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颜氏家训

_3 颜之推(南北朝)
〔六〕卢文弨曰:“庵,乌含切,广韵:‘小草舍也。’”器案:风俗通愆礼篇:“丧者、讼者、露首草舍。”则涉讼露首草舍,自东汉时已然。
〔七〕器案:不敢宁宅,犹诗言“不遑宁处”,左传桓公十八年言“不敢宁居”之意,言不敢安居也。后代通制条格卷二十二之假宁,元典章卷十二之宁家,即此宁宅之意。
〔八〕卢文弨曰:“两‘事’字似衍其一。”又曰:“各本皆误衍一‘事’字。”
〔九〕宋本“怨”作“死”,原注:“一本作‘怨’字。”赵曦明曰:“案:怨字是,读若冤。”
〔一0〕赵曦明曰:“梁书到洽传:‘洽字茂■,彭城武原人。普通六年,迁御史中丞,弹纠无所顾望,号为劲直,当时肃清。’”
〔一一〕赵曦明曰:“梁书刘孝绰传:‘孝绰字孝绰,彭城人,本名冉,小字阿士。与到洽友善,同游东宫,自以才优于洽,每于宴坐嗤鄙其文;洽衔之。及孝绰为廷尉正,携妾入官府,其母犹停私宅。洽寻为御史中丞,遗令史案其事,遂劾奏之,云:“携少妹于华省,弃老母于下宅。”高祖为隐其恶,改“妹”为“姝”,坐免官。’”案:昔人谓“妹”、“姝”二字互倒,则“少妹”为“少姝”之误。
〔一二〕赵曦明曰:“梁书到溉传:‘溉字茂灌,少孤贫,与弟洽俱聪敏,有才学。’”
兵凶战危〔一〕,非安全之道。古者,天子丧服以临师,将军凿凶门而出〔二〕。父祖伯叔,若在军阵,贬损〔三〕自居,不宜奏乐燕会及婚冠吉庆事也。若居围城之中,憔悴容色,除去饰玩〔四〕,常为临深履薄之状焉〔五〕。父母疾笃,医虽贱虽少,则涕泣而拜之,以求哀也〔六〕。梁孝元在江州,尝有不豫〔七〕;世子方等〔八〕亲拜中兵参军〔九〕李猷焉〔一0〕。
〔一〕卢文弨曰:“汉书晁错传:‘兵,凶器,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俛仰之间耳。’”
〔二〕赵曦明曰:“淮南子兵略训:‘主亲操斧钺授将军,将辞而行,乃爪鬋设明衣,凿凶门而出。’”案许慎注云:“凶门,北出门也;将军之出,以丧礼处之,以其必死也。”卢文弨曰:“老子道经:‘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处右。’言以丧礼处之。”
〔三〕公羊桓十一年:“行权有道,自贬损以行权。”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春秋:“春秋所贬损大人当世君臣,有威权势力,其事实皆形于传。”
〔四〕器案:玩即上文“服玩”之玩。饰玩,谓装饰之品,玩好之器。后汉书皇后纪序论:“选纳尚简,饰翫少华。”南史王昙传:“手不执金玉,妇女亦不得以为饰玩。”
〔五〕诗经小雅小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毛传:“如临深渊,恐坠;如履薄冰,恐陷也。”
〔六〕司马温公书仪四:“颜氏家训曰:‘父母有疾,子拜医以求药。’盖以医者亲之存亡所系,岂可傲忽也。”
〔七〕礼记曲礼疏引白虎通曰:“天子病曰不豫,言不复豫政也。”
〔八〕赵曦明曰:“梁书世祖二子传:‘忠壮世子方等,字实相,世祖长子,母曰徐妃。’”
〔九〕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皇弟皇子府,置功曹史、录事、记室、中兵等参军。’”
〔一0〕宋本原注:“一本无‘焉’字。”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无“焉”字;少仪外传上引有。
四海之人,结为兄弟〔一〕,亦何容易。必有志均义敌〔二〕,令终如始者,方可议之〔三〕。一尔〔四〕之后,命子拜伏,呼为丈人〔五〕,申父友之敬〔六〕;身事彼亲,亦宜加礼。比见北人,甚轻此节,行路相逢,便定昆季〔七〕,望年观貌,不择是非,至有结父为兄,托子为弟者〔八〕。
〔一〕器案:史传所载异姓结为兄弟者,大率由于军伍健儿亡命约同生死。如史记项羽本纪:“汉王曰:‘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此见史籍之始。至北齐书神武纪上:“尒朱兆曰:‘香火重誓,何所虑也。’绍宗曰:‘亲兄弟尚可难信,何论香火。’”渔阳王绍信传:“乃与大富人钟长命结为义兄弟,妃与长命妻为姊妹。”北史司马消难传:“初,隋武、元帝之迎,消难结为兄弟,情好甚笃,隋文每以叔礼事之。”唐瑾传:“于谨……白周文,言:‘瑾学行兼修,愿与之同姓,结为兄弟。’”此尤当时北人节概之可考见者。
〔二〕汉书董贤传:“光雅恭敬,知上欲尊宠贤,迎送甚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易林需之同人:“两矛相刺,勇力钧敌。”翟云升校略曰:“均,古通用钧。”
〔三〕黄叔琳曰:“结为兄弟,宜慎如此。”
〔四〕胡三省通鉴六九注:“一尔,犹言一如此也。”
〔五〕郝懿行曰:“呼为丈人犹可;今俗称干爹干娘,于义何居?”
〔六〕“友”,宋本作“交”,原注云:“一本作‘友’。”案:说郛本、爱日斋丛钞作“友”。卢文弨曰:“古者,与其子相友,则拜其亲,谓之拜亲之交。马援有疾,梁松来候之,独拜床下,援不答。孔融先与陈纪友,后与其子群交,更为群拜纪。鲁肃拜吕蒙母,结友而别。诸史所载,如此者非一。”
〔七〕器案:北齐书宋游道传:“与顿丘李奖一面,便定死交。”即其证也。
〔八〕器案:如此结义兄弟,实从当时乱伦之过房制度相应而产生者。自唐、五代以来,降弟为儿、升孙为子之现象,颇为普遍;宗法制度且如此,则交朋结友更无论矣。唐德宗以顺宗子謜为第六子,则以孙为子。唐制,尚主者升行与诸父等。五代史晋家人传:“重允,高祖弟,高祖爱之,养以为子。”宋史周三臣传:“李守节乃李筠之子,守节卒无后,即以筠妾所生之子为嗣。”刘攽彭城集内殿崇班康君墓志铭:“君生二岁失父,育于大父,大父育为己子。”袁采袁氏世范一立嗣择昭穆相顺:“设不得已,养弟、侄、孙以奉祭祀。惟当抚之如子,以其财产与之;受所养者,奉所养如父。”如此之等,与颜氏所言者,合而观之,非俗所谓“有钱高三辈,无钱低三辈”之绝好写照耶!
昔者,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餐,以接白屋之士,一日所见者七十余人〔一〕。晋文公以沐辞竖头须,致有图反之诮〔二〕。门不停宾〔三〕,古所贵也。失教之家,阍寺〔四〕无礼,或以主君寝食嗔怒,拒客未通〔五〕,江南深以为耻。黄门侍郎〔六〕裴之礼,号善为士大夫〔七〕,有如此辈,对宾杖之;其门生
〔八〕僮仆,接于他人,折旋俯仰〔九〕,辞色应对,莫不肃敬,与主无别也〔一0〕。
〔一〕赵曦明曰:“见荀子,而文小异,说苑亦载之。”卢文弨曰:“荀子尧问篇、说苑尊贤篇及尚书大传,唯载见士;其握发吐哺,见史记鲁世家。”器案:韩诗外传八、说苑尊贤篇云:“穷巷白屋所先见者四十九人。”金楼子说蕃篇:“周公旦则读书一百篇,夕则见士七十人也。”吕氏春秋谨听篇、淮南子泛论篇又以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为夏禹事,黄氏日钞以此为形容之语,义或然欤。汉书萧望之传:“恐非周公相成王躬吐握之礼,致白屋之意。”师古曰:“白屋,谓白盖之屋,以茅覆之,贱人所居。”
〔二〕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初,晋侯之竖头须,守藏者也,其出也,窃藏以逃,尽用以求纳之。及入,求见。公辞焉以沐。谓仆人曰:‘沐则心覆,心覆则图反,宜吾不得见也。居者为社稷之守,行者为羁绁之仆,其亦可矣,何必罪居者!国君而雠匹夫,惧者甚众矣。’仆人以告,公遽见之。”
〔三〕卢文弨曰:“晋书王浑传:‘浑抚循羁旅,虚怀绥纳,座无空席,门不停宾,故江东之士,莫不悦附。’”
〔四〕器案:易说卦:“艮为阍寺。”文选西都赋:“阉尹阍寺。”张铣注:“阉寺皆刑余人,掌宫禁门户。”此文则用为一般司阍者之称。唐人又作阍侍,李商隐为举人上翰林萧侍郎启:“顷者,曾干阍侍,获拜堂皇。”
〔五〕颜本、朱本“未”作“莫”。
〔六〕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门下省置侍中给事、黄门侍郎各四人。’”
〔七〕“号善为士大夫”,自此以下,宋本作“好待宾客,或有此辈,对宾杖之,僮仆引接,折旋俯仰,莫不肃敬,与主无别。”原注:“一本‘裴之礼号善为士大夫,有如此辈,对宾杖之,其门生僮仆,接于他人,折旋俯仰,辞色应对,莫不肃敬,与主无别也。’”少仪外传下引“好待宾客”云云十二字,同宋本,“其门生僮仆”云云二十六字,同今本。事文类聚别二七引作“好待宾客,或有此辈”,余同今本。
〔八〕李详曰:“日知录卷二十四,言南史所称门生,今之门下人也,历引徐湛之、谢灵运、顾协、姚察等传,证其冗贱。黄门此与僮仆并称,亦从其类也。”器案:赵翼陔余丛考三六:“唐以后始有座主门生之称,六朝时所谓门生,则非门弟子也。其时仕宦者,许各募部曲,谓之义从;其在门下亲侍者,则谓之门生,如今门子之类耳。”举证亦繁,不备引。
〔九〕礼记玉藻:“折还中矩。”郑玄注:“曲行也。”折旋即折还。
〔一0〕黄叔琳曰:“裴公之接礼宾客,可谓至矣,宜有国士出其门下。”案:日知录十三曰:“史记:‘郑当时诫门下,宾至无贵贱,无留门者。’后汉书:‘皇甫嵩折节下士,门无留客。’而大戴礼武王之门铭曰:‘敬遇宾客,贵贱无二。’则古已言之矣。观夫后汉赵壹之于皇甫规,高彪之于马融,一谒不面,终身不见。为士大夫者,可不戒哉!”即引颜氏此文而申论之。
慕贤第七
古人云:“千载一圣,犹旦暮也;五百年一贤,犹比髆心〔一〕。”言圣贤之难得,疏阔如此。傥遭不世明达君子,安可不攀附景仰之乎〔二〕?吾生于乱世,长于戎马,流离〔三〕播越〔四〕,闻见已多;所值名贤,未尝不心醉〔五〕魂迷向慕之也。人在年少,神情未定,所与款狎〔六〕,熏渍陶染〔七〕,言笑举动〔八〕,无心于学,潜移暗化,自然似之;何况操履艺能,较明易习者也〔九〕?是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也
〔一0〕。墨子悲于染丝〔一一〕,是之谓矣。君子必慎交游焉。孔子曰:“无友不如己者〔一二〕。”颜、闵之徒〔一三〕,何可世得!但优于我,便足贵之。
〔一〕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髆”作“膊”。卢文弨曰:“孟子外书性善辨:‘千年一圣,犹旦暮也。’(案:鲍照河清颂序引孟子此文。)鬻子第四:‘圣人在上,贤士百里而有一人,则犹无有也;王道衰微,暴乱在上,贤士千里而有一人,则犹比肩也。’髆,补各切,说文:‘肩甲也。’”器案:萧绮拾遗记三录引孟子:“千年一圣,谓之连步。”文选李陵答苏武书注引孟子:“千年一圣,五百年一贤,圣贤未出,其中有命世者。”类聚二0、意林引申子:“百世有圣人犹随踵,千里有贤人是比肩。”吕氏春秋观世篇:“千里而有一士,比肩也,累世而有一圣人,继踵也。士与圣人之所自来,若此其难也。”战国策齐策三:“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圣,若随踵而至也。”庄子齐物论:“万世之后,而遇一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二〕卢文弨曰:“法言渊骞篇:‘攀龙鳞,附凤翼。’后汉书刘恺传:‘贾逵上书,称恺景仰前修。’案:宋以来,以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笺训景为明,不可用作景慕义。真西山初慕元德秀而同其名,因字景元,后悟其非,改为希元。鹤林玉露辨之綦详。不知景仰之语古矣,此亦用之。章怀于恺传‘百僚景式’下注云:‘景犹慕也。’是唐人犹不若宋人之拘泥也。”
〔三〕诗经邶风旄丘:“琐兮尾兮,流离之子。”集传:“流离,漂散也。”
〔四〕左传昭公二十六年:“兹不谷震荡播越,窜在荆蛮。”
〔五〕宋本“心”作“神”,少仪外传上同。李详曰:“案:庄子应帝王篇:‘郑有神巫曰季咸,列子见之而心醉。’”案:列子黄帝篇载郑巫事,亦作“心醉”。
〔六〕款狎,谓款洽狎习。南史梁武纪:“与齐高少而款狎。”又袁顗传:“顗与邓琬款狎。”
〔七〕熏渍陶染,谓熏炙、渐渍、陶冶、濡染。梁昭明太子讲席将毕赋三十韵诗依次用:“慧义比琼瑶,熏染犹兰菊。”
〔八〕宋本“动”作“对”,少仪外传引同今本。
〔九〕卢文弨曰:“也读为耶。”器案:史记伯夷列传:“此其尤大彰明较著者也。”索隐:“较,明也。”
〔一0〕赵曦明曰:“本家语六本篇。”器案:说苑杂言篇:“孔子曰:‘与善人居,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则与之化矣;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伪家语本此。
〔一一〕墨子所染篇:“子墨子见染丝者而叹曰:‘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而已则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
〔一二〕论语学而篇文。
〔一三〕史记仲尼弟子列传:“颜回者,鲁人也,字子渊,少孔子三十岁。闵损,字子骞,少孔子十五岁。”集解:“郑玄曰:‘孔子弟子目录云:鲁人。’”
世人多蔽,贵耳贱目〔一〕,重遥轻近〔二〕。少长周旋,如有贤哲,每相狎侮,不加礼敬〔三〕;他乡异县〔四〕,微借风声〔五〕,延颈企踵〔六〕,甚于饥渴〔七〕。校其长短,核其精麤〔八〕,或彼不能如此矣〔九〕。所以鲁人谓孔子为东家丘〔一0〕,昔虞国宫之奇,少长于君,君狎之,不纳其谏,以至亡国
〔一一〕,不可不留心也。
〔一〕卢文弨曰:“见张衡东京赋。”器案:文选东京赋:“若客所谓,末学肤受,贵耳而贱目者也。”李善注:“桓谭新论曰:‘世咸尊古卑今,贵所闻,贱所见。’”抱朴子广譬篇:“贵远而贱近者,常人之用情也;信耳而遗目者,古今之所患也。”
〔二〕郝懿行曰:“鸡有五德,以近而见烹;黄鹄无此,以远而见重:鲁哀公所以失之于田饶也。”
〔三〕卢文弨曰:“礼记曲礼上:‘贤者狎而敬之。’又曰:‘礼不踰节,不轻侮,不好狎。’郑注:‘为伤敬也。’”黄叔琳曰:“此蔽古即有之,于今为尤。”
〔四〕卢文弨曰:“见蔡邕诗。”案:文选饮马长城窟行:“他乡各异县,展转不可见。”
〔五〕尚书毕命:“树之风声。”孔传:“立其善风,扬其善声。”三国志蜀书许靖传注引魏略:“时闻消息于风声。”
〔六〕汉书萧望之传:“天下之士,延颈企踵。”说本卢文弨。
〔七〕器案: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亮曰:‘将军总揽英雄,思贤如渴。’”文选曹子建责躬诗:“迟奉圣颜,如渴如饥。”李善注:“迟犹思也。张奂与许季师书曰:‘不面之阔,悠悠旷久,饥渴之念,岂当有忘。’毛诗曰:‘忧心烈烈,载饥载渴。’”
〔八〕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无二“其”字,今从宋本。
〔九〕此句,宋本作“或能彼不能此矣”,原注:“一本云:‘或彼不能如此矣。’”
〔一0〕赵曦明曰:“裴松之注魏志邴原传引原别传曰:‘原远游学,诣安邱孙崧,崧辞曰:“君乡里郑君,诚学者之师模也,君乃舍之,所谓以郑为东家丘者也。”原曰:“君谓仆以郑为东家丘,以仆为西家愚夫邪?”’”器案:苏东坡代书答梁先诗施注引家语:“鲁人不识孔子圣人,乃曰:‘彼东家丘者,吾知之矣。’”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卷七赵次公注引作论衡,文同。此家训所本。后汉纪二三:“宋子俊曰:‘鲁人谓仲尼东家丘,荡荡体大,民不能名。’”文选陈孔璋为曹洪与魏文帝书:“怪乃轻其家丘,谓为倩人。”俱本家语。
〔一一〕左传僖公二年:“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虞公许之,且请先伐虢。宫之奇谏,不听,遂起师。”五年:“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云云……弗听,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腊矣,在此行也,晋不更举矣。’……冬十二月丙子朔,晋灭虢,虢公丑奔京师。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
用其言,弃其身,古人所耻〔一〕。凡有一言一行,取于人者,皆显称之,不可窃人之美,以为己力〔二〕;虽轻虽贱者〔三〕,必归功焉。窃人之财,刑辟之所处;窃人之美,鬼神之所责〔四〕。
〔一〕赵曦明曰:“左氏定九年传:‘郑驷歂杀邓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谓子然于是乎不忠,用其道,不弃其人。诗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
〔二〕左传僖公二十四年:“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文心雕龙指瑕篇:“若掠人美辞,以为己力,宝玉大弓,终非其有。”
〔三〕戒子通录二无“者”字。
〔四〕庄子天道篇:“无鬼责。”又见刻意篇。
梁孝元前在荆州〔一〕,有丁觇者,洪亭民耳〔二〕,颇善属文〔三〕,殊工草隶;孝元书记〔四〕,一皆使之〔五〕。军府〔六〕轻贱,多未之重,耻令子弟以为楷法〔七〕,时云〔八〕:“丁君〔九〕十纸,不敌王褒数字〔一0〕。”吾雅爱其手迹,常所宝持。孝元尝遣典签〔一一〕惠编送文章示萧祭酒〔一二〕,祭酒问云:“君王比赐书翰〔一三〕,及写诗笔〔一四〕,殊为佳手〔一五〕,姓名为谁?那得都无声问〔一六〕?”编以实答。子云叹曰:“此人后生无比,遂不为世所称,亦是奇事〔一七〕。”于是闻者稍复刮目〔一八〕。稍仕至尚书仪曹郎〔一九〕,末为晋安王〔二0〕侍读〔二一〕,随王东下〔二二〕。及西台〔二三〕陷殁,简牍湮散,丁亦寻卒于扬州;前所轻者,后思一纸,不可得矣〔二四〕。
〔一〕陈思书小史七引无“前”字。卢文弨曰:“梁书元帝纪:‘普通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郢、益、宁、南、梁六州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
〔二〕李详曰:“张彦远法书要录:‘丁觇与智永同时人,善隶书,世称丁真永草。’此人与永师齐名,则亦非不为世所知者矣。”刘盼遂曰:“按:日本见在书目载丁觇注千字文一卷。考千文注释,率皆梁、陈之士,则丁觇殆即颜氏此文所举者。又梁元帝金楼子著书篇云:‘梦书一秩十卷,金楼使丁觇撰。’亦其人也。”器案:张怀瓘书断中:“智永章草,草书入妙,隶书入能;兄智楷亦工草;丁觇亦善隶书;时人云:‘丁真楷草。’”
〔三〕汉书贾谊传:“能诵诗书属文。”文选文赋注:“属,缀也。”
〔四〕卢文弨曰:“后汉书百官志:‘记室令史,主上章表,报书记。’”
〔五〕宋本“使”下有“典”字,原注云:“一本无‘典’字。”书小史“使”作“委”。
〔六〕本书勉学篇:“军府服其志尚。”军府,谓湘东王时都督六州诸军事,故曰军府。吴梅曰:“据此可知六朝重门望。”
〔七〕器案:楷法,谓习字者以为模范。世说新语方正篇注引宋明帝文章志:“魏时起凌云阁,忘题榜,乃使韦仲将悬梯上题之,比下,须发尽白,裁余气息,还语子弟云:‘宜绝楷法。’”梁书王志传:“志善草隶,当时以为楷法。”又作楷式,本书杂艺篇:“萧子云改易字体,邵陵王颇行伪字,朝野翕然,以为楷式。”或单称楷,法书要录引陶弘景与梁武帝启:“前奉神笔三纸,幷今为五,非但字字注目,乃画画抽心,日觉遒媚,转不可说,以酬昔岁,不复相类,正此即为楷,何复多寻钟、王。”
〔八〕宋本原注云:“一本无‘时云’二字。”案:书小史无“时”字。
〔九〕器案:南朝称人为君,时俗所重。梁书任昉传:“昉好交结,奖进士友,得其延誉者,率多升擢;故衣冠贵游,莫不争与交好,座上宾客,恒有数十。时人慕之,号曰任君,言如汉之三君也。”陆倕赠任昉诗:“任君本达识,张子复清修。”
〔一0〕“王褒数字”,宋本作“王君一字”,原注云:“一本云:‘王君数字。’”赵曦明曰:“周书王褒传:‘褒字子渊,琅邪临沂人。梁国子祭酒萧子云,褒之姑父也,特善草隶;褒以姻戚去来其家,遂相模范,俄而名亚子云,并见重于世。’”郝懿行曰:“王君名褒,梁人称为工书,为时所重,见杂艺篇。”
〔一一〕赵曦明曰:“南史恩幸吕文显传:‘故事:府州部内论事,皆签前直叙所论之事,后云谨签,日月下又云某官某签。故府州置典签以典之,本五品吏,宋初改为七职。宋氏晚运,多以幼少皇子为方镇,时主皆以亲近左右领典签,典签之权稍大。’”器案:唐六典二九:“亲王府有典签,掌宣传教言事。”
〔一二〕卢文弨曰:“隋书百官志:‘学府有祭酒一人。’”书小史不重“祭酒”二字。
〔一三〕本书勉学篇:“世中书翰。”书翰,犹今言书信。文选长杨赋注:“翰,笔也。”
〔一四〕器案:六朝人以诗、笔对言,笔指无韵之文。南齐书晋安王子懋传:“文章诗笔,乃是佳事,然世务弥为根本。”梁书刘潜传:“潜字孝仪,秘书监孝绰弟也。幼孤,兄弟相励勤学,并工属文,孝绰常曰:‘三笔六诗。’三即孝仪,六孝威也。”梁书庾肩吾传:“梁简文帝与湘东王书:‘诗既若此,笔又如之。’”北史萧圆肃传:“撰时人诗笔为文海四十卷。”诸诗笔义并同。
〔一五〕器案:佳手,犹今言一把好手。梁书庾肩吾传:“梁简文帝与湘东王书:‘张士简之赋,周升逸之辨,亦诚佳手,难可复遇。’”又本书杂艺篇:“十中六七,以为上手。”上手与此义同。
〔一六〕书小史无“那得”二字。声问,即声闻,犹今言声誉。诗卷阿:“令闻令望。”释文:“‘闻’本作‘问’。”
〔一七〕郝懿行曰:“贱家鸡,爱野鹜,俗眼往往如此。”
〔一八〕赵曦明曰:“裴松之注吴志吕蒙传引江表传:吕蒙谓鲁肃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
〔一九〕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尚书省置仪曹、虞曹等郎二十三人。’”
〔二0〕书小史“末”作“后”。赵曦明曰:“梁书简文帝纪:‘天监五年,封晋安王。’”
〔二一〕通鉴一三0胡注:“诸王有侍读,掌授王经。”
〔二二〕左传襄公十六年,杜注:“顺河东行故曰下。”国语晋语韦注:“东行曰下。”案:南朝人所谓东下,即谓顺江东行也。
〔二三〕通鉴一四四胡注:“江陵在西,故曰西台。”
〔二四〕书小史“得矣”作“复得”。
侯景初入建业〔一〕,台门〔二〕虽闭,公私草扰,各不自全。太子左卫率羊侃〔三〕坐东掖门〔四〕,部分〔五〕经略,一宿皆办,遂得百余日抗拒凶逆。于时,城内四万许人〔六〕,王公朝士,不下一百,便是恃侃一人安之,其相去如此。古人云:“巢父、许由,让于天下〔七〕;市道小人,争一钱之利〔八〕。”亦已悬〔九〕矣。
〔一〕赵曦明曰:“南史贼臣传:‘侯景,字万景,魏之怀朔镇人。初事尒朱荣,高欢诛尒朱氏,景以众降欢,使拥兵十万,专制河南。太清元年二月,上表求降,武帝封景河南王大将军使持节都督河南北诸军事大行台。及与魏通和,二年八月,遂发兵反。’吴志孙权传:‘十六年徙治秣陵,明年城石头,改秣陵为建业。’”
〔二〕卢文弨曰:“容斋随笔:‘晋、宋间谓朝廷禁近为台,故称禁城为台城,官军为台军,使者为台使。’案:此台门亦谓台城门也。”
〔三〕赵曦明曰:“羊侃见前。梁书本传:‘中大通六年,出为晋安太守,顷之,征太子左卫率。太清二年,复为都官尚书。侯景反,侃区分防拟,皆以宗室间之。贼攻东掖门,纵火甚盛;侃亲自距抗,以水沃火,火灭。贼为尖顶木驴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铁镞,以油灌之,掷驴上焚之,俄尽。贼又东西面起土山以临城;侃命为地道,潜引其土,山不能立。贼又作登城楼车,高十余丈,欲临射城内;侃曰:“车高虚,彼来必倒。”及车动果倒。后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入;侃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其路,徐于里筑城,贼不能进。十二月,遘疾,卒于台内。’”案:唐六典二八太子左右卫率府:“左右卫率,掌东宫兵仗羽卫之政令,以总诸曹之事。”
〔四〕胡三省通鉴一六六注:“台城正南端门,其左右二门曰东、西掖门。”
〔五〕案:部分,谓部署处分。晋书陶回传:“时骏夜行,甚无部分。”
〔六〕器案:许,古通所。诗小雅伐木:“伐木许许。”说文引作“伐木所所”。礼记檀弓注:“封高尺所。”正义曰:“所是不定之辞。”
〔七〕赵曦明曰:“高士传:‘巢父者,尧时隐人也,以树为巢,而寝其上,故时人号曰巢父。尧之让许由也,由以告巢父,巢父曰:“汝何不隐汝形,藏汝光?若非吾友也。”’又曰:‘许由,字武仲,阳城槐里人也。尧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于颍水滨。巢父曰:“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
〔八〕器案:御览八三六引曹植乐府歌:“巢、许蔑四海,商贾争一钱。”晋书华谭传:“或问谭曰:‘谚言人之相去,如九牛毛。宁有此理乎?’谭对曰:‘昔许由、巢父,让天子之贵;市道小人,争半钱之利:此之相去,何啻九牛毛也!’闻者称善。”
〔九〕器案:悬谓悬殊。盐铁论贫富篇:“然后诸业不相远,而贫富不相悬也。”马融论日食疏:“侯甸采卫,司民之吏,优劣相悬,不可不审择其人。”嵇康养生论:“树养不同,则功收相悬。”义同。
齐文宣帝〔一〕即位数年,便沈湎纵恣,略无纲纪〔二〕;尚能委政尚书令杨遵彦〔三〕,内外清谧,朝野晏如〔四〕,各得其所,物无异议,终天保之朝。遵彦后为孝昭所戮〔五〕,刑政于是衰矣。〔六〕斛律明月〔七〕齐朝折冲之臣〔八〕,无罪被诛,将士解体,〔九〕周人始有吞齐之志,关中至今誉之〔一0〕。此人用兵,岂止万夫之望〔一一〕而已哉!国之存亡,系其生死。
〔一〕赵曦明曰:“北齐书文宣帝纪:‘显祖文宣皇帝,讳洋,字子建,高祖第二子,世宗之母弟。受东魏禅,即皇帝位,改武定八年为天保元年。六七年后,以功业自矜,纵酒肆欲,事极猖狂,昏邪残暴,近世未有。’”
〔二〕纲纪者,总持为纲,分系为纪,引申有纪律意。诗大雅棫朴:“勉勉我王,纲纪四方。”又假乐:“受福无疆,四方之纲;之纲之纪,燕及朋友。”史记夏禹本纪:“亹亹穆穆,为纲为纪。”
〔三〕赵曦明曰:“北齐书杨愔传:‘愔字遵彦,弘农华阴人,小名秦王。遵彦死,以中书令赵彦深代领机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涉千里,杀骐骥而策蹇驴,可悲之甚。”’”器案:文苑英华七五一卢思道北齐兴亡论:“赖有尚书令弘农杨遵彦,魏太傅津之子也。含章秀出,希世伟人,风鉴俊朗,体局贞固,学无不纵,才靡不通,裴、乐谢其清吉,应、刘媿其藻丽,温良恭俭,让恕惠和,高行异才,近古无二。有齐建国,便预经纶,军国政事,一人而已。诘旦坐朝,谘请填凑,千端万绪,令议如流,剖断部领,选举人物,满室盈庭,永无凝滞。虚襟泛爱,礼贤好事,闻人之善,若己有之,智调有余,尤善当世。谮言屡入,时寄无改,每乘舆四巡,恒守京邑。凡有善政,皆遵彦之为;是以主昏于上,国治于下,朝野贵贱,至于今称之。俄而文宣不豫,獘于趋■,储君继体,纔历数旬,近习预权,小人并进;杨公虑有危机,引身移疾。幼主若丧股肱,固相敦勉。干明之始,难起戚藩,变成倏忽,殒于殿省。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君子是以知齐祚之不昌也。”文中子中说事君篇:“子曰:‘甚矣,齐文宣之虐也!’姚义曰:‘何谓克终?’子曰:‘有杨遵彦者,寔国掌命,视民如伤,奚为不终。’”又魏相篇:“子曰:‘孰谓齐文宣瞢,而善杨遵彦也。’”资治通鉴一六六:“齐显祖之初立也,……又能委政杨愔,愔总摄机衡,百度修敕,故时人言主昏于上,政清于下。”黄震古今纪要七:“齐文宣之初立,留心政术,务存简靖,内外肃然,军国机策,独决怀抱,常致克捷。六七年后,以功业自矜,嗜酒淫虐,然能委政杨愔,百度修敕。”诸论杨遵彦,与颜之推说同,可互参也。
〔四〕汉书诸王侯表:“海内晏如。”注:“安然也。”
〔五〕赵曦明曰:“北齐书孝昭帝纪:‘讳演,字延安,神武第六子,文宣之母弟。文宣崩,幼主即位,除太傅录尚书事,朝政皆决于帝。干明元年,从废帝赴邺,居于领军府。时杨愔等以帝威望既重,内惧权逼,请以帝为太师、司州牧、录尚书事,解京畿大都督。帝时以尊亲而见猜斥,乃与长广王谋,至省坐定,酒数行,于坐执愔等斩于御府之内。’”
〔六〕左传隐公十一年:“君子谓郑庄公失政刑矣,政以治民,刑以正邪,既无德政,又无威刑,是以及邪。”困学纪闻十三:“高洋之恶,浮于石虎、符生,一杨愔安能救生民之溺乎!”
〔七〕赵曦明曰:“北齐书斛律金传:‘金子光,字明月。周将军韦孝宽忌光英勇,乃作谣言,令间谍漏其文于邺;祖珽、穆提婆遂相与协谋,以谣言启帝。遣使赐其骏马,光来谢,引入凉风堂,刘桃枝自后拉而杀之。于是下诏称光谋反,寻发诏尽灭其族。周武帝后入邺,追赠上柱国公,指诏书曰:“此人若在,朕岂能至邺?”’”
〔八〕卢文弨曰:“吕氏春秋召类篇:‘孔子曰:“修之于庙堂之上,而折冲乎千里之外者,其司城子罕之谓乎!”’注:‘冲车,所以冲突敌之车;有道之国,使欲攻者折还其冲车于千里之外,不敢来也。’”
〔九〕左传成公八年:“四方诸侯,其谁不解体。”正义曰:“谓事晋之心,皆疏慢也。”说略本卢文弨。北齐书宗室思好传:“与幷州诸贵书曰:‘左丞相斛律明月,世为元辅,威着邻国,无罪无辜,奄见诛殄。’”卢思道北齐兴亡论:“斛律明月属镂之赐,冤动天地。”
〔一0〕抱经堂本“中”下衍“人”字,各本俱无,今据删。
〔一一〕易系辞下:“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说本卢文弨。
张延隽〔一〕之为晋州行台左丞〔二〕,匡维主将〔三〕,镇抚疆埸,储积器用,爱活黎民,隐若敌国矣〔四〕。群小不得行志,同力迁之;既代之后,公私扰乱,周师一举,此镇先平〔五〕。齐亡之迹〔六〕,启于是矣。
〔一〕严式诲曰:“通鉴百廿七:‘先是,晋州行台左丞张延隽,公直勤敏,储偫有备,百姓安业,疆埸无虞,诸嬖幸恶而代之,由是公私烦扰。’似即据家训之文。”
〔二〕通典二二:“行台省,魏、晋有之。……其官置令仆射,其尚书丞郎,皆随时权制,……盖随其所管之道,置于外州,以行尚书事。”云麓漫钞二:“南史,凡朝廷遣大臣督诸军于外,谓之行台。”
〔三〕职官分纪八引“匡维主将”作“爱养将士”,事文大全己一“匡”误“主”。
〔四〕赵曦明曰:“后汉书吴汉传:‘诸将见战不利,或多惶惧,汉意气自若。帝时遣人观大司马何为,还言方修战攻之具,乃叹曰:“吴公差强人意,隐若一敌国矣。”’”案:章怀注曰:“隐,威重之貌,言其威重若敌国。”卢文弨曰:“汉书游侠传:‘剧孟以侠显,吴、楚反时,天下骚动,大将军得之,若一敌国然。’”
〔五〕赵曦明曰:“北史周本纪:‘武帝建德五年十月,帝总戎东伐,遣内使王谊攻晋州城,是夜,虹见于晋州城上,首向南,尾入紫宫。帝每日赴城督战。齐行台左丞侯子钦出降。壬申,晋州刺史崔嵩密使送款,上开府王轨应之,未明,登城,遂克晋州。甲戌,以上开府梁士彦为晋州刺史以镇之。’”
〔六〕“齐亡之迹”,宋本作“齐国之亡”,原注:“一本云‘齐亡之迹’。”
------------------
语文资源网整理
卷第三 勉学
勉学第八〔一〕
自古明王圣帝,犹须勤学,况凡庶乎!此事遍于经史,吾亦不能郑重〔二〕,聊举近世切要,以启寤〔三〕汝耳。士大夫子弟,数岁已上,莫不被教,多者或至礼、传〔四〕,少者不失诗、论〔五〕。及至冠婚,体性〔六〕稍定;因此天机〔七〕,倍须训诱。有志尚者,遂能磨砺,以就素业〔八〕;无履立〔九〕者,自兹堕慢〔一0〕,便为凡人。人生在世,会当〔一一〕有业:农民则计量耕稼,商贾则讨论货贿〔一二〕,工巧则致精器用,伎艺则沈思〔一三〕法术,武夫则惯习弓马,文士则讲议经书。多见士大夫耻涉农商,差务工伎,射则〔一四〕不能穿札〔一五〕,笔则纔记姓名〔一六〕,饱食醉酒,忽忽无事,以此销日〔一七〕,以此终年。或因家世余绪〔一八〕,得一阶半级〔一九〕,便自为足,全忘修学〔二0〕;及有吉凶大事,议论得失,蒙然张口〔二一〕,如坐云雾〔二二〕;公私宴集,谈古赋诗,塞默低头〔二三〕,欠伸而已〔二四〕。有识旁观,代其入地〔二五〕。何惜数年勤学,长受一生愧辱哉〔二六〕!
〔一〕吴从先小窗自纪一曰:“颜之推勉学一篇,危语动人,录置案头,当令神骨竦惕,无时敢离书卷。”朱轼曰:“此篇反复晓谕,真挚剀切,精粗具备,本末兼赅,凡为学者,皆宜熟玩。”黄侃文心雕龙札记事类篇曰:“尝谓文章之功,莫切于事类,学旧文者,不致力于此,则不能逃孤陋之讥,自为文者,不致力于此,则不能免空虚之诮;试观颜氏家训勉学、文章二篇所述,可以知其术矣。”
〔二〕靖康缃素杂记二:“汉书王莽传称:‘非皇天所以郑重降符命之意。’注云:‘郑重,犹言频烦也。’颜氏家训亦云云,此真得汉书之义。近沈存中笔谈言石曼卿事云:‘他日试使人通郑重,则闭门不纳,亦无应门者。’即以郑重为殷勤,不知何所据而云然?不尔,曾谓使人通频烦可乎?魏志倭人传云:‘使知国家哀汝,故郑重赐汝好物也。’亦有频烦之意。今人有以郑重为慎重者,又误矣。”黄生义府下:“予谓汉书、颜训是也,然得其意而未得其声,盖郑重即申重(平声)之转去者尔。三国志云云,颜氏家训云云,此用郑重字,皆与颜注合。至白居易诗:‘千里故人心,郑重又交情。’郑重字相似。沈括笔谈云云,此又用为珍重之意,非本指也。”案:卢文弨、郝懿行并据汉书王莽传为说,无烦复緟也。
〔三〕卢文弨曰:“启,开也;寤,觉也,与悟通。”器案:说郛本“启”作“终”。
〔四〕器案:本书序致篇:“虽读礼、传。”钱馥曰:“传盖谓春秋三传也。”案:礼指礼经。
〔五〕卢文弨曰:“论谓论语。”器案:汉、魏、六朝人简称论语为论,皇侃论语疏叙引别录:“鲁人所学,谓之鲁论;齐人所学,谓之齐论;孔壁所得,谓之古论。”何晏论语集解叙:“安昌侯张禹本受鲁论、兼讲齐说,善者从之,号曰张侯论。”汉书张禹传载时人为之语曰:“欲为论,念张文。”说郛本“诗”作“经”,不可据。
〔六〕体性,即谓体质。国语楚语上:“且夫制邑若体性焉,有首领股肱,至于手拇毛脉。”吕氏春秋壅塞篇:“牛之性不若羊,羊之性不若豚。”高注:“性犹体也。”盖单言之曰体曰性,兼言之则曰体性也。文选袁宏三国名臣序赞:“子瑜都长,体性纯懿。”李善注:“都长,谓体貌都闲,而雅性长厚也。”
〔七〕庄子大宗师:“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成玄英疏:“天然机神浅钝。”南齐书文学传论:“若夫委自天机,参之史传。”
〔八〕卢文弨曰:“素业,清素之业。魏志徐胡传评:‘胡质素业贞粹。’”器案:本书诫兵篇:“违弃素业。”杂艺篇:“直运素业。”义俱同。晋书陆纳传:“汝不能光益父叔,乃复秽我素业邪!”
〔九〕卢文弨曰:“履立,谓操履树立。”
〔一0〕戒子通录二引“堕”作“惰”。卢文弨曰:“堕,徒果切,与惰同。”
〔一一〕刘淇助字辨略四:“会,广韵:‘合也。’愚案:合也者,应也,言应当也。本是会合之会,转为应合耳。魏志崔琰传注:‘男儿居世,会当得数万兵千匹骑着后耳。’颜氏家训云云,会即当也,会当重言之也。”新方言释言:“凡心有所豫期,常言曰会当。”
〔一二〕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别解“讨”作“计”,与上句复,疑误。卢文弨曰:“贾,音古,周礼天官大宰:‘商贾阜通货贿。’注:‘金玉曰货,布帛曰贿。’”
〔一三〕说郛本、程本、胡本“沈”作“深”。文选思玄赋:“杂伎艺以为珩。”注:“手伎曰伎,体才曰艺。”
〔一四〕说郛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及奇赏、别解“则”作“既”,少仪外传上、合璧事类续六、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己四引亦作“既”。
〔一五〕卢文弨曰:“札,甲叶也。左氏成十六年传:‘潘尪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彻七札焉。’”
〔一六〕卢文弨曰:“史记项羽本记:‘书足以记姓名而已。’”
〔一七〕抱经堂本“销”误“消”,各本及少仪外传、戒子通录、事文类聚后九、合璧事类俱作“销”,今据改正。
〔一八〕少仪外传“余绪”作“绪余”,庄子让王篇:“其绪余以为国家。”
〔一九〕三国志吴书顾雍传:“异尊卑之礼,使高下有差,阶级踰邈。”晋书张载传:“又为榷论曰:‘今士循常习故,规行矩步,积阶级,累阀阅,碌碌然以取世资。’”北史序传:“冲举曰:‘吾少无宦情;岂以垂老之年,求一阶半级?’”
〔二0〕宋本原注云:“一本云:‘便谓为足,安能自若。’”案:说郛本、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奇赏、别解及少仪外传、戒子通录引同一本。黄叔琳曰:“勉学篇言近旨远,多深于阅历之言。”
〔二一〕少仪外传“蒙”作“懵”。卢文弨曰:“蒙然,如说苑杂言篇惠子所云‘蒙蒙如未视之狗’。张口,犹所谓‘舌挢而不能下’(案:见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也。”
〔二二〕器案:世说新语赏誉篇:“王仲祖、刘真长造殷中军谈。谈竟,俱载出,刘谓王曰:‘渊源真可。’王曰:‘卿故堕其云雾中。’”后世言云里雾里,本此。
〔二三〕塞默,默不作声,如口塞然。三国志魏书臧洪传:“学薄才钝,不足塞诘。”塞字义近。
〔二四〕仪礼士相见礼:“君子欠伸。”注:“志倦则欠,体倦则伸。”
〔二五〕卢文弨曰:“家语屈节解:‘季孙闻宓子之言,赧然而愧曰:地若可入,吾岂忍见宓子哉!’”器案:北齐书许惇传:“虽久处朝行,历官清显,与邢邵、魏收、阳休之、崔劼、徐之才之徒,比肩同列,诸人或谈说经史,或吟咏诗赋,更相嘲戏,欣笑满堂;惇不解剧谈,又无学术,或竟坐杜口,或隐几而睡,深为胜流所轻。”之推所讥,盖即此人。
〔二六〕卢文弨论学札说曰:“颜延之云:‘尊朋临坐,稠览博论,而言不入于高听,人见弃于众视,则慌若迷涂失偶,黡如深夜撤烛,衔声茹气,晪嘿而归。’颜之推云:‘吉凶大事,议论得失,蒙然张口,如坐云雾;公私宴集,谈古赋诗,塞默低头,欠伸而已。有识旁观,代其入地。何惜数年勤学,长受一生愧辱哉!’噫,二颜之语,其形容不学之人,致为刻酷。夫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若夫不知耻者,又安望其能免耻哉!”
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一〕,多无学术,至于谚云:“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二〕。”无不熏衣剃面〔三〕,傅粉施朱〔四〕,驾长檐车〔五〕,跟高齿屐〔六〕,坐棋子方褥〔七〕,凭斑丝隐囊〔八〕,列器玩于左右,从容出入,望若神仙〔九〕。明经求第〔一0〕,则顾人答策〔一一〕;三九公燕
〔一二〕,则假手赋诗〔一三〕。当尔之时,亦快士也
〔一四〕。及离乱之后,朝市迁革〔一五〕,铨衡〔一六〕选举,非复曩者〔一七〕之亲;当路秉权〔一八〕,不见昔时之党。求诸身而无所得,施之世而无所用。被褐而丧珠〔一九〕,失皮而露质〔二0〕,兀若枯木
〔二一〕,泊若穷流,鹿独戎马之间〔二二〕,转死沟壑之际〔二三〕。当尔之时,诚驽材也〔二四〕。有学艺者,触地而安。自荒乱已来,诸见俘虏。〔二五〕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师;虽千载冠冕,〔二六〕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以此观之,安可不自勉耶〔二七〕?若能常保数百卷书〔二八〕,千载终不为小人也〔二九〕。
〔一〕卢文弨曰:“周礼地官师氏:‘凡国之贵游子弟学焉。’郑玄注:‘贵游子弟,王公之子弟;游,无官司者。杜子春云:“游当为犹,言虽贵犹学。”’”器案:抱朴子外篇崇教:“贵游子弟,生乎深宫之中,长乎妇人之手,忧惧之劳,未尝经心,或未免于襁褓之中,而加青紫之官,纔胜衣冠,而居清显之位。”所言与此可互证;而唐代诗人,以贵游名篇者,尤数见不鲜矣。
〔二〕少仪外传上“于”作“有”,绀珠集四、翰苑新书二四、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己四引二“则”字都作“即”。隋书经籍志史部总论云:“魏、晋已来,其道逾替,南、董之位,以禄贵游,政、骏之司,罕因才授,故梁世谚曰:‘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御览二三三引后魏书:“秘书郎,自齐、梁之末,多以贵游子弟为之,无其才实,故当时谚曰:‘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唐六典十一秘书省秘书郎原注:“梁秩六百石。江左多任贵游年少,而梁代尤甚,当时谚言:‘上车不落则着作,体中何如则秘书。’”(职官分纪十六同)通典职官八:“秘书郎,自齐、梁之末,多以贵游子弟为之,无其才实。”原注云:“当时谚曰:‘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并本颜氏此文。郭茂倩乐府诗集八七谓此出南史,今南史无文,盖记忆之误。陈汉章曰:“初学记卷十二:‘秘书郎与著作郎,自置以来,多起家之选,在中朝或以才授,江左多仕贵游,而梁世尤甚,当时谚曰:“上车不落为着作,体中何如则秘书。”言其不用才也。’张缵传:‘秘书郎四员,为甲族起家之选,他人不得与。’”器案:王筠与长沙王别书:“筠顿首顿首,高秋凄爽,体中何如?”能改斋漫录二:“今世书问往还,必曰‘不审比来起居何如’。”盖“体中何如”为当时尺牍客套语,此言贵游子弟,无其才实,仅能作一般问候起居之书信而已。
〔三〕“熏”原作“熏”,少仪外传、类说、戒子通录二、野客丛书五、事文类聚后九作“熏”,今据改。
〔四〕史记佞幸传:“故孝惠时,郎侍中皆冠■,貝帶,傅脂粉,化閎、籍之屬也。”后汉书李固传:“固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三国志魏书曹爽传注引魏略:“何晏性自喜动静,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北齐书文宣纪:“帝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则男子傅粉之习,起自汉、魏,至南北朝犹然也。
〔五〕倭名类聚钞三引“驾”作“乘”,注云:“俗云庇剌车是也。”卢文弨曰:“檐谓辕也,辕长则坐者安。”器案:卢说非是。檐谓车盖之前檐,犹屋楹之有檐也。字又作檐。晋书舆服志:“通幔车,驾牛,犹如今犊车制,但其幔通覆车上也。”长檐盖通幔异名。段成式柔卿解籍戏呈飞卿三首:“长檐犊车初入门。”又戏高侍御七首:“玳牛独驾长檐车。”则唐时犹有长檐车。今所见六朝壁画,多存其制。苏轼椰子冠诗:“更着短檐高屋帽,东坡何事不违时。”檐字义与此同,今则作帽沿矣。
〔六〕黄本及少仪外传“跟”作“蹑”。卢文弨曰:“跟,古痕切,说文:‘足踵也。’释名:‘足后曰跟。’依此文则当有着义,或字当为趿也。屐,奇逆切。释名:‘屐,搘也,为两足搘以践泥也。’案:自晋以来,士大夫多喜着屐,虽无雨亦着之。下有齿。谢安因喜,过户限,不觉屐折齿,是在家亦着也。旧齿露卯,则当如今之钉鞋,方可露卯。晋泰元中不复彻。今之屐下有两方木,齿着木上,则亦不能彻也。”器案:涉务篇:“梁世士大夫皆为褒衣博带,大冠高履。”高履即高屐也。世说新语简傲篇:“子敬兄弟见郗公,蹑履问讯,甚修外生礼;及嘉宾死,皆着高屐,仪容轻慢。”
〔七〕少仪外传引“棋子”下有“布”字。器案:棋子方褥,即以织成方格图案之绮,制成之方形坐褥。释名释采帛:“绮,有棋文,方文如棋也。”唐六典尚书户部卷第三:“八曰江南道,古扬州之南境,今润、常……凡五十有一州焉……厥贡纱编绫纶……。”原注:“润州方棋水波绫。”棋子,是以棋枰罫目形容方格。文选博弈论:“所务不过方罫之间。”张铣注曰:“罫,线之间方目也。”艺文类聚六九引梁简文帝谢赉碧虑棋子屏风启,则在当时用此种图案设计,实为传统之工艺美术矣。东京梦华录八秋社:“以猪羊肉……之属,切作棋子片样。”永乐大典一一六二0引寿亲养老新书有羊肉■棋子、猪肾棋子。叶昌炽语石九棋子方格:“唐以前碑至精者,无不画方罫,端正条直,有如棋枰。”上举诸例,俱谓其为方块形也。
〔八〕杨升庵文集六七:“晋以后士大夫尚清谈,喜晏佚,始作麈尾;隐囊之制,今不可见,而其名后学亦罕知。颜氏家训云云,王右丞诗(酬张諲):‘不学城东游侠儿,隐囊纱帽坐弹棋。’”又曰:“三国志曹公作欹案卧视,六朝人作隐囊,柔软可倚,又便于欹案。”卮林五:“隐囊之名,宋、齐尚未见也。王元美以为昔人知隐囊之制,宛委余编曰:‘古字稳皆作隐,疑即稳囊也。’予意隐字如隐几之隐,即凭义耳。壬戌夏,予于荻渚,与崔孟起泛舟而下,至石硊,密雨连江,轻舟凝滞,翻南史:‘陈后主时,百司启奏,并因宦者蔡临儿、李善度进请,后主倚隐囊,置张贵妃于膝上共决之。’予问孟起,隐囊何义?答云:‘今京师中官坐处,常有裁锦为褥,形圆如球,或以抵膝,或以搘胁,盖是物也。’”江浩然丛残小语:“隐囊形制,未有详言者,盖即今之圆枕,俗名西瓜枕,又名拐枕,内实棉絮,外包绫缎,设于床榻,柔软可倚,正尚清谈喜晏佚者一需物也。隐音印,即隐几之隐。”札朴四:“今枕榻间方枕,俗呼靠枕,即隐囊也。通鉴(一七六)注云:‘隐囊者,为囊实以细软,置诸坐侧,坐倦则侧身曲肱以隐之。’馥案:隐读如孟子隐几之隐,昔人用于车中,说文:‘●,车●也。’急就篇:‘●●●●鞍镳鐊。’颜注:‘●,韦囊,在车中,人所凭伏也。今谓之隐囊。’”朱亦栋群书札记十三:“隐囊,如今之靠枕,杜少陵诗:‘屏开金孔雀,褥隐绣芙蓉。’亦其义也。”卢文弨曰:“隐囊,如今之靠枕。南史杜崱传:‘杜嶷斑丝缠槊。’是当时有此名,今未能详也。”器案:斑丝谓杂色丝之织成品。清人王士禛蚕尾续诗十、吴翊凤止稽斋丛稿十之隐囊诗,俱以斑丝为言。
〔九〕后汉书郭泰传:“游于洛阳……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林宗唯与李膺同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世说新语企羡篇:“孟昶未达时,家在京口,尝见王恭乘高舆,被鹤氅裘。于时微雪,昶于篱间窥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则所谓魏、晋风流,汉末已开其端,而齐、梁犹袭其弊也。
〔一0〕日知录十六:“唐制有六科:一曰秀才,二曰明经,三曰进士,四曰明法,五曰书,六曰算。当时以诗赋取者谓之进士,以经义取者谓之明经。”又曰:“唐时入仕之数,明经最多。考试之法,令其全写注疏,谓之帖括。”器案:汉旧仪上:“刺史举民有茂材,移名丞相,丞相考召,取明经一科,明律令一科,能治剧一科,各一人。”则以明经取士,自汉已然。文选永明九年策秀才文李周翰注:“高等明经,谓德行高远,明于经国之道,第一者也。”(集注本)则六朝之明经,与唐有别。
〔一一〕朱本及类说、戒子通录二、合璧事类续六引“顾”作“雇”。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三:“汉书:‘丙吉以私钱顾胡组、郭征卿养视皇曾孙。’颜氏家训:‘明经求第,则顾人答策。’今别作‘雇’,非。”器案:汉书晁错传:“敛民财以顾其功。”师古曰:“顾若今言雇赁也。”广韵十一暮:“雇,本音户,九雇鸟也,相承借为雇赁字。”借雇为顾,盖始于六朝、唐人。又案:汉书萧望之传注:“对策者,显问以政事经义,令各对之,而观其文辞,定高下也。”文选集注残本卷七十一策秀才文:“钞曰:‘策,画也,略也,言习于智略计画,随时问而答之。策有两种:对策者,应诏也,若上召而问之者,曰对策;州县举之者曰射策也。对策所兴,兴于前汉,谓文帝十五年,诏举天下贤良俊士,使之射策。’陆善经曰:‘汉武帝始立其科。’”
〔一二〕何焯曰:“三九,似谓上巳重阳。”孙志祖读书脞录七引徐北溟(鲲)曰:“三九谓公卿也。后汉书郎顗传:‘陛下践阼以来,勤心众政,而三九之位,未见其人。’注云:‘三公九卿也。’(抱朴子内篇辨问云:“蔑三九之官,背玉帛之聘。”)又文选张铣注王仲宣公燕诗:‘此侍曹操燕,时操未为天子,故云公燕。’据此,则公燕属公卿可知。”李详曰:“吴志王蕃传裴松之注引吴录:‘跨越三九之位。’亦指公卿而言。”刘盼遂曰:“三者三公,九者九卿,简称三九,此实为汉以后之习语,如隶释载孙叔敖碑:‘三九无嗣。’洪适注云:‘三,三公;九,九卿也。’抱朴子外篇汉通篇:‘宦者夺人主之威,三九死庸竖之手。’又清鉴篇:‘勇力绝伦者,则上将之器;洽闻治乱者,则三九之才也。’凡此,皆以三九与宦者、人主、上将为对文,明三九为公卿无疑矣。”器案:徐、孙、李、刘说是,何说非。本书杂艺篇:“三九燕集。”义与此同。抱朴子正郭篇:“林宗名振于朝廷,敬于一时,三九肉食,莫不钦重。”梁书长沙嗣王业传:“善述文辞,尤好古体,自非公燕,未尝妄有所为。”又王筠传:“筠为文,能押强韵,每公宴并作,辞必妍美。”又胡僧佑传:“每在公宴,必强赋诗。”又贺琛传:“我自除公宴,不食国家之食。”文选公燕诗吕延济注:“公燕者,臣下在公家侍燕也。”
〔一三〕器案:左传隐公十一年:“而假手于我寡人。”杜注:“借手于我寡德之人。”国语晋语:“无必假手于武王。”韦注:“假,借也。”后汉书张奂传:“上天震怒,假手行诛。”又阳球传:“球奏罢鸿都文学云:‘假手请字。’”文心雕龙诏策篇:“安、和政弛,礼阁鲜才,每为诏敕,假手外请。”隋书刘炫传:“炫自状云:‘至于公私文翰,未尝假手。’”史通载文篇说魏、晋已下,伪谬雷同之失有五,其三曰假手。叶绍泰曰:“六朝之文,惟梁称盛,而贵游子弟,为朝士羞,此名人集中所以多代人之作也。”
〔一四〕器案:杂艺篇亦有“才学快士”语,本篇下文“人见邻里亲戚有佳快者”,北史刘延明传有快女婿,义俱同,快即有佳意。
〔一五〕朝市,犹言朝廷。观我生赋:“讫变朝而易市。”与此言“朝市迁革”意同。周礼考工记:“匠人营国,面朝后市。”盖市之前即为朝,朝之后即为市,故言者多以朝市指朝廷。隋书卢思道传载思道孤鸿赋:“虽笼绊朝市,且三十载,而独往之心,未始去怀抱也。”
〔一六〕晋书吴隐之传:“若居铨衡,当用此人。”
〔一七〕文选北征赋注:“曩,犹向时也。”
〔一八〕孟子公孙丑上:“夫子当路于齐。”赵岐注:“如使夫子得当仕路于齐,而可以行道。”
〔一九〕说郛本、颜本、胡本、奇赏“被”作“披”。卢文弨曰:“圣人被褐怀玉。”
〔二0〕卢文弨曰:“法言吾子篇:‘羊质而虎皮,见草而说,见豺而战,忘其皮之虎也。’”
〔二一〕卢文弨曰:“陆机文赋:‘兀若枯木,豁若涸流。’‘泊’疑当作‘●’,下文引说文:●,浅水貌。’此当用之。匹白切。”器案:续汉书祭祀志上注引应劭汉官载马第伯封禅仪记:“遥望其人,端如行朽兀。”兀字用法与此同。朽兀,即兀若枯木也。
〔二二〕说郛本、程本、何本、奇赏及戒子通录二“鹿独”作“孤独”;今从宋本,少仪外传上、事文类聚后九引亦作“鹿独”。卢文弨曰:“礼记王制正义引释名:‘无子曰独,独,鹿也,鹿鹿无所依也。’又张华拂舞赋:‘独漉独漉,水深泥浊。’‘独漉’一作‘独禄’,亦作‘独鹿’,当是彳亍之意,本无定字,故此又倒作‘鹿独’也。”焦循易余钥录十八:“鹿独,今俗呼作捋夺。”郝懿行曰:“‘鹿独’疑当为‘独鹿’,荀子成相篇云:‘刭以独鹿弃之江。’注云:‘独鹿与属镂同。’又案:鹿独或当时方言,流离颠沛之意,不得援荀子‘刭以独鹿’为解也。存以俟知者。”梧舟案:“或是‘碌碡’二字,味全句神似也。”
〔二三〕器案:转死即转尸。孟子梁惠王下:“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胡三省通鉴三一注引应劭曰:“死不能葬,故尸流转在沟壑之中。”
〔二四〕何焯曰:“后人所骂奴才,亦驽材耳。”卢文弨曰:“字林:‘驽,骀也。’驽骀,下乘,此亦谓下材也。”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三曰:“驽材,金圣叹谓始于郭令公之骂其子,非也。刘元海云:‘成都王颖不用吾言,逆自奔溃,真驽材也。’王景略云:‘慕容评真驽材也。’语皆在前。又魏尒朱荣谓元天穆曰:‘葛荣之徒,本是驽材。’盖驽材者,驽下之材。颜氏家训云:‘贵游子弟,离乱之后,失皮露质,当此之时,真驽材也。’”赵翼陔余丛考三八谓驽材即奴才,引证大同。案陈士元俚言解二:“郭子仪自称诸子皆奴材。刘元海谓成都王颖曰:‘逆自奔溃,真奴材也。’田崧曰:‘贼氐奴材,欲觊非分。’刘璋执姚洪,洪骂曰:‘汝奴材,固无取;吾义士岂忍为汝所为。’奴材者,言奴仆之所能,皆卑贱事也。”陆、赵之说,盖又本于陈士元。
〔二五〕少仪外传上、类说引“虏”作“掠”。
〔二六〕文选奏弹王源李善注引袁子正书:“古者,命士已上,皆有冠冕,故谓之冠族。”
〔二七〕宋本“安”作“汝”,少仪外传上、事文类聚后九引同。
〔二八〕类说“保”作“饱”。
〔二九〕类说、事文类聚后六无“千载”二字。类说“不”作“免”。敬斋古今黈五曰:“世之劝人以学者,动必诱之以道德之精微,此可为上性言之,非所以语中下者也。上性者常少,中下者常多,其诱之也非其所,则彼之昧者日愈惑,顽者日愈偷,是其所以益之者,乃所以损之也。大抵今之学,非古之学也。今之学不过为利而勤,为名而修尔;因其所为而引之,则吾之劝之者易以入,而听之者易以进也。求之前贤,盖得二说焉:齐颜之推家训云:‘有学艺者,触地而安。自荒乱以来,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师;虽千载冠冕,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以此观之,安可不自勉耶?若能常保数百卷书,千载终不为小人也。谚曰:“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则今人所谓‘良田千顷,不如薄艺随身’者也。韩退之为其侄符作读书城南诗:‘金璧虽重宝,费用难贮储;学问藏之身,身在即有余。’则今世俗所谓‘一字值千金’者也。古今劝学者多矣,是二说者,最得其要,为人父兄者,盖不可以不知也。”
夫明六经之指,涉百家之书〔一〕,纵不能增益德行,敦厉风俗,犹为一艺〔二〕,得以自资。父兄不可常依,乡国不可常保,一旦流离,无人庇荫,当自求诸身耳。谚曰:“积财千万,不如薄伎在身〔三〕。”伎之易习而可贵者〔四〕,无过读书也。世人不问愚智,皆欲识人之多,见事之广,而不肯读书,是犹求饱而懒营馔,欲暖而惰裁衣也。夫读书之人〔五〕,自羲、农巳〔六〕来,宇宙之下,凡识几人,凡见几事,生民〔七〕之成败好恶,固不足论,天地所不能藏,鬼神所不能隐也。
〔一〕卢文弨曰:“六经依礼记经解所列,则诗、书、乐、易、礼、春秋是也。经不可以不明,百家之书,则但涉猎而已。”
〔二〕器案:一艺即一经。汉书艺文志六艺略:“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承其大体,玩经文而已。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三十而五经立也。”
〔三〕戒子通录、敬斋古今黈五“伎”作“技”;野客丛书二九引“薄伎在身”作“薄艺随身”;事文类聚后六引此二句作“积钱千万,无过读书”,盖总下文言之,非举谚也。太公家教:“积财千万,不如明解一经;良田千顷,不如薄艺随躯。”至正直记三:“谚云:‘日进千文,不如一艺防身。’盖言习艺之人,可终身得托也。”义与此同。
〔四〕戒子通录“伎之”作“而况”。敦煌残卷勤读书抄(伯。二六0七)引“贵”上有“富”字。
〔五〕戒子通录二引自此句起,跳行另起,则宋人所见之本,自此分段。靖康缃素杂记引此五句在“世人不问愚智”六句之前,盖以臆自为移易。
〔六〕靖康缃素杂记“已”作“以”。
〔七〕勤读书抄“生民”作“生人”,避唐太宗李世民讳改。
有客难主人〔一〕曰:“吾见强弩长戟〔二〕,诛罪安民,以取公侯者有矣;文义习吏〔三〕,匡时富国,以取卿相者有矣;学备古今,才兼文武,身无禄位,妻子饥寒者,不可胜数〔四〕,安足贵学乎?”主人对曰:“夫命之穷达,犹金玉木石也;修以学艺,犹磨莹雕刻也〔五〕。金玉之磨莹,自美其■璞〔六〕,木石之段块,自丑其雕刻;安可言木石之雕刻,乃胜金玉之■璞哉?不得以有学之贫贱,比于无学之富贵也。且负甲为兵,咋笔为吏〔七〕,身死名灭者如牛毛,角立杰出者如芝草〔八〕;握素披黄〔九〕,吟道咏德〔一0〕,苦辛无益者如日蚀,逸乐名利者如秋荼〔一一〕,岂得同年而语矣〔一二〕。且又闻之:生而知之者上,学而知之者次〔一三〕。所以学者,欲其多知〔一四〕明达耳。必有天才,拔群出类〔一五〕,为将则闇与孙武、吴起〔一六〕同术,执政则悬〔一七〕得管仲、子产之教〔一八〕,虽未读书,吾亦谓之学矣〔一九〕。今子即〔二0〕不能然,不师古之踪迹,犹蒙被而卧耳〔二一〕。
〔一〕卢文弨曰:“难,乃旦切。主人,之推自谓也。”
〔二〕卢文弨曰:“说文:‘弩,弓有臂者。’释名:‘其柄曰臂,钩弦曰牙,牙外曰郭,下曰悬刀,合名之曰机。’书太甲上:‘若虞机张,往省括于度则释。’传:‘机,弩牙也。’郑注考工记:‘戟,今三锋戟也。’释名:‘戟,格也,旁有枝格也。’”器案:汉书晁错传:“劲弩长戟,射疏及远。”
〔三〕说郛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别解“吏”作“史”。卢文弨曰:“大戴礼保傅篇:‘不习为吏,视已成事。’一作‘习史’,亦可通,谓习史书也。汉书艺文志:‘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又以六体试之,课最者,以为尚书、御史、史书令史。’”器案:作“史”者形近之误,下文“咋笔为吏”,即承为言,字正作“吏”。
〔四〕卢文弨曰:“胜,音升。数,色主切。”
〔五〕说文玉部:“莹,玉色也。”段注:“谓玉光明之貌,引申为磨莹。”器案:刘子崇学章:“镜出于金而明于金,莹使然也。”又因显章:“夫火以吹爇生焰,镜以莹拂成鉴。火不吹则无外耀之光,镜不莹必阙内影之照;故吹为火之光,莹为镜之华。人之居代,亦须声誉以发光华,比火镜假吹莹也。”
〔六〕卢文弨曰:“■,古猛切,本作●,亦作■、矿。周礼地官●人:‘掌金玉锡石之地。’注:‘●之言矿也,金玉未成器曰矿。’玉篇:‘璞,玉未治者。’”
〔七〕卢文弨曰:“咋,仕客切,啮也。北齐书徐之才传:‘小史好嚼笔。’”
〔八〕后汉书徐稚传:“角立杰出”注:“如角之特立也。”
〔九〕卢文弨曰:“古者,书籍以绢素写之。太平御览六百六引风俗通曰:‘刘向为孝成皇帝典校书籍十余年,皆先书竹,改易刊定,可缮写者,以上素也。’黄者,黄卷也;古者,书并作卷轴,可卷舒,用黄者,取其不蠹。”
〔一0〕文选啸赋:“精性命之至机,研道德之玄奥。”李善注:“管子曰:‘虚无无形者谓之道,化育万物谓之德。’”
〔一一〕说郛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如秋荼”作“几秋荼”。卢文弨曰:“日蚀,喻不常有也。盐铁论刑德篇:‘秦法繁于秋荼。’荼至秋而益繁,喻其多也。”
〔一二〕文选过秦论:“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朱轼曰:“以上为不学者言学,以下为学者言实学。”
〔一三〕论语季氏篇:“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者,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一四〕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别解“知”作“智”,古通。
〔一五〕孟子公孙丑上:“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赵岐注:“萃,聚也。”梁书刘显传:“聪明特达,出类拔群。”
〔一六〕卢文弨曰:“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孙子武者,齐人也,以兵法见吴王阖庐。阖庐以为将,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吴起者,卫人也,好用兵,魏文侯以为将。起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乘骑,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用兵廉平,尽能得士心。后之楚,南平百越,北幷陈、蔡,却三晋,西伐秦。后为贵族所害。’”
〔一七〕器案:下文“悬见排蹙”。金楼子立言篇上:“鉴人则悬知善恶。”文心雕龙附会篇:“夫能悬设凑理,然后节文自会。”悬字义同。刘淇助字辨略二:“悬犹预也。凡预计遥揣皆曰悬者,悬是系物之称,物系则有不定之势;预计遥揣,有未定之意,故云悬也。”李调元剿说四说同。
〔一八〕卢文弨曰:“史记管晏列传:‘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任政于齐,桓公以霸。’循吏列传:‘子产者,郑之列大夫,相郑二十六年而死,丁壮号哭,老人儿啼。’”
〔一九〕论语学而篇:“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也。”
〔二0〕朱本“即”作“既”。
〔二一〕卢文弨曰:“言其一物无所见也。”
人见邻里亲戚有佳快者〔一〕,使子弟慕而学之,不知使学古人,何其蔽也哉〔二〕?世人但见跨马被甲,长槊〔三〕强弓,便云我能为将;不知明乎天道,辩乎地利〔四〕,比量逆顺,鉴达兴亡之妙也。但知承上接下,积财聚谷,便云我能为相;不知敬鬼事神〔五〕,移风易俗〔六〕,调节阴阳〔七〕,荐举贤圣之至也〔八〕。但知私财不入,公事夙办,便云我能治民;不知诚己刑物〔九〕,执辔如组〔一0〕,反风灭火〔一一〕,化鸱为凤之术也〔一二〕。但知抱令守律〔一三〕,早刑晚舍〔一四〕,便云我能平狱;不知同辕观罪〔一五〕,分剑追财〔一六〕,假言而奸露〔一七〕,不问而情得之察也〔一八〕。爰及农商工贾,厮役奴隶,钓鱼屠肉,饭牛牧羊,皆有先达,可为师表〔一九〕,博学求之,无不利于事也。
〔一〕卢文弨曰:“佳快,言佳人快士,异乎庸流者也。”郝懿行曰:“快,广韵云:‘称心也,可也。’后汉书盖勋传:‘卓问司徒王允曰:“欲得快司隶校尉,谁可作者?”’”器案:胡三省通鉴一一二注:“江东人士,其名位通显于时者,率谓之佳胜、名胜。”佳快与佳胜义近。
〔二〕少仪外传上、戒子通录二无“哉”字。
〔三〕“槊”原作“弰”,永乐大典一八二0八引同;朱本及戒子通录引作“槊”,今据改正。龚道耕先生曰:“‘弰’当作‘槊’,与槊同,矛长丈八谓之槊。弰,玉篇训‘弓使箭’,集韵训‘弓末’,不得云长弰也。”
〔四〕卢文弨曰:“孙子始计篇:‘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生死也。’司马法定爵篇:‘凡战,顺天,阜财,怿众,利地,右兵:是谓五虑。顺天,奉时;阜财,因敌;怿众,勉若;利地,守隘险阻;右兵,弓矢御,殳矛守,戈戟助。’”
〔五〕卢文弨曰:“汉书郊祀志:‘元帝好儒,贡禹、韦玄成、匡衡等建言,祭祀多不应古礼,乃多所更定。’”
〔六〕卢文弨曰:“孝经:‘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七〕卢文弨曰:“书周官:‘三公燮理阴阳。’汉书陈平传:‘文帝以平为左丞相,对上曰:“主臣!宰相佐天子,理阴阳,调四时,理万物,抚四夷。”’”
〔八〕卢文弨曰:“案:汉之三公,得自辟举士,士之有行义伏岩穴者,常征上公车,贤者多出其中。”
〔九〕何本、别解及戒子通录二引“刑”作“型”。赵曦明曰:“‘刑’与‘型’同。”
〔一0〕鲍本“如”下注云:“一本作‘生’字。”案:傅本作“生”。卢文弨曰:“吕氏春秋先己篇:‘诗曰:“执辔如组。”孔子曰:“审此言也,可以为天下。”子贡曰:“何其躁也?”孔子曰:“非谓其躁也,谓其为之于此,而成文于彼也;圣人组修其身,而成文于天下矣。”’案:家语好生篇亦载此,以为鄁诗,而幷引‘两骖如’,殊误。其载孔子之言曰:‘为此诗者,其知政乎!夫为组者,总纰于此,成文于彼;言其动于近,行于远也。执此法以御民,岂不化乎!竿旄之忠告,至矣哉!’案:毛诗传云:‘御众有文章,言能治众,动于近,成于远也。’语意正相合。”器案:韩诗外传二:“故御马有法矣,御民有道矣,法得则马和而欢,道得则民安而集。诗曰:‘执辔如组,两骖如舞。’此之谓也。”则诗今古文都以“执辔如组”取譬御民。
〔一一〕赵曦明曰:“后汉书儒林传:‘刘昆,字桓公,陈留东昏人。光武除为江陵令,时县连年火灾,昆辄向火叩头,多能降雨止风。迁弘农太守,虎皆负子渡河。建武二十二年,征代杜林为光禄勋。诏曰:“前在江陵,反风灭火,后守弘农,虎北渡河:行何德政而致是事?”对曰:“偶然耳。”帝叹曰:“此乃长者之言也。”’”
〔一二〕赵曦明曰:“后汉书循吏传:‘仇览,字季智,一名香,陈留考城人。县选为蒲亭长。有陈元者,独与母居,而母诣览,告元不孝。览亲到元家,与其母子饮,为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卒成孝子。乡邑为之谚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鸤鸮哺所生。”考城令王涣闻览以德化民,署为主簿,谓曰:“主簿闻陈元之过,不罪而化之,得无少鹰鹯之志耶?”览曰:“以为鹰鹯不若鸾凤。”涣谢遣曰:“枳棘非鸾凤所栖,百里非大贤之路。”以一月奉为资,令入太学。’”
〔一三〕汉书杜周传:“前王所是着为律,后王所是疏为令。”
〔一四〕“早刑晚舍”,宋本原作“早刑时舍”,注云:“‘时舍’,一本作‘晚舍’。”案:说郛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别解作“晚舍”,戒子通录二作“晚舍”,今据改正。意谓早上判刑,晚上立刻赦免也。
〔一五〕朱亦栋曰:“左传成公十七年:‘郄犨与长鱼矫争田,执而梏之,与其父母妻子同一辕。’杜注:‘系之车辕。’之推此句本此。然此事非明察类,不解之推何以用之?抑或别有所本耶?”李详说同。
〔一六〕赵曦明曰:“太平御览六百三十九引风俗通:‘沛郡有富家公,赀二千余万。子纔数岁,失母,其女不贤。父病,令以财尽属女,但遗一剑,云:“儿年十五,以还付之。”其后又不肯与儿,乃讼之。时太守大司空何武也,得其辞,顾谓掾吏曰:“女性强梁,婿复贪鄙,畏害其儿,且寄之耳。夫剑者所以决断;限年十五者,度其子智力足闻县官,得以见伸展也。”乃悉夺财还子。’”
〔一七〕赵曦明曰:“魏书李崇传:‘(崇)为扬州刺史。先是,寿春县人苟泰有子三岁,遇贼亡失,数年,不知所在,后见在同县人赵奉伯家,泰以状告,各言己子,并有邻证。郡县不能断。崇曰:“此易知耳。”令二父与儿各在别处,禁经数旬,然后遣人告之曰:“君儿遇患,向已暴死。”苟泰闻,即号咷,悲不自胜;奉伯咨嗟而已,殊无痛意。崇察知之,乃以儿还泰。’”
〔一八〕赵曦明曰:“晋书陆云传:‘(云)为浚仪令。人有见杀者,主名不立,云录其妻而无所问。十许日遣出,密令人随后,谓曰:“不出十里,当有男子候之与语,便缚来。”既而果然。问之,具服,云:“与此妻通,共杀其夫,闻其得出,故远相要候。”于是一县称其神明。’”
〔一九〕赵曦明曰:“古圣贤如舜、伊尹皆起于耕,后世贤而躬耕者多,不能以遍举。尸子曰:‘子贡,卫之贾人。’左传载郑商人弦高及贾人之谋出荀莹而不以为德者,皆贤达也。工如齐之■轮及东郭牙;厮役仆隶如儿宽为诸生都养,王象为人仆隶而私读书;钓鱼屠牛,皆齐太公事;饭牛,宁戚事;卜式、路温舒、张华,皆尝牧羊:史传所载,如此者非一。”
夫所以读书学问〔一〕,本欲开心明目,利于行耳〔二〕。未知养亲者,欲其观古人之先意承颜〔三〕,怡声下气〔四〕,不惮劬劳,以致甘■〔五〕,惕然惭惧,起而行之也〔六〕;未知事君者,欲其观古人之守职无侵〔七〕,见危授命〔八〕,不忘诚谏〔九〕,以利社稷,恻然自念,思欲效之也;素骄奢者,欲其观古人之恭俭节用,卑以自牧〔一0〕,礼为教本,敬者身基〔一一〕,瞿然自失〔一二〕,敛容抑志也〔一三〕;素鄙吝者〔一四〕,欲其观古人之贵义轻财,少私寡欲,忌盈恶满〔一五〕,赒穷恤匮〔一六〕,赧然〔一七〕悔耻,积而能散也〔一八〕;素暴悍者,欲其观古人之小心黜己〔一九〕,齿弊舌存〔二0〕,含垢藏疾〔二一〕,尊贤容众〔二二〕,苶然沮丧〔二三〕,若不胜衣也〔二四〕;素怯懦者,欲其观古人之达生委命〔二五〕,强毅正直,立言必信〔二六〕,求福不回,〔二七〕勃然奋厉,不可恐慑也〔二八〕:历兹以往,百行皆然〔二九〕。纵不能淳〔三0〕,去泰去甚〔三一〕。学之所知,施无不达。世人读书者〔三二〕,但能言之,不能行之,忠孝无闻,仁义不足;加以断一条讼〔三三〕,不必得其理;宰千户县,不必理其民〔三四〕;问其造屋,不必知楣横而梲竖也〔三五〕;问其为田,不必知稷早而黍迟也〔三六〕;吟啸谈谑,讽咏辞赋,事既优闲,材增迂诞〔三七〕,军国经纶,略无施用:故为武人〔三八〕俗吏所共嗤诋,良由是乎!
〔一〕黄叔琳曰:“文气极平易,义理却极精实。”
〔二〕卢文弨曰:“家语六本篇:‘忠言逆耳,而利于行。’”案:明吴讷小学集解五引熊氏曰:“学在知行二者。能知而不能行,与不学同。然欲行之,必先知之。今有人焉,心无所知,目无所见,而欲足之能行,无是理也。故必读书学问,开心明目,而后可利于行耳。”
〔三〕卢文弨曰:“礼记祭义:‘曾子曰:“君子之所谓孝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晋书孝友传:‘柔色承颜,怡怡以乐。’”
〔四〕卢文弨曰:“礼记内则:‘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
〔五〕“■”,宋本作“■”,原注云:“一本作‘旨’。”永乐大典一一六一八载寿亲养老新书引作“●”,盖即“■”之讹误;朱本、鲍本作“■”,自警编小学门引小学引作“脆”。卢文弨曰:“案:广韵:‘■,肉■。’读若嫩。■与■、暖同,非其义。”案:■蓋即■字之借,■,■也,故可引申為熟爛,■則■之或体也。其作“■”者,俗别字;作“脆”,则以臆改之耳。
〔六〕荀子性恶篇:“故坐而言之,起而可设,张而可施行。”
〔七〕器案:侵谓越局侵上,左传成公十六年:“侵官,冒也。”
〔八〕论语子张篇:“士见危致命。”集解:“孔安国曰:‘致命,不爱其身。’”
〔九〕宋本、少仪外传上“诚”作“箴”,说郛本、小学外篇嘉言仍作“诚”。案:“诚”避隋文帝父“忠”字讳改。
〔一0〕卑以自牧,卢文弨曰:“易谦初六象传文。”案:王弼注:“牧,养也。”
〔一一〕卢文弨曰:“礼记曲礼上:‘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哀公问:‘孔子对哀公曰:“所以治礼,敬为大,君子无不敬也,敬身为大。不能敬其身,是伤其亲;伤其亲,是伤其本;伤其本,枝从而亡。”’”严式诲曰:“案:春秋成十三年左传:‘礼,身之干也;敬,身之基也。’”
〔一二〕卢文弨曰:“礼记檀弓上:‘曾子闻之瞿然。’瞿然,惊变之貌,纪具切。列子仲尼篇:‘子贡茫然自失。’”
〔一三〕离骚注:“抑,案也。”文选注作“按也”,字同。
〔一四〕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戒子通录二、自警篇、别解“吝”作“■”,俗别字。说文口部:“吝,恨惜也。”徐铉曰:“今俗别作■,非是。”
〔一五〕卢文弨曰:“易谦彖辞:‘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书大禹谟:‘满招损。’”
〔一六〕卢文弨曰:“赒,周也。高诱注吕氏春秋季春纪:‘■寡孤独曰穷。’匮,乏也。”
〔一七〕卢文弨曰:“赧,奴版切,小尔雅:‘面惭曰戁。’戁与赧同。”
〔一八〕卢文弨曰:“积而能散,礼记曲礼上文。”
〔一九〕勤读书抄“黜”作“屈”。卢文弨曰:“说文:‘黜,贬下也。’”
〔二0〕赵曦明曰:“说苑敬慎篇:‘常摐有疾,老子往问焉,张其口而示老子曰:“吾舌存乎?”老子曰:“然。”曰:“吾齿存乎?”老子曰:“亡。”常摐曰:“子知之乎?”老子曰:“夫舌之存也,岂非以其柔耶?齿之亡也,岂非以其刚耶?”常摐曰:“嘻,是已。天下之事已尽,无以复语子哉!”’”
〔二一〕赵曦明曰:“左氏宣十五年传:‘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案:杜注:“藏疾,山之有林薮,毒害者居之。”
〔二二〕论语子张篇:“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邢昺疏曰:“君子之人,见彼贤则尊重之,虽众多,亦容纳之。”
〔二三〕说郛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戒子通录、小学、自警编、别解“苶”作“薾”,朱本注云:“苶同,音涅,疲也。”器案:苶者薾之俗,薾又●之变也。说文:“●,智少力劣也。”广雅释诂:“●,弱也。”卢文弨曰:“庄子齐物论:‘苶然疲役,而不知所归。’苶,奴结切;沮,慈吕切;丧,苏浪切。”
〔二四〕赵曦明曰:“礼记檀弓下:‘赵文子退然如不胜衣,其言吶吶然如不出诸其口。’”案:正义曰:“其形退然柔和,似不胜衣,言形貌之早退也。”
〔二五〕勤读书抄“委”作“知”。卢文弨曰:“庄子达生篇:‘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器案:委命,犹言委心任命,文选班孟坚答宾戏:“委命供己,味道之腴。”
〔二六〕论语子路篇:“言必信。”
〔二七〕赵曦明曰:“诗大雅旱麓:‘岂弟君子,求福不回。’回,违也,邪也。”
〔二八〕小学、自警编“慑”作“惧”。卢文弨曰:“礼记曲礼上:‘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之涉切。”
〔二九〕百行,注见治家篇。
〔三0〕自警编“淳”作“纯”。
〔三一〕赵曦明曰:“韩非子外储说左下:‘季孙好士,终身庄处,衣服常如朝廷;而季孙适懈,有过失;客以为厌易己,相与怨之,遂杀季孙。故君子去泰去甚。’”卢文弨曰:“‘圣人去甚,去奢,去泰。’老子道德经文。”
〔三二〕“世人读书者”句上,宋本有“今”字,原注云:“一本无‘今’字。”案:小学、少仪外传引无“今”字,并无“者”字。
〔三三〕胡三省通鉴二七注:“颜师古曰:‘凡言条者,一一而疏举之,若木条然也。’”
〔三四〕卢文弨曰:“汉书百官公卿表:‘县万户以上为令,减万户为长。’案:今言千户,言最小之县,犹不能理也。”
〔三五〕宋本、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竖”作“■”。卢文弨曰:“释名:‘楣,眉也,近前,若面之有眉也,棳,儒也,梁上短柱也;棳儒犹侏儒,短,故以名之也。’案:尔雅释宫作梲,亦作棳,同音拙。竖,臣庾切,说文:‘竖,立也。’”
〔三六〕宋本、罗本“迟”作“稚”,宋本原注云:“一本作‘迟’字。”卢文弨曰:“尚书大传唐传:‘主春者,张昏中可以种稷;主夏者,火昏中可以种黍。’郑注礼记月令首种云:‘旧说谓稷。’”案:诗鲁颂閟宫传:“先种曰稙,后种曰稚。”但颜氏上言早,则下文自当作迟,使人易晓,不必迂取稚字为配,故不从宋本。
〔三七〕史记封禅书:“言神事,事如迂诞。”汉书艺文志方技略神僊家:“诞欺怪迂之文,弥以益多。”师古曰:“诞,大言也。迂,远也。”
〔三八〕抱朴子行品篇:“奋果毅之壮烈,骋干戈以静难者,武人也。”
夫学者所以求益耳。见人读数十卷书,便自高大,凌忽长者,轻慢同列;人疾之如雠敌,恶之如鸱枭〔一〕。如此以学自损〔二〕,不如无学也。
〔一〕卢文弨曰:“诗大雅瞻卬:‘懿厥哲妇,为枭为鸱。’笺:‘枭鸱,恶声之鸟。’亦作‘鸤鸮’,见前‘化鸱’注。”
〔二〕小学外篇嘉言、戒子通录二、自警编、明霍韬霍氏家训子弟第八引此句作“如此学以求益,今反自损”,少仪外传引同宋本。
古之学者为己,以补不足也;今之学者为人,但能说之也〔一〕。古之学者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学者为己,修身以求进也〔二〕。夫学者犹种树也〔三〕,春玩其华,秋登其实〔四〕;讲论文章,春华也,修身利行,秋实也。
〔一〕论语宪问篇:“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集解:“孔安国曰:‘为己,履而行之;为人,徒能言。’”
〔二〕王楙野客丛书二八:“范晔后汉论(桓荣传)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人者,凭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颜氏家训曰:‘古之学者为己,辅不足也;今之学者为人,但能说之也。古之学者为人,行道以济世也;今之学者为己,修身以求进也。’二说不同,皆非吾夫子之意。”引此文“以补”二字作“辅”,“利”作“济”。黄叔琳曰:“翻转说,其义乃备。”
〔三〕卢文弨曰:“左氏昭十八年传:‘闵子马曰:“夫学,殖也,不殖将落。”’”
〔四〕说郛本“玩”作“翫”。御览二0“登”作“取”。卢文弨曰:“韩诗外传七:‘简主曰:“春树桃李,夏得阴其下,秋得食其实。”’魏志邢颙传:‘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器案:三国志吴书诸葛恪传注引志林:“虞喜曰:‘世人奇其英辩,造次可观,而哂吕侯无对为陋。不思安危终始之虑,是乐春藻之繁华,而忘秋实之甘口也。’”文心雕龙辨骚篇:“翫华而不坠其实。”金楼子著书篇:“春华秋实,怀哉何已。”北齐书文苑传序:“开四照于春华,成万宝于秋实。”都以华实喻学与用。
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成已后,思虑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吾七岁时,诵灵光殿赋〔一〕,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犹不遗忘;二十之外,所诵经书,一月〔二〕废置,便至〔三〕荒芜矣。然人有坎壈〔四〕,失于盛年,犹当晚学,不可自弃。孔子云:“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五〕。”魏武、袁遗〔六〕,老而弥笃〔七〕,此皆少学而至老不倦也。曾子七十乃学,名闻天下〔八〕;荀卿五十,始来游学,犹为硕儒
〔九〕;公孙弘四十余,方读春秋,以此遂登丞相〔一0〕;朱云亦四十,始学易、论语〔一一〕;皇甫谧二十,始受孝经、论语〔一二〕:皆终成大儒,此并早迷而晚寤也。世人婚冠未学,便称迟暮〔一三〕,因循面墙〔一四〕,亦为愚耳。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如秉烛夜行〔一五〕,犹贤乎瞑目而无见者也〔一六〕。
〔一〕抱经堂本“灵”上有“鲁”字,各本俱无,今据删。赵曦明曰:“后汉书文苑传:‘王逸子延寿,字文考,有俊才,少游鲁国,作灵光殿赋。’今见文选。”
〔二〕宋本原注:“‘月’一本作‘日’字。”鲍本误作“一本有‘日’字。”案:类说作“日”。
〔三〕宋本原注:“一本无‘至’字。”案:类说无“至”字。
〔四〕卢文弨曰:“坎壈,苦感、卢感二切,亦作坎廪,音同。楚辞九辩:‘坎廪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五臣注文选:‘坎壈,困穷也。’”
〔五〕文见论语述而篇,集解:“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年五十而知天命。以知命之年,读至命之书,故可以无大过也。”朱熹集注:“学易,则明乎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故可以无大过。”
〔六〕赵曦明曰:“魏志武帝纪注:‘太祖御军三十余年,手不舍书,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袁遗,字伯业,绍从兄,为长安令。河间张超尝荐遗于太尉朱俊,称遗有冠世之懿,干时之量。太祖称:长大而能勤学,惟吾与袁伯业耳。’”器案:三国志吴书吕蒙传注引江表传:“孙权语蒙曰:‘孟德亦自谓老而好学。’”梁溪漫志五:“曹孟德尝言:‘老而好学,惟吾与袁伯业耳。’东坡云:‘此事不独今人不能,即古人亦自少也。’”
〔七〕勤读书抄“笃”作“固”。
〔八〕类说“七十”作“十七”。黄叔琳曰:“曾子少孔子四十六岁,非晚始学者,(郝懿行说同)当别有曾子。”孙志祖读书脞录四:“卢抱经据高诱淮南子说林注:‘吕望年七十,始学读书,九十为文王作师。’疑‘曾子’为‘吕望’之讹。盖曾子少孔子四十六岁,则其从游,必在少年也。志祖疑‘七十’为‘十七’之讹,然于书传亦无确证。又宋书建平王宏子景素传内载刘琎疏云:‘曾子孝亲,而沈乎水。’又‘曾子不逆薪而爨,知其不为暴也。’然则后人所述曾子事之无考者多矣。”朱子栋群书札记十:“案:大戴礼曾子立事篇:‘三十四十之间而无艺,即无艺矣。五十而不以善闻,则不闻矣。七十而无德,虽有微过,亦可以勉矣。其少不讽诵,其壮不议论,其老不教诲,亦可谓无业之人矣。’之推正用此语,是文章活用之法,不必刻舟以求也。宋景文笔记卷中:‘曾子年七十,文学始就,乃能著书。孔子曰:“参也鲁。”盖少时止以孝显,未如晚节之该洽也。’则痴人说梦矣。”器案:孙说是,类说正作“十七”,下文“皇甫谧二十始受孝经、论语”,盖颜氏以十七、二十之年,俱为晚学矣。许慎说文解字叙曰:“尉律:‘学僮十七已上,始试讽籀书九千字,乃得为史。又以八体试之,郡移太史,不正,辄举劾之。’”此盖承周、秦旧制而言。古者,“八岁入小学”,(见大戴礼记保傅篇、白虎通辟雍篇、汉书食货志及艺文志、说文解字叙)年十七已上始试,中律者得习为吏;而曾子年十七乃学,(此已是入仕之年)较之八岁,已迟九年,故亦谓之晚学也。
〔九〕赵曦明曰:“史记孟荀列传:‘荀卿,赵人。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索隐:‘荀卿,名况。卿者,时人相尊而号曰卿也。’”
〔一0〕勤读书抄引“春秋”下有“杂说”二字,与汉书本传合;又“丞相”作“卿相”。赵曦明曰:“汉书公孙弘传:‘弘,甾川薛人。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六十为博士,免归。武帝元光五年,复征贤良文学,策诏诸儒,弘对为第一,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元朔中,代薛泽为丞相,封平津侯。’”器案:御览六一四引应璩答韩文宪书:“昔公孙弘皓首入学。”
〔一一〕勤读书抄无“语”字。赵曦明曰:“汉书朱云传:‘云,字游,鲁人。少时通轻侠,年四十乃变节,从博士白子友受易,又事将军萧望之,受论语,皆能传其业。当世高之。’”
〔一二〕“受”,各本俱作“授”,抱经堂本校定作“受”;案:勤读书抄、类说正作“受”,今从之。赵曦明曰:“晋书皇甫谧传:‘谧,字士安,安定朝那人。年二十,不好学,游荡无度所,后叔母任氏,对之流涕;乃感激,就乡人席坦受书,勤力不怠,遂博综典籍百家之言,以著述为务,自号玄晏先生。’”器案:齐民要术三引崔寔四民月令:“冬十一月,命幼童入小学,读孝经、论语、篇、章。”汉书匡衡传:“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先究其意。”是孝经、论语,汉时为初学必读之书;士安年二十始受孝经、论语,盖魏、晋时犹仍沿袭汉制云。
〔一三〕离骚:“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王逸注:“迟,晚也。”
〔一四〕卢文弨曰:“书周官:‘不学墙面。’”器案:论语阳货篇:“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通鉴五十汉安帝六年诏康等曰:“面墙术学,不识臧否。”胡三省注曰:“尚书曰:‘弗学墙面。’言正墙面而立,无所见。”
〔一五〕卢文弨曰:“说苑建本篇:‘师旷曰:“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器案:艺文类聚八0引尚书大传:“晋平公问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已暮。’师旷曰:‘臣闻老而学者,如执烛之明。执烛之明,孰与昧行?’公曰:‘善。’”说苑即本尚书大传。文选古诗:“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一六〕抱朴子外篇勖学:“若乃绝伦之器,盛年有故,虽失之于旸谷,而收之于虞渊;方知良田之晚播,愈于卒岁之荒芜也。日烛之喻,斯言当矣。”
学之兴废,随世轻重。汉时贤俊,皆以一经弘圣人之道〔一〕,上明天时,下该人事〔二〕,用此致卿相者多矣〔三〕。末俗〔四〕已来不复尔〔五〕,空守章句〔六〕,但诵师言,施之世务,殆无一可。故士大夫子弟,皆以博涉〔七〕为贵,不肯专儒〔八〕。梁朝皇孙以下,总丱〔九〕之年,必先入学〔一0〕,观其志尚,出身〔一一〕已后,便从文史〔一二〕,略无卒业者〔一三〕。冠冕〔一四〕为此者,则有何胤〔一五〕、刘瓛〔一六〕、明山宾〔一七〕、周舍〔一八〕、朱异〔一九〕、周弘正〔二0〕、贺琛〔二一〕、贺革、〔二二〕萧子政〔二三〕、刘绦〔二四〕等,兼通文史,不徒讲说也。洛阳亦闻崔浩〔二五〕、张伟〔二六〕、刘芳〔二七〕,邺下又见邢子才〔二八〕:此四儒者〔二九〕,虽好经术,亦以才博擅名。如此诸贤,故为上品,以外率多田野闲人,音辞鄙陋,风操蚩拙〔三0〕,相与专固〔三一〕,无所堪能,问一言辄酬数百,责其指归〔三二〕,或无要会〔三三〕。邺下谚云:“博士买驴,书券〔三四〕三纸,未有驴字。”使汝以此为师,令人气塞。孔子曰:“学也禄在其中矣〔三五〕。”今勤无益之事,恐非业也。夫圣人之书,所以设教,但明练经文,粗通注义〔三六〕,常使言行有得,亦足为人〔三七〕;何必“仲尼居”即须两纸疏义〔三八〕,燕寝讲堂〔三九〕,亦复何在?以此得胜〔四0〕,宁有益乎?光阴可惜,譬诸逝水〔四一〕。当博览机要〔四二〕,以济功业;必能兼美,吾无闲焉〔四三〕。
〔一〕赵曦明曰:“弘,大之也。”器案:汉有通经致用之说,谓治一经必得一经之用也。如平当以禹贡治河(见汉书本传),夏侯胜以洪范察变(见汉书本传),董仲舒以春秋决狱,(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有公羊董仲舒治狱十六篇,后汉书应劭传:“董仲舒作春秋决狱二百三十二事。”)王式以三百五篇当谏书(见汉书儒林传),皆其例证。论语卫灵公篇:“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集解:“王肃曰:‘才大者道随大,才小者随小,故不能弘人。’”
〔二〕黄叔琳曰:“兼此八字,方不媿为穷经之儒。”
〔三〕卢文弨曰:“事皆具汉书儒林传。”
〔四〕汉书朱博传:“今末俗之弊,政事烦多,宰相之材不及古,而丞相独兼三公之事。”末俗谓末世之风俗也。
〔五〕卢文弨曰:“‘尔’字疑当重。”刘盼遂曰:“按:六朝人率以尔作如此用,如世说新语品藻篇:‘外人论殊不尔。’又云:‘身意正尔。’任诞篇云:‘未能免俗,聊复尔耳。’又云:‘温往卫许亦尔。’宋书孔兴宗传云:‘卿不得尔。’水经注三十三:‘今则不能尔。’此皆以尔作如此用之成例矣。卢氏不悉当时文法,故有此失。”
〔六〕黄叔琳曰:“俗儒之学,古人所訾;若今人中有此,吾当低头拜之矣。”纪昀曰:“先生固词宗也,奈何轻量天下士!”
〔七〕器案:本书有涉务篇,涉字义同。汉书贾山传:“涉猎书记。”师古曰:“言若涉水猎兽,不专精也。”桂馥札朴三曰:“汉时书少,学者皆能专精。晋、宋以后,四部之书,卷袟千万,遂有涉猎之学。南齐书柳世隆传:‘世隆性爱涉猎,启太祖借秘阁书,上给二千卷。’”
〔八〕宋本此句作“不肯专于经业”,原注:“一本作‘专儒’。”赵曦明曰:“儒者,专治经也,宋本作‘不肯专于经业’,疑是后人所改。”刘盼遂引吴承仕曰:“魏、晋以来,清谈始兴,故多以玄儒相对,齐、梁闲又分文史玄儒四科,是专目治经者为儒也。”器案:论衡超奇篇:“故夫能说一经者为儒生,博览古今者为通人,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为文人,能精思着文,连结篇章者为鸿儒。”颜氏所谓专儒,即仲任之所谓儒生,以其仅能说一经,非鸿儒之比,故谓之专儒。文心雕龙才略篇:“仲舒专儒,子长纯史。”
〔九〕卢文弨曰:“诗齐风甫田:‘婉兮娈兮,总角丱兮。’传:‘总角,聚两髦也;丱,幼稚也。’”
〔一0〕钱大昕曰:“梁书武帝纪:‘天监九年三月乙未诏曰:王子从学,着自礼经,贵游咸在,实惟前诰,所以式广义方,克隆教道。今成均大启,元良齿让,自兹以降,并宜肄业。皇太子及王侯之子,年在从师者,可令入学。’”
〔一一〕汉书酷吏郅都传:“常称日己背亲而出身,固当奉职,死节官下。”文选祢正平鹦鹉赋:“臣出身而事主。”出身,谓出仕则致身于君。
〔一二〕“便从文史”,宋本作“使从文吏”,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鲍本、汗青簃本“史”作“吏”。卢文弨曰:“汉书东方朔传:‘三冬文史足用。’史谓史书也;但此亦兼文章三史而言,旧本作‘吏’字,非。”唐晏悯庵随笔上:“卢抱经校颜氏家训,最称善本;然亦有不足者。如勉学篇:‘出身以后,使从文吏。’此言梁朝贵游子弟,多不向学,故云:‘总丱之年,必先入学,出身已后,便从文吏,略无卒业者。’其文义甚明。而卢氏改为‘文史’,而引汉书东方朔传‘文史足用’为注,失本义矣。”案:唐说是,此文当从各本作“便从文吏”。
〔一三〕三国志魏书牵招传:“年十余岁,诣同县乐隐受学;后隐为车骑将军何苗长史,招随卒业。”
〔一四〕文选奏弹王源:“衣冠之族。”李善注引袁子正书曰:“古者,命士已上,皆有冠冕,故谓之冠族。”
〔一五〕赵曦明曰:“梁书处士传:‘何胤,字子季,点之弟也。师事沛国刘瓛,受易及礼记、毛诗;入钟山定林寺,听内典,其业皆通。辞职,居若邪山云门寺。世号点为大山,子季为小山,亦曰东山。注周易十卷,毛诗总集六卷,毛诗隐义十卷,礼记隐义二十卷,礼答问五十五卷。’”
〔一六〕抱经堂本“瓛”误“巘”。赵曦明曰:“已见一卷。”
〔一七〕赵曦明曰:“梁书本传:‘明山宾,字孝若,平原鬲人。七岁,能言玄理;十三,博通经传。梁台建,置五经博士,山宾首膺其选,东宫新置学士,又以山宾居之。俄兼国子祭酒。累居学官,甚有训导之益。所着吉礼仪注二百二十四卷,礼仪二十卷,孝经丧礼服义十五卷。’”
〔一八〕赵曦明曰:“梁书本传:‘周舍,字升逸,汝南安成人。博学多通,尤精义理。高祖即位,博求异能之士,范云言之于高祖,召拜尚书祠部郎。居职屡徙,而常留省内,国史诏诰,仪体法律,军旅谟谋,皆兼掌之。预机密者二十余年,而竟无一言漏泄机事,众尤叹服之。’”
〔一九〕赵曦明曰:“梁书本传:‘朱异,字彦和,吴郡钱唐人。遍治五经,尤明礼、易,涉猎文史,兼通杂艺,博弈书算,皆其所长。有诏求异能之士,明山宾表荐之。高祖召见,使说孝经、周易义,谓左右曰:“朱异实异。”周舍卒,异代掌机谋,方镇改换,朝仪国典,诏诰敕书,并兼掌之。每四方表疏,当局部领,咨询详断,填委于前,顷刻之间,诸事便了。所撰礼、易讲疏,及仪注、文集百余篇,乱中多亡逸。’”
〔二0〕赵曦明曰:“陈书本传:‘周思行,汝南安成人。幼孤,及弟弘让、弘直,俱为叔父舍所养。十岁,通老子、周易。起家梁太学博士,累迁国子博士。时于城西立士林馆,弘正居以讲授,听者倾朝野焉。特善玄言,兼明释典,虽硕学名僧,莫不请质疑滞。所着周易讲疏、论语疏、庄子、老子疏、孝经疏及集行于世。’”
〔二一〕赵曦明曰:“梁书本传:‘贺琛,字国宝,会稽山阴人。伯父玚,授其经业,一闻便通义理,尤精三礼。为通事舍人,累迁,皆参礼仪事。所撰三礼讲疏、五经滞义及诸仪法,凡百余篇。’”
〔二二〕赵曦明曰:“梁书儒林传:‘贺玚子革,字文明。少通三礼,及长,遍治孝经、论语、毛诗、左传。湘东王于州置学,以革领儒林祭酒,讲三礼,荆、楚衣冠,听者甚众。’”
〔二三〕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周易义疏十四卷,系辞义疏三卷,古今篆隶杂字体一卷。’注:‘梁都官尚书萧子政撰。’”
〔二四〕赵曦明曰:“已见二卷。”
〔二五〕赵曦明曰:“魏书本传:‘崔浩,字伯渊,清河人。少好文学,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关综;研精义理,时人莫及。太宗好阴阳术数,闻浩说易及洪范五行,善之,因命浩筮吉凶,参观天文,考定疑惑。浩综核天人之际,举其纲纪,诸所处决,多有应验。恒与军国大谋,甚为宠密。’”
〔二六〕赵曦明曰:“魏书儒林传:‘张伟,字仲业,小名翠螭,太原中都人。学通诸经,讲授乡里,受业常数百人,儒谨泛纳,勤于教训,虽有顽固,问至数十,伟告喻殷勤,曾无愠色。常依附经典,教以孝悌;门人感其仁化,事之如父。’”
〔二七〕赵曦明曰:“魏书本传:‘刘芳,字伯文,彭城人。聪敏过人,笃志坟典,昼则佣书以自资给,夜则诵读,终夕不寝。为中书侍郎,授皇太子经,迁太子庶子,兼员外散骑常侍。从驾洛阳,自在路及旋师,恒侍坐讲读。芳才思深敏,特精经义,博闻强记,兼览苍、雅,尤长音训,辨析无疑;于是礼遇日隆,赏赉优渥。撰诸儒所注周官、仪礼、尚书、公羊、谷梁、国语音、后汉书音、毛诗笺音义证、周官、仪礼、礼记义证等书。’”
〔二八〕赵曦明曰:“北齐书邢邵传:‘邵字子才,河间鄚人。十岁,便能属文。少在洛阳,会天下无事,与时名胜专以山水游宴为娱,不暇勤业。尝因霖雨,乃读汉书五日,略能遍记之,复因饮谑倦,方广寻经史,五行俱下,一览便记,无所遗忘。文章典丽,既赡且速。年未二十,名动衣冠。孝昌初,与黄门侍郎李琰之对典朝仪。自孝明之后,文雅大盛;邵雕虫之美,独步当时,每一文出,京都为之纸贵,读诵俄遍远近。晚年,尤以五经章句为意,穷其旨要,吉凶礼仪,公私谘禀,质疑去惑,为世指南。有集三十卷。’”
〔二九〕宋本原注:“一本无‘此’字。”案:说郛本、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无“此”字。
〔三0〕卢文弨曰:“蚩,无知之貌。诗卫风氓:‘氓之蚩蚩。’”
〔三一〕专固,专辄而顽固。书仲虺之诰:“好问则裕,自用则小。”传:“问则有得,所以足;不问专固,所以小。”
〔三二〕器案:严君平有道德指归,王僧虔戒子书:“汝曹未窥其题目,未辨其指归,而终日自欺欺人,人不受汝欺也。”郭璞尔雅序:“夫尔雅者,所以通诂训之指归。”邢昺疏:“指归,谓指意归乡也。”
〔三三〕器案:要会,谓要领总会。礼记乐记郑玄注:“要犹会也。”
〔三四〕卢文弨曰:“券,去愿切,下从刀。说文:‘契也。’”器案:陆游读书诗:“文辞博士书驴券,职事参军判马曹。”本此。
〔三五〕论语卫灵公篇文。
〔三六〕卢文弨曰:“练,练习也。战国秦策:‘简练以为揣摩。’粗,才古切,略也。”器案:涉务篇:“明练风俗。”
〔三七〕黄叔琳曰:“唐人所以重进士而卑明经也。今之设科,合进士明经而一之,然其效可睹矣。”
〔三八〕“仲尼居”,孝经开宗明义第一章章首文。赵曦明曰:“陆德明孝经释文:‘居,说文作■,音同。郑康成云:■,■讲堂也。王肃云:闲居也。’”案:疏义,系对经注而言,注以释经文,疏以演注义。六朝义疏之学颇盛行,为唐人五经正义导夫前路也。郝懿行曰:“桓谭新论云:‘秦近君说尧典篇首两字之说,十余万言,但说“曰若稽古”三万言。’亦此类也。”
〔三九〕器案:燕寝,闲居之处;讲堂,讲习之所。此言解经之家,对居字理解不同,各持一端。
〔四0〕宋本“以”作“争”。
〔四一〕金楼子立言篇:“驰光不留,逝川焂忽,尺日为宝,寸阴可惜。”
〔四二〕孔安国书序:“删夷烦乱,剪裁浮辞,举其闳纲,摄其机要。”机要,谓机微精要也。
〔四三〕论语泰伯篇:“禹,吾无闲然矣。”史记夏本纪正义引孝经钩命决亦有此文。通鉴一二0:“吾无闲然。”胡三省注曰:“吕大临曰:‘无闲隙可言其失。’谢显道曰:‘犹言我无得而议之也。’”
俗间儒士,不涉群书,经纬〔一〕之外,义疏而已。吾初入邺,与博陵〔二〕崔文彦交游,尝说王粲集中难郑玄尚书事〔三〕。崔转为诸儒道之,始将发口〔四〕,悬见排蹙〔五〕,云:“文集只有诗赋铭诔〔六〕,岂当论经书事乎?且先儒之中,未闻有王粲也。”崔笑而退,竟不以粲集示之。魏收〔七〕之在议曹,与诸博士议宗庙事〔八〕,引据汉书,博士笑曰:“未闻汉书得证经术。”收便忿怒,〔九〕都不复言,取韦玄成传〔一0〕,掷之而起。博士一夜共披寻之〔一一〕,达明,乃来谢曰:“不谓玄成如此学也〔一二〕。”
〔一〕纬所以配经,主要由西汉末年诸儒依附六经而伪造之者。赵曦明曰:“后汉书方术樊英传注:‘七纬者,易纬:稽览图,干凿度,坤灵图,通卦验,是类谋,辨终备也;书纬:璇机钤,考灵曜,刑德放,帝命验,运期授也;诗纬:推度灾,泛历枢,含神雾也;礼纬:含文嘉,稽命征,斗威仪也;乐纬:动声仪,稽耀嘉,协图征也;孝经纬:援神契,钩命决也;春秋纬:演孔图,元命包,文耀钩,运斗枢,感精符,合诚图,考异邮,保干图,汉含孳,佑助期,握诚图,潜潭巴,说题辞也。’”卢文弨曰:“困学纪闻八:‘郑康成注二礼,引易说、书说、乐说、春秋说、礼家说、孝经说,皆纬候也。河洛七纬,合为八十一篇,河图九篇,洛书六篇,又别有三十篇。(案:原文尚有“七经纬三十六篇”句,当补,始与八十一篇之数合。)又有尚书中候、论语谶,皆在七纬之外。’”器案:礼记檀弓正义引郑志:“张逸问:‘礼注曰书说,书说何书也?’答曰:‘尚书纬也。当为注时,时在文网中,嫌引秘书,故所牵图谶,皆谓之说。’”然则汉末人引谶纬而谓之经说者,皆以文网之故耳。
〔二〕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博陵郡,属冀州。’”案:宋本作“博陆”,误。
〔三〕赵曦明曰:“魏志王粲传:‘粲字仲宣,山阳高平人。太祖辟为丞相掾,赐爵关内侯。着诗赋论议,垂六十篇。’隋书经籍志:‘后汉侍中王粲集十一卷。’后汉书郑玄传:‘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游学十余年,乃归。所注周易、尚书、毛诗、仪礼、礼记、论语、孝经、尚书大传、中候、干象历,又着天文七政论、鲁礼禘祫义、六艺论、毛诗谱、驳许慎五经异义、答林孝存周礼难,凡百余万言。’”卢文弨曰:“困学纪闻二:‘粲集中难郑玄尚书事,今仅见于唐元行冲释疑,王粲曰:“世称伊、雒以东,淮、汉以北,康成一人而已。咸言先儒多阙,郑氏道备。粲窃嗟怪,因求所学,得尚书注,退思其意,意皆尽矣,所疑犹未喻焉。”凡有二篇。馆阁书目:“粲集八卷。”案:其集今已亡,抄撮者无此难。难,乃旦切。”案:郝懿行说与卢同。元行冲,唐书有传,释疑即见传中。
〔四〕发口,犹言出口、开口。文心雕龙总术篇:“予以为发口为言。”
〔五〕卢文弨曰:“排蹙,犹言排笮。”
〔六〕器案:赋为“铺采摛文,体物写志”的有韵之文。铭为“称述功美”的有韵之文。诔为“累列生时行迹”的有韵之文。
〔七〕赵曦明曰:“北齐书魏收传:‘收字伯起,小字佛助,钜鹿下曲阳人。读书,夏月坐板床,随树阴讽诵,积年,板床为之锐减,而精力不辍。以文华显。’”
〔八〕宋本“议”作“争”。
〔九〕宋本、罗本、鲍本、汗青簃本“收”作“魏”。
〔一0〕卢文弨曰:“汉书韦贤传:‘贤少子玄成,字少翁。好学,修父业,以明经擢为谏大夫。永光中,代于定国为丞相,议罢郡国庙,又议太上皇、孝惠、孝文、孝景庙,皆亲尽宜毁,诸寝园日月闲祀,皆勿复修。’”
〔一一〕披寻,谓披阅寻讨,披即上文“握素披黄”之披,韩愈进学解:“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文选琴赋注:“披,开也。”
〔一二〕太平广记二五八引大唐新语:“唐张由古有吏才而无学术,累历台省;尝于众中叹班固有大才而文章不入文选。或谓之曰:‘两都赋、燕然山铭、典引等并入文选,何为言无?’由古曰:‘此并班孟坚文章,何关班固事。’闻者掩口而笑。”此不知班固,彼不知汉书,可谓无独有偶也。
夫老、庄之书,盖全真养性〔一〕,不肯以物累己也〔二〕。故藏名柱史,终蹈流沙〔三〕;匿迹漆园
〔四〕,卒辞楚相,此任纵〔五〕之徒耳。何晏〔六〕、王弼〔七〕,祖述玄宗〔八〕,递相夸尚〔九〕,景附草靡〔一0〕,皆以农、黄〔一一〕之化,在乎己身,周、孔〔一二〕之业,弃之度外。而平叔以党曹爽见诛,触死权之网也〔一三〕;辅嗣以多笑人被疾,陷好胜之阱也〔一四〕;山巨源以蓄积取讥,背多藏厚亡之文也〔一五〕;夏侯玄以才望被戮,无支离拥肿之鉴也〔一六〕;荀奉倩丧妻,神伤而卒,非鼓缶之情也〔一七〕;王夷甫悼子,悲不自胜,异东门之达也〔一八〕;嵇叔夜排俗取祸,岂和光同尘之流也〔一九〕;郭子玄以倾动专势,宁后身外己之风也〔二0〕;阮嗣宗沈酒荒迷,乖畏途相诫之譬也
〔二一〕;谢幼舆赃贿黜削,违弃其余鱼之旨也〔二二〕:彼诸人者,并其领袖〔二三〕,玄宗所归。其余桎梏尘滓之中〔二四〕,颠仆〔二五〕名利之下者,岂可备言乎!直取其清谈雅论〔二六〕,剖玄析微,宾主往复〔二七〕,娱心〔二八〕悦耳,非济世成俗之要也〔二九〕。洎于梁世〔三0〕,兹风复阐〔三一〕,庄、老、周易,总谓三玄〔三二〕。武皇、简文〔三三〕,躬自讲论。周弘正奉赞大猷〔三四〕,化行都邑,学徒千余,实为盛美。元帝在江、荆〔三五〕间,复所爱习,召置学生〔三六〕,亲为教授,废寝忘食,以夜继朝,至乃倦剧愁愤〔三七〕,辄以讲自释〔三八〕。吾时颇预末筵,亲承音旨〔三九〕,性既顽鲁,亦所不好云
〔四0〕。
〔一〕淮南览冥训:“全性保真,不亏其身。”嵇康幽愤诗:“养素全真。”张铣注曰:“全真,谓养其质以全真性。”
〔二〕案:庄子天道、刻意二篇俱有“无物累”语,即秋水篇“不以物害己”之意也。
〔三〕颜本、程本、胡本、朱本、黄本、奇赏“史”误“石”。柱史即柱下史省称,张衡周天大象赋:“柱史记私而奏职。”省称柱史与此同。赵曦明曰:“列仙传:‘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阳,陈人也。生于殷时,为周柱下史。关令尹喜者,周大夫也,善内学,常服精华,隐德修行,时人莫知。老子西游,喜先见其气,知有真人当过,物色而迹之,果见老子。老子亦知其奇,为著书授之。后与老子俱游流沙化胡,服苣胜实,莫知其所终。’”
〔四〕赵曦明曰:“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庄子者,蒙人,名周,为漆园吏。楚威王闻其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周笑曰:“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案:此文本之庄子秋水篇及列御寇篇。
〔五〕徐时栋曰:“颜氏家训讥老、庄为任纵之徒,而北齐书之推本传亦讥其‘多任纵,不修边幅’。”器案:晋书胡毋辅之传:“嗜酒任纵,不拘小节。”胡三省通鉴注曰:“任者,任物之自然。”
〔六〕赵曦明曰:“魏志曹真传:‘晏,何进孙也。少以才秀知名,好老、庄言,作道德论及诸文赋,著述凡数十篇。’注:‘晏,字平叔。’”
〔七〕赵曦明曰:“魏志钟会传:‘初,会弱冠,与山阳王弼并知名。弼好论儒道,辞才逸辩,注易及老子。为尚书郎,年二十余,卒。’注:‘弼,字辅嗣。何劭为其传曰:“弼好老氏,通辩能言。何晏为吏部尚书,甚奇弼,叹之曰:仲尼称后生可畏,若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乎!”’”
〔八〕礼记中庸:“祖述尧、舜。”文选王仲宝褚渊碑文:“眇眇玄宗。”李周翰注:“玄宗,道也。”
〔九〕齐书王僧虔传:“僧虔诫子书曰:‘曼倩有言:“谈何容易。”见诸玄,志为之逸,肠为之抽;专一书,转诵数十家注,自少至老,手不择卷,尚未敢轻言。汝开老子卷头五尺许,未知辅嗣何所道,平叔何所说,指例何所明,而便盛于麈尾,自呼谈士,此最险事。设令袁令命汝言易,谢中书挑汝言庄,张吴兴叩汝言老,端可复言未尝看耶!’”案:当时玄宗之学,递相夸尚,景附草靡,即为人之父者,亦以此诫其子,其风可见矣。
〔一0〕卢文弨曰:“景,于丙切,俗作影;靡,眉彼切;言如景之附形,草之从风也。”案:本书书证篇说景字云:“晋世葛洪字苑,傍始加■。”说苑君道篇:“夫上之化下,犹风靡草。东风则草靡而西,西风则草靡而东。在风所由,而草为之靡。”
〔一一〕卢文弨曰:“农、黄、神农、黄帝,言道德者宗之。”
〔一二〕周、孔,周公、孔子,言儒学者宗之。
〔一三〕赵曦明曰:“魏志曹真传:‘真子爽,字昭伯,明帝宠待有殊。帝寝疾,引入卧内,拜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受遗诏,辅少主。乃进叙南阳何晏等为腹心。弟羲,深以为大忧,或时以谏谕,不纳,涕泣而起。车驾朝高陵,爽兄弟皆从。司马宣王先据武库,遂出屯洛水浮桥,奏免爽兄弟,以侯就第;收晏等下狱,后皆族诛。’注:‘魏略:“黄初时,晏无所事任。及明帝立,颇为冗官。至正始初,曲合于曹爽,用为散骑侍郎,迁侍中尚书。”’史记贾谊传:‘服鸟赋:夸者死权。’”案:金楼子立言篇:“道家虚无为本,因循为务。中原丧乱,实为此风;何、邓诛于前,裴、王灭于后,盖为此也。”
〔一四〕罗本“多”作“参”,不可据。赵曦明曰:“何劭为王弼传:‘弼论道,傅会文辞,不如何晏自然,有所拔得多晏也。颇以所长笑人,故时为士君子所疾。’”卢文弨曰:“家语观周篇:‘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
〔一五〕何焯曰:“山巨源以蓄积取讥,未详所出。”赵曦明曰:“晋书山涛传:‘涛字巨源,河内怀人。’老子德经:‘多藏必厚亡。’”卢文弨曰:“案:涛传称其‘贞慎俭约,虽爵同千乘,而无嫔媵,禄赐俸秩,散之亲故。及薨后,范晷等上言:“涛旧第屋十间,子孙不兼容。”帝为之立室。’安有蓄积取讥事?惟陈郡袁毅尝为鬲令,贪浊,而赂遗公卿,以求虚誉,亦遗涛丝百斤,涛不欲异于时,受而藏于阁上;后毅事露,凡所受赂,皆见推检,涛乃取丝付吏,积年尘埃,印封如初。此一事亦不可以蓄积之名加之,疑此语为误。”刘盼遂曰:“山巨源疑当是王浚冲,此黄门之笔误也。山、王同在竹林名士,故易混淆。考浚冲之俭吝,如责从子之单衣,索息女之贷钱,钻核而卖李,把筹而计资诸事,备载于世说新语俭啬篇中,故王隐晋书记‘天下人谓为膏肓之疾’,阮步兵诋为俗物来败人意(世说新语排调篇),其取讥也钜矣。然则颜氏举王浚冲以为多藏之戒,复何疑焉。”
〔一六〕赵曦明曰:“魏志夏侯尚传:‘子玄,字太初,少知名。正始初,曹爽辅政,玄,爽之姑子也,累迁散骑常侍中护军。爽诛,征为大鸿胪,数年,徙太常。玄以爽抑黜,内不得意。中书令李丰,虽为司马景王所亲待,然私心在玄,遂结皇后父张缉,谋欲以玄辅政。嘉平六年二月,当拜贵人,丰等欲因御临轩,诸门有陛兵,诛大将军,以玄代之。大将军微闻其谋,请丰相见,即杀之,收玄等送廷尉。钟毓奏丰等大逆无道,皆夷三族。玄格量弘济,临斩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时年四十六。’庄子人间世:‘支离疏者,颐隐于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挫针治繲,足以餬口,鼓筴播精,足以食十人。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钟与十束薪。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释文:‘会,古外切。撮,子列切。会撮,髻也,古者,髻在项中,脊曲头低,故髻指天也。繲,佳卖反,司马云:“浣衣也。”崔作●,音线。鼓筴,揲蓍钻龟也。播精,卜卦占兆也,司马云:“簸箕简米也。”’又逍遥游:‘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拳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庄子曰:“子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不夭斧斤,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案:才望,犹言才气名望。晋书陆机传:“负其才望,志匡世难。”世说新语品藻篇:“会稽虞■,元皇时与桓宣武同侠,其人有才理胜望。王丞相尝谓■曰:‘孔愉有公才而无公望,丁潭有公望而无公才,兼之者其在卿乎!’■未达而丧。”
〔一七〕赵曦明曰:“奉倩名粲,世说惑溺篇注:‘粲别传曰:“粲常以妇人才智不足论,自宜以色为主。骠骑将军曹洪女有色,粲于是聘焉,专房燕婉。历年后,妇病亡,傅嘏往喭粲,粲不明(案:宋本作“粲虽不哭”。)而神伤,岁余亦亡。亡时年二十九。”’庄子至乐论:‘庄子妻死,惠子吊之,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一八〕赵曦明曰:“晋书王戎传:‘戎从弟衍,字夷甫。丧幼子,山简吊之,衍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衍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列子力命篇:‘魏人有东门吴者,其子死而不忧,其相室曰:“公之爱子,天下无有;今子死而不忧,何也?”东门吴曰:“吾尝无子,无子之时不忧。今子死,乃与向无子同,臣奚忧焉?”’”
〔一九〕赵曦明曰:“晋书嵇康传:‘康字叔夜,谯国铚人。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长好老、庄,常修养性服食之事。山涛将去选官,举康自代,乃与涛书告绝;此书既行,知其不可羁屈也。性绝巧,而好锻。宅中有一柳树甚茂,乃激水圆之,每夏月居其下以锻。东平吕安服康高致,每一相思,千里命驾,康友而善之。后安为兄所枉诉,以事系狱,词相证引,遂复收康。初康居贫,尝与向秀共锻于大树之下,以自赡给。钟会往造焉,康不为之礼,会以此憾之。及是,言于文帝曰:“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顾以康为虑耳。”因谮康欲助毋丘俭,宜因衅除之。帝既信会,遂幷害之。’老子道经:‘和其光,同其尘。’”案:老子想尔注:“情性不动,喜怒不发,五藏皆和同相生,与道同光尘也。”
〔二0〕罗本、颜本、何本、朱本“专”同,程本、胡本、黄本作“权”,戒子通录二亦作“权”。赵曦明曰:“晋书郭象传:‘象字子玄,少有才理,好老、庄,能清言。州郡辟召,不就。常闲居,以文论自娱。东海王越引为太傅主簿,遂任职当权,熏灼内外,由是素论去之。’老子道经:‘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二一〕赵曦明曰:“晋书阮籍传:‘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钟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庄子达生篇:‘夫畏途者十杀一人,则父子兄弟相戒也。’”案:庄子下文云:“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不亦知乎!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饭食之间,而不知为戒者,过也。”此当全引。
〔二二〕赵曦明曰:“晋书谢鲲传:‘鲲字幼舆,陈国阳夏人,好老、易。东海王越辟为掾,坐家僮取官,除名。鲲不徇功名,无砥砺行,居身于可否之间,虽自处若秽,而动不累高。’淮南子齐俗篇:‘惠子从车百乘,以过孟诸,庄子见之,弃其余鱼。’注:‘庄周见惠施之不足,故弃余鱼。’”
〔二三〕赵曦明曰:“晋书裴秀传:‘时人为之语曰:“后进领袖,有裴秀。”’”器案:世说赏誉篇下:“胡毋彦国吐佳言如屑,后进领袖。”
〔二四〕卢文弨曰:“郑注周礼大司寇:‘木在足曰桎,在手曰梏。’桎音质。梏,古毒切。”器案:南史刘敬宣传论:“或能振拔尘滓,自致封侯。”尘滓,谓尘俗滓秽。
〔二五〕卢文弨曰:“小尔雅:‘颠,殒也。’释名:‘仆,踣也。’音赴。”
〔二六〕宋本原注:“‘清谈雅论’,一本作‘清谈高论’。”案:戒子通录二“雅”作“高”。淮南精神篇注:“直犹但也。”
〔二七〕宋本“剖玄析微宾主往复”,作“辞锋理窟,剖玄析微,妙得入微,宾主往复”,原注:“一本作‘剖玄析微,宾主往复’。”器案:晋书张凭传:“凭为乡国所称举,刘惔言于简文帝,帝召与语,叹曰:‘张凭勃●为理窟。’”徐陵与杨仆射书:“足下素挺词锋,兼长理窟。”以词锋与理窟对文,当为颜氏所本。又案:晋书乐广传:“广命驾为剖析之。”南史姚察传:“并为剖析,皆有经据。”文选七命注:“剖,析也。”又案:宾主往复,即宾主问答之意。魏、晋、南北朝人称宾主问答为往反。世说新语文学篇:“既共清言,遂达三更。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其余诸贤,略无所关。”又:“弟子如言诣支公,正值讲,因谨述开意,往反多时。”又:“谢万作八贤论,与孙兴公往反,小有利钝。”往反即往复也。又有自为宾主一往一复者,世说新语文学篇:“何晏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此理,仆以为极,可得复难不?’弼便作难,一坐人便以为屈;于是弼自为客主数番,皆一坐所不及。”
〔二八〕戒子通录:“娱”作“怡”。
〔二九〕此句,宋本作“然而济世成俗,终非急务”,原注:“一本作‘非济世成俗之要也’。”郝懿行曰:“汉文用黄、老为治,而休息无为;曹参师盖公移风,而清静宁一;古来济世成俗,何必非薄老、庄,但须用得其人尔。至于魏、晋以清谈误国,非老、庄之罪也。”
〔三0〕卢文弨曰:“洎,具冀切,及也。”
〔三一〕卢文弨曰:“阐,昌善切。阐明之,使广大也。”
〔三二〕刘盼遂引吴承仕曰:“梁书儒林传:‘太史叔明三玄尤精解,当世冠绝。’陈之末季,陆德明撰经典释文,以老、庄继论语之后,居尔雅之前,足以见当时之风尚。”器案:南史张讥传:“笃好玄言,立周易、老、庄而讲授焉。沙门法才、道士姚绥皆传其业。”又金绥传:“通周易、老、庄,时人言玄者咸推之。”南齐书王僧虔传,有书诫子,言及周易、老、庄,而谓:“见诸玄,志为之逸。”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