可是元宵节呢怎么能不买些好菜的?我明早还得再做一拨生意,中午请了姨妈,带阿慈一块过来团圆晚上集市里有闹花灯的,生意必是好做的,我吃完中饭可就走了啊”
赵王氏病糊涂了,这才记起原来明儿就过节了。想着赵成栋一家子多半也是要来吃饭的,若是有闺女来张罗,那必是象样的。她有心想说那就多做几个菜,可又怕他们听了恼火,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吭声。
没想到赵老实见她病着,自做起了主张,冲赵玉兰摆了摆手,“既是你要忙生意,中午也别特意赶回来了反正你母亲也病着,经不起闹腾,把阿慈姨妈叫来,没得还把病气过给了人你们就安心在那头过节吧,我们这边不用张罗了万一来一堆人,还得让你伺候着,到时大伙儿更添一层气”
这就是暗指赵成栋一家子了。赵玉兰也确实不想和弟弟大过节的正面冲突,她想了一想,“那我明儿看情形吧,若是得空,就中午过来。若是过不来,就做些元宵让秀秀给你们送来也是个过节的意思。”
赵老实道,“那就送点元宵来就行了你别来了,安心赚你的钱去”
赵玉兰一笑,嘱咐赵王氏安心养病,提着灯笼走了。赵老实送女儿出门,赵玉兰还是私下塞了吊钱到爹手里,低声嘱咐,“您自个儿收着,别让娘瞧见了,若是有个急用啥的,还是搁自己手上便利。回头也别再跟娘怄气了,她还病着呢先等她养好了再说。”
赵老实心中叹气,这不管养儿养女,只有贴心的,才是好的他本就没打算再责怪赵王氏,回来把钱收好,给老伴熬了二和药,端她服下,服侍着她歇下了。
要认真说起来,赵王氏心里还很是有些感动的。少年的夫妻老来的伴,这话真真一点不错的。虽然方才老伴在女儿面前抱怨自己,但那也是因为生小儿子的气。这一回过头来,该照顾自己的事情,还是一点不含糊的。如此一想,心里就更有些过意不去了。
因为自己的一时失策,就把家里的银子全倒腾干净了,让赵老实陪着自己吃了这么些时的馒头咸菜,老伴也没一句抱怨的。赵王氏暗自也是下定了决心,二回手上再有了钱,无论如何也不能全折腾干净了他们老两口年纪也大了,万一有些什么事情,象今儿这样,那可不就抓瞎了么?
要说起来,成栋也确实有不对的地方,老伴今天话虽重了些,但也没说错。瞧自从分了家,从来就只有自己拿钱倒贴出去的,什么时候小儿子拿钱垫补回来了?难怪他有意见,赵王氏心下也不大高兴明儿若是成栋回来了,一定得好好说说他,跟他讲讲这个道理
赵王氏心下琢磨着,迷迷糊糊就又睡着了。
正月十五。
一早赵老实就轻手轻脚的起来了,在厨房里给老伴熬药煮粥。蓦地,就听门被咣咣砸得山响,还有一声紧似一声的催促,“老太太老太爷开门哪快开门哪”
这是谁来了?赵王氏还在睡着,乍然被吵醒了,一颗心吓得怦怦直跳。
赵老实忙从屋里出去开门,“谁啊?”
“我是阿胜”
赵老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赵成栋家的那个小厮么?跟着赵成栋同来过两回,有点印象,“这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
那小厮急得语无伦次,“糟了出大事了发马瘟了”
“什么什么?你慢慢说”
阿胜喘了口气,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下,“是咱们那儿养的马发马瘟了昨晚已经死了一匹了,今早上又倒下了好几匹。我们家大爷在那儿急得团团转,要你们赶紧过去帮忙”
赵老实有些犹豫,实话实说,“我们去能帮什么忙?成栋自己不就是兽医么?让他赶紧给马瞧瞧啊”
阿胜瞧了他一眼,才支吾着道,“咱家那儿没什么人……大爷说他管不过来,让你们过去来着”
赵老实顿时气结这个儿子倒是会给他们找事,他管不过来,就让他们去干活。平时有啥好事,怎么不见他这么积极的?这一出了事,倒是想起他们老两口来了
可欲待不管吧,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若是要管吧,这也实在是闹心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去,里头赵王氏听着只言片语,心下着急,“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进来说给我听听”
赵老实便带这小厮进来一说,赵王氏听完就急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瞧瞧”可人刚一坐起来,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几欲晕倒。
赵老实忙把她扶住,“你就好生在家呆着吧都病成这样了,还往哪儿跑?去了也是白操心”
“那可怎么办?”赵王氏也是庄户人家,虽然没养过马,但也知道马瘟的厉害。若是任其蔓延开来,说不定不消几日,就能彻底毁掉一个马场
见她急得六神无主了,赵老实反倒是镇定了下来,想着赵成材走前交待的话,努力让自己别慌,拿了个主意,“你看咱们俩都不懂马,就是去了也是干着急,帮不上什么忙尤其是你还病着,这才刚好一点,若是再倒下了,那家里就更乱套了依我看,不如这样,我上咱媳妇那马场里去,看能不能请几个师傅过来帮帮忙。那个啥,成栋上回不说,叫了柳家的人过来干活么?说是十五过了就来的,也不在乎这一两天了。我说阿胜啊,你倒不如回去问成栋拿个主意,赶紧上柳家去叫些人来帮忙照料,恐怕还好些”
“对对对阿胜你也不用去问成栋的主意了,赶紧骑了马就去柳家叫人吧出这么大的事情,也该是他们家出力的时候了”赵王氏一迭声的附和着,也不计较脸面问题了,“孩子他爹,你快上那边马场去找人跟人家说些好听的,求他们来帮帮忙”
“嗳”赵老实应下了,却道,“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把药和粥熬好了端来再走”
“咳现在哪有心情管那个,你快去吧我自己能行”赵王氏急得不行,直恨不得自己能爬起来帮忙去。
赵老实赶紧骑了小毛驴出门了,但走前也特意交待了赵王氏,“我去请人,但你坚决不许出门要闹得病狠了,我可不管你了”
赵王氏应了,把阿胜也打发出了门,自己病病歪歪的撑着起来,去厨房里照看着粥药。心下一阵阵的着急,脑子又一阵阵的发晕。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可仍是止不住的焦心,更是暗怪自己,怎么在这么个关键时候病倒了呢?
阿胜出了门,心下却有些踌躇,自家主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若是自己不问过他擅自行事,恐怕回去还得受罚。虽然有赵王氏的话,但那个好象也不怎么能当数。所以他骑了马出来,并没有去柳家,而是又赶回了家里那二亩地的马厩去了。
赵成栋真是恼火极了
本来好端端的一个春节,却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先是杨小桃流产,然后自己相亲也不顺利。现在倒好,这大元宵节的,居然给他闹起了马瘟
他一早上接到消息,顿时头发一炸,吓了个半死这下可不敢再贪恋着暖被窝,慌慌张张的就赶了过来。
头一匹死了的马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站不起身来了,只是那负责照看的柳家小弟根本没有留心。每天只管喂了食,就自顾自的抱着火炉睡大觉去了。以致延误了医治时间,直到今早发现马儿倒地不起,四肢僵硬,才知坏了事,当下不敢耽搁,赶紧骑了马来报讯。
赵成栋许久没来,没料到这个马厩竟污淖至此粪便满地,大冬天里都闻之欲呕。粮食也是东一堆西一坨的,乱七八糟,剩下的马也是无精打采,行动迟缓。这种环境,不出事才怪
第二卷 (四二五)不识好人心
(四二五)不识好人心
赵成栋见到马场的情形,先不分青红皂白,狠狠把那柳家小弟骂了一顿。那孩子也觉得很委屈,那么大个马场,他一人怎么可能照管得过来?再说了,你做东家的又给了多少钱?要不是柳芳私下塞他些好处,还想指望人家给你卖命,那分明是痴人说梦嘛
但眼下不是理论的时候,先得赶紧把死了的马抬出去,免得传染。赵成栋这一点常识还是有的,不管怎么着,都得让他们把地方收拾干净了。这一到干苦活累活的时候,他就想起自家爹娘了,于是才叫小厮去喊人。
可阿胜回来的时候却告诉他,“老太太病了,老太爷说是去从前的马场喊人来帮忙。还让去找柳姨娘家的人来干活,说光靠他们可不济事”
赵成栋听得火起,什么叫靠他们不济事?就不济事,过来搭把手也行啊娘一向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病呢?莫非是听说他这儿马生了病,怕要她出钱,所以躲着不来,只让爹去找人虚支应着?
当下气忿忿的自语,“哼我就不靠你们,也能办得成事”
可他这话还当真说早了赵成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剩下来的马竟也有一多半都有些病象了。这要是一起发起病来,恐怕他这个马场就全都要完蛋了
这下子赵成栋再不敢托大了,自己不敢离开,赶紧让阿胜去买来艾叶黄柏苦参砂仁,鱼腥草金银花等清凉去毒的药物,内服外洗。另一头通知柳芳立即家去,赶紧带人来救急
两边都分头依言行事去了,这边赵成栋自己在马场里埋头苦干。可他数月未曾劳作,干不了两下就累得气喘如牛,心里恨不得一下子能把这堆积如山的垃圾清理干净,但半天也干不动多少,倒是越干心里越窝火,直恨不得甩了铁锨,躺倒休息。
时候不长,柳芳没回来,倒是赵老实带着贺家马场派到章清亭那儿帮忙的刘师傅来了。说起来他也算得上是赵成栋半个师傅了,过来一见了他马厩里污七八糟的情形,刘管事是瞠目结舌,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成栋你……你怎么把马养成这样了?”刘师傅养了一辈子的马,就算不是他自己的财产,可看着好端端分出去的马儿遭罪遭成这样,可真是心疼
原本金管事还跟刘师傅核计,章清亭走前有交待,若是赵成栋这儿的马养不下去,他们再低价收回来养。可这会子一瞧,刘师傅心下凉了半截。这别说低价了,就是白送他也一匹都不能要
为什么?都带着病呢且不说拖回去会不会传染,就看它们一匹匹脚步虚浮,精神委靡的样子,就知道大有问题虽说是看着挺肥嘟嘟的,但刘师傅知道,这是长久不运动的后果,根本全是虚肉这样的马漫说是拖货拉车了,就是骑人恐怕都不太稳当
可既然人都来了,也不好什么都不干,刘师傅打起精神,拿帕子包住口鼻,将剩余的这些大小马匹检查了一遍,勉强挑出几匹健康些的出来牵到一边,跟赵成栋说了实话,“你呀,赶紧雇人,把所有的马匹都分栏饲养这几匹好的,可千万别再混了。那边几匹病的,得赶紧救治你在这儿做清理是对的,但这大冷的天,马儿可洗不了澡,本就病着,再一冻,那可不是玩的但点烟熏香还是行的。成栋啊,真不是我大过年的来说些不中听的。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就算这冬天不能大跑大跳,但马儿还是得每天牵出来活动活动的。你这两亩地按说地方也够了,怎么就一点不尽心呢?交你的时候,都多好的马呀”
刘师傅毕竟是外人,话也不好说得太重了,到此就打住了,想想又道,“我也不哄你,你那几匹带驹的母马,搞不好全都得难产你若是不想照料就转手给我们吧,看能不能救活一两匹。”
这……赵成栋迟疑着不表态,他还以为刘师傅想趁火打劫,带崽的母马多金贵呀?一下小崽子就一变二了。就算这时有点小毛病,哪抵得过生下来时的价钱?
赵老实是个实心眼的人,听刘师傅这么说,觉得那倒不如给了人家的好,免得弄得一尸两命,即便是牲畜,也是造孽,便劝小儿子,“那你就说了个价,给刘师傅吧”
赵成栋心下不悦,心说爹也是的不懂行还乱插什么嘴?大哥和大嫂都和离了,怎么还偏心嫂子那里?想想便取了个巧宗儿,问,“那刘师傅,我不卖,把它们寄养在您那儿好么?”
嘁你也太会算计了吧?刘师傅很是鄙夷。哦,把马寄养在我们那儿,若是平安生下来,大小马还是你的,给点辛苦费就完了。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还可以找我们赔钱。天底下就你一人是精的,咱们都是傻子?这些有病的马,我肯看在从前的情份上收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拿我当肥羊宰,那可是没门儿
见他不识好人心,刘师傅心头不快,面上却不动气,只道,“我不过也就是这么一说,既如此,你还是自己把马留下吧请几个懂行的师傅来,好生照看也就是的。就有一条,我见你那病死的马就这么露天搁在外头,这可不行,得立即挖坑深埋才是还得多洒些石灰,可别忘了你自己也懂行,这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得多叫几个人手来干活才是”
刘师傅客套完了,便是人情尽到了,转身便推说有事要走。赵成栋如此不识好歹,若是自己在这儿辛苦一场帮了忙,到时出了什么纰漏,说不定到头来还派他一身的不是。他哪有这个义务来帮忙的?
等赵老实送人出去回来,赵成栋心下窝火,抱怨起来,“既来了,又不干活,那还跑来做什么?”
赵老实听得心下不痛快,沉着脸道,“人家是你什么人?凭什么白给你帮忙的?”
赵成栋越发没好气色,阴阳怪气的道,“我还以为您面子多大呢巴巴的把人请来。早知道不如不请何必去卖弄这个脸面?我是年轻无所谓,您这把年纪也好意思?”
这一下子,可把赵老实气得不轻他本就不擅言辞,在这大过节的跟儿子吵架,也实在没意思。惦记着家里还有赵王氏要人照顾,自也放心不下。此时也不愿多做解释,咳地重重一跺脚,扭头也走。
赵成栋更生气了冲着爹的背影就嘟囔,“人都来了,也撒手不这不摆明拆我的台么?行你们不管,那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指望我”
瞧这养的好儿子,说的叫什么话?幸好没跟他过日子,要不然,那还有个好?赵老实气得浑身直哆嗦,半晌才挤出句话来,“行好……好”
他这回是真的走了,头都不回。
赵成栋知道自己话也重了,但就是赌气不认错。他以为自己能解决这一问题,却没想到他实在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天交黄昏,他也没能等到柳芳带着人来帮忙,实在不得已,便只好亲自去集市上雇人。可这大过节的,上哪儿去雇人呢?白跑了一圈,什么人也没遇到。倒是各家各户的团圆饭俱已端上了桌,那一片酒肉飘香,勾着一直没顾得上吃饭的他的肠胃,更显得饥肠漉漉。
他心中气闷,本想就在街上找家馆子吃饭拉倒,却不觉走到老胡同这边,想着那一面就是赵玉兰家了,心念一动,便到大姐那儿去寻一顿饭吃。
赵玉兰却还在忙活,准备晚上的点心。见他来了,很是讶异,“成栋你怎么来了?不听说你那马厩出事了么?怎么样?要不要紧?”
一早赵玉兰包了元宵,让秀秀端了给赵王氏送去,却刚好撞见赵王氏倒在炕上不能动弹。她本就没好利索,又因小儿子之事,心中平添了一层堵,赵老实初出门时她还强撑得住,没半个时辰,人就觉得更难受了,赶紧把炉上的粥药都端了下来,回头倒下后,连头都抬不起来。
田秀秀倒是很懂事,一来就赶紧放下东西,把凉掉的粥和药都重新热了,伺候着赵王氏吃下。直守到赵老实回来,她才回去。当然也就大致从赵老实的口中辗转听说赵成栋的事情。回来跟赵玉兰一说,她就坐不住了。
张罗氏正好也在这儿帮忙,听着忙道,“那你还是快回去瞧瞧吧这儿有我们看着,出不了大错”
因为赵老实的阻拦,起初赵玉兰没跟大伙儿说娘的病。牛姨妈还不知道姐姐病得这么厉害,她人心细,此时听说便道,“那我跟你回去,把我那儿一个小丫头带去帮帮忙要不那头靠你爹一人可伺候不过来,你这两头跑着也总是忧心”
于是她们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有牛姨妈带着人手过来帮忙,赵老实也是松了老大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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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四二六)上元夜
(四二六)上元夜
怕她们听着生气,尤其是不愿意让病着的老伴操心,赵老实把赵成栋的恶言恶状全都给隐瞒了下来,只说带了人去瞧过,没啥大事,只是平时疏于照管,所以才让马儿生的病,情况也不是太严重云云。
如此一说,大伙儿都放下了心。
牛姨妈说了句公道话,“大姐,这不是我瞧你病着给你添堵。成栋啊,真是给你惯坏了你这回呀,依我说,病得好就得你病着,让他自己吃吃苦头,才知道世事艰辛呢象一般人家得了那么多的好马哪能不爱惜的?就他一个,明明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出身,偏还大手大脚的不知勤俭。这要是给他个万贯家财,可不知他败到哪儿去了”
赵王氏现在真是没一点力气吵架,听妹妹怎么说就是怎么着了。满心只盼着赵成栋争点气,快点度过这一关,也好给他自己长点脸
赵王氏病了经不得吵,牛姨妈和赵玉兰坐了一时,见她要休息,家里没什么太多要帮忙的事,也就告辞回去了。只牛姨妈把自己的丫头留下,暂且在这儿伺候几日。
这会子赵玉兰正在准备晚上要卖的糕点,却见赵成栋满脸疲惫的过来,想是累坏了。虽然对他有些意见,但毕竟是亲姐弟,那份手足之情还是不减分毫。尤其是现在见他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了,做姐姐的更不会做那落井下石的事情,便关切的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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