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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史by三月桃花雪

_12 三月桃花雪(当代)
 既然很快又能再见面,阿卜心中的灰暗就一扫而空了,他嘴角一弯,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师父,不送了!我回去工作了哦!”
 走出几步,他又回头。
 叶谦和封越都还没有离开,阿卜望着他依旧在笑,叶谦也忍不住又笑了,“回去吧。今天要去腹地,好好准备,注意安全。”
 
 行程中,先要坐小车离开沙漠边界前往市中心,再乘坐大巴转车。
 三轮摩托载着他们几人摇摇晃晃在荒漠穿过,速度很慢,最后终于到达了一个集市。
 “我们要先解决一下午饭吗?”
 封越拿着手机一边查地图一边抱怨信号差,“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市里了,再忍忍吧?这里鸟不生蛋的,东西少看上去还不卫生。”
 话音刚落,一辆摩托车飞速掠过,封越回过神来,手中已是空了,顿时跳下破车,飞快追去。
 地上黄沙扬起,尘土弥漫,摩托车陷在黄沙里,开的并不快。
 维克多几人尾随而上——事实上,如果真打算追的话他们的身手反应会比封越快得多,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们都不想再节外生枝。出乎意料的,却是封越无知无畏,忽的就这么追了出去。
 
 耳边陡然一声巨响,封越怔了半秒都不到,头顶上方忽然坠下石块,正击中他天灵盖,意识瞬间模糊,整个人栽倒在地。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紧接着便是一声响彻天际的爆炸,黄沙遮住视野,耳中轰鸣,所有感官彻底消失。
 
 
 Chapter 31
 叶谦覆在封越背上,手肘撑起微弱的空间,维克多浑身重量压在叶谦身上,倒塌的墙垣支离地散架在他们上方。
 温热的鲜血从维克多嘴角流淌,顺着叶谦的脖颈蜿蜒,一直流到封越的脑袋,封越脸朝下,完全没有了活气,血液在他头部晕染开来。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外响起,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才渐渐停歇。
 周围安静得让叶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已经聋掉。
 
 “叶谦……”费力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
 “你没死……太好了……”
 叶谦沉默片刻,“维克多,你心跳很微弱,保持体力别再说话。”
 “呵呵……”低不可闻的笑声,维克多不在乎了,“Dr.Ye,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直想死。”
 “……”
 “亲爱的,请你告诉我实话……”
 “没有。”
 “藏在行李箱里的氰化钾呢。”
 “我从没有想过要自杀。”
 “但是,如果真的要为工作而死在这里,也不会在乎是不是?不在乎得瘟疫,不在乎被绑架,不在乎在战乱中受伤。真的发生的话,就用毒药快速而方便地结束自己。”
 “……”
 “Dr.Ye,我想知道……想知道,我用自己的生命来换你的,值不值呢……”
 “维克多……”
 维克多弯了弯嘴角,“但我没有考虑这究竟值不值的权利,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这是我的职责,Dr.Ye,不过……咳——”
 轻声细语的调子被剧咳打断。
 粗粝的呼吸了片刻,维克多才又道:“不过,我还是想恳求你……请、请好好活下去吧。即使没有你的封越,也要好好活下去。因为还有很多人爱你,很多很多人爱你……我和伊万,就是沈夫人——你的亲妹妹,叶沫文小姐雇佣而来保护你的,她很在乎你……对了,叶小姐是我的偶像呢,《驱魔人》我看过一点,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哈,哈哈哈……”
 
 维克多的笑声嘶哑断续,浓重的血腥气随之喷涌。叶谦脖颈处始终有热液流淌。
 一声哽咽的轻咳,那股热流猛然如同开了闸,顿时倾泻而下。
 
 叶谦的后背紧贴维克多的胸膛,衣料单薄,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而此时,那原本就已微弱的跳动骤然消失——
 “维克多!醒过来!”
 背上猛地一沉,吼声嘶哑如同裂了心肺,然而许久,都再没有声音回应他。
 叶谦用力闭上眼睛,泪水溢出来,沾湿了浓长的眼睫。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午后,沙漠的阳光毒辣地炙烤大地,世界如同死去了一般被静静地焚烧。
 断肢残躯分撒四处,地面热沙滚烫,灼痛了皮肤。
 伊万被烧伤了一条手臂,然而仿佛没有痛觉,他搬开烧焦的树桩,抬起断裂的泥墙,将维克多的尸身抬到一边。
 光线刺目,叶谦睁不开眼睛,右眼眉角被一片削薄的东西划破,脏污和半凝的血液糊住了半张脸。他的双腿腿骨以奇异的角度歪折,断裂的骨头尖锐地刺破皮肤,完全无法动弹。
 被扶起的过程中,手指下意识地一抓,抓到一只断臂。
 伊万握住那只断臂,从他手里扯出,轻声道:“放心吧……这是维克多的。”
 叶谦不知道他的这句话下是否存有恨意,模糊着视线,他去抚摸了封越的全身,四肢健全,脊椎完好,头部伤势不明,心跳还在。
 朦胧地睁开左眼往维克多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了一团血肉模糊,胸腔至腹部,完全是囫囵的一团糟。
 “无法和外面联络,也没找到能使用的交通工具,但我还有两条腿。叶先生,我试着背你离开这里吧……”
 “不要管我,你快带着封越离开,他头部的伤口不能拖。”
 伊万没有动作,只说:“以你的身份一个人呆在这里很危险,图阿格雷人说不定还会再来,而你目前的状况完全没有格斗能力。”
 
 叶谦阖着眼睑,微微地扬起了下巴,“伊万,我的行李箱就在附近吧?请递给我。”
 伊万照做。
 叶谦打开箱子,说道:“请你带走封越。”
 伊万凝着染了灰尘的双眉,面无表情:“叶先生,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让‘你’活着。”
 “碦嚓”一声,手枪上了膛。
 “……即使你开枪杀死我,我的答案也依旧不会——”
 枪口的方向瞄准的却是自己的太阳穴。
 伊万话语突兀地中断。
 
 “带走封越,再找人来这里救我,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我还活着。如果拒绝,这个可能性立刻变成零。”
 “叶先生……”伊万露出苦笑,“当初给你这把枪,不是让你用它对准自己的。”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
 ……
 
 叶谦感觉不到痛,但他知道这种麻木持续不了多久,骨头断成这样又无法好好处理,那种痛会渐渐蔓延的,到最后痛不欲生。
 血液逐渐凝固,伤口在高温和脏污之下发炎也是迟早的事。
 
 他知道暴乱不会就此结束,位于沙漠边界的这里,只是其中一站而已,真正的暴动,总发生在人多的地方。
 这个集市像座死城,或许市中心更乱。
 即使封越离开这里,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而如果这场暴乱确实是图阿格雷人从沙漠往外扩散的,那么,阿卜他们深入腹地,如今也是生死未卜。
 
 刻入骨髓的疼痛席卷而来,汗水沁出皮肤,结成晶莹的水滴,在夕阳的光辉下折射出赤色的光芒。
 不止是腿在痛而已,痛到无以复加,他仰起脸呼吸,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楚这种痛究竟来自哪里。
 轻微地呻吟,他握紧了手指,手心里有沙子从指缝流出。
 缓缓睁开眼睛,他模糊地想,真渺小,和沙子一样呢。
 
 ………………
 …………
 
 封越有点搞不清梦和现实,一会儿是他和叶谦在公寓里打闹追逐,一会儿是他们在傍晚的公园里手牵手散步,一会儿他又看到叶谦独自从雨中走来,满脸哀伤。
 “叶谦,你怎么了?”他问。
 问完之后场景又起了变化。
 他们仿佛来到了地狱一样的地方,到处是火。
 热,黏腻的,烦躁的热,躲不掉的粘稠,沉闷,挣不出来。
 “叶医生,你是不是一直想死?”
 “……是不是就这么死掉也无所谓?”
 “叶谦。”封越抓着他的衣袖,急出了哭音,“你干什么?你别不要我……”
 
 手指抓了一个空,封越陡然睁大眼睛,一时间无法聚焦。
 不知道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些莫名——似乎昨天才一起回家,和爸妈吃了晚饭。
 意识在嘈杂中渐渐恢复。
 不对……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他和叶谦,三年、四年,还是快五年……
 封越扶着额头,记忆在混沌中一点点地重新回来。
 
 伊万推开门,操着不流利的中文说道:“你终于醒了,下午坐直飞中国的航班回去吧。”
 门外是另一个世界,凌乱的脚步,听不懂的语言,辨认不出面孔的黑人。
 “叶谦呢?”
 伊万上前,往他手里塞进一只红苹果,“垫下肚子,你昏迷两天两夜了。”
 “叶谦呢?”
 “……我找不到他。”
 尖锐的疼痛从心口蔓延,直到指尖,他的手指颤抖着,拿不住那只苹果,“什么意思?”
 “带你回来的路途并不顺利,”伊万掀开衣角,腹部的刀伤还在渗着血,“这里的刀伤处理完之后再回去已经晚了,叶医生双腿受了伤,本来是不可能离开的,但他确实……不在那里。”
 “我已经尽力了。”伊万转过身,背对了他。
 世界安静地令人恐惧。
 “……第一时间联系了使馆和当地政府,醒来之后也从未停止过寻找。但是,对叛乱者而言,外国人的身份确实是威胁政府的筹码,所以我们都是目标,叶先生被绑架的几率很大,生还的希望渺茫……这个可能性,叶先生自己也很清楚。”
 “……”
 “封越,我不想在这件事上隐瞒你任何东西。怀有一丝希望,最终换来的或许是十倍以上的痛苦,你的路还很长,往前看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吗。”封越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口吻说出来的话语,已经要无法说话了,无法做任何事情。
 伊万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体格高大强悍,是陌生的,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的脑袋嗡嗡嗡地响,始终认为这像个梦——
 这是谁?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自己怎么会认识他的?为什么会到非洲来?……叶谦呢?
 
 脑海里翻来覆去的一团糟,在似乎是终于确定了这不是梦境之后,封越冲出了医院。
 街上满是示威者,政府军在镇压,地面上走出没多少路就能看到血迹。
 他要回到那个集市去。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
 
 封越不太认路,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再次看到漫漫黄沙。
 空气里有隐隐约约一阵一阵的腥臭味,他没有看到尸体,有断肢,也有被风沙掩埋了小半的躯体。
 在意识到或许连尸体都无法找到的时候,他只是呆站着发懵。
 
 伊万在落日之前找到了他。
 “封先生!”
 封越扭过头,眼泪以缓慢的速度划过眼角,是夕阳下一道凌冽刺痛的光,仿若刀尖在凌迟心脏。
 往前踉跄了一步,他膝盖发软地直跪了下去。
 
 …………
 “……最新消息,西非再次出现大规模暴动……我驻马使馆遭叛军开枪威慑……”
 “……政府已被推翻……死伤人数据不完全统计已超过……”
 “……据悉,此次遇难者中还包括七名无国界医生……”
 …………
 
 在无法清醒的状态下,却依旧能够听到这样的报道。
 “是叶先生不顾自己的性命让我救你,你还有很多家人吧?……真好,他们一定很想你。”
 “听说你的家人都是很好的人。封越,其实我羡慕你,不仅仅是我,当初维克多也很羡慕你……我和维克多是有一些关于你和叶先生的资料,我想,或许叶先生也曾经羡慕过你吧。”
 “要和你说再见了,封越。不过你始终这样昏迷,应该无法听到我说话吧……但这次,我似乎只能和你一个人说再见,其他人都……啊,不管怎么样,都好像逃不掉命运呢……不知不觉怎么说了这么多,哈……就这样吧。再见,封越。”
 
 伊万的声音忽近忽远的,最终也散尽了。
 他一直觉得叶谦是个聪明人,而为了爱情、爱人去死,是愚蠢并且懦弱的事——即使只是有这种想法,也足够蠢。
 况且他对叶谦,也似乎不曾付出到值得他这样对待的程度。
 曾经了分手,就从未想过再等待。不信任他。甚至出过轨。
 可叶谦做了这种蠢事。
 这年头,连不见世面只靠丈夫吃饭的那类小女人都不会干这种事了。
 
 
 Chapter 32
 封越再次醒来,已经在国内家乡的医院里。
 单独的一间病房,整洁干净,并且温暖。床头有一束百合,前面有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电视剧。
 封星吃着一只汁水四溅的梨,把头探过来:“乖乖,你醒啦?想吃什么?”
 
 房间里有不少水果食品,想必是昏睡时有亲戚朋友来探访过。
 封越什么也没吃,只喝了几口水。
 封星说道:“爸在上班,妈妈刚才有点事情出去了一趟,我叫妈等会儿带点鸡汤过来吧?”
 封越昏睡很久,脸上没有血色,不知是不是瘦了的缘故,眼睛微微的凹陷了,内双瘦成了外双,眼睛又大又黑,却又无神。
 他没有说话,封星给他削了一只大白梨,切好块了放进瓷碗里,让他自己拿着吃。
 门口传来敲门声,封星起身开门,是普通的亲戚。一边热情地说着:“X伯伯您来啦,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越越睡着呢……”一边关上门把人拦在了外面。
 聊了很久的样子,封星拎着亲戚送来的一箱八宝粥重新进屋,发现瓷碗里的梨封越没有碰。
 她又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水,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沉默了一会儿,她叹息着问道:“越越啊,你怎么不吃啊?”
 封越沙哑地开了口,“姐,我心里难过,吃不下。”
 
 晚上父母都来了,封越的妈妈不仅是带了鸡汤和米饭,餐盒里还有他爱吃的点心。是正月寒冬了,酒酿小圆子是应季的甜品,放了橘子瓣的是他的最爱。
 然而鸡汤米饭完全没有碰,小圆子的甜汤喝白开水一样喝了两勺也是再也不碰。
 封越爸爸骤然地一拍膝盖:“不吃不喝!你也要去死吗!”
 听到“死”字,封越下意识轻颤了一下。
 “照照镜子!你哪里还像个人!像个男子汉!”
 封星和封越妈妈立刻察言观色地制止了他父亲。
 
 封越垂着头,头发凌乱地遮住了眼睛。
 封越妈妈把他爸爸拉出去劝。
 封星坐到床边,似也是在压抑和忍耐黯然情绪,伸手搭在他的背上,一边顺他的背一边安慰。
 安慰几句过后,封越开了口:“姐,我没有想死。让我缓两天吧……我是真的吃不下。”
 
 “姐姐,如果叶谦没有遇到我,他现在……会不会还好好的。”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看懂过他……以前只是觉得他好,漂亮得有点清高,又有点疏离,跟博物馆里的瓷器一样,就算不能吃不能用,总之就是好就是喜欢。后来才知道……什么清高,他又闷又倔,还很好骗。”
 “……一开始和爸妈说什么自己是同性恋,也只是,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如果当时没这么说,我就不会遇上他。他就算一个人这么过下去,都比现在好啊……”
 封星说:“弟弟,你怎么老说傻话?天灾人祸你能预料的到吗?”
 封星想要把他掐醒,然而到这种地步,她内心也是痛楚,对着封越她无法再强硬,只平静地把道理讲给他听:“叛军什么时候造反你预料的到吗?那地方的皇帝什么时候气数尽了你预料的到吗?那么多援非的医生都好好的回来了,谁料的到偏偏你们会遇到这种事?你怪自己怎么怎么的哪里有道理?非要这么说,你是不是还想怪妈当初生下你来啊?!”
 
 封星的话他听进去了,然而没有什么效力。
 窗户上凝了一层水雾,外面灰蒙蒙的。
 冬季没有了树荫,天气晴好的时候,光线太刺眼,让人睁不开眼始终想睡,而天气阴沉着要下雨了,又是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光景。
 打了三天的葡萄糖蛋白质,封越的面颊迅速凹陷,仿佛是一夜之间,丰润的少年感彻底消失……
 自醒来过后的状态让家人担心,而如今已经达到了家人的底线。
 封越的妈妈看到他就要哭,见他不吃东西眼泪几乎没有停过,几天下来也要卧床不起。
 封星的情绪一点点地累积,待到积满之后也会爆发。然而不待她爆发,封越倒是渐渐好转。
 
 三天之后,在家人出乎预料之下开了口,而后陆陆续续地吃了些热粥和苏打饼干。
 浮着步子下床清洁了面孔和口腔,封越在病房里走了一圈,走到窗边,他往外看去。
 病房在十层以上,往下望去是市中心的马路,正值傍晚时分的下班高峰期,路上照例堵车,车灯和路灯融汇出一片蓬勃的淡橙。
 封越看了很久,下意识地一遍遍用手抹去窗玻璃上的水汽,直到天彻底黑下来,仿佛是突然明白了看不清楚的缘故是天黑而非水汽,他茫然地收回手,重新回到病床上。
 
 身体只是因为长久的不进食而虚弱,头部的伤口结了痂,是头顶心里一块,周围还剔去了一些头发,其余头发长短不齐,并且因许久不曾洗头,黏成一缕缕,很是肮脏。
 而家人没有提出给他洗头的意愿,只是一顿顿地给他加餐,从清粥小菜到鱼肉荤腥大补汤,他按部就班地吃了,精神上也有了起色。
 封星给他买了一只新出的苹果手机以示鼓励,“你之前手机丢了吧?给你新买了一个。”
 “太贵了,而且我用不惯,你花这钱干什么。”
 封星见他挺正常的,就很感安慰,把手机直接塞进了他手里。
 封越摩挲了一下那只手机,抬头看着她:“姐姐,我说过,只想缓两天,不会想死。”
 封星笑了笑:“我知道,但还是……还是要表扬一下你。”
 她又道:“再过两天你就能出院了,妈妈之前为了你请假了很久,现在工作要准备起来了,可能没办法一步不离地跟着你,有事的话打电话。”
 
 此前父母和姐姐都在轮流看着他,恐怕落下了不少事,现下松了一口气,看护他就没那么紧了。
 下午三点,他妈妈放下了手里织着的毛线:“我回去做晚饭,越越你想吃什么?”
 封越简单地说:“鸡汤。”他妈妈便离开了。
 在床上对着手机躺了半小时,屏幕暗掉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脏乱的头发。
 下床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套上雪地靴,他要出门理个发。
 
 附近的地形他大致的都比较熟悉,身上没有带多少钱,只洗剪吹一下。
 “先生,干洗吧,你的头发好油噢!”理发小弟建议道。
 封越指了指头顶心:“我头上之前被砸过,有个痂,就用水洗吧。这里轻点洗。”
 温热的水流打湿了头发,理发小弟避开了头顶心那块,其他部位挠了一通,挠地他头皮火辣辣的,打了三次肥皂之后,泡沫才丰富起来,“先生,这么挠一挠舒服么?”
 “舒服。”
 “有没有挠到痂?”
 “没有。”
 “先生,你想剪什么发型?”
 “就修的短一点,整齐一点好了。”
 “好的,先生,坐椅子上去吧。”
 吹风机吹干了头发,理发小弟惊诧地哟了一声,“先生,你少白头啊?”
 “没有……”
 “后脑勺这块的头发花白花白的,耳鬓这里也有一点。”
 “喀嚓”一剪刀,一缕头发落下来,果真是掺着几根白头发,封越望着那一撮头发怔了怔,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洗剪吹之后清爽了很多,封越付了钱,往医院的方向走。
 都在市中心,往返的街道热闹得很,他裹在羽绒服里慢慢地走着,不断被涌动的人群车流超越。
 羽绒服原本是正好的,如今却显得有些空落落,三三两两的人群嬉笑着从他身边穿过,周围已经暗下来了,不知是乌云的缘故还是时间已经不早,不远处商场外悬高的巨大电子屏幕闪出刺目的光——
 “哈!叶沫文新代言的香水广告耶!”
 “这不是男士香水么。”
 封越抬头望过去,轻度的近视让他无法看得特别清楚。
 “哇,好帅!是反串的男人啊,好有个性。”
 相似的面孔让他心脏骤然狂跳,彻底停下了步子,心跳声犹如锣鼓一声一声地激荡,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疼痛。
 封越仰脸望着那面巨大的液晶屏,痴怔一般一动不动,许久过后,睫毛轻颤,一片细雪在眼睫上融化成一滴冰凉的水,和眼泪一起滚落。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从两片三片转瞬成为茫茫的一片。
 手机响了很久,等回过神时去接时,整张脸都已经被泪水浸湿。
 “喂。”
 “越越,你在哪里啊!”
 “妈。”封越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我去理了发。”
 “你在哪里啊,妈妈来接你——”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
 “告诉妈你在哪里!”
 封越报了地址。
 “妈跟你说,你别激动!家里刚接到国外来的电话,叶谦没事,他没死。你站在那里别动,别乱动!小心路上,妈先来接你!”
 
 
 Part 4 love forever
 Chapter 33
 明明只是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却像过去了半生那么长。
 二月。美国,洛杉矶。
 一头金发,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修斯医生做完检查,提笔写记录。
 叶沫文将叠好的一块灰格小毯子盖在叶谦膝盖上,而后雪白的手掌覆上去,感受着掌心的热度在缓缓渗透。
 她的声音如同吹过树叶的清风,平静又不容置疑:“请确保我哥哥的腿以后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奋笔疾书的修斯医生哗啦啦地翻过一页,只笑了笑:“叶小姐,我只能尽力。”
 “求你了,修斯医生。”
 金发男人笔尖略顿,抬头看向她。
 叶沫文干净洁白的面孔像一朵素丽的白山茶,眉尖微蹙,无助从漆黑的眼底似有若无地泛出来,对着这么一张脸,似乎任何拒绝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叶谦忽的握了一下她的手,“阿文,不要为难修斯医生。”
 “我不会有事的。”
 
 右眼因为深及眼睛的伤痕而盖了纱布,发黄缺失光泽的头发蓬勃生长,然而他鼻梁直挺,且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瓜子脸下巴,乍一眼望去有一种非人类的怪异美感。
 修斯医生收回目光,摘下眼镜,略带神经质的修长眉毛和湛蓝色的桃花眼一同显露出来,他淡淡地说道:“谨遵医嘱,按时吃药,如果还有问题,大概是你命不好,我就无能为力了。”
 叶沫文站起身,将男人送出大门。
 
 二月的洛杉矶吹拂的是温暖如春的风,这栋别墅大得堪比一座庄园,里面植被覆盖,鲜花满的几乎要溢出来,是很适合度假疗养的地方。
 幸好始终都对叶谦的行踪了如指掌,叶沫文从未那么庆幸过自己有深到如此的执念,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在乎几乎到了扭曲的地步……
 她比官方媒体更早地知道叛乱的消息,沈家背景雄厚,在缅甸有自卫军,冒着风险派出直升机去救他,而之后又为他严重的腿伤四处找医生……这么久以来,几乎没有一天合过眼。
 
 在清风中合上眼睛,她闻到淡淡的玫瑰香气。
 是雪山玫瑰。
 叶谦修养的房间内,每天都要换鲜花,蓬勃,妖艳,充满活力与希望,在各种各样的鲜花都换过之后,他对雪山玫瑰情有独钟。
 如今整个花园里,雪山玫瑰被特意培植,占了绝大多数。
 芬芳优雅,温柔洁净,童年时期的叶谦没有那么多刺和暗角,乖巧懂事,漂亮温顺,对待她既像母亲又像父亲,曾经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领口沁出的芬芳也如此刻鼻端的香气一样,温柔洁净。
 
 “叶谦,真的……”
 叶沫文睁开眼睛。
 封越站在她面前,带他来的下人刚刚离开。
 “封越,你来了。”
 
 “他真的,没死吗。”
 叶沫文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微微笑了,“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他比我先死。”
 “……”
 转过身,指了一个方向,她说:“二楼朝东的第一个房间。去吧,封越,你是他的惊喜。”
 …………
 ……
 阳光错落地透过纱帘斜照进来,地中海风格的乳白色陶罐里,簇拥着新鲜娇俏的白色花朵,晶莹的水滴在阳光下流转出剔透的光。
 叶谦坐在轮椅上,沐在阳光下,和鲜花一起成了一幅画。
 淡淡的光晕笼罩了他全身,发梢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静谧,轻盈,然而惊心动魄。
 
 封越见过最美的阳光,晨暮的山顶,雾霭散去,一道道金针破开云层,直至整个天地都落满金线银针。
 然而此时此刻,那都不及他的一根头发。
 发梢流转的金光,细细碎碎,温柔地盈满了他的世界。
 
 “傻瓜,你哭了。”叶谦侧过身,左眼的睫毛在阳光下亦是闪动着光辉。
 “我为什么不能哭!”
 叶谦嘴角微微翘起,“到我怀里来……”
 “……”
 “让我抱一抱你。”
 封越走到他跟前,扶着他的轮椅蹲下身,叶谦的手指苍白骨骼细长分明,抚摸了他的后颈,仿佛是拿捏不准力道,微微有些颤抖,而后将他整个抱紧在了怀里。
 封越的头抵着他的腹部,叶谦伏低了身体,将青年紧紧抱着,力道没有轻重,紧的指节泛了白。
 许久之后,他摩挲着他短短的发茬,轻声道:“越越,你有白头发了。”
 “以后再也不要……不要做这种事了,”封越抬起头,“用你的命换我的,你是要折磨我一辈子,即便活着,我也不——”
 “你还有家人。”
 “叶谦,我也是你的家人。”
 “……”
 宁静的对视中,封越慢慢伸出手,却始终不敢触碰他右眼的纱布,“眼睛怎么了?”
 “一点点伤,很快就会好的。”
 叶谦握住他那只犹疑在半空的手,封越倏忽说道:“以后……让我养你吧,叶谦。”
 “……”似乎是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怔了一下。
 “我想养你,一辈子对你好。”
 心跳不知为什么又一次快起来,抚上他的面孔,叶谦一点一点地凑近他,仿佛是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彼此呼吸缠绕了片刻,他说:“傻子,你这样,我会很想欺负你。”
 话说完,便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Chapter 34
 在洛杉矶居住将近一个月,身体各方面恢复得良好,叶谦准备回国了。
 叶沫文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在此地疗养至完全康复,但似乎摸得透叶谦的心理,这里虽安逸,却没有归属感,长久的居住不是他所想要的。
 
 三月气温回升了,玻璃窗外望出去,是片飞花流红的好世界。
 忽的想起在非洲时的阿卜,道别的时候他说想要来中国找他们,一个月后正是他要来的时候——如果他没有出事的话。
 
 叶谦沉默了一会儿。
 车子在公寓前停下,缓缓呼出一口气。
 垂着眼睫握了握随身那副拐杖,他简短地作了安排:“陈师傅,你回去吧,要用车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屋子里可能需要大扫除一下,阿姨辛苦你。”
 一名司机师傅和一名贴身保姆是叶沫文帮忙安排的,但并非真的有那么多事需要人一刻不停地贴身帮衬。
 叶谦支着拐杖从车里走出来,封越从后备箱拿出轮椅,几人一同回到了他久违的公寓。
 
 屋子里经过半天的整理,已是窗明几净。太阳逐渐落山,保姆张阿姨打开擦去了灰尘的灯,温暖的光晕照遍了每一个角落。
 晚上三人一起吃了饭,阿姨洗好碗才离开。
 
 封越望着这间几年没来的屋子,玫瑰的新鲜香气撩拨着神经,让他对于未来的创意一个个接踵而至。
 他的手里攒下过一笔钱,正适买下半套房子,然而如今改变了心思,想要用那笔钱做点别的。
 “我们做生意好不好?”
 叶谦被问得一怔,随后笑了,“你怎么想起做这个?做生意很累的。”
 “你颇有心得啊?”
 “有些人天生适合,有些人就是不行,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有过相似的经历。”叶谦笑了笑,追忆起往事:“大学的时候业余跟人学着做过操盘,虽然赚了不少钱,不过总担心思,晚上都睡不着觉,后来赚满一间房子一辆车就收手了,我啊……大概注定了只能做医生吧。”
 封越听到这里,已经很佩服他了,气势瞬间微弱,“其实我也没有想要做多大……是这样,本来想攒钱买房子的,但是还不够,正巧看到网上的好友——他是个写小说的,在乡下自己买地造房子,虽然交通不算方便,但环境很好,而且二十万不到那房子就造的跟市里别墅一样。我想试试看在乡下租地,造一间漂亮的房子,再养些牲畜种些果蔬,弄个小型农场。”
 封越一边说,一边设想,觉得可操作性很强,“我妈有朋友自己在乡下租地,也不是很贵,就算亏了也伤不到老底,而且种的蔬菜自给自足是绰绰有余,房子造了,爸妈退休可以去养老,我和你还能去度假呢,哈哈!”
 “还没开始做,你就想着亏了。”
 叶谦擦净削完苹果后的水果刀,“如果真想这么做,就开始好好计划吧,春天种子好发芽,你现在就撒种子的话,夏天不到我就能吃上你种的菜了。”
 “……”
 叶谦吃完一片苹果,又剥了一只蜜桔,“东西山盛产橘子,我喜欢,到时候多种点橘子树。”
 
 晚上洗漱过后两人上了床。
 除了床单是新的,其他陈设都没有变,开了一盏床头灯,两人分别看了一会儿专业书和小漫画,封越脖子酸了,扭一扭,就看到叶谦不知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对他正看的漫画好奇的样子。
 封越吓了一跳,赶紧把pad套子合上了,那上画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又不是你爸妈,怕什么。”一边说着,叶谦手一伸就将平板捞了过来。
 “你不会有兴趣,赶紧还我!”
 “别欺负伤员~”叶谦一边躲一边翻看,许久意外道:“樱木花道怎么会和流川枫那个?”
 “……”
 “他们是在做爱吗?”
 “……”
 “他们真的是在那个吗?”
 “你又不是没做过,装什么纯。”封越鄙夷。
 “这是真的假的?人物画的一模一样。”
 “……”
 “告诉我这真的是真的吗?”叶谦又把头凑过去,好学地问道。
 
 封越扶了把额头,仿佛看到了叶谦念书时的好学生模样,“这个不是原著,叫同人……其实很老了,听说很经典就,就搜了随便看看。”
 见叶谦大有想要认真翻阅的架势,封越又要试图和他抢:“你不会有兴趣的,还我。”
 “谁说我没兴趣。”
 “……”
 “喂,我们做爱吧。”叶谦把H的那页看完了,这样说道。
 “……”封越看了他一眼,踌躇地说道:“漫画上那种姿势,你现在做不了啊。”
 
 封越摸了摸他的大腿,爱怜地看了他一会儿,脱掉内裤,小心翼翼地爬到他身上,跪坐到他腰间。
 “就先这么凑合吧?”虽是试探性的语气,但动作却没有犹疑,低头去吻他。
 叶谦捧着他的臀揉捏,微微张唇将吻加深,口腔柔软温暖,两人舌尖勾缠嬉闹。
 很是纯情地亲了片刻,情欲就赤裸地泛了出来。
 叶谦抚弄着他的腰,忽的说道:“你越来越主动了。”
 封越下身慢慢坚硬,半挺立着蹭在他的腰腹,啃着他的耳垂呢喃:“你不喜欢吗。”
 叶谦没有说话,只手上用力,掐紧了他的腰。
 “其实我很早就想这样……我……嗯……”短暂的停顿,他被扶住了颈项微微后仰,叶谦在他锁骨毫无预兆地咬了一口。
 “说下去。”
 “我喜欢……喜欢和你做这种事,从很早,一开始就、就期待着你能……和我做爱……”淫荡的话语催化着两人情欲愈盛,封越分身已完全抬头,顶端泌出淫靡液体,而梦呓般的淫浪情话仍不停歇,“……每天都想要……每天,都想被你狠狠的,狠狠的……啊……”
 乳头被舔弄吸吮的快感让他浑身战栗。
 “别停,说下去。”
 封越喘息着:“想被你狠狠的操……只要是你,怎么样都没关系……”
 “浪货。”叶谦轻声道。
 “一开始就是浪货……不想再装了,叶谦。”封越闭紧了双目,挤了润滑替自己扩张,湿润的双手在后穴流连片刻后,便褪去叶谦的内裤,将那粗长火热的性器掏出抚弄,低喘着睁开眼睛和他对视了,“操我……操死我这个浪货……”
 叶谦分开他的臀,狠狠地挺了一下身。
 封越迎合着往下坐,同时发出一声舒爽满足的叹息。
 缓过片刻之后,便开始在他身上跌宕起伏,穴里含着粗长性器,腰胯不停起伏摆动,赤裸双臀几次大起大落也被磨得发红发烫。
 灯光旖旎,叶谦单是看着这景象,也觉淫靡到异样,胯下性器越发硬挺,只想把他推倒,将那一双长腿分到极致,合身压着大操大干,让他再情难自已地搂住自己脖子,好好讲一讲方才那番淫浪话语。
 封越挺身,将胸前两颗殷红凸起送至他面前,“舔我。”
 叶谦含住他一侧乳尖,用力吮吸噬咬,另一侧用手指情色地揉拧玩弄。
 封越与他深深嵌合着,一手搭着他的肩,一手抚慰自己前端,几重快感让他欲仙欲死,口中呻吟不断。
 铃口淫水和手掌中的润滑将性器濡湿,灯光下泛出淫靡光泽,两人交合处一片黏腻火热,体内随着抽插一点一点地渗出摩擦成沫的湿液,片刻之后那底下床单都湿了一小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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