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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一片作品——宋朝乡下人的进城生活

_8 清歌一片(当代)
顾早拍开了他的手,自己低头用手抹了把脸,没有理他。
杨昊怒道:“是不是你开这酒楼有人欺负了你?是哪个不长眼的,我知道了必定不会轻饶!”
顾早抬头,怔怔看了他半晌,终是幽幽道:“没人欺负了我。只我自己心里不痛快。”
杨昊见她脸上泪痕半干,濡湿了眼睫毛的样子,心中又怜又爱,强忍住了才没有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只低头看着她道:“太后册封了你,我娘也遣人来提亲,你我不日就可成婚了,你有什么不痛快的?”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倒又是勾起了顾早心中的郁闷之气,恨恨道:“我从前跟你讲过,便是嫁,也须得等到一两年后才能考虑的。二爷你手眼通天的,只是你可想过我心里作何想法?人人都羡我如今是高攀上了你家,只我自己竟是觉着被逼着强嫁了一般的。”
杨昊微微皱起了眉,不悦道:“你何时竟是会如此自轻?你在我眼里便是如珠如宝,你管旁人那么多做什么?”
顾早瞧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道:“二爷,旁人我是不理会的。只是你的母亲,她难道也是旁人吗?你使了法子让她现在开口叫我进门了,只是那心里的疙瘩又怎会就此化解?不过是愈发大些罢了。我从前说过个一两年的再谈婚论嫁,一则是想等家里都稳了,二来,实在也是有些为了这个考虑的。如今你这样仓促地便要我嫁了过去,我……实在是心中还未准备妥当,空悬着没底。”
杨昊伸出手,牵了顾早的,柔声道:“我知你心中顾虑我母亲。只是你想,她若是不愿,莫说两年,便是十年也是不会轻易松口的,难道我和你就这样一直拖下去吗?”
顾早觉着自己那手被他紧紧握着,触手一片温暖,心中也是微微有些热了起来。
杨昊眼见着她渐渐有些放松下来,心中暗喜,微微靠近了些又道:“我那晚上确是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只是当时见你避而不见,又说要离了我去,心中急了些才会那样。你若是还生我气,只管对我拳打脚踢,由你闹到手软脚软再也打不动为止……”
顾早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呸了他一口道:“就你脸皮厚。当我三岁孩童吗?”
杨昊见她终是对着自己露出了笑脸,心中一松,那话便是冲口而出道:“二姐,这些日子我一想到你真的就快要成了我的人,从此朝暮相伴,竟是欢喜得夜夜里睡不着觉,总在不住想你,有时半夜都恨不得爬起来过来找你。等你嫁给了我,我定会护你周全,不叫你受一点委屈。你若是愿意,我便带了你去杭州广州,一年也只回来一两趟便可。你若是放心不下你家这新开的酒楼,我便和你一起搬了到我自己那园子去住,定不会拘着你日日在家的。”
顾早虽知男人情浓之时总是难免有些甜言蜜语,只是自己听了,心中竟也是有些触动,不禁轻轻摇了下头。
那杨昊见顾早似是终于接受了这婚事,虽然瞧着还是有些勉强,心中也已是大喜,从自己身上摸出个新打的精致金钗,插进了顾早的鬓发之中,笑吟吟道:“按了习俗,我这趟就是来相媳妇的。如今相中了,也是要插个金钗到你冠鬓的。你如今只安心在家,等我择日来迎娶你就是。”
七十章
顾早见自己老娘闷了几日,从账上支了些钱,最后竟也是弄出了套回定礼,紫罗匹缎、文房四宝,箧帕鞋鞍,再用原来的两只空酒罐,放满清水,投入四条金鱼、罐子外挂了一双筷子两棵葱作“回鱼筷”。虽比不过杨府送来的那些,只是也已是十分齐全了,又听见她在自己面前不住念叨着要再去置备些珠翠须掠的,心中感动,劝住了她,那方氏虽是仍觉不够,只是自觉手头银钱有限,这才无奈罢了,拣了个好日子让那林官媒送了过去。
小定礼送了过后,那方氏便又开始愁烦起嫁妆来了,叫三姐赶着帮做那四时衣裳自是不用说了,日日里愁叹手头没有银钱,置办不出像样的嫁妆,又听那来得十分勤快的胡氏讲,京里一个小小的九品将仕郎将女儿嫁给个七品的知县,仅资装费钱就高达五万贯,随嫁两百亩田尚不算在内,惊得更是连嘴巴也合不上了。
顾早见全家为了自己这婚事弄得是焦头烂额,心中不忍,极力劝着方氏勿要与人攀高。那方氏叹了口道:“二姐,你是个乖巧的。只是我想着你嫁那人家,又不是头婚,若是再没些像样的嫁妆,只怕会愈发被轻看呢。”
顾早笑道:“娘,他家过大礼时还会送些彩礼,我家只需自己量着力稍微置备着,到时将那些一并归置了进去送还回去便是了。轻看不轻看的,我心中自是有数,好歹我也是个太后金册封过的县主,你还怕我真受什么大委屈吗?若你学了京里那些为了张面皮不惜借资操办的女家,到了最后带累了三姐和青武,我反倒是真的心里不安了。”
那方氏被顾早这样说了,才稍稍消停了些。只是没几日,顾早见她却是一反常态地喜笑颜开起来,连走路也似是脚底生了风,整日不住有城中各家的店铺往酒楼里送来各式物件,除了那些房奁器具、匹绿紫罗的,竟还有许多珠宝首饰连带些文房器具玩物,心中惊讶。问那些送货的,都说是这酒楼里的老夫人定下的。
顾早找了方氏追问,那方氏期期艾艾了半日,被逼得紧了,竟是躲闪了出去。顾早瞧着一边的柳枣目光闪动,似是知情的样子,便拉住了细问,那柳枣这才凑到了她耳朵边道:“前些天我瞧见了杨二爷身边的那小厮过来找了老夫人。老夫人就出去了,回来后便是这样乐呵了。”
顾早心中已是隐隐知道了怎么回事,拉住了方氏再问。那方氏见实是瞒不下去了,这才道:“还不是你那姑爷,那日里找着了我出资叫给你照着京中第一流的妆奁置办的。怕你知道了不愿,这才叫我不要跟你说的。”说完又笑眯眯摇头叹道:“这样的男人家,我生平倒是第一回见到。小时有个游方卜卦的给你相面,说你是个有后福的。如今瞧来,可不真的是有后福吗?竟是摊上了这样一个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夫婿。”
顾早心中霎时五味杂陈。晚间躺在床上,眼前突地闪过自己与他第一次相逢之时的景象,那时的自己,又哪里会想得到几番轮转下来,到了如今,竟是要和他成那同枕共衾人了,心中又想着杨昊对自己的这一番苦心,忽而欢喜,忽而酸楚,竟是迟迟无法入睡。
那方氏手头有了钱财,做起事情自然就是顺当了,日日里和沈娘子一干人出去奔跑,不过半月便将那妆奁之物都一一备妥了,马行街的那房子放不下,索性便都搬到了方太楼里,那偌大的一个库房里竟也装不下方氏置办来的这些东西。床具橱柜子孙桶梳妆台桌椅这些内外房用的家伙自是不用说了,光是衣料,就有那织五彩缎袍料五匹、片金五匹、妆缎五匹、金寿字缎二匹,又有开合销金红两匹,开书利市彩两匹,画眉天孙锦两匹,装了满满十来个箱子;四季衣裳除了那些秋夏罗衣,又有缎貂皮袍二件、细羊皮袍一件,顾早自己便是穿个十年估计也是穿不完的;又有摆紫檀格子用的青汉玉笔筒、青玉执壶、汉玉璧磬,青玉瓶、汉玉笔架、水盛,都是紫檀座的;此外小到那些象牙黄杨木梳、篦子等物件的俱是齐全,竟没一件落下的。尤其是那装了珠翠头面的整整十对匣子,打开来更是闪花了人眼,计有金手镯四对,金荷连螃蟹簪一对,金莲花簪一对,金松灵祝寿簪一对,金镶珊瑚项圈一围,此外另有两匣大小真珠宝石,最招眼的就是一座二尺高、白玉琢成的狮子像了。
顾早见到这满满一库的豪华嫁妆,吓得呆愣了半晌,问起那些珠翠首饰宝石,方氏说是杨昊遣人送来的。心中不安,想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到了前次去过的那园子里,找了那看园的老仆,吩咐了几句,这才转了回去。
原来杨昊前次到那方太楼里和顾早依依惜别前,提了句说是叫她万一有事要寻他,便去那宜秋门的宅子里知会下那老仆便可,知她前次夜里也没记清楚路,特意还详细说了遍。
不过晌午时分,顾早远远便瞧见杨昊穿过酒楼园子里的甬道走了进来,两人对上了眼。因了大堂里有些客人在,顾早对他微微点了下头,自己便朝后走去,进了自己留出的那屋子。没一会,那门便被杨昊推开,他也是闪身进来了,又顺带上了门。
那杨昊刚一进来,立时就低声调笑道:“娘子是想我想得慌了,才叫了我过来的吗?”话说着,那手已是伸了过去,一把将她捞到了自己怀里搂住,低头便在她脸上亲个不停。顾早闪了下脸,他便又调皮着往她耳朵里吹气,吹得顾早一阵发痒,拿手去揉耳朵,又被他一口含住来回不停叼咬,实在忍不住便吃吃笑了起来。
杨昊见她发笑,那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抵了她在门边正要再纠缠,却听顾早道:“我那些妆奁,我娘说是你出钱贴的。”
杨昊只随口嗯了一声。顾早抓住了他在自己身上不甚老实的手,抬眼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你对我的心意,我领了便是。只是我家没什么底子,这本就是摆着的。如今突然抬进去这样堪比贵家的妆奁,只怕你府上的人会多心,道你暗中兜裹。我这进门本就是勉强了,再为妆奁的事情起了嫌隙的话,那就失了你的美意了。”
杨昊一愣,随即笑道:“你急急地叫了我来,原来不过是为了这事体。我家中人虽不多,只是也少不了眼多嘴杂的。你自己虽是不在意,只是我却不愿你因为妆奁被人背后里说三道四。你如今是太后亲封的县主,自家又新开了个名满京城的酒楼,抬出这样的妆奁,又有谁敢说一句闲话?这些物件钱财,也非公中的,即便我母亲知道是我助了力,也是不会多说什么。她是个最好面子的,既是开了口让我娶了你,又哪里会愿意自家因为新妇少了妆奁被人说道?”
顾早被他说得半晌无语。杨昊见她仍是有些犹豫的样子,一把抱住她腰,托坐到了屋子里的一张圆桌之上,这才笑嘻嘻道:“你若自个心里这关难过,就想着是借你一用帮我做面子的,反正没几日就又都抬了还给我的。”
顾早被他说得忍不住笑了下,杨昊见她那笑脸,突地想起自己昨夜里做梦时与她缠绵的景象,身上一紧,低头轻笑了道:“娘子若是真的感激,那就快快以身相许,左右我俩没几日就要成亲了。”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将桌上原本放着的账册菜谱都给扫到了地上,强按顾早到了桌面上,自己也就势压了上去,亲住了唇,一只手也早悄悄探进了她裙底,沿着小腿一路慢慢摸索了上去。
顾早被他连压带亲,好容易才透出了口气,也有些意乱情迷,突觉得自己裙下他的手已是探进亵裤边角,猛地收紧了两腿,嗔道:“杨昊,你……”
杨昊那手被顾早紧紧夹住,不得前行,低低笑了声,见自己身下她含羞带怒的一张芙蓉面,更是血脉喷张,低头又是狠狠噙住她双唇,这才移到她耳边低声笑道:“娘子稍稍松开些,我方好移得出手……”
顾早被他提醒,又听他那话说的,仿佛倒是自己故意这样夹住他手,又羞又窘,急忙松了力气。不料那人眼里闪过丝笑意,那手不但没有挪出,反倒是趁了空直探进去,一下到了那娇嫩之处。
顾早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用力推开他手,他却是不依,反倒是压她更紧,两人都有些气息加重,正纠缠着,耳边突地听到那胡掌柜在外叩门问话道:“掌柜的在里面吗?”
顾早大惊,猛地弓起了腿,一下从桌上坐了起来,将那已被掀到大腿的裙延拢了下去。那杨昊猝不及防,手这才被带了出来,只是指尖已是沾了些莹润黏滑的细丝。两人眼睛都是盯着他那指尖,一个是笑得不怀好意,一个是羞得满面通红。
那胡掌柜又敲了下门,顾早正要下桌,那杨昊却得趣味,哪里肯放了她去,不由分说又压了下去耳语道:“不要睬他……”
顾早耳听到那胡掌柜又在门口叫了声,怕他有事,见杨昊还是纠缠不停,又羞又恼,偏又怕被门外的听见了,哪里还敢挣扎出声。
那胡掌柜等了会,见里面没有人应,自言自语道:“这可奇了,方才明明瞧见是往这里走的……”那声音渐行渐远,想是以为里面没人,自己走掉了。
顾早终是松了口气,急急忙忙拍开了杨昊的手,从桌上滑了下去,低头整理着自己方才被他扯乱的衣衫。杨昊瞧她样子是断不会再任自己纠缠了,叹了口气,靠在那桌边怏怏地瞅着她。
顾早理好了衣衫,又略略抿了下头发,自觉可以出去见人了,正要开门,冷不丁瞧见他靠在那里望着自己的眼神,又是气又是想笑,心中一软,也不知怎的,便过去了站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杨昊眼睛一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早,见她含羞微微低头,这才相信方才并非是自己听岔了耳,一个激动便又要抱住,却被她按住了手,笑道:“你自己方才都说了,左右没几日就要成亲的,又何必这么急在一时?”
杨昊见她笑意盈盈的样子,又想起方才她附耳说过的那话,口干舌燥,眼睁睁地瞧着她转身开了门出去了,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从此京中自觉度日如年盼洞房夜的,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了。
第七十一章
那杨昊去后没几日便是重阳了,城里的各个酒楼都用菊花扎缚成门洞,客人从下进进出出,方太楼自也是不例外的,进了那大门口的菊花门廊,园子里更是处处绽放,万龄菊、桃花菊、木香菊、金铃菊、喜容菊,一片绚烂。
重阳后的初十日,按了那林官媒预先递来的消息,太尉府便是在今日要送聘礼来的。方氏紧张,早几日便叫那胡掌柜在园子门口出了告示,言明今日因了喜事暂停一日的营业。只是仍有不少乘兴而来想要赏菊饮酒的,到了门前瞧了告示败兴而去,也有些知道今日这喜事的男女双方是太尉府的二公子与前些日子刚被当朝太后亲封为安福县主的酒楼女掌柜,留下要瞧热闹,都聚在了门口,人越聚越多,那胡掌柜眼见着脸通道都给堵了,又不好赶人走,急得额头都出了汗,赶忙去找顾早。
顾早正坐在后面的屋子里,身边是三姐柳枣和秀娘几个围着正在梳妆打扮,听见胡掌柜这样说道,略想了下,便叫搬出些桌椅安放在园子里,桌上煮些茶水放些糕点糖饴,叫那些客人都进来坐着等。
那胡掌柜得了吩咐,笑道:“我本也是这样想的,今日是喜事,要叫旁人也连着乐呵下的。”说完便急忙出去安排了。
方氏今日头发梳得油光,身上也换了件新做的衣裳,瞧着还是颇为得体的。一早就与青武还有自己过来的胡氏到了门口等着了。那胡氏今日倒打扮得更像是主家,衣衫绚烂得叫人睁不开眼,头上更是插满珠钗,若非身子还算肥实,瞧着真让人担心那脖子要被坠歪掉。
到了吉时,果然便瞧见了几辆光鲜的马车一路朝着这方向过来,后面迤逦跟了一长串挑担抬箧的。方太楼门口的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翘首望了过去。那胡氏更是挤到了最前面。
方氏瞧了心头不喜,上前一个肘子将那胡氏擦到了自己身后,这才笑眯眯站在那里等着。
那马车停在了方太楼大门前的道上,车上先是下来了林官媒,再是四个妇人,俱都是插金戴银衣着光鲜。方氏只认得一个姜氏,急急忙忙上去迎接。
那姜氏站住了,先是看了一眼酒楼,这才对着早已经迎了上来的方氏笑吟吟道:“我早说了,你家那二姐是个能干的呢。开了这样的酒楼不说,如今竟是也要和我做妯娌了。往后只怕还要你家二姐多照应些我这个嫂子了。”
那方氏还没说话,后面的胡氏便已是挤了上来,抢着道:“我家二姐再伶俐,那也比不过大夫人你啊。”
姜氏和她身后的那几个本家瞧了眼胡氏,交换个眼神,这才捂住了嘴笑道:“这位是……”
“我是二姐她伯娘,家里开了五六个布庄,那上门的客和平日往来的都是像大夫人你这样气派的,在我那街一问我家,没人不知道的。”胡氏急忙笑道。她家的布庄其实不过只两间,只是那话一出口,眨眼就变成了五六个,翻了一番都不止。
姜氏看了她一眼,点头笑了几下,这才领着人往里面走去,胡氏一路跟在边上点头哈腰的,倒把个正经的主家方氏给晾在了一边。方氏心中暗自恼怒,等进了大堂,早有那胡掌柜和沈娘子的领了酒楼里的一干人收拾干净了平日列出的桌椅,又都备齐了一应物件,分位置坐了下来没聊几句,那姜氏叫林官媒递过了聘书和礼书,便说教方氏点收大礼。
礼书上密密麻麻列了一长溜的聘礼名目,那方氏哪里认得,不过也只略略看下作个样罢了。那些抬了聘礼的依次进入,放在了地上,到了最后,偌大的大堂里竟是摆得连落脚的地都没了。除了那常备的三牲海味、鱼酒京果,茶饼果子,龙凤贴盒,礼金担子里竟叠了金砖十块,银锭一匣,彩缎六表里,匹帛四十匹。此外那些金器首饰、珠翠团冠、四时冠花竟也另装了一个担子。方氏在外面那些瞧热闹的客人的一片啧啧称叹声中,瞥了一眼坐在一边面有羡色的胡氏,这才觉得扬眉吐气起来。
姜氏咳了声道:“这聘礼送也送到了,点也点过了,烦请亲家娘叫你家二姐出来下,须得按了例请我家的全福三姑给她道些福,我今日这老夫人派下的活计才算全了。”
方氏闻言,朝边上那柳枣使了个眼色,柳枣立时便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顾早见柳枣来叫了,知道外面那些礼节都是过了,如今就只等自己出去了。从个春凳上站了起来,朝正望着自己笑的三姐和秀娘点了下头,朝着大堂去了。
顾早到了大堂,溜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男家四位女眷,走到前去一一道了福,微笑着站在那里,姜氏这才到了顾早跟前,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她手笑道:“二姐,想从前你到我府上的时候,还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咱俩会有成妯娌的一天。我这做嫂子的嘴拙人也笨,往后还要你多担当些呢。”
顾早急忙又朝她行了个礼,这才笑道:“我往后能叫你一声嫂子,那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哪里敢让夫人如此说话,担待不起的倒是我呢。”
姜氏上下打量了顾早一眼,摇头啧啧道:“这样标致的一个人,连我瞧了都心动,莫说是我家那个小叔了,无怪乎这么急着娶了回来不可,往后只怕要被拿捏得死死呢,你这福气倒真是叫人羡慕啊。”
那方氏听不出姜氏话里的话,还道她是真的称赞自家女儿,笑嘻嘻道:“大夫人这话说得确是没错,我家二姐那自小就是村里最出挑的,见过的没说不好。”
姜氏听了,抿了嘴略略笑下。
顾早站着岿然不动,只笑道:“夫人这话说的,真是叫我惭愧不已。前几日我娘去庙里给我请了个卦,说不过都是些前世的债,今世来了而已。我自忖也没那本事拿捏谁,不过只想着带个诚心过去,日后将婆母长辈的都伺候好了,那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
姜氏一怔,立在那里倒是说不出话来。她身后那全福三姑见状,急忙出来圆场道:“来来来,教我这三姑来给新娇娘道几个福。”一边说着,一边已是从身边一个丫头手上的端来的首饰盒里拿出个金手镯,套到了顾早手上,又拣了个金镶玉步摇钗插到了顾早头上,这才笑眯眯道:“有吉有庆,夫妇双全。无灾无难,永保百年。如鱼似水,胜蜜糖甜,子子孙孙,永乐无极。”
那三姑念完了祝词,后面两个太尉府的亲眷也一道上来拉住顾早说了些好话,姜氏也是笑吟吟地道了些,这才算是结束了仪式,自然再没顾早什么事了,她朝众人又行了礼,这才退了下去。
姜氏几个和林官媒,并那些送聘礼过来的仆从都各自被安排用了饭,这才一路给送了出去,那大婚之日也是敲定了下来,便是下个月初。
那人都走了许久,胡氏仍是围在那些聘礼面前看着久不离去。方氏方才听足了别人的称羡之声,起先被胡氏挤到后面的那气也早顺了,只笑眯眯坐在一旁,也不赶她走。
胡氏看够了那些东西,见顾早出来了,上前拉住了,低声道:“二姐,你是好命了,只我家秀娘可怜,被那胡清祸害了,如今竟是寻不到好的人家了。你往后进了那太尉府,平日里往来的自然都是些上等人家,若是知道些青年才俊,务要给我家秀娘留个意啊。”
顾早虽是不喜胡氏,只是见她虽则糊涂,那心总归是向着秀娘,便也正色道:“伯娘,秀娘是我妹妹,你便是不说,我也自当会替她留意的。门第才俊什么的有的话自是好的,只我总觉着人品才是第一位的。你往后替秀娘做亲,万万不可再像前次那样了。”
胡氏被说得哑口无言,心中虽是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想着往后少不了要靠着些面前这太尉府的二夫人,面上便是露出了笑,点头不已。顾早知她未必听得进去,只微微一笑便也过去了。
那婚期一日日近了,顾早自觉也是有些紧张起来,到了前几日,有时竟是生了落跑的心思,虽则不过一闪即过的念头,只是她那不安竟也被三姐和柳枣瞧了出来,时常拿来取笑。这日正又在说着,那相熟的黄门宦官竟又来了,只不过这次,是送来了太后亲赐的添妆,竟是宫纱十匹,玉杯八件,雕紫檀长方匣六对、红填漆菊花式捧盒二对,另一座紫檀画琉璃五扇屏风。
方氏大喜过望,千恩万谢送走了那宦官,自己朝着皇宫方向又拜了几拜,这才将这些物件都叫人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大堂中间,外面用个围栏围起来,原来是放着让来往客人瞻仰观赏用的。
到了迎亲的前三天,太尉府又送来了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花粉盘,方氏也按了沈娘子的提点,回送罗花幞头、绿袍、靴笏,接着便张罗起铺房了。
终是到了迎亲的日子。那方太楼自也是歇了一日的生意,里面却是张灯结彩异常喜庆,从前那些染院桥的旧日街坊们都过来送嫁了。顾早被人捉住在房中妆扮了起来,点朱唇,将眉画,耳边一对金环坠,黑鸦鸦青丝上戴了花冠,珠翠满头,霞帔边挂了宝石紧步,到了最后,自己在那铜镜中照出来的样子,竟也似是认不得了。都妆扮好了,又被叫着去那临时设起的家堂前拜了祖宗,敬了香,叫保佑过门平安,便被关在屋里坐等着迎亲队伍的到来了,身边陪了两个请来的喜娘,都是模样周正,能说会道的,又三姐几个在不停说笑。一直等到过了晌午的时候,耳朵边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了吱吱呜呜的乐声。
“来了来了!”柳枣立时便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哧溜一下便钻出了屋子,没一会又颠颠地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姐姐,来了,杨二爷他骑了马来迎亲了,就在门前呢!”
顾早那心突地乱了一个拍子,也不知是否头上那些饰物过重,一时竟是有些站不起来了,还是身边的喜娘和三姐扶住了起来,这才稳住了心神。没一会,方氏和另些送嫁的便涌了过来,原来终是要出门上轿了。
顾早被簇拥着出了屋子,过了大堂,踩着地上铺着的红色毡子,一路到了那大门前,远远便瞧见杨昊正坐在他那大马上,也是穿了簇新的喜服,那新郎幞头上还插了花。两人目光远远接上了,那杨昊是双目放光,咧嘴笑个不停,顾早却是有些含羞地微微低了头,只心中却是定了不少。
“申时一刻,吉时到……”那门口的“克择官”报了时辰,茶酒司仪互念了诗词,便不停催促着新人出门登轿了。顾早俯身上了轿,那从人却是不肯起步,边上的沈娘子散了预先备好的求利钱,这才起了担。那箱奁器具便都由人抬了依次跟在后面出行。太后添妆的物件在前,余者在后,俱都是系上了红绸花球,连那雇来担抬的也都是新衣新帽,瞧着喜喜庆庆,整整齐齐。这一溜长长的队伍,真不啻是那戏文里演过的十里红妆。
却说这蜿蜒的迎亲队伍从东水门出发,过了云骑桥,进了南门,一路经过那最热闹的州桥、新门,最后才到了郑门的太尉府大门前。一路上几乎是吸引了半个城的眼球,那嫁女的看见了,自叹不如,那娶妇的瞧见了,称羡不已。
轿子终是停了下来,顾早下了轿,那喜娘便过来搀扶了,见太尉府的大门口也是披红挂彩,站满了人。正中间一个阴阳先生拿着盛五谷豆钱彩果的花斗,向门首撒去,引来大堆的孩童在那争着捡拾。撒了豆谷,压了青羊、乌鸡、青牛这三煞,顾早这才踏着地上的毡席,在那喜娘的左右搀扶下,跨了马鞍,草垫和秤,这才被引进了内院南屋里的新房,在那喜娘口中念着“坐富贵”的声中安坐在了床上。
顾早坐在那里,也不知等了多久,突听见外面起了响动,那喜娘赶忙笑道:“新郎来请新娘牵巾了。”
顾早那心又紧了起来。微微抬眼瞧去,果然见杨昊正被一大帮子的人簇拥了进来,头戴花胜,春风满面的样子。到了自己跟前站住了,从边上人的盘子里拿了块彩缎,顾早手上也早被喜娘塞了一块,两人在那喜娘的祝词中一道绾了个同心结,紧紧系住,相视一笑。
杨焕拿了这巾,挂在块笏板上,顾早听那喜娘的,把巾搭在手上,杨焕这才倒退着,顾早跟了他一道出了门去,这才在众人的陪同下一道去了家庙中参拜了先祖。完了后又被牵引回了新房,那杨昊也跟了过来,原来是要对拜了。
顾早和杨焕在那司仪的唱礼中各分先后对拜了,又被搀到了床上去,两人相对而坐,一干闹房的妇人孩童便用金钱彩果往床上抛撒,有几颗豆子竟是滚进了她衣领里,又不敢去拿,只得坐在那里不动。撒帐完毕,那喜娘又各自剪了他两人的一绺头发,用缎带扎到了一起,原来这便是合髻了。再拿了两个酒杯,用彩带连在了一起,注了酒,叫杨昊和顾早各自喝了下去。饮罢,那喜娘将酒杯扔到了床底,一个仰着一个扣着,众人瞧见了,齐声道喜,说是大吉。
如此闹哄哄地都过了一遍,顾早才在那司仪的礼成声中,被喜娘搀回了床上,又给放下了床帐,这才算是暂时得了停歇。
顾早独自坐在帐子里,见杨昊被随亲的人给拖拉出去时,那头还不住自己这边看,忍不住微微笑了下,知他是要出去同各位亲友饮宴见礼答谢了。
众人都出了新房,那喜娘也帮着掩上了门,自己也去了。偌大的新房里只剩了顾早一人。枯坐了一会,终是觉得肚子有些饿了,瞧着帐圆桌上有些糕饼放着,便撩开了帐子出去,拣了些吃了下去,又觉口渴,桌上却是没茶水,只一壶酒摆在那里,只得喝了几口下去,这才回了帐子里又坐着。
顾早等了许久,眼见那龙凤烛滴泪不停,杨昊却是不见回来。自己之前喝下的那酒又有些发力起来,昏昏欲睡,想着靠在身后那被面上歇下,便和衣压了过去,不想没一会,竟是睡了过去。
却说那杨昊想着独自正在新房中等着自己的顾早,心中恨不得立时便飞了过去,偏偏那喜宴上宾客亲友众多,满朝文武连些皇亲国戚都来了,又轮番上来劝酒,虽是挡了些去,也仍是灌下了不少,亏得酒量好才没倒下。好容易熬到了酒宴散场,也已经是快三更了,怕顾早等得狠了,急匆匆地朝着自己屋子去了。
第七十二章
杨昊到了新房门前,叫退了那几个仍守在门外的丫鬟家人,这才强压住乱跳的心,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却见里面静悄悄一片,并未见到顾早迎了过来,还以为她怕羞仍躲在那帐子里,轻笑了下,朝那红绡帐走去,一把掀开了,却是怔了下,见她正弓了身子侧卧在床铺中间那叠得整整齐齐的被面堆上,闭了眼睛在睡觉。
杨昊方才在外面应酬的时候,满心里想的都是她,只恨不得立时便溜了过来抱住自己的心爱人。此时见她就这样躺在自己面前,一颗心反倒是定了下来,怜她今日应是累了一天,想是困顿不堪,怕吵醒了,反倒是轻手轻脚地过去,将她脚上的一双红绣鞋连袜子脱了去,这才自己轻轻上了床,与顾早相对着侧躺下,借了那喜烛的光,仔细瞧着她的睡颜,越看越是爱怜,忍不住一只手便轻轻抚上了她的红唇,指尖立时感觉一片柔软温暖。
顾早正迷迷糊糊困顿着,突觉着渀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唇上游移,扰了睡意,微微张开了眼,却是见到杨昊正侧了躺卧在自己身前,一手撑着头,一手正在自己唇上抚触,脸上带了笑意凝视着自己,这才知道自己方才竟是没等到新婚的丈夫回来便是睡了过去,有些尴尬,从那被堆上一下坐了起来。
杨昊也随了她起身,看着她柔声道:“今日累到你了吧?”
顾早摇了摇头,嫣然一笑。
杨昊望着她的笑颜,心中只觉爱极,此刻便是叫他舍了自己性命来换她,也是愿意的。
顾早见他只凝望着自己不语,还道他又想到那上头去了,心中微微有些羞窘,掩饰着要下床去,嘴里说道:“头上这花冠怪沉的,我去拆了去。”
她脚还未落地,手已是被杨昊拉住了,看着她笑道:“我来给你拆吧。”
顾早一怔,只是见他含笑的一双眼睛,便也不再坚持,只静静坐在床上。
杨昊伸出手去,除去了那簪于髻前的花胜,拔去了两边的四蝶金步摇,再取了在后的双凤缠枝钗,又除去那密密压了一圈的翠钿花,都一一丢到了床前的乌木踏脚上。顾早只听到叮叮当当的落地声音不断传来,在他丢下最后一根钿花之时,便觉自己满头青丝扑垂了下来,散落到了胸前。
杨昊用手轻抚着顾早的长发,隐隐闻到了股芬芳的花香之味,忍不住搂了一把过来,凑到了自己鼻端之下细闻。顾早微微带羞地扯回了长发,俱都拢到了身后。
杨昊微微一笑,那手已是跟了过来,低声道:“方才我俩被剪下的头发都缠到了一起,再不可分,从今往后,你我两人也是要像那发丝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可分了……”
他口里说着,双手已是伸向了顾早的衣襟,慢慢地除下了那最外的霞帔和喜服,也都是丢在了地上。
顾早身上只剩了件红色交领夹衣,下是条缀了细密珍珠的罗沙销金千褶裙,胸口处已是隐隐可见一片风光。突想起方氏今日舀了过来硬要自己穿上的那东西,一时倒是羞窘起来,见他那手又伸向了自己腰间,是要除去罗裙,想到等下若是这样露在他眼前,只怕自己真要钻到这被堆底下去了,下意识地一下便按住了他手。见他含笑望着自己,一咬牙,从床上跪了起来,那手已是攀上了杨昊的颈间,要剥去他的衣物。
杨昊瞧着衣衫不整的顾早为自己宽衣,见她酥胸微露,若隐若现,感觉那一双手如灵蛇般在自己身上游走,下面早已是挺了起来,见她只剥去了自己的外衣,到那裤腰之时似是犹豫了下,便要缩回手的样子,那里愿意,一下抓住了她手,不由分说按了上去。
顾早触手到那坚硬之处,心跳骤然加快。杨昊见她只盯着那被她手覆盖的地方,愈发起了逗弄的心思,猛想起她那日里在自己耳边应过的话,口干舌燥,强忍了立时扑过去的心思,柔声哄道:“娘子,你那日说过的话,现在还作数的吧……”
顾早一下脸热了起来,只是见他瞧着自己的眼里满是渴盼之色,轻轻解开了,指端梳理过他下腹那浓密卷曲的毛发,终是捧住了那早已朝天而立的炙热,低头含了上去。
杨昊被顾早如此宠爱,自觉便是立刻要炸开了般,低头见她满头秀发都散落在自己腿腹间,一片柔软妖媚,忍不住用手拢住了。
顾早觉他抓了自己头发,这才抬起头来对他笑了下,唇边却是犹沾了一丝晶亮的唾丝。杨昊低头又见自己那上面却是残脂染茎,想是方才她唇边那胭脂所留,抽了口气,猛地将顾早抱了起来放到枕上,几下便除去了她衣衫,立时便现出了那羊脂白玉般的娇躯,杨柳细腰,脉脉春浓,只胸口两点樱桃红,竟是他生平所见最美的景象了。又见她含羞带媚地用手护住了一片春光,微微笑了下,一手已是扯下了她那仍系在腰间的珍珠千褶裙。
顾早猝不及防,低声惊叫了声,急忙并拢了腿,只是那裙底的风光已是尽数入他眼中。只听杨昊低声暧昧笑了几声,有些恼羞,扯了条被子便将自己连头蒙了起来。原来她那裙底里穿的是条红色的无档亵裤,却是方氏舀了过来硬要她穿上的,说是那些新嫁娘的规矩,一来是教新娘不用完□裎以免害羞,二来是觉那男人更喜这样半遮半掩的情调。她却似是忘了自家女儿并非是头嫁娘。
杨昊方才不过一个晃眼,依稀已是瞧见那里露出的白馥馥鼓莲莲一片,又墨草丛生,哪里还忍得住,一下掀开那被子,自己便是压了上去,摸索着探到她那里,感觉已是滑腻腻一片沾花上雨的,分开了她腿便猛地进入,却突地吃了一惊,停滞了下。
顾早正有些情动,在他进入那一霎那,却是觉着一阵渀似初夜般的火辣辣的疼痛,闷哼了一声,那身子便反射般地要缩了回来。偏那杨昊只是觉那花处温紧香滑口赛莲,竟是无法再停了,一手揽住她不堪盈握的腰肢,一手托住她圆肥突翘的臀,一下破了阻障,直冲到底。
顾早强压下了心中的惊骇,闭了眼睛,有些僵硬地承受着那来自她身上这男人的爱。他也似很快便从那惊异中恢复了过来,低头一边含住了她的唇,一边继续抽拽,只是比起起初时轻柔了许多。
那杨昊忍了这么久方得偿所愿,方才在顾早口中之时便是忍住了才没泄,如今哪里还熬得住,没多久便尽数释放了出来,一下竟是觉着这人间美妙**,莫过于此了。
顾早觉着他终是静止了下来,这才微微张开了眼睛,却是直对上了他的,见他眼神里似是有惊诧,有欢喜,又有丝难以置信,自己心中更是没底了起来,微微侧过头,想要避开他眼睛。却是被他轻轻亲了下鼻头,又移到耳边柔声问道:“方才是怎么回事?你不是……”
顾早心中念头乱转,只半天也想不出个由头来,正期期艾艾着,杨昊却以为她是害羞不愿言说这其中内由,便也不再追问,只一边亲吻着,一边哑声道:“二姐……”
顾早觉他身下又是□起来,又见他望着自己的眸光变深,忙拢了腿摇头,自己朝里翻身过去。杨昊知她怕痛,只得自己忍了猛浪,一边臂膀叫她枕了,另一手穿过她腰肢紧紧抱住了,手掌覆在了胸口,亲了一口她黑鸦鸦堆在自己面前的长发,这才说道:“明日五更便要起身拜堂,如今已近四更,先放了你过去……”
顾早听他嘴里这样说着,那手却是动个不停,先胸口处一阵揉捏细捻,又移到身下将她方才还在身的那亵裤给褪了去,臀后只觉他顶了过来在那腿间不住挨挨擦擦,却是软中带硬,硬中有软的感觉,哪里还睡得着,自己倒是被扰得有些心慌气短,忍不住回头微微蹙眉看他一眼道:“你方才不是说放过我去,这样叫我又怎睡得过去”
杨昊被她嗔怪,反倒是一下将她翻身过来,眼睛溜过她莹润弹绵的胸口,笑嘻嘻道:“娘子说的是,你睡不着,我亦是睡不着,索性再来一次?这次定不会教你再痛……”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压了上去。
顾早无奈,心知这人方才尝了甜头,不教他尽兴,这夜只怕都没法睡了,只这次确是没方才那般不适,渐渐反倒是被他弄得有些畅快,忍不住亦是情动起来,紧紧抱住了杨昊的肩背。那杨昊眼见着身下她或蹙或颦的模样,听她娇喘低吟,入他眼中落他耳中,皆是万种风韵,千般情趣,又觉着自己那里似是浸在里面吐出的热液中,甘美不可言,哪里还止得住,一直折腾到了四更多天,直到顾早讨饶了无数次,这才终是勉强放过了她。顾早倦极,被他搂住,很快便是睡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顾早倦极睡了过去,正酣之时,耳边似是听到有人轻呼自己名字的声音。她睡眠向来不深,一下便醒了过来,这才见是杨昊正弯腰站在床边。
杨昊见顾早虽是睁开了眼,只面上仍带了疲色,知是自己夜里纠缠得狠了,又没睡几刻钟,坐在床棱边抚了下她的脸,歉然笑道:“见你睡得香,本是不忍叫醒的,只是快五更了……”
顾早被他提醒,一下从锦被下坐了起来。被端从身上滑落下来,这才惊觉自己仍是未着寸缕。望向他去,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穿戴整齐,那眼睛此刻正停在自己身上不住乱转,瞧着精神十足,哪里有半分昨夜苦战的迹象?
顾早面上微微一热,急忙拉起了被子要遮住自己,却见他微微笑了下,伸手一下将她连人带被从床上抱了起来。
顾早不知他的用意,还以为是又想胡闹,正要叫放下让穿了衣裳,他已是抱着自己入了那屏风墙后,这才瞧见里面已经放了个注满热水的大木桶,正热气氤氲着。
杨昊将顾早放入了热水中,一股暖意立时包裹了过来,全身的毛孔都似张了开来。顾早满足地叹了口气,用手捧了把热水泼到自己脸上,这才见他又不出去,只叉了手在胸前,立在那里正歪着头看着自己。昨夜虽是该做的都做过了,只现在这样被他瞧着,仍有些窘迫,将自己微微下沉些都缩在了水里,只露出个脖子,这才呶了嘴示意他出去。
杨昊却是不大听话,不但没走,反顺手从边上的一个朱漆泥金雕花屏风架上扯了块用香熏过的湿巾,到了那木桶前挽起袖子,作势便要给她擦洗起来。顾早闪避了几下,哪里躲得过他那禄山之爪,又被闹了一阵,等那澡洗完,地上已是水渍一片,连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汪湿了。
顾早被他**抱回了床上,拿了干的大巾擦干了头发和身子,穿妥了早放置在一边的全套礼服,又帮着他也换了身干的,两人相对笑了下,这才自己坐到了梳妆镜前。那杨昊这才开了门,叫早等在外面伺候的进来。
顾早抬眼望去,见进来的两个丫鬟里,那个大些的瞧着面目普通,另一个竟是从前见过的珍心,心中有些高兴,叫了声她名字。
珍心见顾早还记得自己,心中高兴,原本还有些的一些拘谨立时便消了,和另一个名唤容彩的到了她跟前见了礼叫了“二夫人”,便上前给她梳妆起来。
珍心比起去岁瞧时虽大了些,那性子还是和从前差不多的。只不过碍于杨昊也在边上,才不敢多说什么。那手却是十分巧,和容彩一道,没一会便帮着梳出了个高高的鸾髻,正中簪了支衔珠滴的凤钗,边上搂了花钿,再要插上珠翠,却是被顾早拦住了,这才作罢,又薄薄施了一层粉黛,点上红唇,俱都是上好的内造香粉颜料。都收拾妥当了,抬眼瞧了杨昊一眼,见他正瞧着自己目不转睛地,便朝他微微一笑。
杨昊上前引了她,两人正要出去了,突听到身后传出个吃惊声,齐齐回头望去,见容彩正呆呆立在那榻前,想是整理床铺时见到了那点落红。杨昊倒没什么,只瞧了一眼,便低头望着顾早笑个不停,顾早却是有些窘迫,暗怪自己粗心,竟是忘了处理昨夜沾落在榻衾之上的痕迹。正犹豫着,自己已是被杨昊拖了手,没奈何只得跟着出去了,此时天方蒙亮,立马便是五更了。
顾早被杨昊牵了手,一直往外院的大堂走去。远远便瞧见里面烛火通明的,见他还没松自己的手,自己便暗暗抽了出来。杨昊转头看了眼她,朝他微微点了下头,这才一道进去了。
正堂里杨太尉姜氏和众多亲戚已经按了位列就坐,只老夫人还未到。正中摆了个八仙桌,上面一架铜镜台,又设了果蔬香烛。知要等府中老夫人来了,朝此行拜堂礼,意味着告祭了天地和祖宗,再拜过尊长,这才算是真正入了杨家的门。
顾早跟了杨昊,先是去向杨太尉和姜氏见礼。那杨太尉四旬年纪,面上几绺髭须,身材微微发福,瞧着倒不像是个难处的样子,姜氏今日也是一身正服,见顾早朝自己行礼,赶忙笑吟吟上前搀扶住了,又和杨昊打趣了两句,再引了一一见过那些太尉府的亲眷们。虽是个个眼里都存了丝异色,只是面上倒都是喜庆一片,几个姑妈姨子的都来道贺,场面倒也是没有冷下来。
姜氏眼睛朝着外面有些泛了鱼肚白的天际瞧了下,自言自语道:“这时辰都快过了,娘怎的还没来?这若是误了吉时,那可是不利了……”说着便朝站在外面的碧儿叫道:“快去问问蕙心,请老夫人过来……”
碧儿刚应了一声,众人便听到外面响起个声音道:“你道我是老糊涂了,连个时辰都会误吗?”
顾早应声望去,见门外老夫人正被蕙心绣心几个搀扶了进来,眼睛也没看向自己和杨昊,只直接朝着那放在大堂中间的椅子上走了过去坐下,这才看似有些不悦地看着姜氏。
姜氏上去笑呵呵道:“都怪我,人还未老,这嘴巴就自己管不住了。不是瞧着时辰快过了,怕二弟的新媳妇着急,这才帮着急了下吗。”
老夫人哼了一声,这才转眼往向了顾早,淡淡道:“老二家的,我既是来了,你跟昊儿这就趁早去拜了堂,免得怪是我老糊涂了,误了你的好时辰。”
顾早见杨昊眉头皱起欲要发话的样子,忙上前一步朝着老夫人行了个礼,口中称了谢,转过了身来朝他微微丢了个眼色,杨昊一顿,见她已是朝那中堂八仙桌前走去,也只得跟了过去。
两人并排在那桌前地上早已放置好的团垫上跪了下去,随了那礼仪官的唱词拜过了堂,又相互对拜了,这才一道先到了老夫人跟前,朝她拜谢了下去。
老夫人看着顾早,只不说话。顾早也不避她目光,只是与杨昊并排跪了,抬头含笑望着她。
大堂里一下子没了声息,只听到那还在燃的喜烛蜡芯爆花时的微微声响。正沉寂着,杨昊突又朝老夫人磕了个头,笑道:“母亲在上,儿子和新媳妇给您见礼,求个赏贺。”
那老夫人瞧了他一眼,面上似是更来气的样子,只终究是嗯了一声,伸出手去。边上早等着的蕙心忙递过了那早备好的一对龙凤镯。老夫人拿了过来,朝着顾早递了过去,淡淡道:“既是进了我家的门,从今往后自是要恪守尽礼。”
顾早双手接了过来,磕头称谢了。这才起了身,和杨昊又去再拜杨太尉夫妇和那一干亲戚,众人俱也是送了赏贺。一直到了天都大光,这拜堂之礼才算是结束。
老夫人这才站了起来道:“你两个今日这边妥当了,便进宫去朝太后拜谢下。”说完便径自出了大堂,余下众人也是各自被姜氏安排去了吃酒答谢,这礼仪才算是全部完成了。
顾早跟了杨昊最后出了那堂屋,见一路他面色都不大好,想是还在有些气恼方才自己的母亲。便找了话笑道:“你家那些个亲戚瞧着都还是和善。”
杨昊冷哼了声道:“还不是想着往后仍要靠我提携他们家里的那些暗路财,知你是我心头的人,又怎会明着得罪了你?”
顾早笑了下。那杨昊瞧见四下里无人,便站住了脚,握了顾早的手叹道:“我从前还说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如今刚过来没一日,就叫你这样被我娘甩脸子,心中实是惭愧。好在我之前也跟她说过的,你暂且再忍耐几日,等过了头月,我俩便立时搬了出去自己单过。”
顾早摇头,笑道:“二爷,我又哪里受了什么委屈?她被你这样忤逆,今日最后不是也还是认了我这个媳妇?你跟她说要搬出去单过,能否成行倒在其次,难道是真想这一世都叫她不喜我这个媳妇吗?”
杨昊一怔,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顾早微微一笑道:“我从头至尾可没说过要跟你搬出去住的,都是你自己在那里自说自话。我是不会搬出的,要搬你自己去搬。”
杨昊原来之前跟他娘提这事时,其实是被狠狠骂了一顿的,连他大哥杨太尉知道了,也是责怪了几句,只他也不肯松口,这才拖到了现在的。此时知她应是体贴自己夹在中间不好做才这样说话来宽慰,心中感动,望着她倒是说不话来。
顾早见他面上现出感激之色,忍不住伸手刮了下他鼻子,笑道:“老人家就和孩童一样,都须慢慢哄的。你不听她话硬是娶了我过门,本就是不孝了,如今又要带了我出去过,不是更教她伤心?还以为是我在背后撺掇的。她今日这样,已经算是很给我脸子了。你倒是蹬鼻子上脸的净往她眼里揉沙子。往后千万莫要再提出去单过的话,不但如此,还要想方设法哄她高兴,这样我的日子才会好过。你这样聪明的人,怎的如今也这样糊涂了起来?”
那杨昊被她教训了一顿,不但不恼,心中反而更是爱了几分,瞧见她说话时的那俏皮样,突想起昨夜与她的**,心神一荡,凑了过去低声调笑道:“二爷我本是个聪明的,只自遇见了你,便是糊涂到了至今,往后只怕会更糊涂的……”
顾早见他又现出了不正经的样子,怕被人瞧见传了出去,躲避着退了一步,只那杨昊却是欺了上来,正拉拉扯扯低声调笑间,冷不丁抬头,瞧见前面那院墙的竹林后竟是立了个人,正咬了指头呆怔怔地望向自己这里。
顾早见是杨焕站在那里,偏杨昊还是扯了自己不放,急忙低声说了下,杨昊这才松了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有些不悦地望了过去。
杨焕走了过来,朝着杨昊先是叫了声二叔,又看向顾早,嘴巴张了下,竟硬是叫不出一声婶子,只呆呆望着。
杨昊心中有些不悦,站到了顾早面前挡住了,这才淡淡道:“她是你新进门的婶子,有空教你家那媳妇过来见个礼。”说完便丢下了他,拉了顾早的手,径自入了自己南院的月亮门。顾早回了下头,见那杨焕还是张了嘴站在那,面上竟似带了丝委屈之色。
两人因了身上衣裳都是正装的,便也没换掉。备妥了敬上的献礼,这才出了正门,上了早停在那里的马车,朝着皇宫方向去了。
第七十四章
因了昨日便是遣人通求过,二人到了那皇宫的拱辰门,候了没一会,便被个宫人带着引了进去。那宫人对杨昊甚是客气,顾早见他自己也似是熟门熟路的样子,低声问了句,才知他与这宫里掌管物品出入的内东门司十分熟稔,多年前便开始供应这宫内的宝货采买了。
顾早随了杨昊刚到太后的宝禄宫前,便瞧见前次见过的那李宫人从里面出来了,相互见过了礼,李宫人恭贺了两人几句,便笑道:“太后知你夫妻今日要来,一早便起身了。这就随了我进去吧。”
杨昊顾早谢过了,这才一道随了李宫人进去,见太后正端坐在云纹如意交椅上。两人急忙上前,恭恭敬敬下跪行礼如仪。
太后面上含笑受了礼,叫赐了座位,又向顾早问了几句闲话,待顾早一一应了,杨昊这才道:“我与内子今日能携手朝拜在此,全仗太后功德,杨昊实是感激不尽。”
太后摇头笑了道:“前年老身过寿,你敬来了花线奇楠沉香,很是少见,如今也算是还你个人情罢了。且旁人的话,我也未必会管你家中这事,只二姐这孩子甚得我心,怜她从前遭遇,见你如今诚心一片,应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这才请了你母亲过来,随口给她讲了下从前从你丈母那里听来的个话本而已,别话全无。要说感激,一是要谢你母亲,没怪老身手长竟伸到了你家中,全了我的面子;二来,也是要谢下你那丈母给老身讲的好话本,正好借了个由头用。”
杨昊听后,有些不解地望向了顾早,顾早只略一想,便知道太后指的必是从前方氏讲过的白娘子的故事,抿嘴笑了下,也不说话。杨昊只得按下了心中疑惑,再次出言相谢。
太后摆了摆手笑道:“这谢恩来谢恩去的也听多了,莫若来些实在的。上次吃了你家二姐做的菜,到如今也是有段时日了。今日她人既是来了,倒不如给我做几道好菜出来的实在。只莫要心痛我差遣你那心头人。”
杨昊口中忙称不敢,顾早笑了下,立时便站起身来道:“多谢太后还惦记着我那点手艺。如今那甘菊花开得还好,我家那酒楼借了太后所赐匾额的风光,生意还可以。里面有些菊肴还算入口,太后若是不嫌,我这便去做几道出来,请太后品评下。”
太后想了下,点了头道:“凌霜不惧,花之隐者。这甘菊花自古便有入酒入菜,只不大吃得到。你既是说了,那必定是不错的,老身这就等着口福了。”
顾早笑着辞拜了,跟那李宫人一道也是到了上次做菜的地。里面的人正备着晌午的菜色,见是顾早来了,急忙都过来招呼,待听得是要给太后做几个菊花菜,自是尽心尽力帮着,没一会那需要的材料便都是备齐了。
顾早去了头上的珠钗包了发,卷了衣袖净了手,将那些新鲜采来的真菊和另些花朵食材的都洗净,泡入了矾水中待净。取了些鲜鱤鱼肉,用刀刮出鱼茸,再剁碎后纳入碗中,加了姜葱汁、老酒、蛋清、盐,搅打上劲了,然后加切细的菊花末、新上市的清水荸荠末、熟瘦火腿一道拌匀,这才将菊花鱼茸挤成桂圆大小的鱼球,分别放入了加热水泡涨过的红糯米、乌米和江米中滚粘均匀,都沾上了薄薄一层米末,这才上笼蒸熟,装盘后浇上了明芡汁,看起来色彩明快,咬一口外糯内嫩,鲜香味美。这叫菊花三色鱼球。
鱼球妥当了,便是烧那菊花蟹黄鱼翅了,这菜是用白菊花瓣和干鱼翅针,又海参、鸡牙子肉、熟蟹黄为料的。顾早取了嫩嫩的鸡牙子肉,下水稍微焯熟了放在一边待凉,再取用碱水同发的翅针、海参,洗净了切丝,将那熟鸡脯肉也切丝了,这才在锅子里放了油,先将葱姜青蒜煸炒出香味,再将海参丝、鸡丝、蟹黄肉倒入,加了老酒、盐、花椒粉、高汤,再将翅针一道放入锅内,等汤起沸了,撇了浮沫,最后将白菊丝、胡荽撒在鱼翅上,淋了几滴香油才成。
顾早要做的第三个菜,叫做烧双菇菊花鲜贝,是将鲜贝拌上少许盐、蛋清豆粉腌渍片刻,锅子里下油,将朴菇和大白菊花瓣下了少许高汤、盐,炒至透熟,立即铲入大圆盘内,用筷子夹成鸟窝状,再在锅子里放入鲜汤、老酒、姜葱汁、盐和松蕈,烧沸片刻后用露瓢捞出松蕈,盛在鸟窝里,等鲜贝入锅煮至九成熟时,下水豆粉,收汁水待味道浓了,再将鲜贝铲入鸟窝中,把锅子里的余汁淋入鸟窝即成。这菜色相美观,质地爽脆,鲜嫩可口,又有菊花清香,最是清热平肝明目了。
这最后一个小点心便便当多了,名为三花饺,顾早从前自己兴起之时也会偶尔做了当夜间小点的。那三花可根据时令而变,从前她最喜欢的是菊花、百合花和玫瑰三种,只在这里,因了秋末冬初,便取了便利的菊花、芙蓉和海棠各五朵,虾肉末、蟹肉末各一些,从那矾水中将浸泡着的三花取出洗净,下沸水烫下,捞出沥干后切末,再将花末与虾肉末、蟹肉末调馅料,加酱料、高汤、盐、香油、椒粉、葱姜末各少许拌匀了,用边上那厨子早擀出的面皮细细地捏成了一个个精致小巧的饺子,蒸熟便可。
顾早这两菜一汤一点心做好,正是太后平日进午膳的时辰。便照了往日的规矩送去,自己也是跟了李宫人进去。
待她进去时,杨昊已是不在了,说是趁便去那内东门司谈些事务了。李宫人将这几样菜送到了太后面前,又照顾早之前说过的一一报上了名字。
太后先是夹了个薄薄一层红糯米裹着的鱼球,吃了口,便是微微点了下头,道:“果然没有白等你半个上午。这球颜色好看,一见就被勾了胃口,咬了一口,外面有那糯米的黏滑,里面又是嫩得像豆腐,却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香气……”又舀了勺蟹黄鱼翅,道:“菊香浓郁,翅体酥烂,蟹肉鲜美,汤汁也是极其可口的,好。”再一眼望向了那鲜贝,忍不住笑道:“这个鸟窝更是有趣,亏你想得出来。”
顾早见太后喜欢,便笑道:“菊花自古就有养肝血、益颜色之效,古书也记,服菊百日,身轻润泽。这几个菜也是普通,只不过入了菊花,吃了对身体倒是有些好处。”
太后摇头道:“那大菜会做的人多了去,只这样要心思的小菜却是难得。你能想到这些,确实不错。”说着又夹了个三花饺子,细细地吃咽了下去,一顿饭吃得十分尽兴。
那太后这边刚放下筷箸,外面的宫人就进来报杨昊回来求见了。太后看了一眼顾早,呵呵笑道:“果然是新婚夫妻,黏得这般紧,不过片刻便又寻了回来,生怕老身这老太婆留下你不放。”说着便让叫进来。
顾早被太后打趣,微微有些羞,只口里也是应和了两句。
那杨昊很快便大步进来了,瞧见顾早站在那里,脸稍稍有些红,只微微一笑,便朝太后见了礼。
太后看了眼这一对,叹了声“璧人”,便从自己手上褪下了个碧玉镯,递给边上的李宫人,笑着对顾早道:“你两个新婚,老身也须得有些表示。这镯子虽不贵重,只是也开光戴了数年的。如今给了你,不过是觉着与你也有些缘分,望你两个好好过日子,也不枉老身厚了脸皮促了个媒。”
顾早从那李宫人手上双手接过,戴到了自己手上。太后又叫拿出了早先备好赐给杨老夫人的一串香珠和一件宫造的青缎貂皮裘。两人这才一道又恭恭敬敬地跪下谢了礼。见太后要乏睡了,便双双退了下来。那李宫人和带路的自也是少不了打点表了下谢意,这才出了宫去。
两人登上了马车,沿着来时的路一道朝那郑门太尉府去。杨昊问了顾早方才做的菜色,顾早一一道来了详细做法。杨昊咽了下口水,佯装委屈道:“娘子整日里只挖空了心思给旁人做菜,却从不给我做个特别的。从前吃过的都是借了别人的光,就那藤萝饼还是顺带的。”
顾早见他又耍无赖,懒怠理他,那杨昊却是趁了马车里无人,伸手圈住了她,凑过去低声笑道:“不给我做菜吃,晚上你就休想好好睡觉……”
顾早失笑,想拍开他手,突地被他提醒,记起四月里浴佛节前夜里他带来的那袋子咖哩粉,自己用了些,剩下的如今还被密封藏在家中,想是应还未变质,便笑道:“过两天等你陪我回去拜门了,给你做个新鲜的,保管你没吃过。”
杨昊好奇,倒是忘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只一个劲追问,顾早笑而不答,被他呵痒,两人笑闹了下,杨昊突想起了方才太后提过的那话头,看了顾早问道:“太后方才说你娘给她说了个什么话本?”
顾早一笑,把那日方氏进宫之时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只把杨昊笑了半日,才叹道:“你娘竟是连这都知道,实在是叫人刮目相看。我俩这婚事,她倒真是有无心插柳之功。日后定要好好孝敬于她。”
顾早只微微笑了下,心中却甚是贴熨。待二人到了那太尉府门前,杨昊送了她进去后说有事又要出去下。顾早送他到了自己南院的门口,瞧着他身影拐过了那几杆翠竹,这才回了自己屋子。见放在一边的太后赏赐下来的那香珠和皮裘,心中思量了下,便叫了容彩一道,朝那北屋去了。
第七十五章 婆媳交锋 二爷教训二姐
顾早到了北屋门前,正看见蕙心出来,瞧见了顾早,她面上露出了笑,行了个礼道:“老夫人正遣了我去瞧下二夫人回来了没,可巧你就来了。”
顾早上前扶住了蕙心道:“你我从前虽不过几面之交,只在我心里,觉着你便是个亲切的。见了我又何必行这些虚礼,只和从前一样便是了。”
蕙心摇了摇头笑道:“二夫人看得起我,那是我的脸面。只是这礼节还是要全的。”
顾早知她是个谨慎的,便也只笑了下,入了老夫人正在休憩的屋子。见姜氏照例在侧,面上稍稍带了些异色,想是特意等自己来也是有可能的。便恭恭敬敬见过了礼,这才奉了那些东西道:“太后特意命我转了这香珠和皮裘给娘,说这香珠是今岁新收的贺供,戴了定神怡情,这皮裘也是宫内新造的一等货色。刚回了府,不敢耽误,立刻就送了过来。”
老夫人那脸色本是有些阴,听是太后赏赐的东西,倒也不敢怠慢,稍稍看了下,让蕙心都收了,这才看了眼顾早,慢慢道:“我听说过了满月,你两个就要自己出去单过了?”
顾早笑了下,这才道:“都是我不好,从前没把话说清,才让二爷起了误会的。如今已经说清楚了,并无这样的念头,只是盼着娘往后能多担待些我这笨手笨脚不懂服侍的人呢。”
老夫人听得顾早这样说,那脸色这才稍稍转开了些,抬了眼皮望了下,说道:“我从前派了绣心去服侍过昊儿的,只她笨手笨脚,当不了用,这才叫了回来。如今见你那院子里大些的也就容彩一个,虽是个老实人,只一个哪里够差遣。前些天叫昊儿从我屋子里再挑几个过去,他倒是只要了个珍心。那丫头毛毛躁躁的,哪里会服侍人。你现在既是来了,我便做个主,把蕙心送到你那屋里去服侍你们两个吧。”
老夫人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是愣了下。蕙心满脸错愕,绣心面上又羞又妒,姜氏迅速瞟了顾早一眼,闷不作声。
那蕙心没等旁人再开口,已是跪了下去央求道:“老夫人不要赶我走。我只想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一辈子,哪里也不想去。”
老夫人看了蕙心一眼,叹道:“你这孩子就是死心眼。我如今半截身子都入到土堆里了,你哪里还真能服侍我一辈子?你是个忠厚的,陪了我五六年,我也想着给你寻个好出路。去他那儿,也不算是委屈你了。明日便搬去南院,往后好好服侍,有什么委屈只管找我,现今莫要再多说什么了。”
蕙心无奈,只得住了口,望向了顾早。
顾早压了心头起先的那惊异,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想了下,对着老夫人道:“蕙心在这府里已是多年,最是知道娘的。如今派到了我那里,自然是顶好不过的事情,往后我有什么不周的,向她讨教了便是。还要多谢娘的割爱了。”
姜氏那脸上本是有些幸灾乐祸之意,见顾早这样一句带了过去,倒是闪了丝惊异之色。
顾早上前扶起了又羞又愧的蕙心,这才对老夫人道:“媳妇还有个事,想着早些跟娘商量下的好。”
老夫人嗯了一声,瞧向她去。
顾早笑道:“就是我娘家的那个酒楼。本来我既已出嫁,自当不用再管那里的事情了。只是如今城里的别人家瞧着那里生意还过得去,在边上竟也是要开几家相仿的,虽都还在造,只怕过些时日就是要好的。本来也没什么,只我想着我家那牌子是太后亲赐下的,若是往后不小心被争了生意关张什么的,我家不过是赔些钱,只是于太后的脸面倒是有些过不去。所以我想来想去,想着如今还是自己亲自去过问下的好,也不用日日蹲在那里,不过隔几天去照应下便回来,待往后都稳了,我自也撒手不管了。所以先跟娘通个气,还望娘勿要怪我出嫁了还牵着娘家不放。”
顾早这话说完,姜氏心念一动,摇头道:“我看不妥。从前娘叫我当了这家,是因为家中就我一个,没人好替,所以虽是愚笨,也就一直这么跌跌撞撞下来了。如今弟妹既是进了门,又是这样伶俐能干的,自当和我一道管了这个家,这才是正理,哪里有放着夫家的事情不管,反跑去自己旧日娘家的道理?”
顾早看向姜氏,微微一笑道:“嫂子能干,全府上下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怎的倒拿我打起了趣儿?这家事我是万万当不起的,还是嫂子自已一人管了才好。”
姜氏还要再说,已是被老夫人打断了道:“从前怎样,现如今便还是怎样。哪个叫你无端端又提这管家的事情做什么?”
姜氏心中这才暗暗松了下。原来她方才说那话,也是有个思量的。这杨太尉虽是当朝二品大员,家里的女儿又在宫中做妃,只单单靠那俸禄,哪里供得起偌大个太尉府这般风光,十之六七倒都是靠了杨昊那充公一些铺子的助力。从前他孤家寡人倒也罢了,如今成了家,姜氏虽是瞧不起顾早的出身,料她也不敢和自己争这管事的权力,只银钱出自杨昊,又知道顾早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总还是有点顾虑的,所以才这样借机试探了下。如今见顾早回得干脆,老夫人又站在自己这边,这悬了起来的心才放了下来,见老夫人沉吟不语,知道最后必定也不可能真那样死死拘了她只在家中的,何不顺便卖个人情,便笑着出声道:“娘,弟妹说的也是有理,万一要是做不好了,那就真的是扫了太后颜面。况且如今这大户人家女眷们出去抛头露面的也多了去了,哪有整日拘在家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看弟妹也是个知情的,往后来往叫家中马车来回接送了便是。”
顾早见姜氏竟出口给自己说情,倒也是有些意外,抬头瞧了她一眼,却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便也回了个笑脸。
老夫人哼了一声,却是不说话。顾早知她虽是不喜,只既然未出口阻拦,便也就当是默许了,急忙上前谢过了,这才退了出去。
杨昊晚间回来,顾早端了碗自己做的一窝丝过来,杨昊听得自己娘竟是做主将蕙心塞到了自己房里,明日便要过来,面上便是现出不豫之色,皱着眉头想了下道:“我说搬了出去,你偏又拦着。不过进门第一天,她竟如此安排。你在她面前不好推脱,由我明日去说。”
顾早见他生气,自己心里那微微的不快便都散发了去,假意正色道:“娘只说叫蕙心到南院里伺候,又没说送你床上做堆,你这般急吼吼做什么?”
杨昊一怔,见她眼里虽隐隐含了笑意,面上却是严肃,一时倒吃不准她的心思,怕她恼了自己,急忙凑了过去发了愿道:“我心里只你一人,往后一世都是如此,你定要信我。”
顾早眼睛看了下他的下面,哼了一声道:“想你也是不敢。若是你有那花花心肠,我那一手用刀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去皮切片任你自己选,保管麻溜不会痛。”
杨昊假意打了个寒噤,却见她自己边说,边已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才放了条心,上前一把搂住亲了口,这才苦恼了道:“那蕙心该当如何,要不要给送了回去?”
顾早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她既是被你娘开口派到这里,你立马便又将她送回,这不是彻底给她没脸吗?我和她虽是不熟,只瞧她是个有骨格的,还是让她过来,我有机会先探探她自己口风再说吧。”
杨昊见她如此说,这才松了口气,嘿嘿笑了起来。
顾早见他如此模样,突想起从前过府时听珍心提起的那档子绣心的事,心中好笑,忍不住便搬了出来打趣着道:“从前我听说那绣心也是过来伺候过你一段日子的,那丫头体貌风流,我瞧着便是这府上第一流的了,你那时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隐疾,这才干对着美人不能下手?”
杨昊突听她提起绣心的事,心中咯噔了一下,待见她笑意盈盈,嘴角微微抿起,这才知是在打趣自己,佯怒道:“你这小娘子,胆子倒不小,竟敢笑本二爷做不动那活?这便狠狠教训下你,叫你好好长个记性,往后嘴巴莫要再乱讲。”说着已是如饿虎扑羊,一把横抱起了顾早便丢到了床上,扯下红绡帐。这一夜漫长的教训却是厉害,比起仓促的昨夜,算不得尽了几遭**,风流款款,春光无限,顾早被教训得疲累之极,这才得了安宁睡下不提。
第二日蕙心过来,顾早早叫人给她收拾出了个屋子出来,里面铺陈的都是些上好的物件。蕙心放下了包袱,自己坐在床边呆呆想了半晌,从珍心处打听到二爷出去了,院里只剩下个夫人在,便寻了过去。到了那正房门口,犹豫了下,终是推门进去了。
第七十六章 蕙心明志 顾早回门
顾早正坐在屋子的桌案前一行行写下回拜门时要备的各色礼品。她自己倒不是很看重,只杨昊非要把礼做足,便也随他了。听见身后有个轻悄的脚步声传来,转过头,便放下了手上的笔,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蕙心赶在顾早过来前已是见了个礼,顾早顿了下,停在了她面前,微微笑道:“你来啦。昨晚上便叫人给你收拾出了个屋子,你瞧着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管和我说。”
蕙心听顾早这么说,那脸都涨红了。原来她那屋子正是这院子里的西屋。历来正房为东,偏房为西,这道理她哪有不明白的,咬着嘴唇,扑通一声已是跪了下去。
顾早有些惊讶,急忙上前要将她扶起,蕙心却是避开了她手,仍是直挺挺跪在那里道:“二夫人对我的美意,我是心领了,只万万受不起住这样的屋子,还请二夫人另给我换个地,便是柴房暗屋也比现在那地要强。蕙心自小被卖入这府中,有幸伺候了老夫人几年。老夫人今日抬举我,只是我自知卑下,绝无半分贪图主家富贵妄想做小的心思,宁愿过了岁数出府剪了头发做师姑去。还请二夫人体恤我。”
顾早听她如此说,心中便已是有数了,伸出手硬是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这才笑道:“今日这样的事情,若是摊在了别人头上,只怕欢喜都来不及了,又哪里会像你这样来推却的?我知你素来就是个有见地的,又怎会委屈自己做小?你放心,那屋子你也不用搬了,只管住下去。娘既是这样叫了你到我这里,自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我这里面上总是要做得过去。你我心里有数便是了。”
蕙心虽有些知道顾早的为人,只是自己在她嫁入太尉府的第二日便这样被送了过来,不啻于落了她一鼻子的灰,心中自然有些惴惴的,怕她记恨。此刻听了她这话,见她神情坦荡可亲,心中又是羞又是感激,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道:“我过来前,老夫人私下是吩咐过些话的。只是二夫人放心,我敬重你和二爷的为人,断不会做出什么对不住你们的事,往后自当尽心服侍。”
顾早笑着点了下头,见她仍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笑道:“明日我要回门,备了些礼,只是我那字,你从前也是知道的,哪里能见人,凑巧你过来了,还是帮我誊写下的好。”
蕙心瞧见她右手大拇指上还略略沾了些黑黑的墨迹,抿嘴一笑,便过去坐在那里摊开了洒金泥的花筏,不一会便照着顾早先前所列的那礼单抄了出来。顾早赞了几句她的字,叹道:“我不知道都决心了几次了,说要去练字的,竟都只是嘴巴说说,如今那字些出来还是跟螃蟹爬过一样。”蕙心忍俊不住,笑着应了几句。顾早见她看起来与平日终是没大两样了,想是已松了下来,自己也才安了心。
按了习俗,次日便是新嫁娘的回门拜望日。一大早的两人便是起了身。杨昊收拾得快,没一会便妥当整齐了,看起来精神奕奕,只顾早还坐在那镜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叫珍心在梳妆。蕙心从前也是替老夫人梳头的,顾早知她现在应是不愿在杨昊面前出现,所以那些近身服侍的事情,仍都是叫容彩和珍心两个来做的。
珍心正在梳着头发,边上在看的杨昊突然拍了下额头,笑道:“我这记性,那东西拿来有些时日了,只那时被你一气,竟是忘了,现在见你梳头,这才想了起来还在书房。”
顾早抬眼瞧他,却见他已是急匆匆往外出去了,等回来时,手上已是多了个瓷瓶,递了过来笑道:“这是用梅花、木香花、金银花、玫瑰花、玉簪花各等分,放入油中浸泡了,待极香之时,滤出油,加入蜡油熬制出的膏,拿来擦头发,不但润泽,香气宜人,头发也好梳些。”说着也不顾珍心在旁,自己便是拿梳子挑出了些,梳到了她发上,惹得一边的珍心想笑又不敢笑,只低了头拼命装没看见。
顾早那因了昨晚被他纠缠出来的睡意也早跑了,见珍心在旁,急忙夺回了他手上那梳子,自己梳了几下道:“这东西还可以。只你一个男人家的,怎的知道这些?”
杨昊嘿嘿一笑,大言不惭道:“我问自家香料铺子的掌柜哪种好,他自然给我详细道来。”嘴里说着,突然瞧了下顾早的脸,说了声别动,一只手拿了那黛青,在她眉头上稍稍点染了两下,又端详了下,这才满意地丢了回去。
珍心瞧得是目瞪口呆,顾早怕他再这样下去,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起身,借口叫他去瞧下那些礼品都备妥了没,这才打发走了他。待都收拾妥了,一道吃了早饭,这才去老夫人那里辞别,要出发回娘家了。
算上今日,顾早离家也不过第三天,只心中竟是觉得已是隔了许久,想到立马就要回去,心情很是不错,和杨昊低声说着话,一路出了内院的门,刚拐过那影壁,冷不丁面前竟是窜出个人,噗通一声跪倒了顾早面前,没头没脑地求道:“二夫人帮我跟二爷说说情吧!”
顾早吃了一惊,定睛瞧去,才见居然是三蹲,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看向了杨昊。
杨昊皱了眉头看着三蹲不语,那三蹲虽是有些胆怯,只一想到自己这段时日天天在那马房里扫粪,如今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机会,什么念头便都飞了去。知道自家二爷听这顾家二姐的,若是打动了她给自己说几句话,说不定就能脱了这苦差事,急忙苦了脸向顾早道:“二夫人,小的从前不该在老夫人面前把你供了出来。只求你见谅,帮小的跟二爷说句话,别叫再打扫马粪了。这日日扫粪的,弄得吃饭睡觉闻着都有股子臭烘烘的味道。本来还指望着年底前府上给配个媳妇的,这样臭下去,哪个姐姐会愿意跟着。”
顾早这才恍然,想来是三蹲之前被老夫人威逼着说出了自己,这才引来了后面的一大堆事情,才被自家相公将他踢去了马房。她本就对他从无怨责,此时见他那苦哈哈的样子,也觉好笑,那脸上是便是显了出来。
三蹲见顾早面上带了笑,知是有指望了,急忙又再磕了个头,这才认真道:“小的这些日子晚间躺在那马棚边的屋子里,夜夜里想,总算是想明白个道理,若是当初牙口紧了些,现在哪里会去扫马粪,必定还是跑在路上给二夫人你和二爷传信呢。”
三蹲这话讲完,连那杨昊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道:“照你这说,二爷我现在还是要感激你来着?”
三蹲挤不出眼泪,只得抹了眼睛作状道:“小的哪敢。只望二爷念着三蹲从前跟了你几年,别再叫扫马粪便好。”
顾早摇了摇头,看向了杨昊,杨昊这才道:“叫你扫几天马粪,不过是让你长长记性,下次若是再这样吃里扒外,那就连马粪都没得扫了。”
三蹲知道是叫自己回了,只还不敢确定回来做什么,巴巴地望着杨昊。
杨昊笑骂道:“我今日是要陪夫人回门的,你一身臭烘烘,跟了去了就是败我门面,还不滚去洗干净了!”
三蹲大喜,对着杨昊和顾早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喜孜孜一溜烟跑了去。
顾早和杨昊对视笑了下,这才继续朝外走去,上了早备妥的马车,一路朝着城东酒楼去了。她家前些天办喜事想着地方要大些,便用了酒楼的地,如今也都还是在那里等她回门。
马车到了城东靠近方太楼,顾早远远便见到大门口除了站着迎宾的那两个相貌周正绸衣丝履的伙计,还有珠儿和钏儿也在那不停张望,想是在等自己。等马车停下,顾早刚露出个头,两个女娃便是飞奔着过来,一人拉住了一只手,往里面拖着进去了,嘴里还不停嚷着出声:“二姨回门了,二姨回门了!”
因了时辰还早,此时酒店里客人倒也没有。她人还没进那大堂,便看见里面呼啦啦涌出了方氏、顾大姐、三姐和柳枣,只青武因前几日要了假刚回去才不在,围住了自己问长问短,顾早含笑一一都应了。待众人都没话了,只方氏还扯住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肉痛似地道:“二姐,你这几日没受什么委屈吧,我怎见你眼眶子往里脱,都跟没睡好似的。”
顾早略略发窘,见三姐柳枣在边上听见了,面上也甚是关切的样子,回头又瞧见杨昊正和那些拿了礼的家人走得有些近了,巴不得她不要再问,那方氏却是没有眼色,仍不依不饶道:“你这蹄子,回了家还遮遮掩掩做什么,莫不是当真受了委屈?”
顾早胡乱摇了下头,扯住了方氏就要往里面走。边上那大姐不像方氏是个老粗,瞧她一眼那神色,又看了眼后面过来的杨昊,心中已是了然,呵呵笑了下,插了话道:“娘,胡说些什么,他俩好着呢。这话叫你女婿听见了,日后不定就不叫你上门了。”
方氏被大姐提醒,这才看到了正过来的杨昊,早把方才肉痛二姐的心思给丢开了,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眯眯笑道:“好女婿,你可来了,这几日我都不知道念了多少声你跟我家二姐,总算是把你俩盼来了。亲家母可好?”
第七十七章
顾早见自家的娘方才还说自己嫁人受委屈,转眼却又对女婿露出了谄笑,有些无奈地看过去,正对上杨昊的视线。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对方氏行了礼,这才道:“家母安妥,叫我带话向你问好。”
顾早知他不过是顺了方氏口风才这样说的。但见他此刻神情并无勉强或者不敬之意,想起那日觐见太后回来后他说过的要好生孝敬方氏的话,心中也是欢喜。只是怕方氏又说出些口没遮拦的话,正要叫进去,顾大姐已是笑道:“新女婿上门,娘你怎的总叫人站在外面说话?”
方氏被提醒,这才急忙将杨昊让进了里面。她从前本是对他十分敬畏的,如今见他竟对自己有问必答,礼数周全,态度恭敬,那点子敬畏早飞九霄云外去了。当真是应了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顾早听方氏起先那话还算妥当,只越说下去,就越是出格。连他手上做什么营生,一年进项多少都要仔细打听,这还罢了,待又听说他是白身,往后也并无功名之心,便咳嗽了声,倚老卖老摇头道:“我前段日子进宫陪了太后娘娘不少时日,说起我家青武,娘娘知道他在读书进学,很是夸赞了几句,说这才是正道,叫日后定当要考个进士出身才好报效官家。”
顾早无语,见杨昊也是答不出来,只频频望向自己,眼里似是有求救之意,忙站了起来笑道:“娘,进来你就只顾拉杂,还是去数点下那些带来的礼,如今还堆在门口那呢,等下就有客人上门,拦了道可不好。”
方氏被提醒,眼一亮,这才站起身来,欢欢喜喜去数点那带来的回门礼了。
顾早见杨昊似是松了口气,正巧对上了他瞧过来的目光,两人都是笑了下。
顾大姐起了身,对他二人笑道:“今日你俩回门,自是要摆个接风酒的。你是回门的新媳妇,不能劳动你,叫这里的大厨烧又失了我家的心意,我那手艺虽是不行,少不得也只得去卖丑了,只等下你二人莫嫌弃便好。”
杨昊急忙道了谢,顾早本也是要去帮下,只被大姐死命给推了出来,只得作罢。
方氏正在那里一件件点数着东西,沈娘子和几个前几天一道来送过嫁的老街坊也来了,后面还跟了七八个男孩女孩,说是家中小的,知道今日有新媳妇回门,一个个都闹着要来瞧,没奈何才给带了过来。
顾早笑眯眯地一个个给发了预先就备好的里面装了钱的小荷包,见这么多小孩和珠儿钏儿奔来跑去的,怕冲撞了等下上门的客人,又想起自己前几天说要给杨昊做吃的话,一时兴起,叫了胡掌柜一问,知道从前叫他定制的东西都已是备妥了,便叫都搬到了园子后池边的一个亭子里,这才叫了一堆孩子都一道过去。那杨昊坐在那里,怕方氏等下得空了又来审问自己,自然也是寸步不离跟了过去。
到了那亭子,见到了里面摆放着的东西,杨昊微微愣了下。倒不是没见过烤炉什么的,据传宫中那官家最喜的一道菜便是炙羊,所以京中各大酒楼也都有这菜式,只这样小巧新式的炉子,倒是头一回见。那堆孩子见了,更是好奇围了过去吱吱喳喳个不停。
顾早过去看了下,见要用到的那些炭火也已被胡掌柜叫人整整齐齐码放在了一边,这才拉了杨昊过去,笑道:“你不是说我不给你做吃的吗?今日便特意做,那些小孩都是沾了你的光,这样可满意了?”
杨昊见顾早边说,一边已是过去卷起袖子,在那狭长的烤炉肚膛里要引火的样子,怕她灼了手,上前道:“我来。”
顾早回头瞧他一眼,乐道:“你会引火?若等你引火,只怕晌午都还吃不到东西。”
杨昊嘿嘿一笑,边上那些孩子也都乐不可支,说笑间,却见顾早已是引燃了火,小心地在里面架上了些炭,待起了红,这才将个打制成排状的烤架放在了上面,笑道:“这炭是我叫胡掌柜搜罗来的桃木银炭,烧起来不但旺,还没烟。枣木和梨木炭火也是一样,最适合来烤东西吃了。”
那些小孩这才知道是要烤着东西吃,都觉新鲜,兴奋不已,便是连杨昊也是来了兴趣,挽起了袖子过去要帮忙。
顾早叫杨昊看好了火,自己去了厨房。里面的厨子待听说女掌柜今日要在后面自己弄些新鲜的零嘴吃,自是手脚麻利地帮着准备各色东西。
顾早将些干的玫瑰花洗净扯成了瓣,放入个小锅内,加了些盐,煎煮了一刻钟的功夫,制成了玫瑰盐水。方太酒楼如今因了那花肴出名,现在除了当令鲜花,那些四季干花也有从香料铺子采购,玫瑰花自也是有的。
玫瑰盐水做好放在一边待凉,顾早又取了些熟的栗泥、蒜末、蜂蜜、花椒、盐,并那用剩的咖哩粉一道,调成了浓浓的酱汁。这才取了几个羊心,洗净了切成均匀的小块,串在了竹签上,垒在了盘子里。又拿了些厨房里已经洗净的羊肉,削成薄片,都插在了竹签上,这才将这些东西都用个食盒一道提回了后面那亭子里,见火已是烧得有些旺,杨昊和那些小孩都眼巴巴望着自己,便放下了食盒,笑道:“我制了两种汤料,一个是玫瑰盐水,专用来刷羊心的,另一个是杂酱,刷羊肉的。”
顾早说着,已是将羊心签架在了火上,边烤边用支刷子蘸玫瑰盐水,反复涂抹在羊心上,用明火炙烤,待烤熟稍嫩了,便分给边上那早已看得要留口水的孩子,只分到杨昊那时,早已经没了。
杨昊摸了摸鼻子,蹲到了顾早身边,看着她又架上了羊肉竹签在刷酱汁,不一会,便闻到了股扑鼻的奇异香味,又见那羊肉在吱吱地往下滴油,眼见身边刚吃完羊心串的小娃娃又围了过来在虎视眈眈,急忙凑到了顾早耳边悄声道:“这闻着比方才那个更香,等下好歹给我留串,别到我这又没了……”
顾早睨他一眼,笑了起来道:“这香气都是二爷前次带来的那袋子粉所散的,我现在能闻到也是拜了二爷所赐,自然不敢不给你留。”见他呵呵一笑有些得意的样子,心中叹了下,可惜如今没有土豆洋葱什么的,牛也不能随意宰杀,否则倒是可以做更地道的咖喱菜。
她烤这个也不过是起了玩心,又怕小孩吃多了上火,东西备得都不多,待那羊肉烤好,照例先分了一圈,到最后只剩了两串,递给了杨昊一串,另串自己正要咬,见沈娘子带来的那小胖子几口吞了自己手上的东西,正舔着嘴巴望着自己,笑了下,顺手递了过去。
杨昊吃了一口,那羊肉肥嫩焦香,舌尖又品到了股前所未有的浓郁的奇异味道,正要赞叹两句,见顾早把最后一串递给了那个小胖子,便凑了过去,将自己手上那串喂到了她嘴边。
顾早见几个稍大些的小孩和珠儿钏儿都正笑嘻嘻望着自己,急忙推开了他手,杨昊瞧了下那些小孩一眼,哈哈一笑,将顾早转了个圈,背对着人,又将手上那肉串送了过去,顾早只得咬下了一块,杨昊这才一口吃完了剩下的,笑道:“好吃。”又补了句道:“娘子做的,什么都是好吃的。”
顾大姐那桌酒整饬好了,本来按了风俗,是要岳丈或者小舅子陪着女婿吃的,只她家没了岳丈,小舅子又不在,顾早便自己陪着杨昊吃了两杯酒。吃过了那酒宴,便要准备着回去了。顾早自是和三姐柳枣依依不舍地话别。又叮嘱了胡掌柜几句,说自己过几日再来,正说着话,瞧见杨昊又被方氏扯住到了一边不停讲话,眼睛还不时瞟向自己这里,怕她又说些不着边际的,急忙过去打断了,两人这才一道被众人送出了门,上了马车离去。
坐在那马车上,顾早想起方氏方才扯了杨昊在说话的情景,便笑道:“我娘那嘴巴有时少个把门的,若她多说了什么不当的,你莫放在心上。”
杨昊看了她一眼,呵呵笑了起来,却不开口。顾早见他笑得暧昧,心生好奇,追问了起来,杨昊卖足了关子,这才笑嘻嘻道:“岳母怕你不会女人家的那些小意奉承,叫我多担待些你呢……”
顾早意外,没料到方氏最后说的竟是这个。见杨昊一脸得意的样子,呸了他一口。不料他眼睛亮晶晶地,凑到了她耳边悄声道:“只我怎觉得岳母说得那人跟你不像呢,为夫对你倒是满意得很……”
顾早轻轻拧了下他耳朵,手便被他抓住,顺势又给扯进了他怀里,两人便相依着坐在车中。杨昊开了马车的一扇窗,两人一路瞧着外面的风光回到了太尉府。
第七十八章 娇娘发雌威*蕙心论经营   
  二人回了府中,一道去向老夫人回禀了。顾早见她面上淡淡的,自己礼数全了,便也退了出来。晚间他二人并头躺在床上,杨昊只搂住睡在里面的她,叫头靠在他肩上,亲了口额头,低声笑道:“今日丈母对你嚷的话,我其实听见了些。前几夜累你没怎么睡好,又要大早的起身,今晚我也不缠你了,便叫你好生歇息下,免得说嫁了我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
顾早知他体贴自己,只想起今日方氏的大惊小怪,觉着好笑,噗嗤便笑出了声。未料杨昊却是翻了个身,一只手贴到了她小腹处,轻轻揉搓了道:“二姐,你肚里会不会已是有了我的孩儿?”
顾早被他揉搓得发痒,推开了他手,这才瞟了他一眼道:“你想得倒美。成亲不过三日,就想着我给你生孩儿了?”
杨昊叹了口气道:“我从前只想着把你娶了过来便好。只如今见我娘对你的脸色,才有些明白你当日拒我时的心思了。”
顾早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睛,黑漆漆得似是能照出她的眼,心中一暖,玩心顿起,伸出两指捏住他有些扎手的下巴颏,凶巴巴道:“二爷你可算是良心发现了。趁早放了我走,还算不晚。我抬进你家的那些嫁妆,也只要回一半便可,余下的都归你。”
杨昊嘿嘿一笑,翻了个身压上了她,抱着在床上滚了个来回,那手便已是伸进了她的贴身衣件里。顾早拍了几下他手道:“你方才不是还说让我歇息的吗,又缠上来做什么?”
杨昊将两人都裹进了被子,这才正色了道:“本是想教你好生歇息的,只你提了要走,我便也顾不得怜香惜玉,总得趁你在时多使些力,好歹要给你留个一男半女的下来,日后见了孩儿的面,便也如见了我,免得你连个念想也没。”
他说得一本正经,顾早却是笑得气都要岔了。杨昊见她脸红红一片,弯弯的眼里似是要汪出水,一下便是亲了上去。窗外肃杀秋夜,红绡帐底却是软玉温香,春意暖暖。
顾早没几日便对这府中大概情形有了数。杨太尉本就不大能在府中碰到,近来更是隐约听说因了宋辽关系趋于紧张,白日里更是看不到人影。姜氏心中如何作想她是不知,只面上见她却是亲亲热热的,见了自己一口一口一个弟妹的,三天两头往她屋里送东西。剩下的杨太尉的妾室,罗三娘几个的,心中本是对这府中新娶的二夫人有些轻看的,只那日亲眼见了她嫁妆,心气先就被打下了一大半,待如今见姜氏与她好得似是蜜里调油,她自己待人接物亲和又不失气度,府中下人背后都夸赞这太后亲封的县主二夫人,见了面上自然也是赶着客气了。至于老夫人,顾早知她虽是不喜自己,好在她自恃身份,也不是那种把心思挂在嘴上的。每日里和姜氏一道去问安之时,虽是态度淡淡的,只是也没当着面说难听的话。顾早本就是个豁达的,也没指望短时期里便叫老太太改了对自己的心思,自然不会去在意。如今唯一有些蹦跶的,倒是许娇娘。
许娇娘是杨昊的侄媳妇,按了礼数,应是早来拜会顾早这婶子的。只是过门至今,不但没见她到南院来,便是有时在老夫人那里碰面了,她自忖出身贵格,说话便时常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有时虽也被姜氏拦着些,只是见老夫人大都是装聋作哑的,便更不放在心上了。顾早知她这样,主要还是心里对杨焕那点子事耿耿于怀所致。虽这娇娘也是个泼的,只在顾早眼里不过便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片子,嫁了个扶不上墙的纨绔丈夫,日后只怕有的苦楚受,哪里还会和她多计较这些,让自己无端添堵,便是碰见了,走路快些便是。
这日过了晌午,顾早待蕙心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了,便叫了连同容彩,陪着一道去方太楼。三人出了南院的门,蕙心一边走着,一边笑道:“方才叫我送去给老夫人的那玫瑰荸荠糕,我照了二夫人的吩咐,只说是自己琢磨着做了出来拿去孝敬的,不但细嫩带了花香,还有清热理气、解郁消积的功效。虽是没见老夫人吃,倒也和前几次一样,叫留了下来。”
顾早笑了下。她过来几日,从蕙心那里知道老夫人素日里是个虚火的体质,有些脾胃不调。自己便写了些从前做过的养生食谱,与姜氏通了气,姜氏自是满口称赞,这才叫蕙心送去老夫人的厨房叫按着做了吃着慢慢调养。自己有时也是亲手做些药膳糕点什么的,托了蕙心的名送去。这玫瑰荸荠糕便是最适合上了年纪的人用作化痰消渴的点心。
她进门将近一个月,去了几次方太楼。前几次都是杨昊陪的,只今日他出去有事了,又不放心她一人去,便叫蕙心容彩一道也陪了过去。三人刚出内院,不料迎头正碰到了杨焕和娇娘夫妻二人进来,只一个是横着眉,一个是竖着目的,便似一对斗鸡,身后跟着的几个丫头都是低垂了头,看起来战战兢兢的。
顾早怔了下,只是对这夫妻俩的事情,她是一句也不多说的,早站在了边上等着他俩过。
杨焕瞧见是顾早,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脚步便是有些迟疑了,嘴巴张了下停在那里。那娇娘见了不喜,不咸不淡地道:“婶子这是要出去吗?恰巧碰到,你给评个理做个主的也好。你家侄儿从前屋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如今都老实了,只个叫香杏的,翘头摆尾的,被我卖了到甜水巷,他竟然如今还跑去那里勾勾搭搭的,若不是被我一个巴掌打散,只怕到现在还粘在那里舍不得走呢。要我说,你家侄儿倒真是个多情的种,什么香的臭的红的粉的,只要有一腿的,只怕连做梦里都是念念不忘呢。”
顾早听她那话,到了后面就是在含沙射影了,正想开口,身边蕙心已是冷笑了下道:“这话本是不该轮到我这做下人说的,只是小奶奶一开口就是没理在先了。侄儿虽说是最亲不过的,只毕竟也是隔了一层。我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许多年,倒是第一次听说侄媳妇要婶子给自己屋里的这些风流事做主的。小奶奶只怕是气糊涂了才说出这样的话吧?”
顾早听蕙心口齿伶俐,微微笑了下。娇娘被堵了口,脸色更是阴沉了些,呆了下,这才挤出句话道:“我知你是祖母跟前的红人,只我和婶子说话,你插什么份来着。再说我可没婶子那么好的心性,进门第一天就被往屋子里填塞人伺候来着,人前人后的还作出副笑脸样。”
蕙心气得面色一变,正要再开口,已被顾早拦下了,瞧着娇娘淡淡道:“蕙心方才那话说的正是我的心意。侄媳妇心性高,手段好,做婶子的也听说过些,自叹不如,哪里敢当做主的话。往后若是不小心有个磕磕碰碰,还望侄媳妇多看开些呢。”
杨焕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见娇娘叉手站在那里,虽也是个人面桃花的,只和顾早的气定神闲一比,竟是不能入眼了,见她又要瞪出了眼珠子,心头火气更大了,指着她鼻子便是大骂道:“你个恶毒心肠的婆娘,香杏告诉了我,说她被你卖掉时是有了身子的,好好的一块骨肉就这样没了。忍了你这许久,竟是蹬鼻子上脸了,趁早给我滚回你家去!”
娇娘被自己丈夫当了众人的面骂,哪里咽得下气,蹦得比杨焕高了一个头,十个指甲便又朝他脸上抓了过去,早被杨焕避了过去,那娇娘不依不饶地扯住又厮打了起来。杨焕虽是恼怒,只遇到撒泼的娇娘,自己又不好使出全力,一时竟是挣脱不开,脸上反倒被抓了几道痕。身边那几个丫头害怕,又不敢上前劝架,只呆呆看着。
顾早见这两个在外面院子便公然这样闹了起来,摇了摇头,正巧看见外院的几个听见动静的小厮过来,招了招手让分开他二人,自己便朝外面去了,正看着热闹的蕙心和容彩也急忙跟了上去。
三人到了门口,那三蹲早得了杨昊的吩咐套妥了两辆马车正等在那里。顾早见自己车子里宽敞,嫌三人分坐两辆麻烦,便叫她二人也一道坐了自己那辆。
容彩体貌本是中下,向来便无勾上爷们上枝头的心思,做事也中规中矩地,所以前几年,一直在南院里待着。杨二爷要娶亲,她怕像府上小公爷身边从前的那些丫鬟侍女们一样,被新夫人赶的赶,卖的卖,虽知道自己并无出挑之处,只怕新夫人万一容不下,所以心中一直有些惴惴的。如今与这位新夫人处了半个多月,见她不但处事自若,待下人也是和善可亲,心中那点不安便早消散了去。如今见她竟叫自己也上了她的马车,心中更是欢喜,忍不住轻笑道:“我前几日听院子外做活的几个姐妹背地里说笑,说小公爷屋里如今相貌周正些的丫头竟是一个也没有了,都是小奶奶亲自挑拣过来的,一个赛一个地粗陋,出去了只怕要丢太尉府的脸。”
顾早笑了下,没说什么,只蕙心看了下容彩笑道:“我比你虚长两岁,往后便也都是姐妹一般,所以有个话还是要叮嘱下你,可别嫌我啰嗦。如今就咱们两个,二夫人又和气,你方才那话就当笑话来说也是可以的。只往后出去了在外人面前,又或者是在你那些姐妹们中间 ,可不能这样随意拿爷们夫人们的事背地里乱说。万一落入了用心人的耳朵里,说不定就是场责罚,到时不但自己受苦,只怕连二夫人都要连带着被扫了脸面。”
蕙心那话说到最后,虽是面上仍带了笑,只口气却是有些重了。容彩惊了下,神色有些羞愧。
顾早见她难堪,轻拍了下她手,笑道:“二爷前些天还跟我说起了你,说你是在南院里待了几年的,素日里十分谨慎,全无半点行差踏错。往后只需和从前一样便可。”
容彩这才松了口气,急忙点了下头。
顾早到了方太楼,叫容彩随意了,自己便和蕙心进去了账房里。胡掌柜也是跟了过来禀报近日的事项。蕙心见状要避开,被顾早拦了下来,反倒是将她和胡掌柜各自引见过了。
胡掌柜笑道:“边上已是有家酒楼在前几日里开张了。我照女掌柜的吩咐,派了人作成客人上门。它那里菜色不如我们,价钱与我这里相当,好在请了丝弦乐器的班子,不少客人都是一边吃酒一边听曲。”
顾早点了点头道:“我家在这片生意做得好,别人自然会效仿的,日后只会有更多的新酒楼出来,门面也会比我家更大。不可能一直就我家吃独食,与其防着人家,不如想着自己怎样一日胜过一日。”
一直在边上默听的蕙心这才插道:“二夫人说得有理。照我看,这里一有当今官家的御赐招牌,二有时新的菜式,这已是别家无可比及的赢面了。如今人家有了丝弦乐器,我家也可以请来,再加上小意经营的话,边上便是开了再多的酒楼,也是挤不过我家的,再说往后也可增扩些门面的。”
胡掌柜点了点头,赞道:“蕙心姑娘虽是第一次来,只我见你说话时的那伶俐,竟是丝毫不下我家的女掌柜呢。”
蕙心有些羞赧,怕顾早嫌自己多嘴,待见她看着自己只点头笑,这才放下了心。她哪里知道顾早带她过来,心中也是有个盘算的。原来她自蕙心过来没几日,便是想着将她多带过来跟胡掌柜历练下,往后自己若是不便过来,叫她代着理些事情也更便宜些。
  
第七十九章 离别*四更鸭什件汤
  顾早和胡掌柜又交代了些事情,自己对完了账目,见锱铢不差,已是申时末了,便叫了蕙心容彩一道回去。方氏送她到门口,突地似是想起了什么,话未说,自己先是笑了起来。
顾早见她笑得奇怪,不明所以,正待问下,方氏已是压低了声音道:“前几日我刚听说那李寡妇给你家的那个大伯生出个儿子,他喜得什么似的,那婆娘只怕现在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吧。”说着自己便已是咯咯笑出了声。
顾早见方氏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想起胡氏从前的跋扈,心中也是暗叹了口气。胡氏自顾早嫁入太尉府后,便不再拦着秀娘过来找三姐。前几次顾早见到秀娘时,闲谈之中也是听了个她家的大概。原来那李寡妇自打被带进了门,竟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主。胡氏叫她往东,她必定不会往西,在家中事事顺着胡氏来,叫她有气也没由头撒。人虽看起来怯怯的,那身子却是猛实得很,有日也不知怎的跌了一跤,那肚子竟是服服帖帖没出半点岔子,只害得胡氏隔了壁板白白听了一夜的动静。如今一下生出个儿子,这家的人有喜有忧,冰火两重天的自是不用说了。
顾早叫方氏下次在秀娘面前收敛着些,免得秀娘见了难过。方氏自是唯唯诺诺地应了。顾早这才和蕙心容彩两个上了马车。
顾早回了太尉府,照例先是去老夫人那里问安,平日里这时候姜氏大多也是在的,只现在却是不见人影,又见老夫人神色瞧着虽仍是淡淡的样子,只眼里竟似是有隐约的愁绪暗藏。心中有些纳罕,只也不好多问,站了下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顾早见杨昊不在,以为外出仍未归,问了今日留在院里的珍心,才知道他原来早回来了,只和杨太尉一道在大书房中,应是有事商议。
杨昊回屋时已是掌灯时分,顾早陪他一道用了饭,留心看他,似是与往日并无什么两样,也是与自己说说笑笑的,只神色间偶尔却似有丝沉重闪过。本想开口询问,想想又是忍住了。
晚间杨昊去了书房,顾早寻去之时,见他正坐在桌案之后写着什么。瞧是她进来,停下了手上的笔,朝她招了下手。
顾早到了他身边,杨昊伸手捞她坐到了自己大腿之上,顾早瞄了眼面前摊开的那信,笑道:“写给谁的呢?”
杨昊没答,只伸出双手圈住了她腰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顾早回转了头,见他眉头正微微锁起,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轻声问道:“今日我一回来,就觉着有些不对,是出了什么事吗?”
杨昊看了她半晌,终是道:“我朝先帝在澶州与辽国订立盟约,每年向其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今岁交割时辰又已是近了。”
顾早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他口中所提的这个盟约想来便是史上的那澶渊之盟了。据她那忘得只剩下一鳞半爪了的高中历史记忆,北宋与契丹所定的这个盟约,宋方应还是赢面要大些的。因此时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事所耗的军费就达几千万以上。以这三十万岁贡换来两国交好,阻止了南下的契丹铁骑和迁都,代价并不算大。她只是有些不明,这岁贡交割和太尉府里众人今日的反常又有何关联?
杨昊见她仍是有些不明,轻轻揉了下她头发,道出了原委,顾早这才明了,只那心却也是沉重了起来。
原来自真宗年间与契丹订立了这盟约之后,两国息戈止兵,边境榷场互市贸易昌盛,河湟百姓,至今已是三十数年不识干戈了。只几年前辽国圣宗耶律隆绪归天,长子宗真继位,其时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其母顺圣元妃萧耨斤不但自立为皇太后摄政,又重用了一干自己的亲信和母家的人,遭宗真不满,母子关系日益紧张。本来这只是辽国的内部纷争,与宋朝关系不大。只如今朝内据探子回报,萧耨斤意**改立自己幼子为帝,而她的胞弟萧先也是蠢蠢**动,暗中图谋不轨,矛头便是直指今岁的雄州岁贡交割。萧先可能会在两国使者谈判交割之时暗中生起事端,图谋挑起纷争,他好浑水摸鱼从中起事。
澶州盟约虽是换得了几十年的安稳,只如今朝野上下武备皆废,歌舞升平,不知居安思危。几年前自大夫曹玮去后,更是再难寻到个有担当的武将了。前些日子仁宗与臣下每日里商议的便都是这雄州岁贡的事宜。朝野上下,竟无一人愿意出头担当使者之职,怕殃及自己前程,更甚是性命。仁宗没奈何,最后只得强行令杨太尉出使雄州。杨瑞本也是不愿的,只是放眼过去,满朝再没比他品阶更高的武职,皇帝又是亲自叫了他到御书房,谆谆勉励,寄以厚望,哪里还敢再推脱,只得硬了头皮接了。怕老夫人知道了担心,一直挨到了今日,见瞒不过去了,这才提了下。
顾早听罢,叹道:“怪不得今日回来见娘有些愁烦之色。这确实事关重大,顺利交割了不过是太尉的职责所在,若万一不顺真惹起了两国纷争,那不是……”她顿了下,没再说下去。
杨昊将她抱着面向自己坐在了他腿上,这才看着她眼睛道:“兄长明日便要启程动身……”他说了一句,便停了下来。
顾早见他有些犹豫,想起下午他兄弟二人在书房密谈了许久,猛然惊觉了过来,有些迟疑地道:“你难道……竟也是要一道过去?”
杨昊叹了口气,看着顾早柔声道:“雄州一带的榷场互市十分繁盛,此去虽有当地官兵护卫,只鱼龙混杂的也难保万一。我有几个熟识的皮毛商在那一带常年游走,江湖人面不错,地头也都十分熟悉,万一有些动静,消息传递也只会比官府更快。这次事关重大,不只是为保我兄长无虞,更是为免两国因了意外而交恶……”
顾早呆了半晌,转头看了下仍摊在桌案之上墨迹已干的信,这才勉强笑道:“我方才进来,见你在写书信。便是叫快马投给你提的那些人吗?”
杨昊双手抚过顾早的发,落到了她肩上,低声道:“不过是防个万一罢了。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便是当真有个什么,我和兄长也能应对的。我去了很快便会回。你莫要为我担心。”
顾早双手紧紧抱住他肩背,将脸伏到他胸口,闷头埋了一会,这才慢慢道:“我会在家等你回的。你一定要早些回。应了我……”
杨昊不语,只将她抱起,猛地站了起来,哗啦一声带翻了椅子,快步朝着卧房而去,迎面正碰到容彩手上端了个茶盘要进来,羞得满面通红,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人这一晚情意绵绵,自是有那说不完道不尽的私语,直到将近三更了,这才静悄了下来。顾早虽是有些疲累,只想到他天明便要随了杨太尉一行北上雄州,心中便是离绪不断,不过只浅浅眯了下眼便醒了过来,竟再也睡不着了。又怕自己翻身扰了他,黑暗里只静静伏在他身边,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初冬细雨之声。
顾早正睡不着,突听身边的杨昊轻声道:“二姐,你在睡吗?我睡不着,又怕扰了你……”
顾早低低笑了声,伸手搭在了他胸口,杨昊握住了她手,突地翻了个身道:“我肚子饿了。”
顾早急忙要坐起来,却被他给按压了下去,笑道:“深更半夜的,哪里还要你起来给我做吃食……我记得郑门过去一点的早市边上有个卖鸭什件汤的铺子,从前里偶尔吃过一次,味道很是不错,我带你过去吃看?”
顾早见他说得来劲,奇道:“此刻么?”
杨昊笑道:“便是此刻。夜市到三更,那早市四五更就开始,这什件汤的铺子都是通宵不打烊的。”说着已是掀了被子下床,自己去亮了灯,三两下便是穿戴妥当,见顾早还裹着被子不愿起身的样子,上前抓住了便是一阵挠痒,顾早没奈何,只得顺了他也起了身。杨昊打量了一眼,又从箱柜里翻出件嵌了银鼠毛的厚缎披风,罩在了她身上,这才拉了她手往外走去。
他两个都是不喜外面有人睡着值夜的,拿了个伞,提了个风灯一路出去,倒也没惊醒什么人。此时自是从边门走,那门房正瞌睡着,突见自家二爷手上撑了个大油纸伞冒了出来,边上那提灯的隐约便是夫人模样,还以为四更出去是有了什么急事,心中嘀咕了下,急忙给开了门。
杨昊对着顾早笑了下,一手撑了伞,一手揽住她肩,带着朝那早市方向而去。
夜色沉沉,四下里除了细雨落在屋檐瓦片之上的沙沙声,便是远处偶尔传来的敲梆木鱼和几声狗吠之音了。雨丝被风一吹,细细地斜着朝二人脸面扑了过来,杨昊急忙将伞遮挡到了顾早面前。顾早虽是感到了丝初冬的寒意,只那心里却是暖成一片。
两人走了不过一刻多钟,便见有点了灯烛在沽卖早食的店铺了,身边间或走过担了猪羊入市宰杀的,又有用太平车或驴马驼了布袋从城外守门入城贩卖的人,俱都是形色匆匆地。
“便是那里。”
杨昊指了下前面,顾早抬眼瞧去,见是个巷子里的小门面,门口正透出昏黄的烛火,映出了一片斜斜的雨丝。
两人抬脚进了铺子。因了时辰还早,里面并没什么客人。那守店的是个老婆子,突见外面进来了一对画上跳下来的人似的,只顾着看,连招呼都忘了打。杨昊说了两声,方才回过了神,笑眯眯地去炉膛前忙活开来了。
顾早与杨昊对坐在那矮桌之前,环顾了下四周,突生出了自己从前那州桥夜市面店的感觉,东西还未入口,心中便已是亲切了几分。再一看,这才恍然,原来杨昊口中所说的鸭什件汤便是鸭血汤。
顾早仔细看那老婆婆的动作,见她将剪成寸断的鸭肠和盐腌煮熟后切成薄片的胗,并小块的心和肝放入汤中煮,又加了条五花腌肉,待汤水变浓沸腾,将早切成小块的血放入,俟汤水再沸,便倒入了一边已放好葱盐五香粉的大碗中,鸭血汤便被端送了到了自己面前。
顾早闻了下味道,便觉香气扑鼻,待舀了一勺入口,只觉浓浓的汤,伴着少许的韧鸭胗、脆鸭肠、香鸭肝,和着许多豆丁大小的嫩鸭血块,竟似顺着调羹一直滑下喉咙,嫩香鲜烫,顿时通体舒畅,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要舒展开来。那一大碗汤,竟被她都喝了个光。抬头看去,见杨昊正在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又各自再叫了碗,顾早喝了一半,实在是撑不下去了,那剩下的半碗也被杨昊喝光了。
两人起身出了这铺子,仍是相依着共撑把伞。杨昊笑道:“许是你在的缘故,觉着比我上次吃时味道更好。等我回来,下次就要你做给我吃,想必更是好吃。”
顾早抬头看了下他,微微笑道:“那老婆婆手艺很好,我做的也未必赛得过她。你若是喜欢,我自当日日做给你吃,只万一要比不过她,你可别唠叨我。”
杨昊呵呵一笑,不再说话,只那手把她肩膀搂得更紧了些。
两人回了府中,五更仍未到,天仍是暗沉一片。一直在等门的那门房见这两人神情,依稀猜到是出去闲逛了回来。虽是万分不解,只得了杨昊的赏钱,喜不自禁,瞧着他俩一道进去的背影,心中只巴不得自家这二爷夜夜里带着夫人夜游的好。
 
第八十章 送别*方氏训范屠
  今日因皇帝率文武大臣会一直送行到城北的景龙门,故府里的一干人只送到了大门内,便被杨太尉叫止了。
  顾早心里最后数点了一遍自己今早和蕙心几个理出来的行囊。靴子厚衣毛氅等御寒物件不用说自都是备齐的,风油龙脑跌打伤药的也装了一匣子,若不是杨昊拦着,笑话她这是在替他搬家,只怕还是要多出几个包裹的。
  他两个临出门前已是在屋里温存过的,只如今站在外面,眼见着是真的要走了,心中竟又是起了丝难舍之意,只碍于边上人多,站在一边低声细语了起来。
他两个这里不过是悄声别过,那边大房里就热闹了许多。姜氏、杨焕夫妻,还有那一干浓妆艳抹的妾室们,连罗三娘出的庶子也被奶娘抱了出来,齐刷刷一片地站在那里跟杨太尉道离别。姜氏眼见着自己丈夫软语安慰着眼眶发红,眼里只差落下泪珠儿的罗三娘,对自己却不过一句在家好生伺候着娘的话,又瞥见远远站在一边的二房那里两个人四目相顾的样,心中气苦,本生出的那点子担心丈夫此去安危的心思也没了,只冷了个脸站在那里看着。剩下那几个妾室知太尉昨夜便是宿在罗三娘那里,此刻又这样被待见,又妒又羡地自是不用说了,见姜氏冷脸站在一边,有几个便也退到了姜氏那里。经过那奶娘身边的时候,也不知怎的,那孩子便是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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