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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102 桂仁(当代)
弄得连最会躲懒享受的张罗氏都心疼得直摇头,“闺女,你就不用干了咱们不怕冷,干一会儿手也就暖和了。这得费多少炭钱哪”
章清亭笑道,“横竖一年也就费这么一次,放心用吧不够再去买”
平时住着也不觉得自家的房子有多大,真要打扫起来,又觉得怎么这么多东西和房间。尤其是方家,本来人就少,屋子也空,越没人住的屋子越招灰,等到两家整个全部打扫下来,每个人都累得筋疲力尽。简简单单吃了个晚饭,个个哈欠连天,都想休息了。
张小蝶伸个大大的懒腰,“哎哟,我可不行了明珠,咱们回去睡吧,明儿就该咱俩去马场了。”
“小蝶站住”章清亭冷不丁的叫了一声,“你跟我回屋去,有话问你。”
张小蝶一听,顿时变了脸色,知道这是要审她了,支支吾吾的道,“那个……大姐,我今天已经很累了……”
“不过说几句话,又不要你干活你累什么?”章清亭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先起身往屋走了。
方明珠冲张小蝶眨巴眨巴眼睛,把她往前一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就去吧”
张小蝶回头瞪了她一眼,却见自家老子也沉下脸吼道,“你大姐让你去你就去,磨蹭个什么?”
赵成材知道这种事情自己不好直接插嘴,早就假装逗外甥,抱着阿慈送赵玉兰回屋了。
张小蝶嘟着小嘴,左顾右盼,却见一众家人纷纷不是看天,就是望地,愣是找不到一个外援,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大姐回了房。
章清亭端坐在椅熏笼之上,手里捧着杯茶,瞟了撩着门帘,裹足不前的妹子一眼,“站在那儿干嘛?把一点热气全放跑了还不快进来,等着请啊?”
张小蝶瘪着嘴,犹豫一下,忽地大踏步的进来,视死如归的开了口,“大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鸿文家里有通房丫头我也知道,他还带我看了,不过他也跟我说了,会打发她们走的。他这人其实也不坏,跟我挺谈得来的。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也不会笑话我什么都不懂。你要是不同意我也没法子,但我以后也不嫁人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章清亭本来没脾气,也给气得不轻,“拿终生不嫁威胁我是怎么着?你要有种你就不嫁咱们家也不差你这一口饭吃的,只怕你自己日后成了老姑婆,哭都没地方哭去想耍横,莫非我就怕了你不成?”
章清亭在家本来就积威深重,在她这一番疾言厉色之下,张小蝶顿时浑身十分气焰只剩了三分,脑袋立即耷拉下来,缩手缩脚的站在那儿,不吭声了。
章清亭忿忿的白了她一眼,“喜欢什么样人不好?偏去招惹那个花花公子,你傻不傻的?现在是人家求着你,当然说什么都好,可等到你真的跟了他,还能保证他那么对你么?”
“他……他不会的”张小蝶咬着唇努力辩解着,“大姐,你不知道他真的……真的改了”
“是啊现在是改的,可是将来呢?男人要变起来可是快得很几句甜言蜜语也是能信得的?要是穷些还好说,他家又那么有钱,想讨几个小的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这些事你都想过没有”
张小蝶不服气的瞅了她一眼,低声嘟囔着,“那姐夫呢?咱们家现在也算是有钱了,难道姐夫也会去娶小?”
“他自然不敢因为咱们家的钱可不是他家里带来的”
“那你不说,男人要变起来总是快得很?那你就不怕姐夫会变?”张小蝶反将了大姐一军。
“死丫头,你除了会气我还有什么本事?”章清亭悻悻的磨牙,顿了一下才道,“站在那儿显得高啊?坐下”
张小蝶嘴巴撅得老高,在熏笼边上半坐下了。
又过了一时,章清亭才放缓了语气,“说跟他怎么好上的?”
这话问得张小蝶脸上立即浮上两朵红云,毕竟是女孩子家,带了几分羞涩,“也没有好不好的只是我们,我们挺谈得来的在马场的时候,就挺有话说的。不过那时,可都没这心思……直到后来,他摔伤了,我去瞧他,然后才,才……他虽是个读书人,却一点也不嫌弃我”
“他有什么好嫌弃的?就他那样的,我还不同意呢”
第二卷 (二九一)一年之期
(二九一)一年之期
张小蝶傻眼了,方才听大姐的意思,似乎已经有了三分允意,为何还是不能同意呢?
章清亭拉长了脸,很见不得自家妹子的妄自菲薄,“你不就是书比他念得少点,家里穷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可是咱们家看不上他呢”
张小蝶心头一暖,抬眼瞧着大姐,勇敢的说出心里话,“大姐,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自己什么情况我也知道,若是真的跟他……还算咱们家高攀了我生得也没你好看,又没你本事,不可能找到一个多好的。就是真找到了,人家那也是瞧着你和姐夫的份上,不会真的觉得我好才娶我。李鸿文这人虽然谈不上多好,但他也是个秀才,我也不求他能考个进士什么的,只要他能好好做个教书先生,我就觉得很好了。”
听妹子说得言辞恳切,章清亭不觉心下气平了几分,张小蝶也不糊涂,还是认真考虑过二人的事情的,“这些全是你自个儿想的?”
张小蝶头一低,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道,“明珠她也有帮我出主意……”
一个明珠可没有这么大的见识,章清亭脸一冷,“还有明珠她爷爷吧?”
张小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方爷爷没直接说,可能明珠跟他提到过。”
章清亭越来越明白方德海这老爷子为什么要上京城了。那老头子可精得很,一定是看出自己家里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不好处理。若是哪家的大人上了京城,象赵家,赵成栋的婚事立即就得耽搁下来。自己家,妹子这事也就有些不好说了。故此才宁肯自己辛苦,与她这份方便。
章清亭其实心里头也有数,方德海分析的都是实情。这个妹子现在虽然长进了不少,但毕竟没念过多少书,心地也单纯,她自己又心心念念的想要嫁一个秀才,可一般的穷酸腐儒章清亭哪能看不上眼?若是跟李鸿文,还算是知根知底,况且两家又熟,若是当真结了亲家,即便是因为顾惜着自己的名声,李鸿文也未必好意思干出些对不起张小蝶的事来。
她之所以不同意,却有着自己的顾虑,“首先这事,李家老爷夫人能不能同意还是两说。咱们家是要嫁女孩儿的,且不论贫富,都必须得矜持些所以在他家没有开口之前,咱们家断然不会说个允字。这一点你心里要有数,甭管那姓李的说的再天花乱坠,只要他不能遣人明媒正道的来说合,此事休要再提有什么全给我搁在心里,以后李府是坚决不会再让你去的你明白么?”
张小蝶点了点头,事关女子名节,须当谨慎。大姐这也是为了自己好,不可不听。
“再有,你现在也不小了,也该给自己攒一份嫁妆。想要嫁得好,总得有些合适的陪嫁。”
“这个……”张小蝶张嘴刚想辩解几句,章清亭便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可别跟我说姓李的不在乎那样的话是他说给你的,可你要嫁给他做媳妇却不仅仅是你跟他两人的事情。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若是嫁妆薄了,一时半会儿的没什么,时候长了总有说三道四的出来,那时你可就悔之晚矣了不看别人,瞧瞧玉兰,那就是前车之鉴虽说李家肯定比那孙家通情达理,但这门不当户不对,也总是个祸胎埋下了。”
章清亭正色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姐,我就得替你操着这份心。就算是李家当真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这会子我也不能同意。因为咱家实在置办不起你的嫁妆,我不能让自个儿的妹子就这么寒酸小气的嫁了过去李鸿文那头,我会让你姐夫过去跟他说,若是他真的有情有意,至少等你一年。一来之后,再三媒六聘的上门来提亲,我便允了。这也是给你们点时间,都好好想想清楚。别一时脑子发热,就糊里糊涂成了亲”
她是当真有些担心,李鸿文之前向贺家求亲不成,又意外堕马,正是一个人最苦闷彷徨郁结无助的时候,恰巧此时,张小蝶出现了,她的爽朗质朴与活泼单纯可能真的是让李鸿文动了心。但这个动心的成分里到底掺了多少水分呢?这个需要时间来验证。
章清亭想得分明,若李鸿文是真的看上了小蝶,并愿意做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那么把张小蝶嫁给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前提是,他是真的有这份心。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可以借此观察李鸿文是否真心改过,而有了这一年时间,章清亭相信,只要马场正常经营,乔仲达那头的生意顺利开张,就算他们家攒不出多少现银,却可以给张小蝶弄个铺子出来,这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嫁妆了。
还有很关键一点,今年秋天就是大比之年,虽说李鸿文吊尔郎当的不大用功,可万一他就有这个福气中个举人呢?到那时,除非赵成材也能榜上有名,否则只怕李家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张小蝶这样的媳妇。
这也是给章清亭给了李家一个退步思量的时间,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张小蝶嫁过去,无论李鸿文中不中,都会落人话柄。中了就说她好命,捡了大便宜。不中就说她歹运,带累得相公分了心。故此这段婚事,无论如何也必须放到明年再议。
张小蝶听完大姐一番剖心挖肝的道理,心里原本的一点疑虑全都烟消云散,反而自觉惭愧起来,“大姐,我是……是不是太糊涂了?就这么给你们惹了事,要不,咱们以后都不提这事了吧?”
章清亭却是笑了,食指戳了妹子的头一记,“傻丫头这有什么不能提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迟早都要议的。你要是真能嫁个有钱人家,咱们一家子只怕也能少操好些心呢人都说,这女子出嫁就相当于再投一次胎。若是嫁得好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只是纵然嫁得好,也得自己有本事守得住才是真福气你在马场里是干得还不错,可那些不过还只是些小意思。等着荷月坞的成衣铺子开了,我原是想交给金宝去打理的,可现在看来,倒是得捎上你了。到时说不好还得劳烦爹娘,陪着你在永和镇住下来才合适。”
张小蝶湿了眼眶,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章清亭横了她一眼,“别在我面前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儿哪里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了呢?你就是去了,可也不许给我偷懒,要是把事情办砸了,仔细我把你踢到江里去喂鱼”
张小蝶忍俊不禁,噗哧笑了起来,章清亭事已说毕,把她打发出去,叮嘱她早些歇着。心里头却觉得有些伤感起来,妹子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这养女孩,当真是——亏啊
赵成材在楼下直等见着姨妹离去,这才上了楼,却见章清亭咬牙切齿的嘀咕着,“我x后一定要生儿子”
弄是赵秀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生个女儿不好么?可贴心呢你这想法可要不得,头先还说我娘如何重男轻女,你这不又走了她的老路?”
“谁跟她一样啊?”章清亭当即叫了起来,“我这想想不行么?等到生出来自然都是一样的”
“那可不行闺女是千金,可得比儿子更加金贵才是”赵成材说笑了几句,也多少明白点她那意思了,“行啦,大过年的,可别再对着弟妹们摆副脸子出来了,白吓唬他们干什么?”
“我哪有”章清亭嘟囔着,却又想起,小蝶在家一年就少一年了,真得对那丫头好点才是。
二十五,去碾谷。家家户户都要把过年的米面准备齐全,这个张家早就备好了,只是有些该准备的吃食也要开始准备了。
方明珠一早就拿出方德海走前特意留下的香料给章清亭,“这是爷爷亲手配的,拿这个卤东西,肯定好吃记得多做一点啊”
那是自然可偏那死丫头又促狭的问一句,“大姐,你今年要杀猪么?要是杀猪可等着我们在家时再弄啊,也见识见识扎兰堡首屈一指的……”
章清亭已经挣红了脸,“你走不走?不走我给你买头猪回来杀着练练胆”
一家子无不喷笑,方明珠拉着张小蝶咯咯笑着跑出了门,还回头招手,“状元姐,再见”
章清亭又好气又好笑,转过头来,偏张发财也寻大女儿的开心,“闺女呀,要不你就露一手吧咱们杀一头猪,给你婆家也送半爿去啧啧,你那手艺可没话说分的骨肉清楚,哪象外头割回来的肉,总还得料理半天”
一家子人已经全都笑倒在炕上了,幸灾乐祸的望着她,眼神中却多少有些期待之意。
章清亭翻个大大的白眼,悻悻的道,“想让我杀猪,行啊金猪我就杀,你们给弄一只来”
“算了算了”赵成材笑着解围,“赶紧出门买菜吧金宝也一起去,带根扁担,咱们一起挑着,还轻松些”
第二卷 (二九二)祸害
(二九二)祸害
两家小厮都跟着闺女们去了马场,张发财不欲让秀才女婿去挑担买菜干粗活,觉得太有损形象,正自告奋勇的要自己去,却被赵成材拦了下来。
章清亭也不同意,“哪有晚辈不干活,反倒让长辈做的道理?爹您就在家坐镇,把这卤料先烧一大锅水熬上等咱们回来,就好下锅了。相公你去换身短衣裳,穿成这样可没法去,旁人看着也不象话”
“那要不女婿穿我的衣裳去吧?省得你又上楼下楼的费事儿”
张发财正要脱下给旧棉衣给赵成材换上,却见赵成栋挑个担子嘿哧嘿哧的上门了。一头绑着一笼七八只鸡,另有一篮子鸡蛋,另一头吊着个筐,下面装的是萝卜白菜等冬令蔬菜,上面是一大盘新鲜出炉的热豆腐。
“是娘让送来的,若不够了再去家拿。知道今儿要去买东西,让我也来帮忙”
这个赵王氏,还不算老糊涂,做的这事还挺让人满意。她也知道现在有了马场,家里人手不够,于是一早就把小儿子叫了起来,这该勤快的时候也不能太偷懒了。
这才就不用争谁挑的问题了,两个弟弟刚刚好。赵成材衣裳也不用换,再加上张罗氏,五人一起出了门。
菜市里生意好到爆东西都象不要钱似的,哪怕再穷的人家,只要有一点余力,也要割一刀肉回去好生过个年。
从前来这菜市,人家给的便宜些都是看着章清亭的面子,可这回来,却是冲着赵成材的更多。一路都有人热情招呼着,“赵老师来了家里年办得好么?您瞧还要点什么?给您当然得算最好最便宜的”
章清亭斜睨了秀才一眼,嘴角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各家优惠。这做个书院夫子的娘子,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嘛
很快,那扁担上的大筐就装满了,沉甸甸的压出了弯弯的弧。多亏张罗氏还挽了一只大篮子出来,可也很快又装不下了。
过年到十五都不开市,家里马场里那么多口子要吃要喝,不怕买多,只怕买少了,最后几乎人人都肩挑手提了不少东西。
等终于觉得差不多了,章清亭回了家就将相公一推,自己去隔壁方家帮赵玉兰的忙。赵成材会意,跟着弟弟一起,收拾了不少给家里的东西出来。
让赵成材出面去分,总比张家人出面要好得多,况且他们都不在跟前,赵成栋也才好跟大哥商量着拿些什么。
赵玉兰那儿也是一片忙碌景象,她没料错,这年关将近,来买糕点的人也特别多。小青小玉两个丫头全在那儿帮忙了,还做不过来。在大嫂的指点下,赵玉兰自己也学着理事,弄了本小册子,把各项收支,以及谁来她这儿帮忙都一一记下,也打算大年夜里给帮忙的人发笔工钱。
等赵成栋走了,这边一家子才收拾剩下的食材。该卤的卤,该炖的炖,天寒地冻的,东西收掇出来也不怕坏,往廊下绳子上一挂便是。
二十六日这一天就轮到赵成材小两口去马场了。
赵成材回来这些天一直没空来马场好生呆着,趁着今儿闲一些,帮着一起干完了活,就找了晏博文另聊天去,说说京城的事情,解解他的乡愁。
章清亭特意把小厮福庆叫了来,打听马场最近可有异动。
“还真有呢”福庆早就憋着一肚子话了,就等主母来了跟她说,“就前几日,马场忽然来了两个过路的,说要讨口水喝。那天正好该着我在前头当班,便给了他们热水。可他们却又跟我打听起阿礼哥的事情,因上回您嘱咐过,我就装作啥也不知道。问他二人是哪里的,他们也不肯说,总之听地口音不是本地的。他们见问不出什么,便走了。这几日我留神看了,没再过来。”
那应该是那晏博斋派来的人吧?不过自己的亲弟弟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难道他还不能放过吗?
见章清亭眉尖微蹙,福庆想了想,犹豫着又提起一事,“老板娘,还有桩事,我想着应该跟您说说的。”
“那就讲呀”
“阿礼哥……他好象想家了”福庆的眼神黯沉下去,颇有几分同情之意,“这些时他一直没睡好,晚上时常说梦话,喊娘来着有一天夜里,我还瞧见他好象偷偷哭了……”
章清亭心中暗叹,却瞧着福庆的神色,想起一事,“福庆,你想家了么?”
福庆愣了一下,立即摇头,“大爷和老板娘都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会想家?才不想呢”
章清亭宽容的一笑,“就想家了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怕的这大过年的,若说不想,那才是谎话呢你也别拘着,跟我说说,你们几个原本家在哪儿,还记得家中可有些什么人么?”
……
当日,章清亭临时决定了一件事,家里的这几个小厮,包括俩丫头,都允他们给家里捎封信报个平安。再从每人年下分发的工钱里匀出一吊钱来送去,章清亭另赠每家一份年货。若是等着日后家里不忙的时候,也允他们轮流回家去探望一番。
走之前,把这事一宣布,几个小厮全都哭了,跪下来给章清亭磕头道谢。都是穷得实在没法子才被卖儿鬻女的出来做了奴才,可但凡只要还记得自己的家,哪有人能不思念自己的亲人?能遇到这样通情达理的主母,让他们能跟家里人走动走动,便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回去的路上,赵成材好生感慨,着实把章清亭夸奖了一番。章清亭却偷笑,“我哪有这么好心,分明就是想收买人心”
赵成材却从她那掩饰的眼角察觉到一丝泪光,心中暗赞,这个娘子的善良总是隐藏在心底深处,嘴皮子上是半点不肯饶人的,不禁柔声道,“就是收买,也难得你有这份心肠”
回到家,赶着年前就把这事给办了。一家子都不住点头,觉得很是应当。
直到晚间,章清亭才跟赵成材说起晏博文的事情,“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呢?原本还想着让他跟着牛姨妈上京城走走,可眼下看来,却是一动不如一静的好。”
赵成材点头,“动辄招忌啊若是没什么,尽可以派人来大大方方的看望这个弟弟,有什么不得了的?偏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嗳,你说,他哥不会真这么缺德,还要陷害自个儿弟弟吗?”
“但愿不会不过我已经嘱咐福庆了,以后不管阿礼走到哪儿,一定要身边有人跟着,还有咱们马场,也得提高警惕着才好。现在过年,马场人本就少,虽有黑虎和那几条小狗看着,到底人性狡诈,万一出点子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还有那薛的,年前才撞上,可别又寻咱们的不自在”
赵成材沉吟片刻,“现在既然咱们都轮着假,不如让保柱和吉祥都去马场里住着吧除了三十那日,咱们不好过去,其余时候可万万不可偷懒”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几天见家里事多,才把他俩带了回来。明儿起就让他们在那边住下,请爹娘去方家住着,给那俩丫头壮胆。”
这边小两口语毕歇下,在遥远的京城承平,却有人深夜还未能安枕。
晏府。外书房。
黑鸦鸦的飞檐上积着厚厚的白雪,如不堪重负的鸟儿被缚住了翅膀,无助的望着天。檐下一点孤灯映着窗棂上那黑色的背影,说不出诡异,纵是屋内那硕大的四面吞云兽形熏笼映得满室生春,却也只能覆盖一方小小天地,却解不脱这铺天盖地的苍茫寒意。
邱胜在晏府里已经当了三年的管家,虽然时日并不算长,但上上下下却未有敢不服的。因为谁都知道,他现在可是晏府大公子手下的第一红人。而这晏府,迟早都是大公子的。
自从当年老爷夫人唯一的嫡子晏博文犯了事,所有的下人们就都认清了这个事实。就是有些一时还存着其他心思,也在老爷卧病在床,夫人困居内宅的这几年,渐渐都消停了下来。太师府的天,怕是变不过来了。
此时已然深夜,邱管家放着好好的热炕不去钻,却候在这里,到底是有什么要事呢?
邱胜静静的看着熏笼里红红的炭火,不妨竟出了神。真是好炭啊上贡的银霜炭,烧起来无任何异味,更连一丝烟气也不冒。这是皇上体恤病重的恩师,特赐给太师府的。当然便可以用在太师的外书房,即使太师已经很久没有到这里来过了,可谁又能说些什么?
在这张赵成材夫妻曾会过一面的脸上,忽地露出一抹冷笑,生病的老虎,实在比只大猫还不如
“收到消息了?”厚重的门帘一挑,晏博斋裹着厚厚的貂裘,带着一身清冷的寒气走了进来。
“是”邱胜先应了一声,才勉强用被火晃得有些发晕的眼神对上主子的焦距。
晏博斋自在厅中坐下,一个眼神,近侍的小厮们便悄无声息的全部退了出去。
邱胜这才开始说话,“才回来的鸽子,都查清楚了。他果然藏身在那对赵姓夫妻府中,现在他们家的小马场里做了个管事,还改了个名儿,叫做阿礼。下人们不敢惊动,只在那左近找了个地方落脚,等您的示下。”他顿了一下,方道,“恕小的多嘴,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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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二九三)大年夜
(二九三)大年夜
屋子里很静,只能听见近乎自语般的呢喃,“阿礼?”
晏博斋对邱胜的话置若罔闻,似乎只是对这个名字颇感兴趣,反复念叨了好几遍,喃喃,“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原来,他还没忘记自己的名姓……”
一阵恍惚,好似又听到那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既是我们晏家的嫡子长孙,自然要有个好名好姓至于他——”
冷漠而轻视的眼神嫌弃的瞟了一眼角落里畏畏缩缩的木讷少年,“那就随了博文的字,名唤博斋吧”
斋者,灾也。
这是在书斋里,听见下人们在外头肆无忌惮嚼舌根的笑话。明明已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暖暖的风里还熏着墙角那丛***的香气,可少年的心却象是仍旧沉在寒冬腊月里,无法自拔。
邱胜半字不答,是因为主子还没到问他的时候。
手指在黑色的檀木桌上轻点,那抹白皙就分外刺眼,良久,晏博斋眼神中却仍是掠过一抹抹犹疑之色。
“大公子,这可心软不得趁着孟家那小子正好在那儿为官,可是天赐良机”邱胜适时进了一步,附在他耳边低语,“那日,夫人突然邀了一众人来赏梅就有些古怪。后来还特意赏了乔家小公子一枚红宝石戒指,小的查了好几日,方有人想起,那戒指可是当年他送给夫人的寿礼。那摔了茶杯的丫头也是夫人的心腹,乔二公子从咱们这儿一出去,可就去送自家的商船了,那里头就有这赵姓夫妻他们在这其中玩什么猫腻,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不得不防啊”
红宝石?晏博斋凝神细想,蓦地忆起多年以前,自己正在寒酸的书房里苦读,少年兴冲冲的捧着一盒首饰进来。
清脆悦耳的声音说,“大哥你快看我给娘挑的首饰,想给她做寿礼。这红宝石原本是一块大石,我整个都买了下来。特意让工匠凿开,给娘打的,这世上也就独一无二这一份了你说好看么?”
依稀中,还记得那时少年脸上飞扬自信的神采,仿佛整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尽归于他们母子。而自己呢?只能暗自用握紧拳头,用尖锐的指甲刺进手心,微笑着温言附合……
“大公子?”
邱胜一声轻唤,让晏博斋回过神来,眼底蓦地一沉,再看看周遭的一切,几乎是瞬间就下了决心,用沉稳的声线悠悠的道,“年轻人总是脾气不大好,就算能忍一时,哪里能忍得了一世?嘱咐在外头的下人们小心些,早些办完事就回来,莫在外头留连。”
邱胜慢慢的垂下眼去,“是,小的知道了。”
眼角的余光就见那团黑色的貂裘毫不迟疑的离开了,屋内依然温暖如春。邱胜慢慢的直起腰来,睥睨着周遭这一切,这些东西,永远只能是有能者居之
忙忙碌碌的,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张赵两家商量了一下,把年夜饭给定了下来。因小年夜是在赵家过的,那三十这日中饭就在张家这边用过。晚上章清亭小两口跟着赵王氏回去团年,这边张家人便带着方明珠一起守岁。章清亭虽然有些遗憾,但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还是应当以婆家为主,再没个说硬搅在一起的。
马场那头,一早就给他们包了饺子,做了各式吃食,由章清亭亲自送去,赵成材又格外叮嘱他们可千万不可贪杯误事,就是放烟火也须在外头空旷处,千万别让火星子迸在干草垛上,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晏博文应下一定会细心照看,他俩才放心离去。又回赵家接了爹娘弟弟一道回族里祭祀,因今儿人多,天气又冷,也就不避嫌的驾了自家马车奔波来往。这还是章清亭初次以媳妇的身份进到赵家祠堂里,去年那一回她生着病,赵家也事多,便错过了。
小小一府祠堂并不大,就一进的院子,却收拾得非常整洁。男左女右,家家户户只要能来的人都到齐了,按着辈分站好,只因赵成材是唯一有功名的,所以一家靠前紧挨着族中长老们站了,也算是莫大荣耀。
这赵族弱小,又不甚富裕,没多少族产,象这些费用全赖每年族人自愿缴纳置办。这样的乡下祭祀当然跟章府那样的大户人家不能比,但一盆盆的祭品也是以最真诚的心意准备好的,从每个人手上传过,再由几位族中长辈一份份规规矩矩的呈放在香案之上。
供过祖先,行过礼,除了那些作表示的三牲兽头和果品鲜花,余下的东西却是还要一份份的公平分发给各家的。一来乡下人可经不起这样奢靡浪费,二来也是让大家普遍沾沾福气,得一个祖宗庇护的好彩头。
章清亭倒觉得这比大户人家只供不吃的规矩更加实际,这样的分配还有一个实际意义,便是相当于族中变相给那些实在贫困,过不起年的族人们一个体面补助的机会,是以只要家中但凡有些余力的,还是愿意照着份子适当多出一些。
赵成材今年当然也交了不少,因为家境宽裕,族人们对他们一家也是多有礼遇。可话里话外,章清亭都听出些意思来,怕是日后少不得置办些族产,来堵住这些攸攸之口才是,眼下且装傻混了过去。祭祀已毕,便各家回去过年了。
这边一车人就直接回胡同那头去,张家也是个小族,却一样有祭祀。张发财不愿意回去充那个冤大头,给闺女惹麻烦,便让张金宝骑马带了钱去做了个代表,等他们先后赶回来时,家宴早已准备好了。
红红火火的鞭炮放过,摆上一大桌子佳肴美酒,在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暂时放下了芥蒂,只说些吉祥话,讨个吉利。
这一顿饭直从日中吃到太阳落山才罢,这边赵家人告辞了,那边张家人也不用撤席,只等着晚上再加些菜来再拢成一桌便是。过年便是要如此,显得富足有余才是。
今年,这还是赵成材小两口搬出去后第一次回家来住,赵王氏很是重视,毕竟这是长子长媳,却在这边连间正经屋子也没有,若是不给他们准备好住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再者说,她也怕章清亭那媳妇唧唧歪歪的挑理,所以虽说只是三十及初一两日,她还是就是自己隔壁,收拾了一间正房给他们小两口住。
本说给牛姨妈也收拾一间出来,可再要折腾,就只能把赵成栋挪到柳芳那屋里去,把他的屋子给姨妈腾出来。牛姨妈早就表示不用瞎折腾,她只在这儿住一晚,也不大看得上那一对,若是要歇,就跟赵玉兰住一屋就成,还能帮着她带带孩子,如此也便罢了。
三十夜里,赵家各式准备的东西也是齐全的,最后无非就是围坐一圈包个饺子就算完事了。
聊着聊着,赵王氏随口就问了起来,“玉兰,你那糕点生意赚不赚钱的?我看还给她们俩丫头包了红包,你那儿够钱使么?”
“娘,您这就不担心了,妹子那糕点生意可好呢”赵成材笑吟吟把话接了过来,替妹子长脸,“连本钱都能还你嫂子了,是不?”
“哪有?”赵玉兰脸有些红,说着大实话,“我只是算了账,除去本钱和工钱还有赚的,可生意若要再做下去,一时哪里还有余钱还嫂子的本钱?要是再算上租钱,就更不够了你们要是不拦着,我初四就想开业了,这大过年的,走亲访友的人多,顺手买盒点心也不算什么,年前就许多顾客问了,我想那时生意肯定好着呢”
赵王氏听着有些不悦了,瞟了章清亭一眼,小声嘀咕着,“这大过年的谈什么还不还钱的?又不是真该的帐,算那么清楚做什么?”
“娘,您误会了”赵玉兰急忙替大嫂辩解,“大嫂不是要我还钱来着,只是既然这做生意了,还是算得清楚一点好,多少也得知道自己到底赚了多少。”
牛姨妈捏一个饺子摆上,“玉兰这话没说错真正做生意,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该多少是多少。就象是个卖水饺吧,说要来一大碗那就是十二个,一小碗就是八个,绝不含糊,可不能就着碗随意往里装,那生意可就乱套了”
赵王氏听着不言语了,赵成栋忽地生个主意出来,“姐,你看要不年后让阿芳去帮你搭把手吧她成天闲着也是闲着,还羡慕你们个个都有正经事做,让她也学点手艺,挣点零花钱,这多好”
他喜滋滋的说完,却见一屋子人都不吭声了。
柳芳脸上一僵,心中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她又不是没在那边帮过忙,当然知道做吃食最是辛苦。和面打糕,要的全是又细心又耐烦的力气活,她就算想挣钱,也不要这样的辛苦钱。
她不愿意去,赵玉兰还不愿意收呢从前是觉得柳芳还不错,可真正做月子那一段日子,她算是把这人给看透了。拈轻怕重,偷懒耍滑,她可不想寻这么个人回去给自己添堵。可又不能明说,那也太不给弟弟面子了。可哥嫂在这个问题上也不好插嘴,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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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二九四)提点 [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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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姨妈一笑,破了僵局,“想做正经事那是好的,只她现在还大着肚子呢,等生了再说不迟况且,你们家也要个帮衬家务的,她一旦走开了,家里这一大摊子恐怕就有些照应不过来了吧”
“那好说,咱家到时也可以请个丫头回来啊”赵成栋倒是兴致颇高,浑不看众人眼色,口没遮拦的道,“反正阿芳做事娘也瞧不上,她自己也抱怨连天,倒不如请个丫头回来,我看大哥家的小玉就跟张大婶相处挺好的”
章清亭半天没吱声,此时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瞟了小叔一眼,心想你可真厉害,就这一番话,里外里得罪了多少人?既说了你母亲挑剔媳妇,又让柳芳在你母亲跟前以后就更讨不到好,顺带着把我娘也拉扯进来跟你母亲攀比,让我也不好过。
此时还是只有牛姨妈把话接了过来,瞅了僵着脸的柳芳一眼,“你母亲是个能干人,对你屋里的要求高一点也不过分,成栋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许太过心疼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对你们日后自个儿当家过日子可是大有好处的可千万别误会了你母亲的一片好心
至于说你嫂子家,那边一共有多少人?人家小玉又得做多少事?可别说马场里的活你都瞧不见你这边要是多请一个人,不过也就是烧个饭擦擦桌子,犯得着吗?当然,等今后日子好过了,你就是想请十个八个孝敬你母亲也是行的。只是成栋啊,你别瞧着你姐姐那儿好象生意不错,毕竟都是些三五文钱的糕点,就算让你屋里的上你姐那儿去赚了几个小钱,能不能折回你请丫头的工钱还不一定呢你们说,可是不是这个理儿?“
亏得她一番话,众人的面子里子才算是找了回来。可赵成材两口子暂且不好张口,只得给妹子使个眼色。
赵玉兰连忙附合,“姨妈说得很是我这生意才做了没几天,给那俩丫头也只发了一百文钱,意思意思而已。”
这柿子要拣软的捏,赵王氏深谙其中道理,横了柳芳一眼,“就家里这点子事还抱怨,那象人家做丫头得干多少活才行?”可转而又道,“成栋,娘知道你心疼我,可谁叫你现在没本事呢想给你母亲请丫头,等你自己也长了本事再说吧”
听婆婆这么阴阳怪气的话,章清亭就知道,她心里头还是有些怨气。当然,她对自个儿的儿子是不会怪罪的,要怪也是怪做媳妇的。于是便在桌子底下踢了赵成材一脚,示意他去解释。
赵成材一笑,“要说起这事,倒是该早些给成栋接个媳妇回来了,家里有了人,娘不就可以安心享福了?再说了,就是给了钱,娘您舍得请丫头么?若是舍得,现每个月送家里的钱也够使了吧”
赵王氏听着儿子开头那话本来还有些不忿,心想,我倒是给你接媳妇了,可她伺候过我么?
待听到后头这半句,没脾气了。是啊,赵成材每个月如数交了五百文回来,还有不时的补贴和东西。自己要拿着请丫头也是够的,问题是,自己舍得吗?有些不满也不好提了。
赵老实见气氛不对,适时插了一句,“还是成材明白你母亲”打着哈哈,就把此节揭了过去。
只赵成栋仍有些不死心,怎么能让柳芳也能学着有些进益呢?要能象大嫂学学该有多好日后得找个机会,再找大哥说说。
等饺子包好,举杯畅饮时,因只有一家人在,赵王氏终于不怕讨嫌的仍旧说出心心念念的那句话,“媳妇儿,你可别嫌我唠叨。这钱要赚,但也得赶紧生个孩子才是这新年里头,我也不求别的,就希望你们小两口事事顺心,早生贵子”
听听这话说得,章清亭能不应么?心下也多少有些心虚,到底也有自己的几分毛病在里头,作为长辈说这个话,也不能算赵王氏的错。那不就是自己的错了?京城里黄老大夫给的丸药一直有在吃,可这正月里多少有些讳疾忌医,要不等着正月过后,再去找个大夫把把脉吧。
她心下思忖已定,当下倒是和颜悦色的谢了婆婆,倒是赵成材生怕她想不开,又私下里好言劝慰了一番。
偏那柳芳听着婆婆这么一说,反觉傲气起来,摸着自个儿的肚子,心里美滋滋的。很是不屑的斜睨着章清亭,心道任你再有能耐,生不出儿子那可仍是要听闲话的当下便拉着赵成栋在那儿撒娇扮痴,“成栋啊,你说咱们儿子生下来,要起个什么名儿呢?他们是什么辈份的?也好先想想啊”
牛姨妈很是看不起她那轻狂样儿,当下嗤笑,“还不知是男是女呢你急什么?横竖是赵家的孩子,你难道还怕少了他一个名字?”
柳氏噎得当下无语,牛姨妈转而又问赵王氏,“姐,听说成栋已经留意到了一门亲事?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若是时候早,我还可以看上一眼,若是等我去了京城,恐怕就连喜酒也不一定能赶上了。”
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啊柳芳有心说这句,却又怕唐突。可赵王氏也有些不愿意提这壶,拿话岔开了去,“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正月之后就走”牛姨妈已经想好了,“铺子里的存粮都是够的,只等着伙计们都来上工了,就把你大儿媳妇借到我那边去,让她盯一段时间。那边的老伙计都是干了十几年的,谅他们也不敢捣鬼,只要找个人主事方能放心。”
说起此事,赵王氏其实是有点意见的。当时章清亭她们不在家,她满以为牛姨妈若是真要上了京,必定也得把生意交到自己和成栋手上,却没料到竟找了张家人来帮忙,这可不是赵王氏想占妹子便宜,她只觉得为何不找更亲的,偏要找那疏远的呢?
因大媳妇在,她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自己家的铺子,你自己看着吧二回若有机会,也教教成栋,让他也跟着你学学呀”
找赵成栋?牛姨妈心中摇头,那是绝无可能其实说起来,赵成栋和张家弟妹比起来,他其实更聪明一些。就象现在让他去学兽医,时间不长,他就能摸着个门儿清了。但赵成栋却总仗着这点子小聪明就有些不大爱使劲,做事情老是想省力走捷径,要是有人管着还好,若是没人管着,那迟早要捅篓子
所以牛姨妈宁可把事情交给稍笨些的张家弟妹,至少她相信,这俩孩子做事是按部就班,即便是算错了账也只是赔些小钱,必不会生出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但是赵成栋就不敢保证了,万一他要是耍小聪明,栽个大跟头,那样的亏牛姨妈可吃不起。故此宁肯让赵王氏不痛快,也不能把生意交到赵成栋手里。
“成栋现在可是马场里唯一的兽医,这开春就要下小马驹了,他哪里走得开?再说他屋里的还大着肚子,怎么好跑来跑去的?”
这些理由之前赵王氏也听过,那时没想好话来反驳,现在可想好了,“那你在这儿不也有个铺子么?日后成栋不忙的时候,也让他跟你去铺子里学学,这总该成吧?”
赵成栋听娘大力推荐自己,也适时加了一句,“姨妈,我一定好好学不丢你的脸”
牛姨妈微微一笑,“那赶情好不过这会子是没什么事,等我从京城里回来,你们马场也腾出空了再说”
赵王氏立即补了一句,“那你可得上着心虽说他现在也算学了兽医,有了门手艺,但日后家里这么大事还是需要人打理的,光靠他哥嫂可不行”
章清亭听出点弦外之音来,好象这婆婆有些着急要给小叔子谋事情啊难道是她对自己预备把成衣铺子要交给娘家有些不满?
这消息年前就有意识的让赵成材说给赵王氏听了,确实让赵王氏挑不出理来,媳妇自个儿在京城认得的人,自个儿打通的路子,又说明不用到家里一文钱,她要把这生财之道留给娘家,赵王氏也没法子。
虽说她也有些怀疑章清亭会暗中贴补,但赵成材一句话就给她堵了回去,他们手上有多少来钱的门道赵王氏也是看得清的,若说章清亭还有些其他的收入,她也委实觉得不象。
那就放过吧可是赵王氏多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小儿子就算是把这兽医干得再好又能怎样?还是学着象张金宝那样做个管事之人才够体面。可儿子不说,媳妇不动,她能有什么法子?于是只好借着这样机会委婉的提点一下,就希望儿子媳妇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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