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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131 桂仁(当代)
杨小桃愈加得意,虽此人的话里夹杂着粗话,却也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何老板说笑了”
杨刘氏见女儿到底年轻,心浮气躁的有些卖弄姿色,眉头一皱,上前想办事走人了,“何大牙,这笔钱也一并记在账上,放外放吧”
何大牙嘴上夸着杨小桃美貌,可杨刘氏手一伸出,他立即就接了去,微一掂量,眼珠一转,“行了,这二两银子我收下了”
杨刘氏微微一怔,这钱最多就一两九钱,绝不到二两。平时看这何大牙精得很,怎么今日如此大方起来?她倒老实说了,“怕是还差一点吧。”
“没事儿”何大牙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就是冲着今儿见着仙女的面,也得让一让啊杨大婶,从前可不知您有这么位好女儿,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这话虽有些不中听,但毕竟有便宜可占,杨小桃心下欢喜,“那就多谢何老板了祝你新年大发,财源广进”
“瞧这张小嘴,真是会说话”何大牙欲待再勾搭一会儿。
却是杨刘氏见事已办妥,沉下脸上了车,“那我们就不耽误诸位老板发财了,走吧”
何卓二人就见那马车走掉了,还意犹未尽。
卓老板捅了一下何大牙,此时脸上尽是猥琐之色,“怎么样?这娘们还不错吧?你从她那儿捞了多少银子?”
何大牙笑得奸诈,“什么叫我捞多少?那不得给利钱的么?”
“得了吧就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进了你手的钱,还真能吐出去?哄谁呢”
何大牙望着那马车的方向垂涎欲滴,不过却抱怨着,“这女人长得是不错,身上其实并没多少钱,弄来弄去,不过才三十多两银子不过,你要是有法子,把她弄到炕上给我睡一晚,我就分你五成又如何?”
卓老板奸笑,“其实那女人要弄上手并不难瞧她那样,就知道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你拿她的钱给她买几件首饰衣裳什么的,再使点手段,还怕她不乖乖听话?”
第二卷 (四○六)成交
(四○六)成交
虽然卓老板说想弄杨小桃上手不难,但他话锋一转,却又说道,“只不过,那女人也不是个顶漂亮的,勉强算中上而已。若是要这样女人,窑子里多得是还又听话又会浪,那玩起来才过瘾呢,花的钱还少你呀,别这么瞎折腾了,弄那些有什么意思?”
何大牙听出点意思来了,“那你的意思是……”
“你呀,可别小瞧了她她手上是没多少钱,可她家里有啊她那男人是个夯货,蠢得跟头猪似的却是命好,分家时得了几十匹好马,也不知好好照看,倒是把钱管是死紧你要是敢摸到她家里去,说不定真能得一注大财呢”
“此话当真?”何大牙怦然心动了。
“我哄你干嘛?你去打听打听,她男人姓赵,就是那新中的赵举人家的弟弟。”
“原来是举人家啊这有功名的人家,恐怕不太好弄吧?万一惹上官非……”
“嘁你怎么又胆小起来了?听说他哥上京赶考去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你又不是偷他家,是偷他弟弟家,若是抓不着你,又能如何?你在这儿赚的钱应该也够了吧?还不赶紧换个地方继续捞钱去?难道等着被抓啊怎么样?你要不要干?你要不干,我可另找人了若是要干这一票,我想法鼓动他家多卖几匹马。不过事成之后,你得分我这个数”
“不行我这可风险更大,我要得这个数”
二人在将手笼在袖子里,开始讨价还价,最后握手一笑,“成交”
等着马车刚走远,杨小桃还在嗔怪她娘,“您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杨刘氏尽量说得委婉,“小桃这不是娘说你,你毕竟是嫁了人的妇人了,待人和气也得有个分寸,可别这么孩子气让人笑话”
杨小桃明白那意思了,脸上微微一红,却越发的强辩起来,“我怎么让人笑话了?从前那杀猪女还不一样四处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连她读书的相公都不说什么,难道他比您还能更不知礼数?娘您就是老观念这跟人混得熟了,办什么事不方便?你瞧瞧,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就生生让了咱们一钱银子这就是脸面”
杨刘氏争不过女儿,她心里觉得不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怕说重了,女儿面子上不好过,最后只得住了口。拎着豆腐干下了车,越想越觉得方才那情形着实有些不对劲。想着什么时候还得再劝劝女儿,把她放的印子钱收回来才好虽然只几十两银子,但却是女儿所有的家当了,可别跟杨秀才担心的那样,给人吞了才好
正月初三,不是个出门访客的好日子。方德海却一早就说想上天一神庙去拜拜。
方明珠听得一怔,以为爷爷忘了,特意提醒他,“爷爷,今天可是姜姐姐要请客的日子哩”
“我知道的,中午赶回来不就是了么?你们先吃,也不用等我”方德海怕她们怀疑,找了个借口,“我昨晚上做梦,梦见你爹了,这要不去烧柱香啊,我心里头不痛快”
“那我陪您一起去吧”方明珠赶紧放下手上活计,“也去求求天一神保佑爹爹的尸骸早日找回来”
闻听孙女此言,方德海心中更是难受,眼中几乎快泛出泪来,“不用了你姜姐姐家人少,得要人帮着弄饭的,你要是走了,又少一个了,这可不好。我一人去,快去快回也就是了。”
章清亭见他实在想去,不忍拂逆老人家的心意,便上前插言,“那让金宝陪您去吧反正他也没什么事。”
“真不用了”方德海是一人都不敢带,“我一个穷老头子,难道还怕有人打劫不成?金宝前些天陪我去那山沟沟里,折腾了好些天都没好生歇过。难得在家过个年,还得挑水劈柴的,也很辛苦,何必又跟着我跑来跑去的?你们就给我要辆车,送我过去就完了,可别拿我当三岁小孩了,出门还非得人陪着不可”
“可是……”
众人欲待再劝,方德海却沉下了脸,“我虽是又老又糟,还不至于如此无用吧?谁再啰嗦,我可真的生气了”
这下弄得大家都没话讲了,章清亭想了想,给弟弟使了个眼色,“金宝,你就去找乔二爷要辆车吧找个稳妥人送老爷子上京城去”
“嗳”张金宝会意,应声出去,不一时自己赶了辆小车回来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二爷说几个车夫也放假了。老爷子,您看要不就让我送您一程吧”
方德海情知其中有鬼,便道,“那也不用你了,就让吉祥跟我跑一趟吧”
这……大伙儿都看出这老头子是有心撇下他们了。方金宝不好糊弄,吉祥好糊弄啊
赵成材上前打圆场,“若是如此,就让吉祥去也是一样的”
他转头暗暗给章清亭使了个眼色,章清亭一下就明白过来,也自笑道,“那老爷子您可当心着点身上钱拿了没,我这儿还有些,您一并带着吧吉祥,驾车时可稳当着点,京城里人多,宁肯走慢点,别撞着人,惹出事来,知道么?”
“知道了”吉祥驾了车,带着方德海走了。
方明珠皱着清秀的眉头,小脸上满是疑惑,“大姐,我怎么觉得爷爷好象有心事?”
不是好象,是确定章清亭不答,却赶紧把张金宝一捅,“还愣着干嘛?赶紧骑了马悄悄跟上去啊不过机灵着点,别离得太近让老爷子发现了,知道么?”
张金宝应了,跟做贼似的跟去了。
方德海出门出得早,到了天一神庙的时候,不过是辰时一刻。嘱咐吉祥在外头好生看着车,他倒是认真进去参拜了一番。
烧了香,叩了头,方德海是诚心祷告上苍:“天一神啊您若是能保佑我平平安安带回儿子的尸骸,我老头子就是一死又有何妨?只盼那取了我儿子尸骸之人,要钱就好。可千万不要又将我这风烛残年之人,拖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里,去祸害旁人啊”
等从天一神庙出来,方德海吩咐吉祥驾车又进了京城,远远的瞧见瑞华楼时,却故意要他在另一间茶楼前停下,“咱们既来了京城,好妥也带些东西回去。我坐车坐得有些闷了,且下来转转,你拿着这些钱,去东城和兴楼买两只他们家的招牌酱板鸭,再去南门老洪家烧饼铺子里买一打蓑衣饼,还有莲花桥的胡氏豆腐店,那素鸡什么的都做的不错,一样称上一斤。哦,对了,再去孔雀台李家糕点店里,买些如意酥,那个做得小小巧巧,最适合给喜妞磨牙了。回头再把他们店里的招牌茯苓饼也拿几盒,带回去给大伙儿尝尝。等回来了,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纵是一时不在,在左近逛逛也必要回来的。”
吉祥听得是晕头转向,好容易才囫囵记了个大概,驾着车走了。方德海知道,他这一去,京城东西南北都得跑到,没有一两个时辰是绝计办不下来的
瞧着他走远了,方德海这才心急火燎的进了瑞华楼。进门就问那伙计,“我姓方,有人约了我在这儿见面的,请问有话交待么?”
小伙计想想,“好象没人说过这话呀?会不会是您来得早了,要不要坐着先等一会儿?”
那好吧方德海特意要了个雅间,给了几个钱,交待那小伙计,“若是有人来找我,就请你带他来这儿”
小伙计收了钱,当然是高兴的,后头跟踪了半天的张金宝也现出身形,向那小伙计打听,“方才那老爷子,要跟谁见面呢?”
小伙计莫名其妙,“你是什么人?打听这个干什么?”
张金宝现在可历练得精明多了,当下也塞了一把铜钱过去。笑嘻嘻的就编出了谎话,“那是我爷爷因不让他喝酒,跟家里人吵架了,大过年的跑出来说要找老朋友喝酒。可他那身子骨可实在经不起酒来糟蹋了,所以家里人让我跟出来,若是真的喝上了,就好歹劝着些。可老人家都爱面子,他现既还没喝上,我又不好直接过去。小哥,您能不能把我安排在他隔壁,我瞧瞧动静再说?”
小伙计想着这一家子倒是有趣,不过他乐得在中间两头赚好处,欣然笑道,“那你跟我来吧”
很快,张金宝便在方德海的隔壁安顿下了。一样点了壶茶,也坐下等。
渐渐的,日近正午,酒楼的客人也多了起来。方德海却是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来,眼看着巳时都快过了,他心里头那个急啊就好象明知道脖子上架着一把刀,心里知道它是肯定要落下来的,却总也不掉下来,这份煎熬就甭提多受罪了
好容易盼着小伙计又进来了,拿张叠好的字条给他,终于带来了消息,“客官,这是外头一位客人要给你的你瞧不是你约的人?”
第二卷 (四○七)红花再现
(四○七)红花再现
方德海拆开字条一看,上书一行小字:说好一人前来,你那隔壁怎么埋伏了人?你若是不守信用,就别怪我们不讲义气
方德海心头一震,忙压低了声音问那小伙计,“我这隔壁是谁来了?”
小伙计还觉得好笑呢当下附耳跟他悄声道,“您孙子呀您刚来时,他也就来了您约的那人瞧他来了,就不上来了。约您改日再见”想喝酒,可得等下回了
我哪来的孙子?方德海一听完小伙计的描述,就知道是张金宝到了。心知他们也是担心自己,可如今这情况,这份担心却是会害死人的
方德海紧紧抓住了小伙计的胳膊,“小哥,麻烦你去跟那人说一声,我实在是不知道家里人跟来了。要不这样,你帮我偷偷溜出去,带我和那人相见,好么?”
这……为了喝顿酒,至于么?小伙计真有些踌躇了。为了老人家身体好,他是想劝劝算了来着。可他作为酒楼的伙计,总不能在这儿就公然劝人家都不来喝酒吧?那要如此,他们酒楼还开不开的?酒楼不开,他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方德海见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塞过去,“小哥,你带我过去,我是真有正经事要说的可不能告诉家里人”
这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小伙计一见银子,顿时两眼放光,“行你跟我来”
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哎哟,老爷子,您这是要上茅房啊?茅房不在这边,在那边来来来,我领您去”
小伙计故意领着方德海往张金宝的门口走,张金宝见外头人影走动,躲在房中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老爷子发现了,这便让方德海就从他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溜掉了。
小伙计领着方德海下了楼,一楼那个带话的客人却已经不见了。
这下小伙计也无法了,“对不起这回可帮不了您了。”
方德海不甘心的到门口瞧瞧,却见酒楼外停着几辆普通的马车,别的都不甚稀奇,唯有一辆马车的车厢上,用白灰画着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似是顽童的信手涂鸦,却让方德海的心跳都蓦然停了一拍
这花,可不就是晏博文母亲所绣,姜绮红未婚夫所留下的那朵神秘小红花?
方德海实在是太熟悉这种花了他心里清楚,要找他的人,就在这辆车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比苦涩的表情。本来还以为花钱就能躲过这一灾劫,没想到到头来,人生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绕来绕去仍是绕在这朵花的身上了
冤孽啊冤孽
若是可以,方德海真的是宁愿十几年前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以为燕王死了,这种花就在世上销声匿迹了。可没曾想到,现在这朵花,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象是阴魂不散的恶魔,纠缠着他。可他能怎么办?作为一个父亲,他难道真的能坐视自己儿子的尸骨不理么?
方德海在这一瞬间竟似老了十岁,背更佝偻了,象是有根看不见的绳索套着他的脖子,步履蹒跚的走向那辆车。
他刚到车厢旁,那车帘里就传出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上来吧”
没有人搀扶,也没有人帮他拿踏脚,方德海费力的手足并用才爬上了车,钻进了车厢晨。车夫驾着车,得得的就往前走。
京城的大街上,无论何时总是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的。有两匹马一前一后的驶过,满身风尘,似是远归的旅人,在经过这辆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时,前头那匹马蓦然停顿了一下。
“哥,怎么了?”后头那匹马也跟着停下了了,厚厚的皮帽下,露出一张质朴的脸。正是阎希南、阎希北兄弟。
阎希南紧皱着眉头,左右嗅嗅,“我好象又闻到那东西的味道了”
“是么?”阎希北的神情顿时也严肃起来,一样的用力抽着鼻子,可是什么也没闻到。警惕的左右看看,那辆擦身而过的马车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是不是你闻错了?”阎希北有些不敢置信,“那东西都这么多年没出现过了。”
阎希南给弟弟说得也有些不敢肯定了,“可是方才,我真的好象又闻到了那种味道”
阎希北提马上前并肩而行,拍拍大哥的肩膀,“别着急,如果那种东西再出现的话,咱们一定能找到的都找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多找几天”
阎希南面色极其凝重,“若是让我知道还有人在拿这种东西害人,就是以身试法,我也非将他赶尽杀绝不可要不,我这辈子都对不起白白死去的十七个兄弟”
听他提起往事,阎希北的眼神有些黯然,“哥,当年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都这么些年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阎希南惨然一笑,“你让我如何不放在心上?若不是那十七个好兄弟,大哥这条命早就不知道交待到哪儿去了这些年还连累得你跟着我一块隐姓埋名,有家不能归要说对不起,大哥不仅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
“大哥……咱们亲兄弟,还有什么好说的?娘在家里还有小弟侍奉着,爹再过几年也能告老还乡了。纵是咱们回不去,也没什么的”
“怎么可能没什么?”阎希南很是自责,“我这个做老大的,不说在他们二老膝下尽过一天孝道,还刮拉上一个你,我是再无面目回家去的但你不一样”
他看着弟弟,微微有些动容了,“阿北,我知道你一直挺喜欢姜姑娘的。咱们这些年跟着乔二爷,也算是小有积蓄了。这回,你就让大哥帮你把亲事提了吧然后你带着她们回家去,别再跟着我浪迹天涯了”
阎希北却摇了摇头,“她夫仇未报,不会肯的我虽没用,但偶尔大哥你烦了闷了的时候,身边好歹能有个人陪你说说话就是爹娘知道,也不会同意我扔下你一人回去的”
“你呀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你说我固执,那你又何尝不是?大哥,我都劝了你多少年了,当年那些事真不是你的错咱们就是去见了爹,他也未必不会原谅你,你又何必总是耿耿于怀呢?”
“这不一样爹一世英名,怎么能让我这个不长进的儿子给带累了?”
“哥爹从来就不是那样沽名钓誉之人”
“你别劝了,我这辈子除非死了,否则是绝没有脸回去见爹的”
兄弟俩仍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二人一时都静默了下来,打马回了思荆园。
那边马车里,方德海战战兢兢的面对着蒙得严严实实的幽暗车厢里的那个人,半天不敢出声。
等着车子赶到了郊区,车厢里的那个人才悠悠的发了话,“认得这是什么么?”
他打开一个小盒子,信手抛了一物到方德海面前。不用看,只用闻两下,方德海就知道是什么了,却哑着嗓子硬撑,“不……不认得”
那人嗤笑出声,“你不认得?你不认得会上我的车?你若是不认得,从前的燕王怎么会找到你?当年宫中皇上跟前第一得意的方大御厨又是怎么弄得家破人亡的?”
方德海听得他的话,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就在车厢里跪了下来,“大爷求求您,放了我吧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了,什么都做不了,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啊”
那人好整以暇的笑了,懒洋洋的笑声中却透着一股阴毒与狠辣,“你做不了?那好啊对于无用之人,我向来也是没什么可顾惜的一会儿就让人去把那具无头尸骨锉骨扬灰,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可怜方德海偌大年纪,给人逼得眼泪都落下来了,“大爷求求您,就可怜可怜我这无用的老人吧我……我的手都拿不了菜刀了,还能做什么呀?”
“你拿不拿菜刀有什么关系?”那人如盯着猎物的毒蛇般一寸寸的逼近,“你只要再配出当年的天下第一香就可以了。不是那种用十里香调制出的调料,而是比十里香吃了让人更加欲罢不能的东西”
“我……”
“可别再说你不知道,或是你忘了我知道你可以的,从前你就料理出来过,只是那时的你还没找到一个真正懂得欣赏的人来引荐。你也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很聪明的把它们全都毁了。燕王确实不是一个好对象,你没选他,算你聪明只可惜他的肚量太小,这也才有了后头你们家的那些事情”
那人顿了一顿,冷冷的笑了,“可你要知道,对于无用之人,我一向比燕王的肚量更窄他还留下了你和你的孙女,若换作是我,我会把你的小孙女卖到勾栏院中,让你每天都看着她给你找不同的孙女婿回来。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更有趣么?正好她这个年纪,最是适合了哈哈”
方德海猛地直起了身子,干涩着声音颤抖着道,“大爷,您……您若是只有这个,那是……那是无论如何也调制不出食材的”
这话里,分明就透出屈服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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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四○八)知道我是谁么
(四○八)知道我是谁么
那人当即就追问方德海,“那你要什么东西才能配出食材?”
“要这种花的果壳。”
那人微怔,忽问,“那你能养得活这种花么?”
“这种花的种子是我们北安国没有的,就算有,也养不活它原产于南方极热之地,我们这儿的气候过于严寒,但我曾经试着栽种过,但无一成活”
那人轻轻的哦了一声,倒是有几分好奇起来,“那这种东西到底叫做什么?”
方德海早从此人问自己的话中,便猜出他对此物也是一知半解。暗自叹息,却仍是无比艰涩的再度如实说起这让他深恶痛绝的东西,“此花俗名叫做御米花、米囊花,还有个别名叫罂栗。花大而艳,开三日而谢,留下的果壳叫做御米壳,以此入药,可驱邪热,治泻痢。若是混入食材,能有异香,久食及过量食用会上瘾,让人欲罢不能”
他把玩着手中那块小小的黑色膏药,“那这膏药又是从何提炼而来?”
“这是从果实乳汁里泌出来的东西所炼而成,原本是白色,遇风则化为黑色。通常叫做南梦膏,意思是吸食这个,会让人感觉似做了南柯一梦般迷醉。只是长久吸食这样的东西,比那御米壳更易致人上瘾。若是大量吞食,立时毙命”
原来如此那人这才恍然大悟,“看不出,你这老头还挺懂门道的”
方德海低下头,不愿回应。从前的他被燕王派来人游说,让他在先皇的食物中添加这食材。可他为人细心谨慎,举凡上贡之物,都要先喂家中几条试食的狗吃上一段时日,后来发现那些狗渐渐不思饮食,镇日发狂,只想着吃这个,发觉不对劲,在查清始末后,当即就断然毁去了此物。却也因此得罪了燕王,以致日后招祸。
那人皱眉思忖了半晌,又问,“那你可知,这东西当年燕王是从何处得来?”
方德海摇了摇头,“这个实在不知当年我所得的,也是旁人给的。后来毁了,就再没有了。至于他们又是从何处得来,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人冷笑着讥诮,“你这老头也当真贪生怕死得紧燕王都不知死了多少年了,你却到如今连他一字也不敢多提行了,你回去吧”
“可……”方德海犹豫着问了起来,“那我儿子……”
“哼你以为,光回答我几句话就可以这么轻易的讨回你儿子的尸骸么?你可知道,为了寻这么一副霉烂了不知多少年的死人骨头,费了我多大的精神?”
“那您……”
“你先回去,等我找着那什么御米壳自然会来找你你可要记得回去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光凭一个乔仲达的破园子还保不住你的孙女儿”
“大爷”方德海卑微的祈求着,“您行行好,把我儿子的尸骨还给我吧我带着他走,立即就走永远再不到京城里来了您若是要那配方,我这就写给您,您换个师傅来配,也是一样的”
那人嗤笑,阴阳怪气的道,“方师傅,你慌什么?谁不知道你那配方就算是得了一样的东西,可没您这多少年的火候,又怎么制得出来真正的天下第一香?你放心,只要你肯老老实实的为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别说是你儿子的尸骨,就是将你再送入皇宫,重享荣华富贵又有何难?你回去等着信儿吧”
方德海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心中明白,这人不榨**的最后一点骨髓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木然的转过身,就要下车,却听那人轻飘飘的问了句,“知道我是谁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方德海却转身恭谨的答,“大爷就是大爷。”
“嗯,很好。”那人就是被他猜出了身份也无所谓,“去吧”
方德海推开车帘下了车,冬日稀薄的阳光霎间透了进来,恰好照在那人的下巴上,映得那紧抿着的薄唇越发的凉薄。
方德海下车时,才发现这儿还准备了辆马车,这自然是给自己准备的,等他头也不回的走了,那辆马车上的花,迅速给人擦了干净,重又变得平凡无奇了。
这马车走上另一条路,不多时,就到了一辆华贵的大马车旁。车上之人下了车,乘上这辆车才招摇归家,而车前的铭牌上,上书一个端方正直的晏字,随着马车的行走而轻轻摇晃。
跟丢了人的张金宝见方德海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这才发现出了问题。找小伙计一打听,说是老爷子已经走了。得这下没办法了,找也没处找去,又不知道是不是跟吉祥一起回去了,只好先回了家,却见二人都没回来。
章清亭一瞧这情形,把弟弟一顿好说,赵成材劝道,“大过年,你也别再怪他了。方老爷子成心避开咱们,就是你去,他若实在不让你跟着,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得也是,可方明珠没见到爷爷平安归来,仍是坐卧不安,“爷爷平常不这样的他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耐心等等吧”赵成材觉得方德海出不了大事,“方老爷子为人精明,又没跟人结下仇怨,能有什么事?他在京城熟,说不定是从前在此认识了些什么人,想私下去拜会一下呢?又或者他就是心情不好,想自己散散心?咱们先别杞人忧天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他们这头正等着,没一时,却见乔仲达陪着刚回来的阎家兄弟过来了。那头船上的货物都已经安顿好了,包世明在那头照管着发货。他们俩先回来跟乔仲达交待货物情况,准备接应。
大家给他二人道过辛苦,又说起方德海迟迟不归之事。乔仲达道,“若是过了午时不归,咱们再去找找吧”
正在这儿商议着,却见方德海和吉祥已经回来了。不等众人开口,他倒是先嗔怪起来,“你们也太小心了都说了没事,还非让金宝跟了来我一生气,就故意把他撇下了瞧瞧,我这是不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明珠啊,过来帮忙把车上吃的拿下来,赶紧切了装盘,端阿红家去,这可是我特意带回来给大家添菜的”
见他这么说了,众人也无话可说,自去吃饭了。
席间方德海谈笑自若,瞧不出丝毫的破绽,可他越是如此,章清亭心中就更是怀疑,这老爷子八成是真遇上什么难事了
晏博斋坐在马车之中,把玩着手上那个金丝掐珐琅的小盒子。盒子面上,就绘着一朵小红花,妖娆得与裴夫人所绣之物,一模一样。
他心里头盘算着方德海的话,直到车伕恭恭敬敬的喊了声,“老爷,到家了。”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看家门口迎上前的家丁,他忽地眉毛一皱,“邱胜呢?”
底下人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回了话,“邱管家前些天领了顿板子,这些天还在养伤呢”
晏博斋的口气越发不耐烦了,“哪有那么娇贵的?快让他出来”不过想想,又加了句,“他要实在起不得身,让他派个人,把钥匙全都拿上,我要去查查库房”
“是”家下人顿时领命飞奔而去,晏博斋下了车,就径直往府中的库房重地而去。
他前脚还没到,就见那头两个家下人抬着个藤屉子,上头趴着邱胜,也迅速的赶到了。远远的瞧见了主人,邱胜忙挣扎着下来,遥遥就行了一礼,让家人扶着他往这边赶,嘴里还赔着罪,“老爷,真不是小的不守规矩实在是怕误了事……”
“行了行了”晏博斋今儿心情还不算太糟糕,手一挥,“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你们几个都在外头守着,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听他这话,邱胜就知道主子是要看机密物件了。忙在头前挑了琉璃灯,开了锁,让晏博斋进来,然后便把门给锁上了。
这头一间库房甚是阔朗,堆的都是些布匹屏风等大件物品,即便是值钱,也甚不好搬运,所以全都堆在外面。
然后再开一道铁门,消了机关,进了这里,才算是真正进入晏家的库房。左右两旁的箱笼里,堆满了金珠玉器,罗列得整整齐齐。
可晏博斋连眼角都没扫一眼,就直接吩咐,“把前面门打开,你在这儿等着”
那第三重门内,才是晏家真正的核心秘密所在。里面到底存放着什么,就连邱胜都不得而知。他把门打开,就恭敬的退到一旁了,晏博斋自己进去,反手把门就给闩上。
小库房里放着的珠宝字画,钟鼎青铜,可比外头的更加珍贵。晏博斋也没驻足,只走到右边那格多宝架后,心中默念着横七竖八,将那面墙上的一块青砖抽出,抠动那儿的一个机关,却见最后的那一面看似平淡无奇的墙突然从中裂开,露出一间小小的屋子,这才是晏博斋最终的目的地。
这间小屋里没有收藏任何值钱的东西,但这里收藏的东西才是真正晏家每任家主最为看重的东西。
第二卷 (四○九)你就慢慢等着吧
(四○九)你就慢慢等着吧
晏博斋熟门熟路的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墙角的一只铁皮柜,那里赫然放着一匣子与他手上的南梦膏一样的黑色药块。
只是年久日耗,这些东西仅剩下两三块了,旁边还有一个白瓷坛,上头贴着燕王府的印记。晏博斋揭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青布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包棕褐色的干果,赫然便是方德海提到过的御米壳
晏博斋脸上露出淡淡的得意,拈起一粒自言自语,“幸好当时没把这些东西当成垃圾扔了,原来还真是有用的啊”
可这些东西到底要怎么善加利用呢?他开始详加琢磨。渐渐的,一个更加疯狂和大胆的念头悄然浮现了……
邱胜守在外头,满腹猜疑,这个主子,到底又想干什么?
大年初六,扎兰堡。
到柳芳家又找了几个小孩做马伕,说好了过完正月十五就来上工,解决了春季产驹人手问题的赵成栋心情着实不错。这日初六,有个媒婆说好容易给他寻着门合适的婚事,赵王氏忙不迭的把小儿子带去相看了。
家里难得清闲下来,就剩杨柳二女在家。走了男主人,大伙儿都没什么好斗的了,各自管着各自的一摊事,谁也不搭理谁。
杨小桃一早起来,吃了点早饭,觉得没什么胃口,中午饿了,就见厨房里还剩些从赵王氏家拿回来的卤水有了食欲,便让丫头切了一盘子拿醋和她娘送的麻油拌上,再给她下一碗清清汤汤的素面来吃。
丫头在这儿刚干了一半,偏那头南瓜又尿了裤子,柳芳在屋里就嚷,“小翠,过来收拾”
唯一的小厮给赵成栋带出了门,就一个小丫头,也是分身乏术,只得先高声应了句,“知道了我在厨房里下面呢一会儿就来”
杨小桃闲着也是闲着,倚着门框就开始磨牙,“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有些人呀没读过书,也难怪她不讲道理,可悲啊可叹”
柳芳闻言,当即也从房里冲出来,冷笑着回话,“我是没读过书,所以嫁了个也没读过书的男人。可有些读了书的人,怎么也嫁进来了呢?还嫁在我后头,生孩子也得排在我后头这是不是更可悲,更可叹呢?”
杨小桃顿时沉下了脸,想到一事,却又笑了起来,“人家都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有的人呀,却是结发丈夫死了不足一载,便重又嫁人。没过门就大了肚子,这样的女人要是不贱,这世上也没有更贱的了”
“是么?”柳芳笑意愈浓,“那有的人呢?分明标榜着自己是黄花闺女,却是跟着那样的贱女人平起平坐,共享一个丈夫,岂不是更贱?”
“你——”杨小桃已经气黄了脸。
不等她反驳,柳芳又道,“奉劝某些人,说话还是得留些余地才好若是象你这么瞧不起的那种贱女人都有人要,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个男人贱不贱?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的功劳,女人又怎么能大起肚子?就是有些人自己,又能清高得到哪里去?她要是不犯贱,怎会一样被男人搞大了肚子?”
杨小桃已经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了,可柳芳还不饶她,望着天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亏她从前还痴心妄想去做举人夫人,真是丢人哪丢人到头来,居然也就是这么个下场”
杨小桃脸色已然铁青了这件事是她心中最大的痛,赵成栋也觉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从来不在家里提起,却谁想得到,今日的柳芳趁他不在家,就偏偏揭她的旧伤疤。
此时,丫头小翠煮好了杨小桃的面条,和那麻油拌的小菜一并用托盘装了送来。
杨小桃有火没地方发,当即就把那盘子整个咣当一声摔到了地下,“笨手笨脚的东西下个面都这么久,不吃了”
她气鼓鼓的回房了,把个小丫头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柳芳此时就来做好人了,抚慰着小丫头,“没事啊小翠,把地扫扫就行了。有人不爱吃,你还侍候个什么劲儿?过来拿了衣裳,提个炉子到后头烧点热水去洗别说我们家尽苛责下人”
小丫头哪里敢多话?赶紧扫了地,从柳芳这屋收了脏衣裳,端着大盆,到后院自己去洗衣裳了。只是今日这洗衣之时,她老觉得后头有双眼睛在偷窥,可待要细看,她也不敢。这大宅子后头荒凉得很,虽是冬天,也不知藏着什么野猫野狗,很是怕人。
等她忙活完了,芽儿也午睡醒了,闹着要出去玩,柳芳怕吵着南瓜睡觉,就给了小翠几个钱,让她领着女儿出去了。
这头杨小桃没占着便宜,反而给自己怄了一肚子气,忿忿的歪在炕上,想睡也睡不着,闷了半晌,倒是肚子越来越饿了。喊了几声小翠不见有答应的,只得自己起身出来。
可前脚刚一踏出门槛,顿时觉得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整个人顿时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她这一跌可跌得着实不轻,柳芳在西厢里也听到动静了,赶紧出来看,待见到杨小桃这狼狈样儿,倒是哈哈大笑,“这真是老天有眼啊谁叫有些人没事乱发脾气呢活该这就是报应啊报应”
杨小桃心里那个恨啊都快骂死丫头小翠了小丫头也冤,她倒是扫干净了地的,可谁料想那芝麻油渗进了地里,故此才滑倒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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