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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家训

_7 颜之推(南北朝)
〔六〕续家训无“剎”字。法苑珠林无“柱”字。太平广记一三一此句作“县令以牛击杀”。卢文弨曰:“剎,初■切,旛柱也。释玄应众经音义:‘剎,字书无此,即●字略也。’案:开元尊胜幢作●字。”器案:隋诸葛子恒造象记作“●”。
〔七〕辨正论注“形像”作“佛像”。
〔八〕辨正论注作“布设床座”,一切经音义九九“铺”作“抪”,云:“或作‘铺’。”
〔九〕辨正论注“堂”上有“佛”字。太平广记“宾”下有“客”字。
〔一0〕大正藏法苑珠林校记云:“宋、元、明本及宫寮本,‘阶’作‘陛’。”刘淇助字辨略四:“径,直也。”
〔一一〕法苑珠林“噉”作“啖”。广弘明集、法苑珠林“醉饱”作“饱酒”,辨正论注作“饱醉”。卢文弨曰:“噉,徒滥切,亦作啖、啖,同。”
〔一二〕宋本“稍”作“投”。广弘明集、法苑珠林、辨正论注作“投醒即觉体痒”。卢文弨曰:“玉篇:‘痒,余两切,痛痒也。又作痒,同。’”李慈铭曰:“案:痒,说文本字作蛘。”
〔一三〕罗本、何本及辨正论注、太平广记“爬”作“把”。广弘明集“隐疹”作“●疹”,太平广记作“瘾胗”,大正藏法苑珠林校记云:“宫寮本、明本作‘瘾疹’。”辨正论注及大正藏法苑珠林校记引宋本作“隐轸”。卢文弨曰:“玉篇:‘●疹,皮外小起也。’”
〔一四〕法苑珠林此句作“因尔须臾变成大患”。卢文弨曰:“癞,说文作疠,恶疾也。”
〔一五〕广弘明集此句作“十余年死”,法苑珠林作“经十余年便死”,大正藏校记云:“宋、元、明本,‘年’作‘日’。”辨正论注作“十年方死”。
杨思达为西阳郡守〔一〕,值侯景乱,时复旱俭,饥民盗田中麦〔二〕。思达遣一部曲守视〔三〕,所得盗者,辄截手腕〔四〕,凡戮十余人〔五〕。部曲后生一男,自然无手。
〔一〕续家训无“杨”字。广弘明集、辨正论注无“守”字。法苑珠林“杨”上有“梁”字,大正藏校记云:“宋、元、明及宫寮本‘梁’上尚有‘时’字。”赵曦明曰:“晋书地理志:‘弋阳郡统西阳县,故弦子国。’宋书孝武纪:‘大明二年,复西阳郡。’”
〔二〕颜本、程本、胡本、朱本及法苑珠林引“饥”作“饥”,二字古多混用。
〔三〕辨正论注“视”作“捉”。卢文弨曰:“续汉书百官志:‘大将军营五部,部校尉一人,部下有曲,曲有军候一人。’”
〔四〕“”原作“腕”,今据宋本校改,与诫兵篇合;辨正论注作“臂”。
〔五〕辨正论注:“戮”作“截”,“人”下有“手”字。
齐有一奉朝请〔一〕,家甚豪侈,非手杀牛,噉之不美〔二〕。年三十许,病笃,大见牛来〔三〕,举体如被刀刺〔四〕,叫呼而终〔五〕。
〔一〕广弘明集“齐”下有“国”字,法苑珠林有“时”字。卢文弨曰:“宋书百官志下:‘奉朝请,无员,亦不为官,汉东京罢省,三公、外戚、宗室、诸侯多奉朝请。奉朝请者,奉朝会请召而已。’朝,陟遥切;请,疾政切。”
〔二〕续家训、广弘明集、辨正论注、太平广记一三一引句首有“则”字。
〔三〕辨正论注“大”作“便”。
〔四〕辨正论注此句作“触肤体如被刀刺”。
〔五〕法苑珠林“叫”作“噭”,大正藏校记引宋、元、明及宫寮本作“●”。案:龙龛手鉴卷一言部:“●,音口,先相口可。”与叫字义别,或是释行均望文生训也。辨正论注“终”作“死”。
江陵高伟〔一〕,随吾入齐,凡数年,向幽州淀中捕鱼〔二〕。后病,每见群鱼啮之而死〔三〕。
〔一〕法苑珠林作“齐时江陵高伟”。
〔二〕赵曦明曰:“淀,堂练切,玉篇:‘浅水也。’案:北方亭水之地,皆谓之淀。此幽州淀,疑即今赵北口地。”
〔三〕御览九三五引无“每”字。
世有痴人〔一〕,不识仁义,不知富贵并由天命。为子娶妇,恨其生资〔二〕不足,倚作舅姑之尊〔三〕,蛇虺其性,毒口加诬〔四〕,不识忌讳,骂辱妇之父母,却成教妇不孝己身〔五〕,不顾他恨。但怜己之子女〔六〕,不爱己之儿妇〔七〕。如此之人,阴纪其过,鬼夺其算〔八〕。慎不可与为邻〔九〕,何况交结乎〔一0〕?避之哉〔一一〕!
〔一〕器案:广弘明集无此条,则所见本不在此篇,当从宋本入涉务篇为是。
〔二〕事文类聚后十三“生资”作“奁资”。
〔三〕宋本及事文类聚“尊”作“大”。
〔四〕宋本及事文类聚“毒”作“恶”。
〔五〕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此句作“却云教以妇道,不孝己身”,事文类聚作“却教成妇,不孝己身”。
〔六〕罗本、傅本、程本、何本“但”作“怛”。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何本、朱本“怜”作“怜”。
〔七〕宋本此句作“不爱其妇”,事文类聚作“不顾其妇”。
〔八〕器案:初学记十七、御览四0一引河图:“黄帝曰:‘凡人生一日,天帝赐算三万六千,又赐纪二千;圣人得三万六千七百二十,凡人得三万六千。一纪主一岁,圣人加七百二十。’”初学记同卷又引河图:“孝顺二亲,得算二千天,司录所表事,赐算中功。”抱朴子对俗篇:“行恶事:大者司命夺纪,小者夺算,随所轻重,故所夺有多少也。凡人之受命得寿,自有本数,数本多者,则纪算难尽而迟死;若所禀本少,而所犯者多,则纪算速尽而早死。”又微旨篇:“按:易内戒及赤松子经及河图记命符皆云:‘天地有司过之神,随人所犯轻重,以夺其算,算减则人贫耗疾病,屡逢忧患,算尽则人死。’”感应篇:“太上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尽则死。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头上,录人罪恶,夺其纪算。”又云:“凡人有过,大则夺纪,小则夺算。”臧琳拜经日记九云:“纪算,谓年寿也,十二年谓纪,百日为算。”
〔九〕宋本作“不得与为邻”,事文类聚同。
〔一0〕续家训及各本此句作“仍不可与为援,宜远之哉”,今从宋本。事文类聚“交结”作“结交”。
〔一一〕赵曦明曰:“宋本在涉务篇末,俗本在此。今案:此段亦言因果,附此为是。”器案:唐、宋人所见归心篇,自“儒家君子尚离庖厨”以下为诫杀篇,此段言因果不言诫杀,仍当宋本附列涉务篇为是,赵说非是。又鲍本、事文类聚重“避之哉”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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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 书证
书证第十七〔一〕
诗云:“参差荇菜〔二〕。”尔雅云:“荇,接余也。”字或为莕〔三〕。先儒解释皆云:水草,圆叶细茎,随水浅深。今是水悉有之〔四〕,黄花似莼〔五〕,江南俗亦呼为猪莼〔六〕,或呼为荇菜〔七〕。刘芳具有注释〔八〕。而河北俗人多不识之,博士皆以参差者是苋菜,呼人苋为人荇〔九〕,亦可笑之甚。
〔一〕黄叔琳曰:“此篇纯是考据之学,当另为一书,全删。”
〔二〕见诗经周南关雎。
〔三〕接,续家训及各本作“菨”,今从宋本。赵曦明曰:“尔雅释草:‘莕,接余,其叶苻。’释文:‘莕音杏,本亦作荇。接如字,说文作菨,音同。’”器案:尔雅郭注云:“丛生水中,叶圆,在茎端,长短随水深浅。江东菹食之。亦呼为莕,音杏。”齐民要术九作菹藏生菜法第八十八引诗义疏:“接余,其叶白,茎紫赤,正圆,径寸余,浮在水上,根在水底,茎与水深浅等,大如钗股,上青下白,以苦酒浸之为菹,脆美,可案酒,其华蒲黄色。”此即下文颜氏所谓“先儒解释皆云”之说也。
〔四〕是水,犹言凡有水处。风操篇:“是书皆触。”“是”字义同。
〔五〕埤雅十五引“花”作“华”。元刊黄氏摘千家注纪年杜工部诗史卷一醉歌行黄希注引“黄花”作“花黄”,“似”下脱“莼”字,又有“苗可为菹”四字一句。卢文弨曰:“‘莼’亦作‘■’,广韵:‘莼,蒲秀。’又:‘■,水葵也。’”
〔六〕卢文弨曰:“政和本草:‘凫葵,即莕菜也。一名接余。’唐本注云:‘南人名猪莼,堪食。’别本注云:‘叶似莼,茎涩,根极长,江南人多食,云是猪莼,全为误也。猪莼与丝莼同一种,以春夏细长肥滑为丝莼,至冬短为猪莼,亦呼为龟莼,此与凫葵,殊不相似也。’”郝懿行曰:“陆玑诗疏:‘莼乃是茆,非荇也,茆荇二物相似而异,江南俗呼荇为猪莼,误矣。’”
〔七〕续家训“菜”作“叶”,未可从。
〔八〕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毛诗笺音证十卷,后魏太常卿刘芳撰。’”卢文弨曰:“魏书刘芳传:‘芳字伯文,彭城人。’传内‘音证’作‘音义证’,本卷后亦云‘刘芳义证’。”
〔九〕赵曦明曰:“尔雅释草:‘蒉,赤苋。’注:‘今苋菜之有赤茎者。’”卢文弨曰:“本草图经:‘苋有六种:有人苋,赤苋,白苋,紫苋,马苋,五色苋。入药者人、白二苋,其实一也,但人苋小而白苋大耳。’”邵晋涵尔雅正义云:“夬九五云:‘苋陆夬夬。’荀爽云:‘苋者,叶柔而根坚且赤。’是赤苋为易所取象也。释文引宋衷云:‘苋,苋菜也。’孔疏引董遇说,以为人苋。案今苋菜有赤紫白三种,人苋则白苋之小者,与荀义异也。”
诗云:“谁谓荼苦〔一〕?”尔雅〔二〕、毛诗传〔三〕并以荼,苦菜也。又礼云:“苦菜秀〔四〕。案:易统通卦验玄图〔五〕曰:“苦菜生于寒秋,更冬历春,得夏乃成。”今中原苦菜则如此也。一名游冬〔六〕,叶似苦苣而细,摘断〔七〕有白汁,花黄似菊〔八〕。江南别有苦菜,叶似酸浆〔九〕,其花或紫或白,子大如珠,熟时或赤或黑,此菜可以释劳。案:郭璞注尔雅〔一0〕,此乃蘵黄蒢也〔一一〕。今河北谓之龙葵〔一二〕。梁世讲礼者,以此当苦菜;既无宿根,至春方生耳,亦大误也。又高诱注吕氏春秋曰:“荣而不实曰英〔一三〕。”苦菜当言英,益知非龙葵也〔一四〕。
〔一〕见诗邶风谷风。卢文弨曰:“宋本即接‘礼云苦菜秀’,在此句下。今案:文不顺,故不从宋本。”
〔二〕尔雅释草:“荼,苦菜。”释文:“荼音徒,说文同。案:诗云:‘谁谓荼苦。’大雅云:‘堇荼如饴。’本草云:‘苦菜一名荼草,一名选,生益州川谷。’名医别录:‘一名游冬,生山陵道旁,冬不死。’月令:‘孟夏之月,苦菜秀。’易通卦验玄图云:‘苦菜生于寒秋,经冬历春,得夏乃成。’今苦菜正如此,处处皆有,叶似苦苣,亦堪食,但苦耳。今在释草篇。本草为菜上品,陶弘景乃疑是茗,失之矣。释木篇有‘槚苦荼’,乃是茗耳。”
〔三〕续家训及各本无“诗”字,今从宋本。卢文弨曰:“经典序录:‘河间人大毛公为诗故训传,一云鲁人,失其名。’初学记:‘荀卿授鲁国毛亨,作诂训传,以授赵国毛苌。’案:故与诂同。传,张恋切。”
〔四〕赵曦明曰:“月令孟夏文。”
〔五〕卢文弨曰:“隋书经籍志:‘易统通卦验玄图一卷。’不着撰人。”器案:尔雅释草释文、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二七、离骚草木疏二引无“统”字。又引下文“更冬”作“经冬”。
〔六〕广雅释草:“游冬,苦菜也。”王念孙疏证引此及尔雅释文,云:“案:颜、陆二家之辨,皆得其实。”
〔七〕卢文弨曰:“唐本草注引此‘摘断’作‘断之’,吴仁杰离骚草木疏引此亦有‘之’字。”器案:埤雅十七、升庵文集七九引亦作“断之”。
〔八〕赵曦明曰:“本草:‘白苣,似莴苣,叶有白毛,气味苦寒。又苦菜一名苦苣。’”卢文弨曰:“案:苦苣即苦●,江东呼为苦●。广雅:‘●,●也。’案:●、苣、●同。唐本草注颜说与桐君略同。”案:广雅释草:“●,●也。”王氏疏证:“此亦苦菜之一种也。●或作●,或作苣,说文云:‘●,菜也,似苏者。’玉篇云:‘●,今之苦●,江东呼为苦●。●,苦●,菜也。’广韵云:‘●,吴人呼苦●。’颜氏家训云:‘苦菜,叶似苦苣而细。’是苦苣即苦菜之属也。”
〔九〕卢文弨曰:“尔雅:‘葴,寒浆。’注:‘今酸浆草,江东呼曰苦葴。’”
〔一0〕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尔雅五卷,郭璞注。图十卷,郭璞撰。’”
〔一一〕赵曦明曰:“尔雅释草:‘蘵,黄蒢。’注:‘蘵草叶似酸浆,花小而白,中心黄,江东以作葅食。’”郝懿行曰:“案:颜君所说此物,即是尔雅注所谓苦葴,今京师所称红姑娘者也,与蘵黄蒢稍异焉。”
〔一二〕赵曦明曰:“古今注:‘苦葴,一名苦蘵,子有裹,形如皮弁,始生青,熟则赤,裹有实,正圆如珠,亦随裹青赤。’唐本草注:‘苦蘵,叶极似龙葵,但龙葵子无壳,苦蘵子有壳。’”邵晋涵尔雅正义曰:“本草陶注云:‘益州有苦菜,乃是苦蘵。’唐本注云:‘苦蘵即龙葵也,俗亦名苦菜,非荼也。龙葵所在有之,叶圆花白,子若牛李,子生青熟黑,但堪煮食,不任生噉。’”
〔一三〕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吕氏春秋二十六卷,秦相吕不韦撰,高诱注。’”卢文弨曰:“此注见孟夏纪。荣而不实者谓之英,本尔雅文。”
〔一四〕续家训无“也”字。
诗云:“有杕之杜〔一〕。”江南本并木傍施大,传曰:“杕,独貌也〔二〕。”徐仙民音徒计反〔三〕。说文曰:“杕,树貌也。〔四〕在木部。韵集音次第之第〔五〕,而河北本皆为夷狄之狄〔六〕,读亦如字,此大误也〔七〕。
〔一〕有杕之杜,诗凡三见:唐风杕杜,又有杕之杜,及小雅鹿鸣杕杜也。
〔二〕卢文弨曰:“,古貌字,宋本即作‘貌’,下并同。”郝懿行曰:“案:毛传本作‘杕,特’,特虽训独,颜君竟改作独,非。”
〔三〕赵曦明曰:“徐仙民,名邈,晋书在儒林传。隋书经籍志:‘毛诗音十六卷,徐邈等撰;毛诗音二卷,徐邈撰。’”案:采薇序:“杕杜以勤归也。”释文:“杕,大计反。”
〔四〕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说文十五卷,许慎撰。’”
〔五〕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韵集六卷,晋安复令吕静撰。’”器案:江式上古今文字源流作“韵集五卷”。
〔六〕郝懿行曰:“释文云:‘杕,徒细反,本或作夷狄之狄,非也,下篇同。’据此,则唐风杕杜、有杕之杜两篇,杕字皆有作狄字者,颜君、陆氏并以为误,是也。”案:佩觿上:“杕杜文乖。”注:“杕,大计翻,北齐、河北毛诗本多作狄。”
〔七〕臧琳经义杂记十八:“释文云:‘杕杜本或作夷狄字,非也。下篇同。’据此,则唐风杕杜、有杕之杜两篇,杕字皆有作狄者,颜、陆并以为误,是也。颜引毛传云:‘杕,独也。’今杕杜篇孔、陆本皆作‘特貌’,特字训独,颜引毛传竟作独,非。有杕之杜笺亦云:‘特生之杜。’颜引说文:‘杕,树也。’今本无‘也’字,大徐本有‘诗曰有杕之杜’六字,小徐本即作锴语。今据颜举说文,不云引诗,则楚金本是。”文廷式纯常子枝语三九:“颜氏家训书证篇每称江南、河北本异同,孔冲远正义亦折衷于定本;故以六朝人文字考订经典,虽不悉关经师家法,要以见唐以前传本之殊别耳。”
诗云:“駉駉牡马〔一〕。”江南书皆作牝牡之牡,河北本悉为放牧之牧。邺下博士见难〔二〕云:“駉颂既美僖公牧于垧野之事,何限騲骘乎〔三〕?”余答曰:“案:毛传〔四〕云:‘駉駉,良马腹干肥张也。’其下又云:‘诸侯六闲四种〔五〕:有良马,戎马,田马,驽马。’若作放牧之意,通于牝牡,则不容限在良马独得駉駉之称。良马,天子以驾玉辂,诸侯以充朝聘郊祀,必无騲也。周礼圉人职:‘良马,匹一人〔六〕。驽马,丽一人〔七〕。’圉人所养,亦非騲也〔八〕;颂人举其强骏者言之,于义为得也。易曰:‘良马逐逐〔九〕。’左传云:‘以其良马二〔一0〕。’亦精骏之称〔一一〕,非通语也。今以诗传良马,通于牧騲〔一二〕,恐失毛生〔一三〕之意,且不见刘芳义证乎〔一四〕?”
〔一〕诗鲁颂駉文。
〔二〕卢文弨曰:“难,乃旦切。”
〔三〕续家训“騲骘”作“驒骆”。沈揆曰:“诸本皆作‘驒骆’,独谢本作‘騲骘’,考之字书:‘騲,牝马也;骘,牡马也。’颜氏方辩‘駉駉牡马’,故博士难以‘何限于騲骘’,后又言‘必无騲也’,‘亦非騲也’,义益明白。驒骆二字,虽见駉颂,施之于此,全无意义,故当从谢本。”赵曦明曰:“诗序:‘駉,颂僖公也。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牧于垧野,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案唐石经初刻牝牡之牡,后改放牧之牧,陆德明释文作牡,云:‘说文同。’正义却改作牧。”器案:南史王融传:“駉駉之牧,遂不能嗣。”即本鲁颂,则江南书亦有作“牧”之本。尔雅释畜:“牡曰骘,牝曰騇。”郭注:“今江东呼●马为骘。騇,草马名。”颜师古匡谬正俗六草马:“问曰:牝马谓之草马,何也?答曰:本以牡马壮健,堪驾乘及军戎者,皆伏皁枥,刍而养之;其牝马唯充蕃字,不暇服役,常牧于草,故称草马耳。淮南子曰:‘夫马之为草驹之时,跳跃扬,翘足而走,人不能制。’高诱曰:‘五尺已下为驹,放在草中,故曰草驹。是知草之得名,主于草泽矣。’”据此,则騲为草之俗体,今犹称家畜之牝者为草猪、草狗、草驴、草鸡;家狗交尾曰走草;又妇女生产曰坐草,盖亦牝草引申之义。
〔四〕续家训、傅本、颜本、胡本、何本“毛传”作“毛诗”,今从宋本。
〔五〕抱经堂校定本原脱“四种”二字,各本俱有,今据补。
〔六〕续家训“匹”误“四”。
〔七〕周礼郑玄注云:“丽,耦也。”诗墉风干旌正义引王肃云:“夏后氏驾两谓之丽。”
〔八〕卢文弨曰:“‘所养’下当有‘良马’二字。”续家训“騲”作“驒”。
〔九〕续家训“易曰”作“易云”。赵曦明曰:“易大畜:‘九三,良马逐,利艰贞。’案:释文:‘郑康成本作逐逐,云两马走也。’是此书所本。”郝懿行曰:“案:今易文云:‘良马逐。’此衍一字者,盖从郑易,陆氏释文引之云:‘良马逐逐,两马走也。’”
〔一0〕赵曦明曰:“见宣公十二年。”
〔一一〕续家训“骏”作“骆”。
〔一二〕续家训“牧騲”作“驒骏”。
〔一三〕毛生,谓汉河间太守毛苌,撰诗传十卷,今传。史记儒林传:“言礼,自鲁高唐生。”索隐:“自汉以来,儒者皆号生。”称毛苌为毛生,义亦犹此。
〔一四〕赵曦明曰:“周礼夏官校人:‘天子十有二闲,马六种;邦国六闲,马四种;家四闲,马二种。凡马特居四之一。’注:‘郑司农云:“四之一者,三牝一牡。”’”段玉裁曰:“以周官考之,则有牡无牝之说全非。”卢文弨曰:“案:校人职又云:‘驽马三良马之数。’康成注:‘良,善也。’则毛传所云良马,亦只言善马耳。凡执驹攻特之政,皆因其牝牡相杂处耳。垧野放牧之地,亦非驾辂朝聘祭祀可比,自当不限騲骘。墉风干旄,亦言良马,何必定指为牡?况毛传以良马、戎马、田马、驽马四种为言者,意在分配駉之四章,统言之,则皆得良马之名;析言之,则良马乃四种之一。左传云:‘赵旃以其良马二济其兄与叔父,以他马反,遇敌不能去。’此正善与驽之别也,作传者岂屑屑致辨于牝牡之闲乎?颜君引证,亦殊未确。”臧琳经义杂记十八曰:“鲁颂:‘駉駉牡马。’正义曰:‘駉駉然腹干肥张者,所牧养之良马也。定本牧马字作牡马。’释文:‘牡马,茂后反,草木疏云:“骘马也。”说文同,本或作牧。’颜氏家训书证云云。据此,则六朝时本已有‘牡马’、‘牧马’两文矣,故正义作‘牧’,云:‘定本作“牡”’,(今正文皆作“牡”,非。)释文作‘牡马’,云:‘本或作“牧”。’唐石经作‘牡马’,验其改刻之痕,本是‘牧’字。文选李少卿答苏武书:‘牧马悲鸣。’李善引毛诗曰:‘駉駉牧马。’艺文类聚九十三、太平御览五十五引‘駉駉牧马’,初学记二十九、白氏六帖九十六引‘駉駉牡马’,则唐人亦兼具两本矣。宋吕东莱读诗记首章犹作‘牧马’。今考之‘駉駉牡马’,传云:‘駉駉,良马腹干肥张也。’‘在垧之野’,笺云:‘牧于垧野者,避民居与良田也。’‘薄言垧者’,传云:‘牧之垧野则駉駉然。’笺云:‘垧之牧地,水草既美,牧人又良。’则知‘在垧之野’、‘薄言垧者’二句,方及牧事,首句止言马之良骏,而未及于牧也。释文于‘牡马’下引草木疏云:‘骘马也。’案:尔雅释畜:‘牡曰骘。’则陆氏草木虫鱼疏亦作‘牡马’矣。释文序录:‘陆机(案当作“玑”),字符恪,吴太子中庶子。’乃三国时人,非晋之陆机,远在颜氏之前,其本更为可据,是当作‘牡马’为定也。(牡、牧二字,形声皆相近。)”器案: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仍从颜说,两存之可也。魏书刘芳传:“芳撰毛诗笺音义证十卷,周官、仪礼义证各五卷。”
月令云〔一〕:“荔挺出。”郑玄注云:“荔挺,马薤也〔二〕。”说文云:“荔,似蒲而小,根可为刷。”广雅〔三〕云:“马薤,荔也。”通俗文〔四〕亦云马蔺〔五〕。易统通卦验玄图〔六〕云:“荔挺不出,则国多火灾。”蔡邕月令章句〔七〕云:“荔似挺。〔八〕”高诱注吕氏春秋云:“荔草挺出也〔九〕。”然则月令注荔挺为草名,误矣〔一0〕。河北平泽率生之。江东颇有此物,人或种于阶庭,但呼为旱蒲〔一一〕,故不识马薤。讲礼者乃以为马苋;马苋〔一二〕堪食,亦名豚耳,俗名马齿。江陵尝有一僧,面形上广下狭;刘缓幼子民誉,年始数岁,俊晤善体物〔一三〕,见此僧云:“面似马苋。”其伯父绦因呼为荔挺法师〔一四〕。绦亲讲礼名儒〔一五〕,尚误如此。
〔一〕抱经堂校定本脱“云”字,宋本及各本俱有,今据补。
〔二〕卢文弨曰:“薤,本作■,户戒切。”
〔三〕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广雅三卷,魏博士张揖撰。’”
〔四〕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通俗文一卷,服虔撰。’”
〔五〕类说“蔺”作“兰”。器案:说文艹部:“蔺,莞属。”玉篇艹部:“蔺,似莞而细,可为席,一名马蔺。”
〔六〕御览一000引作“易统验玄图”。
〔七〕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月令章句十二卷,汉左中郎将蔡邕撰。’”
〔八〕御览引作“荔以挺出”,以、似古通。卢文弨曰:“荔似挺,语不明,据本草图经引作‘荔以挺出’,当是也。”
〔九〕见吕氏春秋十一月纪。
〔一0〕郝懿行曰:“谓之马■者,此草叶似■而长厚,有似于蒲,故江东名为旱蒲,三月开紫碧华,五月结实作角子,根可为刷。今时织布帛者,以火熨其根,去皮,东作餬刷,名曰炊帚是矣。俗人呼为马兰,非也,盖马蔺之讹尔。周书时训篇云:‘荔挺不生,卿士专权。’合之通卦验,则知康成之读,未可谓非也。”
〔一一〕续家训及各本“旱”作“早”,御览亦作“早”,今从宋本。
〔一二〕抱经堂校定本及余本不重“马苋”二字,今据宋本校补。
〔一三〕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晤”作“悟”,今从宋本。又御览引“俊”作“隽”。体物,犹言体貌事物。文选文赋:“赋体物而浏亮。”李善注:“赋以陈事,故曰体物。”李周翰注:“赋象事,故体物。”
〔一四〕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文津本、朱本及御览引“绦”上有“刘”字,今从宋本。器案:酉阳杂俎前十六广动植之一序:“刘绦误呼荔挺,至今可笑,学者岂容略乎?”即本此文。
〔一五〕器案,亲犹言本人或本身,即谓刘绦本人是讲礼名儒也。与风操篇“是我亲第七叔”,“思鲁等第四舅母,亲吴郡张建女也”,用法相似而微有不同。
诗云:“将其来施施〔一〕。”毛传云:“施施,难进之意。”郑笺云:“施施,舒行貌也〔二〕。”韩诗亦重为施施。河北毛诗皆云施施。江南旧本,悉单为施,俗遂是之,恐为少误〔三〕。
〔一〕诗王风丘中有麻文。
〔二〕案:今本郑笺作“施施,舒行伺间独来见己之貌”。
〔三〕抱经堂校定本“为”作“有”,宋本、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何本、朱本作“为”,今从之。臧琳经义杂记二八曰:“考诗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句四字,独‘将其来施施’五字,据颜氏说,知江南旧本皆作‘将其来施’,颜以传、笺重文而疑其有误。然颜氏述江南、河北书本,河北者往往为人所改,江南者多善本,则此文之悉单为施,不得据河北本以疑之矣。若以毛、郑皆云施施,而以作施施为是,则更误。经传每正文一字,释者重文,所谓长言之也。礼记乐记曰:‘诗云:“肃雝和鸣,先祖是听。”夫肃肃,敬也;雝雝,和也。’又诗邶谷风:‘有洸有溃。’传:‘洸洸,武也;溃溃,怒也。’笺云:‘君子洸洸然,溃溃然,无温润之色。’释文引韩诗亦云:‘溃溃,不然之貌。’桧匪风:‘匪风发兮,匪车偈兮。’汉书王吉传引此诗并引说曰:‘是非古之风也,发发者;是非古之车也,揭揭者。’是可知毛、郑皆云施施,与正文悉单作施,为各成其是矣。”徐鼒读书杂释三曰:“孟子:‘施施从外来。’施施连文,似本此诗。且赵岐注云:‘施施,犹扁扁,喜说之貌。’与郑笺‘舒行伺间’意略同。张揖广雅释训亦云:‘施施,行也。’此皆在颜之推所见江南旧本以前,则毛诗之连文,无可疑矣。又孟子音义曰:‘施,丁依字,诗曰:“将其来施施。”张音怡。’”
诗云:“有渰萋萋,兴云祁祁〔一〕。”毛传云:“渰,阴云貌。萋萋,云行貌。祁祁,徐貌也〔二〕。”笺云:“古者,阴阳和,风雨时,其来祁祁然,不暴疾也。”案:渰已是阴云,何劳复云“兴云祁祁”耶?“云”当为“雨”,俗写误耳。班固灵台诗〔三〕云:“三光宣精〔四〕,五行布序〔五〕,习习祥风〔六〕,祁祁甘雨。〔七〕”此其证也〔八〕。
〔一〕续家训“云”作“雨”,未可从。宋本原注:“诗:‘兴雨祁祁。’注云:‘兴雨如字,本作兴云,非。’”赵曦明曰:“案:此乃陆德明释文中语,非颜氏所注。”器案:此诗经小雅大田文。
〔二〕金石录引“徐”下无“”字。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曰:“按:有渰凄凄,谓黑云如鬊,凄风怒生,此山雨欲来风满楼之象也;既而白云瀰漫,风定雨甚,则兴云祁祁,雨我公田也:诗之体物浏亮如是。”
〔三〕案:班固灵台诗,见文选班孟坚东都赋后。
〔四〕东都赋李善注:“淮南子曰:‘夫道纮宇宙而章三光。’高诱曰:‘三光,日月星也。’”
〔五〕东都赋李善注:“尚书曰:‘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也。’”
〔六〕东都赋李善注:“毛诗曰:‘习习谷风。’礼斗威仪:‘君乘火而王,其政颂平,则祥风至。’宋均曰:‘即景风也,其来长养万物。’”
〔七〕东都赋李善注:“尚书考灵耀曰:‘荧惑顺行甘雨时也。’”
〔八〕段玉裁曰:“云自下而上,雨自上而下,故素问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诸书皆言兴云、作云,无有言兴雨者。韩诗外传、吕氏春秋、汉书皆作‘兴云祁祁’,‘兴云祁祁,雨我公田’,如言‘英英白云,露彼菅茅’也。”卢文弨曰:“案:盐铁论水旱篇、后汉书左雄传皆作‘兴雨祁祁’,观笺‘其来不暴疾’之语,自指雨言,金石录及隶释载无极山碑作‘兴云’,洪氏谓:‘汉代言诗者自不同。’斯言得之。”臧琳经义杂记二十曰:“案:说文水部云:‘渰,云雨,从水弇声。’与毛传‘阴云貌’正合,未尝训渰为云也。笺云‘其来祁祁然不暴疾’者,盖云兴即雨降,孟子梁惠王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荀子云赋:‘友风而子雨。’何邵公云:‘云实出于地,而施于上乃雨。’故笺云‘其来’,明此云是雨之先来者也。经如作‘雨’,则止言风雨不暴疾可矣,何又追论其来乎?颜氏引传、笺为经作‘兴雨’之证,余审传、笺,知经必作‘兴云’也。正义曰:‘经“兴雨”或作“兴云”,误也,定本作“兴雨”。’释文:‘“兴雨”如字,本或作“兴云”,非也。’又吕氏春秋务本引诗‘兴云祁祁’,汉书食货志引诗‘兴云祁祁’。隶释载无极山碑云:‘触石肤寸,兴云祁祁。’韩诗外传八亦作‘兴云’,则知自秦未焚书以前,及两汉、六朝至于唐初,皆作‘兴云’,无有作‘兴雨’者。(孟子:“天油然作云。”注:“油然,兴云之貌。”顾宁人金石文字记载开母庙石阙铭云:“穆清兴云降雨。”)颜氏说诗‘有杕之杜’,‘駉駉牧马’,‘将其来施’,及毛传‘丛木,●木’,‘青衿,青领’,皆引河北本、江南本为证,则当时犹有两书,独此止云‘云当为雨’,而不言有本作‘雨’,可见此条出自颜氏臆说,绝无凭据,而顿欲轻改千年已来相传之本,甚矣,其误也!陆、孔所见本有作‘兴云’,而以‘兴雨’为是,开成石经亦作‘兴雨’,皆为颜氏所惑也。又吕览务本、后汉书左雄传,今作‘兴雨’,盖后人据近本毛诗所改,王伯厚诗考引吕览作‘兴云’,此其明证。”器案:清人正颜氏失言,甚是,故详列之。杨雄少府箴:“祁祁如云。”则所见本亦作“兴云”。御览一0引纂要:“雨云曰渰云,亦曰油云。”
礼云〔一〕:“定犹豫,决嫌疑〔二〕。”离骚曰:“心犹豫而狐疑〔三〕。”先儒未有释者〔四〕。案:尸子曰:“五尺犬为犹。〔五〕”说文云:“陇西谓犬子为犹。”吾以为人将犬行,犬好豫在人前,待人不得,又来迎候,如此返往,至于终日,斯〔六〕乃豫之所以为未定也,故称犹豫〔七〕。或以尔雅曰:“犹如麂,善登木。〔八〕”犹,兽名也,既闻人声,乃豫缘木,如此上下,故称犹豫。〔九〕狐之为兽,又多猜疑,故听河冰无流水声,然后敢渡〔一0〕。今俗云:“狐疑〔一一〕,虎卜〔一二〕。”则其义也〔一三〕。
〔一〕爱日斋丛钞、永乐大典一0四八三引“礼云”作“礼记云”。
〔二〕卢文弨曰:“‘决嫌疑,定犹与’,礼记曲礼上文,释文:‘与音预,本亦作豫。’”
〔三〕刘盼遂曰:“按:犹豫与狐疑皆双声连绵字,以声音嬗衍,难可据形立训也。犹豫,于说文作冘淫,●部冘字说解云:‘冘淫,行貌。’即迟迟其行之意。于易作由豫,易豫卦九四爻象传:‘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马融注:‘由犹疑也。’于礼作犹与,作犹豫,曲礼:‘卜筮者,先圣之所以使民决嫌疑,定犹与也。’释文:‘与音预,本亦作豫。’于楚辞作夷犹,作容与,作夷由,九歌湘君:‘君不行兮夷犹。’王逸章句:‘夷犹,犹豫也。’九章:‘然容与而狐疑。’涉江:‘船容与而不进兮。’张铣文选注云:‘容与,徐动貌。’后汉书马融传:‘或夷由未殊。’李贤注引楚辞作‘夷由’,于后汉书作冘豫,马援传:‘计冘豫未决。’案:冘豫亦犹豫也。于水经注作淫预,江水第一:‘江中有孤石为淫预石,冬出水二十余丈,夏则没,亦有裁出处矣。’今案:此堆特险,舟子所忌,夏水洄洑,沿泝滞阻,故受淫预之名矣。俗亦作艳预字。凡此皆冘淫二字之因声演变,第同喉音斯可矣。狐疑者,史记淮阴侯传云:‘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蹢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致也。’狐疑与犹豫、蹢躅,皆双声字,狐疑与嫌疑为一声之转,颜氏误以犹豫为犬子豫在人前,狐疑为狐听河冰,特望文生训,而不知沟通于群籍也。”器案:刘氏此说,本之王观国,详后注九。
〔四〕罗本、颜本、程本、胡本、朱本“者”误“书”,何本空白。
〔五〕抱经堂校定本“五”误“六”,宋本及各本,以及洪兴祖楚辞离骚补注、永乐大典引俱作“五”,今据改正。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尸子二十卷,秦相卫鞅上客尸佼撰。’”卢文弨曰:“今新出尸子广泽篇作‘犬大为豫,五尺。’”
〔六〕洪兴祖引“斯”作“此”。
〔七〕洪兴祖引作“故谓不决曰犹豫”。
〔八〕此尔雅释兽文,郭璞注:“健上树。”
〔九〕王观国学林九:“字书猷亦作犹,离骚:‘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汉书蒯通传:‘猛虎之犹与,不如蜂虿之致■;孟贲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此析离骚之句以为之文也。汉书高后纪曰:‘禄然其计,使人报产及诸吕,老人或以为不便,计犹豫。’颜师古注曰:‘犹,兽名,性疑虑,善登木,故不决者称犹豫。’颜氏家训曰:‘尔雅:“犹如麂,善登木。”’犹对狐,以兽对兽也。观国案:犹豫者,心不能自决定之辞也。尔雅释言曰:‘犹,图也。’释兽曰:‘犹如麂,善登木。’所谓猷图者,图谋之而未定也。犹豫者,尔雅释言所谓猷图是已,颜师古注汉书、与颜氏家训,不悟尔雅释言自有猷图之训,而乃引释兽‘犹如麂’以训之,误矣。广韵去声曰:‘犹音救。’注引尔雅‘犹如麂,善登木。’然则犹兽音救也。且先事而图之为犹,后事而图之为豫,故曲礼曰:‘卜筮者,所以使民决嫌疑,定犹豫也。’以嫌疑对犹豫,则犹非兽也。离骚:‘心犹豫而狐疑兮。’此一句文也,非以犹豫对狐也。犹或为冘,后汉书马援传曰:‘诸将多以王师之重,不宜远入险阻,计冘豫未决。’广韵曰:‘冘豫,不定也。’以此观之,则犹非兽益明矣。尔雅曰:‘猷,图也。’郭璞注曰:‘周礼:“以猷鬼神示。”谓图画。’观国按:周礼春官:‘凡以神仕者,掌三神之法,以猷鬼神示之居。’郑氏注曰:‘猷,图也。’谓制神之位次,而为之牲器时服以图之,乃谋图之图,非图画也,郭璞误矣。犹、猷、冘三字通用,豫、预、与三字通用。”卢文弨曰:“颜师古注汉书高后纪犹豫,即同此二义。史记吕后本纪作犹与,索隐:‘犹,邹音以兽切。与亦作豫。崔浩云:“犹,猿类也,卬鼻长尾。”又说文云:“犹,兽名,多疑。”故比之也。按:狐性亦多疑,度冰而听水声,故云狐疑也。今解者又引老子“与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以为犹与是常语。且按狐听而云“若冬涉川”,则与是狐类不疑,“犹兮若畏四邻”,则犹定是兽,自保不同类,故云畏四邻也。’曲礼上正义:‘说文云:“犹,兽名,玃属。”与亦是兽名,象属。此二兽皆进退多疑。人多疑惑者似之。’”器案:酉阳杂俎前十二语资:“梁遣黄门侍郎明少遐、秣陵令谢藻、信威长史王缵■、宣城王文学萧恺、兼散骑常侍袁狎、兼通直散骑常侍贺文发宴魏使李骞、崔劼,温凉毕……狎曰:‘河冰上有狸迹,便堪人渡。’劼曰:‘狸当为狐,应是字错。’少遐曰:‘是狐性多疑,鼬性多预,因此而传耳。’劼曰:‘鹊以巢避风,雉去恶政,乃是鸟之一长,狐疑鼬预,可谓兽之一短也。’”则犹豫又有鼬预之说,皆望文生训耳,姑存之,以广异闻。
〔一0〕各本都无“敢”字,今从宋本,大典本亦有。水经河水注一:“述征记曰:‘盟津、河津,恒浊,方江为狭,比淮、济为阔,寒则冰厚数丈。冰始合,车马不敢过,要须狐行,云此物善听,冰下无水乃过,人见狐行方渡。’”
〔一一〕水经河水注一:“且狐性多疑,故俗有狐疑之说。”埤雅:“狐性疑,疑则不可以合类,故从孤省。”
〔一二〕赵曦明曰:“虎苑:‘虎知冲破,每行以爪画地卜食,观奇偶而行。今人画地卜曰虎卜。’”器案:说郛本李淳风感应经、北户录二、御览七二六、又八九二引博物志:“虎知冲破,又能画地卜。今人有画物上下者,推其奇偶,谓之虎卜。”今博物志佚此文,黄省曾兽经及王登虎苑上俱本此为说,而不出博物志之名。埤雅三:“虎奋冲波,又能画地卜食。……类从曰:‘虎行以爪圻地,观奇耦而行。今人画地观奇耦者,谓之虎卜。’”
〔一三〕续家训“也”作“矣”。
左传曰〔一〕:“齐侯痎,遂痁〔二〕。”说文云:“痎,二日一发之疟〔三〕。痁,有热疟也〔四〕。”案:齐侯之病,本是间日一发,渐加重乎故〔五〕,为诸侯忧也。今北方犹呼痎疟〔六〕,音皆〔七〕。而世间传本多以痎为疥,杜征南〔八〕亦无解释,徐仙民音介〔九〕,俗儒就为通云:“病疥,令人恶寒,变而成疟〔一0〕。”此臆说也。疥癣小疾,何足可论,宁有患疥转作疟乎〔一一〕?
〔一〕抱经堂校定本脱“左传曰”三字,宋本及各本都有,今据补。
〔二〕器案:说文系传十四痎下引此,“痎”作“疥”,左传昭公二十年本作“疥”,改“疥”为“痎”,见释文引梁元帝,及正义引袁狎说。之推从梁元帝甚久,此即用其说,系传改家训为“疥”,失其本真。
〔三〕续家训“疟”作“虐”,下并同,未可从。
〔四〕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疟”作“虐”,未可从。
〔五〕向宗鲁先生曰:“‘故’字疑当重,‘乎故’句绝。”
〔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朱本“疟”作“虐”,未可从。
〔七〕案左传释文:“痎又音皆。”
〔八〕赵曦明曰:“晋书杜预传:‘预字符凯,位征南大将军,自称有左传癖。’”
〔九〕案:左传正义云:“徐仙民音作疥。”盖言据徐仙民音,则字作疥也。释文云:“旧音戒。”即用徐读也。
〔一0〕宋本“疟”作“痁”。
〔一一〕段玉裁曰:“改‘疥’为‘痎’,其说非是,见陆德明释文,正义则主痎说居多。”臧琳经义杂记十六曰:“正义曰:‘后魏之世,尝使李绘聘梁,梁人袁狎与绘言及春秋,说此事云:“‘疥’当为‘痎’,痎是小疟,痁是大疟,●(此盖“■”字之讹,或云俗疹字。)患积久,以小致大,非疥也。”狎之所言,梁主之说也。案说文:“疥,搔也。疟,热寒并作。痁,有热疟。痎,二日一发疟。”今人疟有二日一发,亦有频日发者,俗人仍呼二日一发久不差者为痎疟,则梁主之言,信而有征也。是齐侯之疟,初二日一发,后遂频日热发,故曰痎(旧讹“疥”)遂痁。以此久不差,故诸侯之宾问疾者多在齐也。若其不然,疥搔小患,与疟不类,何云“疥遂痁”乎?徐仙民音作疥,是先儒旧说皆为“疥遂痁”,初疥后痁耳。今定本亦作“疥”。’又释文云:‘齐侯疥,旧音戒,梁元帝音该,依字则当作“痎”,说文云:“两日一发之疟也。”痎又音皆,后学之徒,佥以疥字为误。案传例,因事曰遂;若痎已是疟疾,何为复言“遂痁”乎?’案说文●部痁下引春秋传曰:‘齐侯疥遂痁。’则左氏古文本作‘疥’,杜云:‘痁,疟疾。’以疥搔俗所共知,故不释,如作‘痎’,亦为疟,杜氏安得专训痁为疟疾乎?颜云:‘世间传本多为“疥”,徐仙民音介。’孔云:‘徐仙民音作“疥”,今定本亦作“疥”。’陆云:‘旧音戒。’是汉、晋以及唐初皆作‘疥’矣。陆云:‘梁元帝音该,依字则当作“痎”。’袁狎云:‘“疥”当为“痎”。’颜云:‘世间传本多以“痎”为“疥”。’是梁人虽作痎音,于传文尚未擅改,故陆、孔及定本皆作‘疥’,亦不言有作‘痎’者。颜氏误从梁主说,私改为‘痎’,误矣,正义虽知旧作‘疥’,而误以‘痎’为是;惟释文则以‘痎’为非,援传例以证明之,是也。颜氏引俗儒云:‘病疥,令人恶寒,变而成痁。’案:今人病疥,亦多寒热交发,俗呼为疮寒,转变成疟,势所固有;若作‘痎’字,说文为二日一发疟,谓三日之中歇二日一发。疟有频日发者为轻,间日一发稍重,二日一发难愈为最重,故孔云:‘俗人仍呼二日一发久不差者为痎疟。’可见疟疾轻重,古今同名。痁为有热疟,盖是频日发者,若云‘痎而痁’,是重者转轻矣。颜引说文,又云:‘齐侯之病,本间日一发,渐加重乎故。’是误解说文二日一发为二日之中一发矣。袁狎云:‘痎是小疟,痁是大疟。’孔云:‘齐侯之疟,初二日一发,后遂频日热发。’是皆未知疟之轻重而倒置之也。”郝懿行曰:“颜氏欲改‘疥’为‘痎’,说本梁元帝,陆德明释文已辨其非。近日臧琳经义杂记卷十六驳之,是矣。”李慈铭越缦堂日记丙上曰:“幼读左传‘齐侯疥遂痁’,窃疑癣疾岂能化热症,杜征南无注,林注(案谓林尧叟春秋左传句解)谓‘疥’当作‘痎’,又恐其臆说,近阅颜之推家训,言古本固作‘痎’云云,然则其误亦古矣,而林注亦何可厚非耶。”案:林注多臆说,不脱宋人空言积习;李氏于此,不检旧说,而为之张目,亦疏矣。
尚书曰:“惟影响〔一〕。”周礼云:“土圭测影,影朝影夕。〔二〕”孟子曰:“图影失形〔三〕。”庄子云:“罔两问影〔四〕。”如此等字,皆当为光景之景。凡阴景者,因光而生,故即谓为景〔五〕。淮南子呼为景柱〔六〕,广雅云:“晷柱挂景〔七〕。”并是也。至晋世葛洪字苑〔八〕,傍始加■〔九〕,音于景反。而世间辄改治尚书、周礼、庄、孟从葛洪字,甚为失矣〔一0〕。
〔一〕宋本“影”作“景”,续家训及各本都作“影”,今据改。赵曦明曰:“尚书大禹谟文。”
〔二〕宋本“影”都作“景”,续家训及各本都作“影”,今据改。赵曦明曰:“地官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则景短多暑,日北则景长多寒,日东则景夕多风,日西则景朝多阴。’深,尺鸩切。”
〔三〕宋本“影”作“景”,续家训及各本都作“影”,今据改。沈揆曰:“未详,或恐是外书。”卢文弨曰:“孟子外书孝经第三:‘传言失指,图景失形,言治者尚核实。’”
〔四〕宋本“影”作“景”,续家训及各本都作“影”,今据改。卢文弨曰:“见齐物论,郭注:‘罔两,景外之微阴也。’”器案:释文:“‘景’本或作‘影’,俗也。”
〔五〕宋本脱“谓”字,续家训及各本俱有,今据补。翻译名义集卷五引此句作“即谓景也”。
〔六〕卢文弨曰:“俶真训:‘以鸿蒙为景柱,而浮阳乎无畛崖之际。’”器案:淮南缪称篇:“列子学壶子,观景柱而知持后矣。”许慎注:“先有形而后有影,形可亡,而影不可伤。”事见列子说符篇,今本列子无“柱”字,当补。
〔七〕赵曦明曰:“释天:‘晷柱,景也。’无‘挂’字,此疑衍。”
〔八〕赵曦明曰:“洪传及隋书经籍志皆不载所撰字苑,南史刘杳传尝引其书。”器案:两唐志都着录葛洪要用字苑一卷,今有任大椿辑本。佩觿:“葛洪字苑,景字加■。”楚辞九章:“入景响之无应兮。”洪兴祖补注:“景,于境切,物之阴影也。葛洪始作影。”
〔九〕宋本原注:“■,音杉。”孙志祖读书脞录四曰:“颜氏家训书证篇:‘景字至晋世葛洪字苑,傍始加■。’而惠氏九经古义乃云:‘高诱淮南子注曰:“景,古影字。”诱,汉末人,当时已有作景旁■者,非始于葛洪字苑。’志祖案:高诱淮南注,并无此语,俗刻原道篇注有之,乃明人妄加。唯大戴礼曾子天圆篇注,有‘景古以为影字’语,卢辩固在葛洪后也。段懋堂则云:‘惠定宇说汉张平子碑即有影字,不始于葛洪。’然则古义之说,盖误据俗本淮南子,当改引张平子碑方合。”
〔一0〕段玉裁曰:“惠定宇说汉张平子碑即有影字,不始于葛洪;汉末所有之字,洪亦采集而成,非自造也。”
太公六韬〔一〕,有天陈、地陈、人陈、云鸟之陈〔二〕。论语曰:“卫灵公问陈于孔子〔三〕。”左传:“为鱼丽之陈〔四〕。”俗本多作阜傍车乘之车〔五〕。案诸陈队〔六〕,并作陈、郑之陈。〔七〕夫行陈之义,取于陈列耳,此六书为假借也〔八〕,苍、雅及近世字书〔九〕,皆无别字;唯王羲之小学章〔一0〕,独阜傍作车,纵复俗行,不宜追改六韬、论语、左传也。
〔一〕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太公六韬五卷,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
〔二〕卢文弨曰:“六韬:‘武王问太公曰:“凡用兵,为天阵、地阵、人阵,奈何?”太公曰:“日月星辰斗杓,一左一右,一迎一背,此谓天阵;丘陵水泉,亦有左右前后之利,此谓地阵;用马用人,用文用武,此谓人阵。”’又:‘武王问曰:“引兵入诸侯之地,高山盘石,其避无草木,四面受敌,士卒迷惑,为之奈何?”太公曰:“当为云鸟之阵。”’案此书,作阵字俗。”又曰:“注引六韬,见三陈篇。又下所引,今本在乌云山兵篇,下又有乌云泽兵篇,云:‘乌散而云合,变化无穷者也。’凡乌皆鸟字之讹。案:握奇经:‘八陈:天、地、风、云为四正,飞龙、翼虎、鸟翔、蛇蟠为四奇。’杜少陵诗:‘共说总戎云鸟陈。’正本此,可知乌为误字也。”
〔三〕见卫灵公篇。
〔四〕赵曦明曰:“见桓五年。”卢文弨曰:“丽,力知切。”器案:文选张平子东京赋:“鹅鹳鱼丽,箕张翼舒。”薛综注:“鹅鹳、鱼丽,并阵名也,谓武士发于此,而列行如箕之张,如翼之舒也。”
〔五〕卢文弨曰:“乘,实证切。”
〔六〕续家训及各本“队”作“字”,今从宋本。
〔七〕卢文弨曰:“陈、郑之陈并如字,下陈列同。”
〔八〕续家训“此”下有“于”字,较是。何焯曰:“考诸说文,则●字从■陈声者列也,此为行●字,古字少,通借作阵字。”卢文弨曰:“周礼地官保氏:‘养国子以道,教之六艺,五曰六书。’注:‘郑司农曰:“六书:象形,会意,转注,处事,假借,谐声也。”’许慎说文:‘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令长是也。’”
〔九〕续家训句首有“诸”字。苍谓苍颉篇,雅谓尔雅。
〔一0〕抱经堂校定本“王羲之”作“王义”,今仍从宋本。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小学篇一卷,晋下邳内史王义撰。’诸本并作‘王羲之’,乃妄人谬改,而佩觿及唐志皆从之,失考之甚。”徐鲲曰:“魏书任城王云传:‘彝兄顺,字子和,年九岁,师事乐安丰,初书王羲之小学篇数千言,昼夜诵之,旬有五日,一皆通彻。丰奇之。’唐书艺文志:‘王羲之小学篇一卷。’”孙志祖读书脞录七:“案:王羲之为会稽内史,非下邳,故注以为误。然王羲之小学篇,亦见北史任城王云传,安知非隋志误邪?恐当仍以旧本为是。”器案:左传昭公二十六正义引王羲之,盖亦出小学章。佩觿上:“军陈为阵,始于逸少(小学章)。”王楙野客丛书二一:“古之阴影字用景字,如周礼‘以土圭测景’之类是也,自葛洪撰字苑,始加■为阴影字。古之战阵字用陈字,如‘灵公问陈’之类是也,至王羲之小学章,独旁作车为战阵字。而今魏、汉间书,或书影字、阵字,后人改之耳,非当时之本文也。”即本颜氏此文为说,亦作“王羲之”。
诗云:“黄鸟于飞,集于灌木〔一〕。”传云:“灌木,丛木也。”此乃尔雅之文〔二〕,故李巡〔三〕注曰:“木丛生曰灌。”尔雅末章又云:“木族生为灌。”族亦丛聚也〔四〕。所以江南诗古本皆为丛聚之丛,而古丛字似最字,近世儒生,因改为最〔五〕,解云:“木之最高长者。”案:众家尔雅及解诗无言此者,唯周续之毛诗注,音为徂会反〔六〕,刘昌宗诗注〔七〕,音为在公反,又祖会反〔八〕:皆为穿凿,失尔雅训也〔九〕。
〔一〕周南葛覃文。
〔二〕见释木。
〔三〕经典释文叙录:“尔雅,李巡注三卷,汝南人,后汉中黄门。”隋书经籍志:“梁有汉中黄门李巡尔雅注三卷,亡。”器案:李巡见后汉书宦者吕强传。巡此注,亦见诗经葛覃正义引,作“木丛生曰灌木”。
〔四〕卢文弨曰:“郭注:族,丛。’”器案:诗正义引孙炎云:“族,丛也。”吕氏春秋辩土篇高注:“族,聚也。”庄子养生主郭注:“交错聚结为族。”
〔五〕续家训作“皆为藂藂之丛,而藂字似●字,近世儒生,因改为●”,字有讹脱;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皆为丛聚之丛”作“皆为藂藂之藂”,今从宋本。赵曦明曰:“案:藂俗丛字,而汉书息夫躬传已有之。又有■字,见东方朔传,师古曰:‘古丛字也。’其下皆从取。段氏则以为诗传本是‘木’,与聚与丛古通用,说文在●部,才句切,积也。又月部:‘最,祖会切,犯而取也。’俗作●,故易与混。”郝懿行曰:“古丛字作菆,或作■,并似●字,故俗儒因斯致误。太玄经云:‘鸟托巢于菆,人寄命于公。’汉书东方朔传云:‘■珍怪。’此皆古丛字也。”
〔六〕宋本原注:“又音祖会反。”赵曦明曰:“五字似衍。”钱馥曰:“祖会反,即毛诗音义之徂会反,何所见而谓‘又音祖会反’五字衍乎?岂以徂会、祖会为一乎?徂,从母;祖,精母。”器案:续家训“徂”作“祖”,无注文“又音祖会反”五字,佩觿亦作“祖”,见下引。赵曦明曰:“宋书隐逸传:‘周续之,字道祖,鴈门广武人。年十二,诣豫章太守范宁受业,通五经幷纬候。高祖践阼,为开馆东郊外,招集生徒。素患风痹,不复堪讲,乃移病钟山,景平元年卒。通毛诗六义及礼、论、公羊传,皆传于世。’”
〔七〕卢文弨曰:“刘昌宗,经典释文载之于李轨、徐邈之间,当是晋人,有周礼、仪礼音各一卷,礼记音五卷。其毛诗音,匡谬正俗引两条:一,鹊巢笺‘冬至加功’,刘、周等音加为架;一,采蘩传‘山夹水曰涧’,刘、周又音夹为颊。集韵又引其尚书音、左传音,而隋书经籍志皆不载。”
〔八〕宋本“祖”作“狙”。
〔九〕吴承仕经籍旧音辨证一曰:“经典释文:‘灌木,丛木也,才公反,俗作藂,一本作最,作外反。’颜氏家训云云。段玉裁、陈奂、严元照等,并以丛之异文应作,误作最,故有徂会、祖会之音。承仕案:诸家说是也。丛从取声;从●取,取亦声;聚从取声;丛聚族,皆属古侯部,音近义同。侯对转东,丛得音在公反;在侯部,本音才句反。此四文者,随用其一,理皆可通。若最字从■取会意,本属泰部,声义并殊,刘昌宗、周续之、陆德明等所下徂会、祖会、作外等反,皆最字本音,与灌木义无涉,之推斥之,其识卓矣。”器案:佩觿上:“菆木用最。”原注:“灌木为菆木,周续毛诗注音祖会翻,或别本作最,皆非也。”即本之推此文。
“也”是语已〔一〕及助句〔二〕之辞,文籍备有之矣。河北经传,悉略此字,其间字有不可得无者,至如“伯也执殳〔三〕”,“于旅也语〔四〕”,“回也屡空〔五〕”,“风,风也,教也〔六〕”,及诗传云〔七〕:“不戢,戢也;不傩,傩也〔八〕。”“不多,多也〔九〕。”如斯之类,傥削此文,颇成废阙〔一0〕。诗言:“青青子衿
〔一一〕。”传曰:“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服〔一二〕。”按:古者,斜领下连于衿,故谓领为衿。孙炎、郭璞注尔雅,曹大家注列女传〔一三〕,并云:“衿,交领也〔一四〕。”邺下诗本,既无“也”字,群儒因谬说云:“青衿、青领,是衣两处之名,皆以青为饰。”用释“青青”二字,其失大矣!又有俗学,闻经传中时须也字,辄以意加之,每不得所,益成可笑〔一五〕。
〔一〕语已,即语尾。说文只部:“只,语已词也。”又矢部:“矣,语已词也。”则语已之说,汉人已有之。广雅释诂:“曰,欥,……也,乎,些,只,词也。”
〔二〕助句,即语助词。礼记檀弓上:“檀弓曰:‘何居?’”郑注:“居读为姬姓之姬,齐、鲁之间语助也。”正义曰:“何居是语词。”千字文:“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说文曰部:“曰,词也。”徐锴曰:“凡称词者,虚也,语气之助也。”
〔三〕赵曦明曰:“诗卫风伯兮文。”
〔四〕赵曦明曰:“仪礼乡射礼记文。”
〔五〕赵曦明曰:“论语先进文。”
〔六〕赵曦明曰:“诗小序文。”
〔七〕续家训无“及”字。
〔八〕续家训“傩”作“难”,赵曦明曰:“见小雅桑扈篇。”
〔九〕赵曦明曰:“见大雅卷阿篇。”器案:又见桑扈篇。
〔一0〕续家训句末有“也”字。
〔一一〕器案:说文无衿字,“■,交衽也。”即衿字。
〔一二〕赵曦明曰:“见郑风。”
〔一三〕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列”作“烈”,今从宋本。隋书经籍志:“列女传十五卷,刘向撰,曹大家注。”曾巩序录曰:“刘向序列女传,凡八篇,隋志及崇文总目,皆称向列女传十五篇,曹大家注;以颂义考之,盖大家所注,离其七篇为十四,与颂义凡十五篇,而益以陈婴母及东汉以来凡十六事耳。”器案:大家注今已佚。曾谓“大家所注,离其七篇为十四”,是,昭明文选原三十卷,注家分为六十卷,正其比也。
〔一四〕赵曦明曰:“郭注见尔雅释器‘衣眦谓之襟’下,曹注今已亡。”
〔一五〕宋本、续家训及各本“成”都作“诚”,今从抱经堂校定本。器案:六朝、唐人钞本古书,多有虚字,后人往往加以删削,日本岛田翰古文旧书考卷一于春秋经传集解下言之甚详,其言曰:“又是书‘之也’、‘矣也’、‘也矣’之类极多,诗小雅四月:‘六月徂暑。’毛传:‘六月火星中暑盛而往矣。’玉烛宝典引‘矣’下有‘也’字。群书治要引书君陈:‘尔无忿疾于顽。’注:‘无忿疾之也。’宋本以下皆去‘也’字。(元和活字本群书治要,校雠颇粗,多不足据,误脱“之也”二字,今从秘府旧钞原本。)周官春官:‘以冬至日,致天神人鬼。’郑注:‘致人鬼于祖庙。’宝典引‘庙’下有‘之也矣哉也乎也’七字,(黎纯斋古逸丛书所收宝典以影贞和钞本为蓝本,而颇有校改,贞和本本子“致”字并作“鼓”,又无“于”字,黎本盖依注疏本改,今据旧钞卷子十二卷足本。又案:如此七字语词,更无意义,是恐书语辞以取句末整齐,以为观美耳。但古书实多语辞,学者宜分别见之也。)地官:‘日至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郑注:‘今颍川阳城为然。’宝典引‘然’下有‘之者也’三字。(贞和本无“今”字,“颍”讹“头”,黎本作“颍”,是据注疏本改也,今依卷子本。)宝典引礼记月令:‘天子乃难以达秋气。’郑注:‘王居明堂礼曰:“仲秋,九门磔禳,以发陈气,御止疾疫之者耳也。”’而附释音本以下,皆删‘之者耳也’四字。(秘府旧钞注疏七十卷本有“也”字,贞和本“止”讹“王”,无“疫”字,黎本从注疏本改,今依卷子本。)宝典引易通卦验玄曰:‘反舌者,反舌鸟之矣。’(“验”下疑脱“注”字,上“反”字当作“百”字,贞和本“曰”作“囗”,“也”上无“之矣”二字,黎本校改“囗”作“曰”,今从卷子本。案:此盖通卦验郑玄注文也,而艺文类聚引此文,亦不为注语,恐非是。贞和本无下“舌”字,艺文类聚引有,卷子本同类聚,今从之。)陆善经文选音决钞,(音决钞已佚,今据金泽称名寺旧藏文选集注所引。)及艺文类聚引,并省‘之矣’二字,隶释载熹平石经残碑云:‘凤兮凤兮,何而德之衰也。’与庄子人间世所载同,自开成石本始脱‘而’字,而后来印本,并删‘而也’二字。尚书大传:‘在外者皆金声。’注:‘金声其事煞。’宝典引‘煞’下有‘矣也’二字。(贞和本“煞”作“然”,“煞”即“杀”字俗体,黎本从本书改,今据卷子本。)宝典引尚书考灵曜:‘仲夏一日,日出于寅,入于戌。’而五行大义、七纬所引,则无二‘于’字。(贞和本作“夏仲”,卷子本作“仲夏”,案上下例,卷子本似是。)白虎通:‘万物孚甲,种类分也。’(贞和本无“甲”字,黎本据本书补,卷子本有“甲”字。)宝典引‘分’下有‘之’字,与卷子本集注文选所引合。然则之也者,盖汉、隋之语辞,又传注之体乃然也。(又案:间有增置语助,以为句末整齐者,然不可为例。)至唐初遗意颇存,李隆基开元初注本孝经事君章:‘进思尽忠。’注:‘进见于君,则思尽忠节之也。’而石、台以下,皆省‘之也’二字。其它,唐钞本杨雄传注,金泽文库卷子本集注文选等,皆多有语辞。由是而观,其书愈古者,其语辞极多;其语辞益■者,其书愈下。盖先儒注体,每于句绝处,乃用语辞,以明意义之深浅轻重,汉、魏传疏,莫不皆然;而浅人不察焉,乃擅删落、加之。及刻书渐行,务略语辞,以省其工,并不可无者而皆删之,于是荡然无复古意矣。颜之推北齐人,而言:‘河北经传,悉略语辞。’然则经传之灾,其来亦已久矣。”
易有蜀才注〔一〕,江南学士,遂不知是何人。王俭四部目录,〔二〕不言姓名,题云:“王弼后人。”谢炅〔三〕、夏侯该〔四〕,并读数千卷书,皆疑是谯周〔五〕;而李蜀书一名汉之书〔六〕,云:“姓范名长生,自称蜀才〔七〕。”南方以晋家渡江后〔八〕,北间传记,皆名为伪书,不贵省读〔九〕,故不见也
〔一0〕。
〔一〕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周易十卷,蜀才注。’”朱亦栋群书札记曰:“案:扬子法言问明篇:‘蜀庄沉冥,蜀庄之才之珍也。’则蜀才乃严君平也。岂范长生自比君平,故称蜀才与?考唐书艺文志:‘常璩华阳国志十三卷,汉之书十卷,李蜀书九卷。’则汉之书似别是一种,非李蜀书也。”
〔二〕赵曦明曰:“南齐书王俭传:‘俭字仲宝,琅邪临沂人,专心笃学,手不释卷,解褐秘书郎,太子舍人,超迁秘书丞。上表求校坟籍,依七略撰七志四十卷,上表献之。又撰定元徽四部书目。’隋书经籍志:‘魏氏代汉,采掇遗亡,藏在秘书中外三阁,秘书郎郑默始制中经,秘书监荀勖,更着新簿,分为四部:一曰甲部,二曰乙部,三曰丙部,四曰丁部。其后,中朝遗书,稍流江左。宋元嘉八年,秘书监谢灵运造四部目录,大凡六万四千五百八十二卷。元徽元年,王俭又造目录,大凡一万五千七百四卷。’”
〔三〕卢文弨曰:“炅,古迥切。”
〔四〕宋本原注:“一本‘该’字下注云:‘五代和宫傅凝本作“谚”、作“咏”未定。’”赵曦明曰:“案:隋书经籍志:‘汉书音二卷,夏侯咏撰。’作‘咏’为是。”刘盼遂曰:“案:‘该’为‘咏’之形误,切韵序敦煌本云:‘夏侯咏韵略。’今本广韵亦误作‘该’。隋书经籍志:‘四声韵略十三卷,夏侯咏撰。’李涪刊误曰:‘梁夏侯咏撰四声韵略十二卷。’皆不作‘该’。”
〔五〕赵曦明曰:“蜀志谯周传:‘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国人。耽古笃学,研精六经,尤善书札。丞相亮领益州牧,命为劝学从事。’”
〔六〕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汉之书十卷,常璩撰。’”严式诲曰:“案:‘一名汉之书’五字,颜氏自注语,当旁注。据此,则李蜀书即汉之书,而唐志乃有蜀李书九卷,又有汉之书十卷,盖未见其书而据旧文录之耳。”器案:史通古今正史篇:“蜀初号成,后改称汉,李势散骑常侍常璩撰汉书十卷,后入晋秘阁,改为蜀李书。”
〔七〕宋景文笔记中:“易家有蜀才,颜之推曰:‘范长生自称蜀才。’则蜀人也。”赵熙曰:“范长生,见晋书载记。”器案,经典释文叙录:“蜀才注,十卷。蜀李书云:‘姓范,名长生,一名贤,隐居青城北,自号蜀才。李雄以为丞相。’”华阳国志李特雄寿势志:“建元太武,迎范贤为丞相。贤既至,尊为天地太师,封西山侯,复其部曲,军征不预,租税皆入贤家。贤名长生,一名延久,又名九重,一曰支,字符,涪陵丹兴人也。”后魏书李雄传:“昭帝十年,雄僭称成都王,号年建兴,置百官。时涪陵人范长生,颇有术数,雄笃信之,劝雄即真。十二年,僭称皇帝,号大成,改年为晏平,拜长生为天地太师,领丞相西山王。”杨升庵文集四八曰:“蜀音葵。”器案:据此,则字当作●,元和姓纂十二齐:“●,见纂要。”
〔八〕续家训及各本无“家”字,今从宋本,此犹言周家、汉家也,本书称梁亦曰梁家,风操篇:“梁家亦有孔翁归。”终制篇:“吾年十九,值梁家丧乱。”皆谓其本朝耳。
〔九〕续家训“贵”作“肯”。
〔一0〕朱轼曰:“陆氏释文时有引列。”
礼王制云:“臝股肱〔一〕。”郑注云:“谓揎衣出其臂胫〔二〕。”今书皆作擐甲之擐〔三〕。国子博士萧该〔四〕云:“擐当作揎,音宣,擐是穿著之名,非出臂之义〔五〕。”案字林,萧读是,〔六〕徐爰
〔七〕音患,非也。
〔一〕卢文弨曰:“臝,力果切。”
〔二〕朱本注云:“●,音宣,引也。”续家训“●”误“捋”。
〔三〕朱本注云:“擐,音患,贯也。”郝懿行曰:“案礼注虽作‘擐’字,陆氏释文云:‘擐旧音患,今读宜音宣,依字作●,字林云:“●臂也,先全反。”是。’据陆氏之意,以擐●通也。然考仪礼士虞礼‘钩袒’注云:‘如今●衣。’则知‘擐’当为‘●’矣。”器案:说文手部:“擐,贯也。”引春秋成二年传:“擐甲执兵。”
〔四〕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萧”误“玄”。卢文弨曰:“隋书儒林何妥传附:‘兰陵萧该者,梁鄱阳王恢之孙也,少封攸侯。梁荆州陷,与何妥同至长安。性笃学,诗、书、春秋、礼记,并通大义,尤精汉书,甚为贵游所礼。开皇初,赐爵山阴县公,拜国子博士。奉诏与妥正定经史,然各执所见,递相是非,久而不能就;上谴而罢之。该后撰汉书及文选音义,咸为当时所贵。’”
〔五〕卢文弨曰:“着,张略切。”
〔六〕段玉裁曰:“●,说文只作援,其云‘纕援臂也’,纕即攘臂字。”
〔七〕隋书经籍志:“礼记音二卷,宋中散大夫徐爰撰。”
汉书:“田肯贺上〔一〕。”江南本皆作“宵”字〔二〕。沛国刘显〔三〕,博览经籍,偏精班汉,梁代谓之汉圣〔四〕。显子臻,不坠家业〔五〕。读班史,呼为田肯。梁元帝尝问之,答曰:“此无义可求,但臣家旧本,以雌黄改‘宵’为‘肯’。”元帝无以难之。〔六〕。吾至江北〔七〕,见本为“肯”。
〔一〕续家训及各本“■”作“肯”,乃俗字,今从宋本。引汉书见高纪六年。
〔二〕续家训“宵”作“霄”,下同。佩觿上:“田肯云宵。”原注:“汉书‘田肯’,是,作‘宵’者非。”即本之推此文。史记高纪:“田肯贺。”索隐:“汉纪及汉书作‘宵’,刘显云:‘相传作“肯”也。’”
〔三〕赵曦明曰:“梁书刘显传:‘显字嗣芳,沛国相人。博涉多通。显有三子:莠,荏,臻。臻早著名。’”器案:隋书经籍志云:“梁时明汉书有刘显、韦棱,陈时有姚察,隋代有包恺、萧该,并为名家。”又着录:“汉书音二卷,梁浔阳太守刘显撰。”
〔四〕器案:北史文苑刘臻传:“精于两汉书,时人谓之汉圣。”以汉圣为显子臻,恐误。王观国学林一:“古之人精通一事者,亦或谓之圣,……隋刘臻精两汉,谓之汉圣,唐卫大经邃于易,谓之易圣,……盖言精通其事,而他人莫能及也。”
〔五〕赵曦明曰:“隋书文学刘臻传:‘臻字宣挚,梁元帝时迁中书舍人。江陵陷没,入周,冢宰宇文护辟为中外府记室,军书羽檄,多成其手。’”器案:隋书杨汪传:“受汉书于刘臻。”
〔六〕卢文弨曰:“难,乃旦切。”
〔七〕何焯改“江北”为“河北”,云:“‘河’字以意改。”
汉书王莽赞云:“紫色蛙声〔一〕,余分闰位。”盖谓非玄黄之色,不中律吕之音也。近有学士,名问甚高,遂云:“王莽非直鸢髆虎视,而复紫色蛙声〔二〕。”亦为误矣〔三〕。
〔一〕续家训、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奇赏本“■”作“蛙”,今从宋本,下同。
〔二〕续家训、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奇赏本无“而”字。
〔三〕颜本“亦”误“外”,朱本作“诚”。赵曦明曰:“此条已见前勉学篇,‘鸢髆虎视’,彼作‘鸱目虎吻’,与汉书合。”
简策字,竹下施朿〔一〕,末代隶书,似杞、宋之宋〔二〕,亦有竹下遂为夹者〔三〕;犹如刺字之傍应为朿〔四〕,今亦作夹〔五〕。徐仙民春秋、礼音〔六〕,遂以筴为正字〔七〕,以策为音,殊为颠倒〔八〕。史记又作悉字〔九〕,误而为述,作妒字,误而为姤,裴、徐、邹皆以悉字音述〔一0〕,以妒字音姤〔一一〕。既尔,则亦可以亥为豕字音〔一二〕,以帝为虎字音乎〔一三〕?
〔一〕宋本原注:“朿,七赐反。”
〔二〕赵曦明曰:“书断:‘隶书,下邽人程邈所作也。邈始为县吏,得罪始皇,幽系云阳狱中,覃思十年,损益大小篆方员,而为隶书三千字,奏之始皇。始皇善之,用为御史。以奏事繁多,篆字难成,乃用隶字,以为吏人佐书,务趋便捷,故曰隶书。’”
〔三〕徐鲲曰:“按鲁语:‘臧文仲闻柳下季子之言,使书以为三夹。’庄子骈拇篇:‘问臧奚事,则挟筴读书。’管子海王篇:‘海王之国,谨正盐筴。’皆为简策之策。”
〔四〕续家训、傅本、鲍本、汗青簃本“字”作“史”,未可从。
〔五〕段玉裁曰:“曲礼挟训箸,字林作筴,则筴不可以代策,明矣。”徐鲲曰:“按:史记封禅书:‘使博士諸生■六經中作王制。’索隐曰:‘小颜云:“■作刺,謂采取之也。”’又毛诗魏风葛屦篇:‘是以为刺。’魯詩作■,見顧炎武石經考。”
〔六〕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春秋左氏传音三卷,礼记音三卷,并徐邈撰。’”
〔七〕颜本“正”作“宜”,未可从。
〔八〕郝懿行曰:“案:简策字当为●,古文从竹为●,经传以夹为筴,徐仙民以策为音,得之矣。策,马棰也,俗借为●字,颜君顾讥徐邈,何耶?左氏定四年传曰:‘备物典筴。’释文云:‘本或册,或作●。’”
〔九〕朱本分段。
〔一0〕宋本“裴”作“衮”,秦曼青校宋本作“裴”,鲍本、汗青簃本作“裴”,段玉裁曰:“当作‘裴’。”今从之。续家训(后人补写作“衮”)、罗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文津本、朱本作空白,颜本遂于“徐”字跳行另起,皆非也。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史记八十卷,宋南中郎外兵参军裴骃注。史记音义十二卷,宋中散大夫徐野民撰。史记音三卷,梁轻车录事参军邹诞生撰。’”器案:裴骃见宋书裴松之传。骃字龙驹,河东闻喜人。父松之字世期,注三国志。徐野民即徐广,东莞人,唐书艺文志:“徐广史记音义十三卷。”邹诞生,司马贞史记索隐序及后序,俱以为南齐轻车录事,与隋志异。
〔一一〕器案:妒者,妒之俗体,妒作妒,又以形近误为姤耳。此事郭忠恕亦言之,其佩觿下去声自相对云:“妒姤:上,丁故翻,嫉妒,说文作‘妒’;下,古候翻,卦名。”
〔一二〕续家训及各本无“则”字,今从宋本。赵曦明曰:“家语弟子解:‘子夏反卫,见读史志者,云:“晋师伐秦,三豕渡河。”子夏曰:“非也,己亥耳。”读史志者问诸晋史,果曰己亥。’”
〔一三〕赵曦明曰:“抱朴子遐览篇:谚曰:‘书三写,鱼成鲁,帝成虎。’”
张揖云:“虙,今伏羲氏也〔一〕。”孟康汉书古文注亦云:“虙,今伏〔二〕。”而皇甫谧〔三〕云:“伏羲或谓之宓羲。”按诸经史纬候〔四〕,遂无宓羲之号。虙字从虍〔五〕,宓字从宓(去掉必)〔六〕,下俱为必,末世传写,遂误以虙为宓,而帝王世纪因更立名耳〔七〕。何以验之?孔子弟子虙子贱为单父宰〔八〕,即虙羲之后〔九〕,俗字亦为宓,或复加山〔一0〕。今兖州永昌郡城,旧单父地也,〔一一〕东门有子贱碑,汉世所立,乃曰:“济南伏生〔一二〕,即子贱之后。”是知虙之与伏〔一三〕,古来通字〔一四〕,误以为宓〔一五〕,较可知矣〔一六〕。
〔一〕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虙”作“宓”。汉书序例:“张揖,字稚让,清河人,一云河间人,魏太中博士。”案:张揖著作,两唐志着录有:“广雅四卷,埤苍三卷,三苍训诂三卷,杂字一卷,古文字训三卷。”广韵五质:“宓,美毕切,埤苍云:‘秘宓。’又音谧。”又一屋:“虙,房六切,古虙牺字,说文云:‘虎貌。’又姓,虙子贱是也。”是二字固有别也。
〔二〕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虙”作“宓”。严式诲曰:“案:‘古文’二字,疑当在‘亦云’二字下。”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梁有汉书孟康音九卷。’”器案:三国志魏书杜恕传注引魏略:“孟康,字公休,安平人。黄初中。以于郭后有外属,幷受九亲赐拜,遂转为散骑侍郎。是时,散骑皆以高才英儒充其选,而康独缘妃嫱,杂在其间,故于时皆共轻之,号为阿九。康既无才敏,因在冗官,博读书传,后遂有所弹驳,其文义雅而切要,众人乃更加意。正始中,出为弘农,领典农校尉。……嘉平末,徙勃海太守,征入为中书令,后转为监。”又案:佩觿上:“不齐之称宓贱。”原注引李涪说:“案:不齐姓虙,音调伏之伏,作宓者非。”与之推说同。
〔三〕晋书皇甫谧传:“皇甫谧,字士安,幼名静,安定朝那人。……所着诗赋诔颂论难甚多,又撰帝王世纪、年历、高士、逸士、列女等传、玄晏春秋,并重于世。”
〔四〕续家训无“按”字。
〔五〕宋本原注:“虍音呼。”
〔六〕颜本、程本、胡本、朱本“●”作“●”,未可从。宋本原注:“●音绵。”
〔七〕赵曦明曰:“帝王世纪即皇甫谧所着。”
〔八〕续家训“虙”作“宓”。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宓不齐,字子贱,少孔子三十岁。孔子谓:‘子贱,君子哉!鲁无君子,斯焉取斯。’子贱为单父宰,反命于孔子,曰:‘此国有贤不齐者五人,教不齐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齐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则庶几矣。’”卢文弨曰:“单父音善甫。”
〔九〕续家训“虙”作“宓”。
〔一0〕云麓漫钞九引“复”作“宓”。
〔一一〕史记仲尼弟子传正义引“父”下有“县”字。
〔一二〕赵曦明曰:“汉书儒林传:‘伏生,济南人。故为秦博士。孝文时,求能治尚书者;时伏生年九十余,老不能行,于是诏太常使掌故晁错往受之,得二十八篇。’”
〔一三〕抱经堂校定本原脱“知”字,各本俱有,楚辞辩证上引亦有,今据补。续家训“虙”作“宓”。
〔一四〕云麓漫钞、楚辞辩证“字”作“用”。
〔一五〕续家训、云麓漫钞、楚辞辩证“宓”作“密”,未可从。
〔一六〕史记正义引“知”作“明”,又云:“虙字从虍,音呼,宓从●,音绵,下俱为必,世传写误也。”楚辞辩证:“‘虙妃’一作‘宓妃’。说文:‘虙,房六反,虎行。’‘宓,美毕反,安也。’集韵云:‘虙与伏同。虙牺氏,亦姓也。宓与密同,亦姓,俗作密,非是。’补注引颜之推说云:‘虙字本从虍,虙子贱,即伏牺之后,而其碑文说济南伏生,又子贱之后,是知古字伏虙通用,而俗书作宓,或复加山,而幷转为密音耳。’此非大义所系,今亦姑存其说,以备参考。”案:王观国学林四,论子贱非伏胜后一条,亦袭用颜氏此文,不悉录也。
太史公记〔一〕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二〕。”此是删战国策耳〔三〕。案:延笃战国策音义〔四〕曰:“尸,鸡中之主。从,牛子〔五〕。”然则,“口”当为“尸”,“后”当为“从”,俗写误也〔六〕。
〔一〕孙奕示儿编二三引无“记”字。器案:汉、魏、南北朝人,称司马迁史记为太史公记,如汉书杨恽传、论衡道虚篇、汉纪孝武纪、风俗通义皇霸篇、又声音篇、又祀典篇、穆天子传序及抱朴子论仙篇等俱是也。俞正燮癸巳类稿十一太史公释名曰:“史记本名太史公书,题太史以见职守,而复题曰公,古人著书称子,汉时称生称公也。”
〔二〕赵曦明曰:“见苏秦传。”案:张守节正义曰:“鸡口虽小犹进食,牛后虽大,乃出粪也。”案:文选为曹公作书与孙权吕向注作“鸡口”、“牛后”。
〔三〕赵曦明曰:“见韩策。”
〔四〕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战国策论一卷,汉京兆尹延笃撰。’”郝懿行曰:“延笃,见后汉书,其战国策音义,本传所无,存以俟考。”案:后汉书延笃传:“延笃,字叔坚,南阳犨人也。少从颍川唐溪典受左氏传,旬日能讽之,典深敬焉。又从马融受业,博通经传及百家之言,能着文章,有名京师。……永康元年卒于家。乡里图其形于屈原之庙。笃论解经传,多所驳正,后儒服虔等以为折中。所着诗论铭书应讯表教令,凡二十篇云。”
〔五〕类说作“尸者鸡中之主,从者牛之子”。案:史记苏秦传索隐引战国策延笃注曰:尸,鸡中主也;从,谓牛子也。言宁为鸡中之主,不为牛之从后也。”文选阮元瑜为曹公作书与孙权注引延叔坚战国策注曰:“尸,鸡中主也;从,牛子也。‘从’或为‘后’,非也。”张萱疑耀四:“苏秦说韩:‘宁为鸡口,无为牛后。’今本战国策、史记皆同,惟尔雅翼释豵篇:‘宁为鸡尸,无为牛从。尸,主也,一群之主,所以将众者。从,从物者也,随群而往,制不在我也。’此必有据,且于纵横事相合。今本‘口’字当是‘尸’字之误,‘后’字当是‘从’字之误也。”洪颐烜读书丛录十曰:“犍,从牛也。案:说文新附:‘犍,犗牛也。’一切经音义卷十四引通俗文:‘以刀去阴曰犍。’淮南泛论训:‘禽兽可羁而从也。’凡牛已犗者即训从,故亦谓之从牛。颜氏家训书证篇引战国策‘宁为鸡尸,无为牛从’,延笃以为牛子,非是。”王念孙读书杂志战国策三,亦以“鸡尸”“牛从”为是,不悉录也。
〔六〕卢文弨曰:“案:口、后韵协。秦正以牛后鄙语激发韩王,安得如延笃所言乎?且鸡尸之语,别无他证,奈何信之。”梁玉绳史记志疑二九曰:“索隐及罗愿尔雅翼释豵、沈括笔谈并言之,然非也。余冬叙录云:‘口、后韵协,如“宁为秋霜,毋为槛羊”之类,古语自如此。’(案:闵元京湘烟录十六引弭子元说同。)”朱亦栋曰:“按:口与后协,与汉书‘宁为秋霜,无为槛羊’正同,若尸、从则不协矣。补正引正义云:‘鸡口虽小,乃啄食;牛后虽大,乃出粪。此盖以恶语侵韩,故昭侯怒而从之也。’最为得解。”李慈铭越缦堂日记丙集曰:“此说不可从。尸字之义,不见所据。况口、后协韵,古语如是;牛子为从,尤所未闻。”器案:佩觿上:“鸡尸虎穴之议。”原注:“太史公记曰:‘宁为鸡口。’战国策音义曰:‘尸,鸡之主。’则‘口’当为‘尸’。”即本之推此文。七修类稿二0亦谓史记口、后为是,亦不悉录也。
应劭风俗通〔一〕云:“太史公记〔二〕:‘高渐离变名易姓,为人庸保〔三〕,匿作于宋子〔四〕,久之作苦,闻其家堂上有客击筑〔五〕,伎痒〔六〕,不能无出言。’”案:伎痒者,怀其伎而腹痒也。是以潘岳射雉赋亦云:“徒心烦而伎痒〔七〕。”今史记并作“徘徊〔八〕”,或作“彷徨〔九〕不能无出言”,是为俗传写误耳〔一0〕。
〔一〕宋本“劭”作“邵”。案:古劭、邵多混,如晋书陈邵有传,隋书经籍志礼类作陈劭,即其证。应劭,后汉书有传,字仲远,汝南南顿人。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风俗通义三十一卷,录一卷,应劭撰,梁三十卷。’案:今止存十卷。”器案:此所引见声音篇。
〔二〕见史记刺客荆轲传。
〔三〕史记刺客荆轲传索隐:“栾布传曰:‘卖庸于齐,为酒家人。’汉书作‘酒家保’。案:谓庸作于酒家,言可保信,故云庸保。鹖冠子曰:‘伊尹保酒。’”案:庸、佣通,杜甫八哀诗赵次公注引作“为人佣保”。
〔四〕赵曦明曰:“史记刺客传集解:‘徐广曰:“宋子,县名,今属钜鹿。”’”
〔五〕宋本、续家训作“闻其家堂客有击筑”,杜诗赵注又引作“闻其家堂有击筑”。赵曦明曰:“宋本讹。”案:文选荆轲歌注引应劭汉书注曰:“筑状似琴而大头,安弦以竹击之,故名曰筑。”
〔六〕续家训、文选射雉赋李善注、缃素杂记二引“痒”作“养”。林思进先生曰:“技痒二字,非西汉时所有,于史公文尤不类,不得遽以应劭所云,谓为俗写误也。”
〔七〕案:潘赋见文选。卢文弨曰:“潘赋本作‘伎懩’,徐爰注:‘有伎艺而欲逞曰伎懩。音养。’”
〔八〕宋本“徘徊”作“俳徊”。
〔九〕案:今史记作“傍偟不能去每出言”。
〔一0〕杜诗赵注引作“是为俗写传误也”。
太史公论英布〔一〕曰:“祸之兴自爱姬,生于妒媚,以至灭国〔二〕。”又汉书外戚传亦云:“成结宠妾妒媚之诛〔三〕。”此二“媚”并当作“媢”,媢亦妒也,义见礼记、三苍〔四〕。且五宗世家亦云:“常山宪王后妒媢〔五〕。”王充论衡云:“妒夫媢妇生,则忿怒斗讼〔六〕。”益知媢是妒之别名。原英布之诛为意贲赫耳,〔七〕不得言媚〔八〕。
〔一〕赵曦明曰:“史记黥布传:‘布,六人也,姓英氏。背楚归汉,立为淮南王。信、越诛,布大恐,阴聚兵候伺旁郡警急。所幸姬疾,请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赫自以为侍中,乃厚馈遗,从姬饮医家。姬侍王,誉赫长者,其说状。王疑其与乱,欲捕赫。赫诣长安上变,言布谋反有端。汉系赫,使案验布。布族赫家,发兵反。上自将击布,布数与战不利,走江南。长沙王使人绐布,之番阳,番阳人杀之,遂灭黥布。’”
〔二〕卢文弨曰:“今史记作‘祸之兴自爱姬殖,妒媢生患,竟以灭国’,妒本字,亦作妒,通。”器案:佩觿上:“妒媚提福之殊。”原注:“英布之祸,兴自爱姬,成于妒媚。‘媚’当作‘媢’(音冒),妒也,义见世家。”即本之推此文。
〔三〕赵曦明曰:“传云:‘孝成赵皇后女弟赵昭仪姊妹专宠十余年,卒皆无子。帝暴崩,皇太后诏大司马莽与御史、丞相、廷尉问发病状,昭仪自杀。哀帝即位,尊皇后为皇太后。司隶解光奏言,赵氏杀后宫所产诸子,请事穷究。哀帝为太子,亦颇得赵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哀帝崩,王莽白太后,诏贬为孝成皇后,又废为庶人,就其园自杀。’案:所引是议郎耿育疏中语。今本汉书仍作‘媚’,史记黥布传索隐引作‘媢’。”
〔四〕卢文弨曰:“礼记大学:‘媢疾以恶之。’郑注:‘媢,妒也。’史记五宗世家索隐:‘郭璞注三苍云:“媢,丈夫妒也。”又云:“妒女为媢。”’”
〔五〕赵曦明曰:“世家:‘常山宪王舜,以孝景中五年,用皇子为常山王。王有所不爱姬生长男梲,王后修生太子勃。王内多幸姬,王后希得幸。及宪王病,王后亦以妒媢不常侍病,辄归舍;医进药,太子勃不自尝药,又不宿留侍病;及王薨,王后、太子乃至。宪王雅不以梲为人数,太子代立,又不收恤梲。梲怨王后、太子。汉使者视宪王丧,梲自言王病时,王后、太子不侍,及薨六日出舍,及勃私奸等事。有司请废王后修,徙王勃,以家属处房陵。上许之。’”
〔六〕卢文弨曰:“论死篇:‘妒夫媢妻,同室而处,淫乱失行,忿怒斗讼。’”
〔七〕宋本原注:“贲音肥。”
〔八〕沈揆曰:“说文:‘媢,夫妒妇也。’益可明颜氏之说。”器案:史记黥布传索隐:“案:王邵音冒,媢亦妒也。汉书外戚传亦云:‘成结宠妾妒媢之诛。’又论衡云:‘妒夫媢妇。’则媢是妒之别名。今原英布之诛,为疑贲赫与其妃有乱,故至灭国,所以不得言妒媢是媚也。一云:‘男妒曰媢。’”小司马盖即据颜氏此文为说。汉书五行志第七中之下:“桓公八年十月雨雪。周十月,今八月也,未可以雪。刘向以为时夫人有淫齐之行,而桓有妒媢之心。”师古曰:“媢谓夫妒妇也。”
史记始皇本纪:“二十八年,丞相隗林、丞相王绾等〔一〕,议于海上〔二〕。”诸本皆作山林之“林
〔三〕。”。开皇〔四〕二年五月,长安民掘得秦时铁称权〔五〕,旁有铜涂镌铭二所〔六〕。其一所曰:“廿六年,皇帝尽幷兼天下诸侯,黔首大安,立号为皇帝,乃诏丞相状、绾,法度量则不壹歉疑者〔七〕,皆明壹之〔八〕。”凡四十字。其一所曰:“元年,制诏丞相斯、去疾,法度量,尽始皇帝为之,皆有刻辞焉〔九〕。今袭号而刻辞不称始皇帝〔一0〕,其于久远也〔一一〕,如后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刻此诏□左〔一二〕,使毋疑。”凡五十八字,一字磨灭,见有五十七字,了了分明〔一三〕。其书兼为古隶。余被敕写读之,与内史令李德林〔一四〕对,见此称权〔一五〕,今在官库;其“丞相状”字,乃为状貌之“状”,丬旁作犬〔一六〕;则知俗作“隗林”,非也,当为“隗状”耳。
〔一〕史记始皇本纪索隐曰:“隗姓,林名,有本作‘状’者,非。颜之推云云,王劭亦云然,斯远古之证也。”
〔二〕海上,谓东海之滨。时始皇帝抚东土,至于琅邪,与群臣议于海上。
〔三〕沈涛铜熨斗斋随笔三:“丞相隗林,索隐云云,案:小司马既云作‘状’者非,何以又引颜氏家训为证?盖索隐本本亦作‘隗状’,云‘有本作林者非’,故引颜、王二家之说,以证是‘状’非‘林’,今本‘林’‘状’二字传写互易,遂矛盾不可通矣。”器案:沈说是。佩觿上:“丞相之林是状。”原注:“始皇本纪:‘二十八年,丞相隗状、王绾等议于海上。’俗作‘隗林’者,非也。”即本之推此文,字正作“状”。宋董逌广川书跋四作“疾”,当是形近之误。
〔四〕赵曦明曰:“开皇,隋文帝年号。”郝懿行曰:“开皇是隋文帝纪年,颜公又为隋官矣。”
〔五〕续家训“称”作“秤”。史记秦始皇本纪索隐引作“京师穿地,得铸称权”。玉海八引史记正义引“民”作“人”,“掘”作“穿地”二字,“称”作“秤”。
〔六〕玉海作“有铭二所”。欧阳修集古录跋尾一:“秦度量铭。右秦度量铭二,按颜氏家训:‘隋开皇二年,之推与李德林见长安官库中所藏秦铁称权,傍有镌铭二。’其文正与此二铭同,之推因言:‘司马迁秦始皇本纪书丞相隗林,当依此作隗状。’遂录二铭,载之家训。余之得此二铭也,乃在秘阁校理文同家。同,蜀人,自言尝游长安,买得二物,其上刻二铭,出以示余。其一乃铜锾,不知为何器,其上有铭,循环刻之,乃前一铭也。其一乃铜方版,可三四寸许,所刻乃后一铭也。考其文,与家训所载正同。然之推所见是铁称权,而同所得乃二铜器,余意秦时兹二铭刻于器物者非一也。及后又于集贤殿校理陆经家得一铜版,所刻与前一铭亦同,益知其然也,故并录之云。嘉佑八年七月十日书。”器案:梅尧臣陆子履示秦篆宝诗,题注载铭文,亦前一铭也。
〔七〕宋本原注:“●音则。”梅尧臣作“法度量则不一嫌疑者”。广川书跋曰:“家训所传则从鼎,而此从贝为异。许慎说文,兼有二字,盖籀书文异。”乔松年萝藦亭札记四曰:“此拓本予见之,谛审‘歉疑’之‘歉’,盖是‘嫌’字,其‘女’旁在右耳。”器案:乔说是。予藏秦铜权,其铭文正是“兼”旁右安“女”字。梅尧臣作“嫌”,不误。
〔八〕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朱本、广川书跋、绀珠集四“皆明●之”作“皆●明之”,非是,予藏秦铜权铭文正作“皆明●之”,梅尧臣作“皆明一之”。广川书跋曰:“壹从壸,昆吾圜器,其从吉,声也。壹为专,非数也。其以权量专明之,所以一度量于天下。”
〔九〕宋本空一格,拓本及广川书跋、沈揆考证作“有”。
〔一0〕赵曦明曰:“‘而’本作‘所’,沈氏改。”器案:广川书跋作“而”,续家训作“所”。
〔一一〕赵曦明曰:“‘也’本作‘世’,沈氏改。”案:广川书跋作“也”,续家训作“世”。
〔一二〕刻此诏□左,广川书跋此句作“刻此铭故刻左”,“铭”当是“诏”字之误。续家训、沈氏考证本、罗本、程本、胡本、何本、鲍本□不空,拓本作“故刻”二字,傅本、朱本作“于”字,颜本跳行另起,今从宋本。
〔一三〕沈揆曰“蜀有秦权二铭,篆文明具,因备载之,以考颜氏之异。‘廿六年,皇帝尽幷兼天下诸侯,黔首大安,立号为皇帝,乃诏丞相状、绾,法度量●不●歉疑者,皆明●之。’凡四十字,颜氏亦四十字,而今本有四十一字,盖误以‘廿’为‘二十’字。‘明●之’,颜氏误作‘●明之’,义未安,当从篆本。(永乐大典八二六九“本”作“文”)●,古则字,谢本音制,非。●,古壹字。‘元年,制诏丞相斯、去疾,法度量,尽始皇帝为之,皆有刻辞焉,今袭号而刻辞不称始皇帝,其于久远也,如后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刻此诏,故刻左,使毋疑。’凡六十字。颜氏称‘五十八字,一字磨灭,见有五十七字,了了分明’。‘皆有刻辞焉’,颜氏无‘有’字。而‘刻辞不称’,颜氏误以‘而’字作‘所’字。‘其于久远也’,颜氏误以‘也’字作‘世’字,说文●注云:‘秦刻石也字。’权铭正作●字。‘刻此诏故刻左’,颜氏缺‘故刻’二字,而云‘一字磨灭’。字数不同,恐颜氏所见秦权,自有异同,故仍从颜氏。若‘而’字‘也’字则真误,故改焉。”卢文弨曰:“案:今家训亦作‘明●之’,当是后人所改正。海盐张燕昌芑堂云:‘郑夹漈以石鼓文■字,与秦权■字同,遂疑石鼓文为秦制,则秦权似当作■。’文弨案:颜所见是‘●’字,与‘世’形近,故误作‘世’,必非‘■’字。或郑所见之权又不同。”
〔一四〕赵曦明曰:“隋书李德林传:‘德林字公辅,博陵安平人。除中书侍郎。齐主召入文林馆,又令与黄门侍郎颜之推用判文林馆事。高祖受顾命,为丞相府属。登阼之日,授内史令。’”
〔一五〕胡本“此”作“在”,未可从。
〔一六〕续家训“作”作“施”。
汉书云:“中外禔福〔一〕。”字当从示〔二〕。禔,安也,音匙匕之匙,义见苍雅、方言〔三〕。河北学士皆云如此。而江南书本〔四〕,多误从手〔五〕,属文者对耦,并为提挈之意,恐为误也。〔六〕
〔一〕赵曦明曰:“见司马相如传。”案:史记司马相如传同。
〔二〕续家训“示”误“是”。
〔三〕案:说文示部说同。
〔四〕抱经堂校定本脱“本”字,宋本、续家训及各本都有,今据补。书本为六朝、唐人习用之词,本篇下文云:“江南书本‘穴’皆误作‘六’。”王烛宝典引字训解瀹字曰:“其草或草下,或水旁,或火旁,皆依书本。”晁公武古文尚书诂训传引刘炫尚书述义曰:“‘四隩既宅’,今书本‘隩’皆作‘墺’。”汉书孔光传:“犬马齿臷。”颜师古注:“读与耋同,今书本有作‘截’者,俗写误也。”又外戚孝成赵皇后传:“赫纸。”颜师古注:“今书本‘赫’字或作‘击’。”慧琳一切经音义七七引风俗通:“案:刘向别录:‘雠校,一人读书,校其上下,得谬误,为校。一人持本,一人读书,若怨家相对,为雠。’”又引集训:“二人对本校书曰雠。”则书本之说,汉代已有之,且有区别,本者犹今言底本,书者犹今言副本。爰及赵宋,刻板大行,名义遂定,如岳珂九经三传沿革例遂以书本为一例焉。
〔五〕赵曦明曰:“下云‘恐为误’,则此处‘误’字衍。”案:佩觿上:“妒媚、提福之殊。”原注:“汉书禔福,上字从示,音匙匕之匙,俗或从手,误也。”即本之推此文为说。
〔六〕续家训及各本无“也”,今从宋本。
或问〔一〕:“汉书注:‘为元后父名禁,故禁中为省中〔二〕。’何故以‘省’代‘禁’?”答曰:“案:周礼宫正:‘掌王宫之戒令纠禁〔三〕。’郑注云:‘纠,犹割也,察也〔四〕。’李登云:‘省,察也〔五〕。’张揖云:‘省,今省也〔六〕。’然则小井、所领二反,并得训察。其处既常有禁卫省察〔七〕,故以‘省’代‘禁’。,古察字也。”
〔一〕续家训“问”下有“曰”字。
〔二〕器案:此昭纪“共养省中”下伏俨注引蔡邕文,今见独断上。三辅黄图六杂录及汉书昭纪颜注,说俱与蔡邕同。
〔三〕赵曦明曰:“纠,今书作‘纠’,乃正字,注同。”
〔四〕续家训无“割”下“也”字。宋本原注:“一本无‘犹割也’三字。”赵曦明曰:“本注元有。”
〔五〕器案:此盖出声类,今佚。隋书经籍志:“声类十卷,魏左校令李登撰。”
〔六〕段玉裁曰:“此盖出古今字诂,谓‘●’今字作‘省’。”器案:古今字诂今佚,任大椿小学钩沈古今字诂收此文,王念孙校云:“案上‘省’字当作‘●’,说文:‘●,古文省字。’”
〔七〕续家训“常”作“当”。
汉明帝纪:“为四姓小侯立学〔一〕。”按:桓帝加元服〔二〕,又赐四姓及梁、邓小侯帛〔三〕,是知皆外戚也。明帝时,外戚有樊氏、郭氏、阴氏、马氏为四姓〔四〕。谓之小侯者,或以年小获封〔五〕,故须立学耳〔六〕。或以侍祠猥朝〔七〕,侯非列侯,故曰小侯〔八〕,礼云:“庶方小侯〔九〕。”则其义也。
〔一〕赵曦明曰:“‘汉’上当有‘后’字。”卢文弨曰:“在永平九年。”
〔二〕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按”作“校”,属上句读,与后汉书明纪合;今从宋本。后汉书安纪:“永初三年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李贤注:“元服,谓加冠也。士冠礼曰:‘令月吉辰,加尔元服。’郑玄云:‘元,首也。’”
〔三〕卢文弨曰:“后汉书桓帝纪:‘建和二年春正月甲子,皇帝加元服,赐四姓及梁、邓小侯、诸夫人以下帛,各有差。’四姓见下。皇后纪:‘和熹邓皇后,讳绥,太傅禹之孙,父训,护羌校尉。顺烈梁皇后,讳妠,大将军商之女。’”
〔四〕文选为范尚书让吏部封侯第一表注引“为”上有“是”字。
〔五〕器案:汉书外戚传下:“哀帝即位,遣中郎谒者张由,将医治中山小王。”小王、小侯义同,盖俱谓其以年小获封也。
〔六〕赵曦明曰:“后汉书樊宏传:‘宏字靡卿,南阳湖阳人,世祖之舅。’皇后纪:‘光武郭皇后,讳圣通,真定人。父昌,仕郡功曹。光烈阴皇后,讳丽华,南阳新野人。兄识为将。明德马皇后,伏波将军援之小女。’”
〔七〕为范尚书让吏部封侯第一表注引应劭汉官典职有四姓侍祠侯。
〔八〕案:此说本袁宏,见后汉纪明纪。
〔九〕赵曦明曰:“礼记曲礼下:‘庶方小侯,入天子之国曰某人,于外曰子,自称曰孤。’”
后汉书云:“鹳雀衔三鳝鱼〔一〕。”多假借为鳣鲔之鳣;俗之学士,因谓之为鳣鱼。案:魏武四时食制〔二〕:“鳣鱼大如五斗奁〔三〕,长一丈。”郭璞注尔雅〔四〕:“鳣长二三丈〔五〕。”安有鹳雀能胜一者〔六〕,况三乎〔七〕?鳣又纯灰色,无文章也。鳝〔八〕鱼长者不过三尺,大者不过三指,黄地黑文;故都讲云:“蛇鳝,卿大夫服之象也〔九〕。”续汉书及搜神记〔一0〕亦说此事,皆作“鳝”字。孙卿云:“鱼鳖■鳣〔一一〕。”及韩非〔一二〕、说苑〔一三〕皆曰:“鳣似蛇,蚕似蠋。”并作“鳣”字。假“鳣”为“鳝”,其来久矣〔一四〕。
〔一〕宋本原注:“鳝音善。”御览九三七、山樵暇语五引都有“音善”二字。案:引后汉书见杨震传。
〔二〕卢文弨曰:“案:魏武食制,唐人类书多引之,而隋、唐志皆不载;唐志有赵武四时食法一卷,非此书。”器案:和名类聚钞四引四时食制经,当即此书。
〔三〕御览引“斗”作“升”。案:自汉以来,俗写“斗”作“什”,即许慎所讥“人持十为斗”者。“什”、“升”二字形近,因此古书多此。
〔四〕御览引“雅”下有“云”字。
〔五〕续家训及各本无“三”字,今从宋本,御览及重修政和证类本草二0引都有“三”字,与尔雅释鱼郭注原文合。又御览“丈”误“尺”。赵曦明曰:“郭注:‘鱣,大魚,似■而短鼻,口在頷下,体有邪行甲,无鳞,肉黄,大者长二三丈。今江东呼为黄鱼。’”
〔六〕卢文弨曰:“胜音升。”案:杨震传注:“案:续汉及谢承书,‘鳣’字皆作‘鳝’,然则鳣、鳝古字通也。鳣鱼长不过三尺,黄地黑文,故都讲云:‘蛇鳝,卿大夫之服象也。’郭璞云:‘鳣鱼长二三丈,音知然反。’安有鹳雀能胜二三丈乎?此为鳣明矣。”李贤即本此文为说。
〔七〕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及御览、靖康缃素杂记四、山樵暇语引“三”下都有“头”字,今从宋本。
〔八〕御览作“鳣”。
〔九〕赵曦明曰:“后汉书杨震传:‘震字伯起,弘农华阴人。常客居于湖,不答州郡礼命数十年。后有冠雀衔三鳣鱼,飞集讲堂前,都讲取鱼进曰:“蛇鳣者,卿大夫服之象也;数三者,法三台也。先生自此升矣。”’注:‘冠,音贯,即鹳雀也。鳣、鳝字古通,长不过三尺,黄地黑文,故都讲云然。’案:都讲,高第弟子之称也。”
〔一0〕续家训无“及”字。御览引“书”误“记”。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续汉书八十三卷,晋秘书监司马彪撰。搜神记三十卷,晋干宝撰。’”器案:今搜神记无此文,能改斋漫录四引靖康缃素杂记引此文,“搜神记”作“谢承书”,杨震传李贤注,亦云:“案续汉及谢承书。”而御览九三七引谢承后汉书正有此文,疑当作“谢承书”为是。
〔一一〕御览“■鳣”作“鳣■”。卢文弨曰:“荀子富国篇:‘鼋鼍鱼鳖■鳣,以别一而成群。’”
〔一二〕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韩非子二十卷,韩公子非撰。’”卢文弨曰:“韩非说林下:‘鳣似蛇,人见蛇则惊骇,渔者持鳣。’”
〔一三〕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说苑二十卷,汉刘向撰。’”卢文弨曰:“说苑谈丛篇:‘鳝欲类蛇。’今本不作鳣。”器案:“鳣似蛇,蚕似蠋”云云,见韩非子内储说上,卢氏漫引说林下为证,非是。又见淮南子说林篇,“鳣”作“鳝”。
〔一四〕御览“矣”作“乎”。郝懿行曰:“案:后汉书注有辨,即本此条而为说。又案:玉篇有■字,解云:‘鱼似蛇,同鳝。’大戴礼劝学篇云:‘非蛇■之穴,而无所寄托。’山海经:‘灌河之水,其中多■。’注云:‘亦鳝鱼字。’然则后汉书三鳣之鳣,盖本作■,俗人不识,妄增其上为鳣尔。至于韩非、说苑,皆曰鳣蛇,荀子书中,亦有■鳣,并同斯误,字形乖谬,非鳝鳣可以假借也。”器案:郝说是。御览九三七鳝鱼类下注云:“与■同,音善。”“■”即“■”之误。又引谢承后汉书杨震事,则作“三鳣”。又九三六鳣类引后汉书杨震事作“三鳣”,殆即颜氏所谓“假鳣为鳝,其来久矣”者也。佩觿上:“杨震之鳝非鳣。”原注:“鳝音善,是也;作鳣、陟连翻者,非。”即本之推此文。
后汉书:“酷吏樊晔为天水郡守〔一〕,凉州为之歌曰:‘宁见乳虎穴,不入冀府寺〔二〕。’”而江南书本“穴”皆误作“六”。学士因循,迷而不寤。夫虎豹穴居,事之较者〔三〕;所以班超云:“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四〕?”宁当论其六七耶〔五〕?
〔一〕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天水郡统县六,有冀城。’”卢文弨曰:“案:续汉书郡国志:‘凉州汉阳郡。’刘昭注:‘武帝置为天水,永平十七年更名。’”
〔二〕各本“冀府”都作“晔城”、今从抱经堂校定本改正。赵曦明曰:“酷吏传:‘樊晔,字仲华,南阳新野人。为天水太守,政严猛。’章怀注:‘乳,产也。猛兽产乳,护其子,则搏噬过常,故以为喻。’释名:‘寺,嗣也,官治事者,相嗣续于其内也。’”卢文弨曰:“案:诸本皆作‘晔城寺’,讹,今据本传改。其歌曰:‘游子常苦贫,力子天所富。宁见乳虎穴,不入冀府寺。大笑期必死,忿怒或见置。嗟我樊府君,安可再遭值!’”器案:冀为天水太守治所。佩觿上:“鸡尸、虎穴之议。”原注:“后汉樊晔为天水守,凉州歌曰:‘宁见乳虎穴,不入晔城寺。’齐代江南本‘穴’皆误作‘六’,并传写失也。”即本之推此文,亦误作“晔城”。
〔三〕卢文弨曰:“较,音教,明着貌。”
〔四〕赵曦明曰:“后汉书班超传:‘超字仲升,扶风平陵人。使西域,到鄯善,王礼敬甚备,后忽疏懈,召问侍胡曰:“匈奴使来,今安在?”胡具服其状。超乃会其吏士三十六人激怒之,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因夜以火劫虏,必大震怖,可尽殄也。”’”
〔五〕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耶”作“乎”,今从宋本。
后汉书杨由传云:“风吹削肺〔一〕。”此是削札牍之柿耳〔二〕。古者,书误则削之,故左传云“削而投之”是也〔三〕。或即谓札为削,王褒童约〔四〕曰:“书削代牍。”苏竟书云:“昔以摩研编削之才〔五〕。”皆其证也。诗云:“伐木浒浒〔六〕。”毛传云:“浒浒,柿貌也。”史家假借为肝肺字,俗本因是悉作脯腊之脯,〔七〕或为反哺之哺〔八〕。学士因解
〔九〕云:“削哺,是屏障之名。”既无证据,亦为妄矣!此是风角占候耳〔一0〕。风角书〔一一〕曰:“庶人风者,拂地扬尘转削〔一二〕。”若是屏障,何由可转也?
〔一〕续家训及各本“肺”作“胏”,今从宋本。赵曦明曰:“方术传:‘杨由,字哀侯,成都人。有风吹削哺,太守以问由。由对曰:“方当有荐木实者,其色黄赤。”顷之,五官掾献橘数包。’章怀注:‘“哺”当作“胏”。’”案:宋本后汉书李贤注作“‘哺’当作‘■’,音孚废反。”
〔二〕续家训及各本“柿”作“■”,今从宋本。卢文弨曰:“■,说文作■,‘削木札朴也,从木■声,陈、楚谓椟为■,芳吠切。’案:今人皆作‘■’,说文以为赤实果也。”
〔三〕赵曦明曰:“左氏襄廿七年传:‘宋向戌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晋、楚皆许之。既盟,请赏,公与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圣人以兴,乱人以废,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诬乎?以诬道蔽诸侯,罪莫大焉;纵无大讨,而又求赏,无厌之甚也。”削而投之。左师辞邑。’”
〔四〕卢文弨曰:“‘童’,宋本作‘僮’。案:说文:‘童,奴也。僮,幼也。’则俗本作‘童’是,从之。”器案:予所见宋本、海昌沈氏静石楼藏影宋钞本及秦曼青校宋本,“童”不作“僮”,唯鲍本作“僮”耳,翁方纲讥卢氏未见宋本,此又其证矣。
〔五〕赵曦明曰:“后汉书苏竟传:‘竟字伯况,扶风平陵人。建武五年,拜侍中,以病免。初,延岑护军邓仲况拥兵据南阳阴县为寇,而刘歆兄子龚为其谋主,竟与龚书晓之曰:“走昔以摩研编削之才,与国师公从事出入,校定秘书,窃自依依,末由自远。”云云。’”器案:李贤注云:“编,次也。削谓简也。”东观汉记苏竟传正作“摩研编简之才”。
〔六〕诗经小雅伐木文,今本“浒浒”作“许许”。
〔七〕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无“因是”二字,今从宋本。佩觿上:“削■(一作“柿”)施脯。”原注:“■,芳吠翻。风吹削■,是,作‘脯’,非。”即本之推此文。
〔八〕宋本句末有“字”字。
〔九〕杨由传注引无“解”字。
〔一0〕后汉书郎顗传注:“风角,谓候四方四隅之风,以占吉凶也。”
〔一一〕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风角要占十二卷。’余不胜举。”
〔一二〕杨由传注引作“庶人之风,扬尘转削”。案:益部耆旧传:“文学冷丰持鸡酒以奉由。时有客,不言。客去,丰起,欲取鸡酒,由止之曰:‘向风吹转■,当有持鸡酒来者,度是二人。’丰曰:‘实在外,须客去,乃取耳。’”即此事而异传。
三辅决录〔一〕云:“前队大夫〔二〕范仲公,盐豉蒜果共一筩〔三〕。”“果”当作魏颗之“颗”〔四〕。北土通呼物一块〔五〕,改为一颗,蒜颗是俗间常语耳。故陈思王鹞雀赋〔六〕曰:“头如果蒜〔七〕,目似擘椒〔八〕。”又道经云:“合口诵经声璅璅,眼中泪出珠子(石果)〔九〕。”其字虽异,其音与义颇同。江南但呼为蒜符,不知谓为颗〔一0〕。学士相承,读为裹结之裹〔一一〕,言盐与蒜共一苞裹〔一二〕,内筩中耳。正史削繁〔一三〕音义又音蒜颗为苦戈反,皆失也〔一四〕。
〔一〕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三辅决录七卷,汉太仆赵岐撰,挚虞注。’”案:书今佚,有张澍、茆泮林辑本。
〔二〕林思进先生曰:“汉书王莽传中:‘河东、河内、弘农、河南、颍川、南阳为六队郡,置大夫,职如太守。’”器案:师古注:“队音遂。”又地理志上:“南阳郡,莽曰前队。”汉书王莽传有前队大夫甄阜。又案:汉书百官公卿表下:“天汉四年,弘农太守沛范方渠中翁为执金吾。”师古曰:“中读曰仲。”翁、公字亦通;但籍贯年代俱不合,当是另一人。
〔三〕御览九七七引三辅决录:“平陵范氏,南陵旧语曰:‘前队大夫范仲公,盐豉蒜果共一筩。’言其廉俭也。”
〔四〕续家训“魏”作“块”。赵曦明曰:“魏颗,晋大夫,见宣十五年左氏传。”郝懿行曰:“果字古有颗音,不须改字。庄子逍遥游篇云:‘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释文云:‘果,徐如字,又苦火反。’是果有颗音也。”器案:郝说是,庄子阙误引文如海本“果”作“颗”,是其证。盖颗亦果声,古通用。
〔五〕颜本、程本、胡本、朱本“土”作“士”。御览引“块”作“段”,无“改”字。朱本注:“块,块同。”赵曦明曰:“音块。”桂馥札朴四曰:“案:汉书贾山传:‘使其后世,曾不得蓬颗蔽冢而托葬焉。’颜注:‘颗谓土块。’”郝懿行曰:“呼物一块为一颗者,汉书贾山传注:‘晋灼曰:“东北人名土块为蓬颗。”师古曰:“颗谓土块,蓬颗言块上生蓬者耳。”’是呼块为颗,北人通语也。颗与块一声之转。”
〔六〕鹞雀赋,续家训作“陈王雀雏赋”,误。赵曦明曰:“说文:‘鹞,挚鸟也。’”卢文弨曰:“此赋,艺文类聚卷九十一载之。”案:又见御览九二八、九六五引。
〔七〕续家训“果蒜”作“蒜果”,御览作“蒜颗”。沈揆曰:“诸本皆作‘雀鹞赋’。”又云:“‘蒜果’者非。”
〔八〕何本、朱本、文津本“擘”作“花”,程本、胡本空白一字,今从宋本。
〔九〕卢文弨曰:“玉篇:‘●,乌火反。’”刘盼遂曰:“按敦煌出土唐写本老子化胡经载老子十六变词云:‘一变之时,生在南方亦如火,出胎堕地独能坐,合口诵经声璅璅,眼中泪出珠子●。父母世间惊怪我,复畏寒冻来结果,身着天衣谨知我。’黄门所云道经,斥老子化胡经而言也。”
〔一0〕续家训无“知”字。
〔一一〕刘盼遂引吴承仕曰:“蒜符之符,殆为误字,既云‘学士读为包裹之裹’,则其音必与裹近,符字从付,绝非其类,以是明之。”
〔一二〕续家训此句作“言盐豉与蒜共苞一裹”,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作“言盐与蒜共一裹苞”,今从宋本。
〔一三〕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正史削繁九十四卷,阮孝绪撰。’”
〔一四〕卢文弨曰:“今人言颗,俱从苦戈切,又言蒜蒲,疑上符字当为‘苻’,苻有蒲音,左传‘萑苻’是也。”案:广韵三十四果:“颗,苦果反。”又左传昭公二十年作“萑蒲”,不作“萑苻”。
有人访吾曰:“魏志蒋济上书云‘弊■之民〔一〕’,是何字也〔二〕?”余应之曰:“意为■即是(危皮)倦之(危皮)耳〔三〕。张揖、吕忱〔四〕并云:‘支傍作刀剑之刀,亦是剞字。’不知蒋氏自造支傍作筋力之力,或借剞字,终当音九伪反〔五〕。”
〔一〕赵曦明曰:“魏志蒋济传:‘济字子通,楚国平阿人。为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景初中,外勤征役,内务宫室,而年谷饥俭,济上疏曰:“今虽有十二州,民数不过汉时一大郡,农桑者少,衣食者多。今其所急,唯当息耗百姓,不至甚弊;弊■之民,傥有水旱,百万之众,不为国用。”’”
〔二〕续家训及各本无“是”字,今从宋本。
〔三〕宋本原注:“要用字苑云:‘■音九偽反,字亦見埤蒼、廣雅及陳思王集。’”续家訓及各本原注“■”作“●”,無“亦”字及“埤蒼”二字,“集”下有“也”字。卢文弨曰:“●,集韵作■。要用字苑,即葛洪之书。”郝懿行曰:“●音垝,集韻作■,疲極也。”器案:集韵五寘:“■,■,疲极也,或作■。”
〔四〕器案:隋书经籍志:“字林七卷,晋弦令吕忱撰。”史记会注本魏公子传正义:“忱字伯雍,任城人,吕姓,晋弦令,作字林七卷。”字林今有任大椿、陶方琦辑本。
〔五〕郝懿行曰:“玉篇云:‘●同剞,居蚁切,刃曲也。’是●字支傍作刀,与剞字音义俱同之证。”
晋中兴书〔一〕:“太山羊曼,常颓纵任侠〔二〕,饮酒诞节,兖州号为濌伯〔三〕。”此字皆无音训
〔四〕。梁孝元帝常谓吾曰:“由来不识。唯张简宪见教,呼为嚃羹之嚃〔五〕。自尔便遵承之,亦不知所出。”简宪是湘州刺史张缵谥也〔六〕,江南号为硕学。案:法盛世代殊近,当是耆老相传〔七〕;俗间又有濌濌语〔八〕,盖无所不施〔九〕,无所不容之意也〔一0〕。顾野王玉篇〔一一〕误为黑傍沓。顾虽博物〔一二〕,犹出简宪、孝元之下,而二人皆云重边〔一三〕。吾所见数本,并无作黑者。重沓是多饶积厚之意〔一四〕,从黑更无义旨〔一五〕。
〔一〕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晋中兴书七十八卷,起东晋,宋湘东太守何法盛撰。’”器案:吴仁杰两汉刊误补遗八、王观国学林四俱称颜氏家训●字用盛弘之晋书云云。案:此乃引何法盛晋中兴书,下文所云“法盛世代殊近”者是也,吴、王之说非也。
〔二〕史记季布传集解:“如淳曰:‘相与信为任,同是非为侠。’”续家训“任侠”作“宏任”,不可据。
〔三〕赵曦明曰:“晋书羊曼传:‘曼字祖延,任达颓纵,好饮酒。温峤等同志友善,并为中兴名士。时州里称陈留阮放为宏伯,高平郗鉴为方伯,太山胡毋辅之为达伯,济阴卞壶为裁伯,陈留蔡谟为朗伯,阮孚为诞伯,高平刘绥为委伯,而曼为濌伯,号兖州八伯,盖拟古之八俊。其后更有四伯:大鸿胪陈留江泉以能食为谷伯,豫章太守史畴以太肥为笨伯,散骑郎高平张嶷以狡妄为猾伯,而曼弟聃字彭祖,以狼戾为琐伯,盖拟古之四凶。’”
〔四〕续家训及各本、又靖康缃素杂记四引“皆”都作“更”,今从宋本。
〔五〕卢文弨曰:“礼记曲礼上:‘毋嚃羹。’音他合切。”
〔六〕赵曦明曰:“梁书张缅传:‘缵字伯绪,缅第三弟也,为岳阳王所害。元帝承制,赠侍中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简宪。’”
〔七〕抱经堂定本“是”作“时”,宋本、续家训及各本都作“是”,今从之。
〔八〕靖康缃素杂记“俗间”作“世间”。宋本“濌濌”下有“音沓”二字小注,赵曦明以为二大字,非是。续家训及各本无此注。段玉裁曰:“‘音沓语’,谓音沓语之沓也。”卢文弨曰:“段氏之说,古诚有之,颜氏却无此文法。且方辩濌伯之音,何必于俗间之言先为之作音乎?此本谓俗间有濌濌之语耳,宋本不当从。”案:学林引有“濌濌然无贤不肖之辨”一句,今本无之。
〔九〕宋本“施”作“见”,续家训及各本、又靖康缃素杂记引都作“施”,今从之。
〔一0〕靖康缃素杂记引“容”作“用”。卢文弨曰:“案:今谓多言者为佗佗誻誻。荀子正名篇:‘愚者之言,芴然而粗,啧然而不类,誻誻然而沸。’与颜氏所解不同;颜氏自谓当时人语意如此,必不误也。今人堆物亦云沓沓,与无所不容意颇近之。若无所不施,与孟子所言,似亦相近也。”案:孟子离娄上:“诗(大雅板)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
〔一一〕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玉篇三十一卷,陈左将军顾野王撰。’唐书经籍志:‘三十卷。’案:今本同唐志。”
〔一二〕左传昭公元年:“晋侯闻子产之言,曰:‘博物君子也。’”
〔一三〕抱经堂校定本“云”作“曰”,宋本、续家训及各本都作“云”,今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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