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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又逢君》蜀客

蜀客 (当代)
《落花时节又逢君》蜀客
【内容简介】
千年前,她只是个茶花小妖,他却是掌管中天的中天王!
百年一度花朝会,她当众向他示爱,引得无数嘲笑声。她怒了:“我就是想做神后。”他笑了:“那就修仙吧。”
从此,她潜心修行。五百年前瑶池会,
她再次问:“什么时候我才能当你的神后?”他沉默片刻,微笑道:“待你载入仙籍再说。”
想做他神后的女妖何止千万?她终于明白他沉默的缘故,她毅然转身,选择了红尘中那段“以身相许”的情缘,
抛弃仙道,永堕轮回。她再也不愿修仙,她只想忘记他!
如今,他因千年内疚逆天改命,将转世的她带到前世,一心要度她再次修仙,欲弥补当初的亏欠。
落花时节,两人再次相见……
那一日,入目嫣红,漫山茶花,将要迷了谁的眼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红凝,锦绣,白泠,段斐,杨缜,穿越,落花时节(无主次排列)
【正文】
  恶龙潭
  香风阵阵,仙乐飘飘,姹紫嫣红乱成一团,娇笑声不绝。
  一道身影卓然立于其中,锦袍绣带,神圣高贵,仿佛周围一切都是为他而存在,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远远的,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略显焦急:“神尊大人!神尊大人!”
  笑闹声中,他却注意到了,挥手,周围立即静下来。
  “有事?”声音柔和。
  “我……能不能做你的神后?”羞涩,带着期许。
  哄笑声炸开。
  “笑什么!我喜欢神尊大人,我就是想做神后!”半是羞恼。
  “那就修仙吧。”声音里带了笑意。
  ……
  转眼工夫,画面已经变了,云潮翻涌,茫茫无际,其中两道人影十分模糊,只觉得一个高大颀长,另一个则略嫌矮小。
  “求神尊大人成全。”细细的女子声音。
  “本非同类,你若执意如此,便是有违天道,必遭天谴,”男人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悦耳,“人类有六道轮回,你却没有,若断了根本,到时只会落得精魂俱灭的下场。”
  “那又何妨!我只求报他一世。”话中尽是傲气。
  男人默然片刻,叹息:“这是瑶池水,若饮下,便可化去本形,精魂得以与他一道投胎转世。”
  “多谢神尊大人。”喜悦。
  “饮下此水,从此便非我族类,仅换得一世相守,他难道比成为神后还重要?”
  沉默。
  “我只是区区小妖,与仙道无缘,神尊大人离我……太远。”
  “永堕轮回,断却仙缘,你……”
  “不求仙道,愿生生世世做凡人。”
  “不后悔?”
  “不悔。”
  .
  浑身如抽筋剥骨般的疼,红凝嘶声惨叫,直到被痛醒,倏地从床上坐起,已是汗湿衣背,摸摸身上皮肤完好,她擦擦额头冷汗,照例发呆。
  从穿越前记事时起,她就开始做这个荒唐的怪梦,一直做到穿越后的今世,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有时她甚至怀疑这梦在前几世就开始缠着自己了,那个女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神尊大人又是谁?可惜梦中始终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红凝!醒了么?”敲门声。
  “啊,好了。”
  “师父叫你吃饭。”
  “就来。”
  门外声音消失,红凝迅速翻身下床,利落地换过衣裳,跑出门去。
  茅檐木桌,十分简朴。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很是清淡粗陋,三个人坐在桌旁,却只有红凝一个人吃饭。其余两人都坐在旁边,面前只放着杯清水,一个是看上去三十多岁的青衣男子,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冷俊少年。
  男人语气中略带疼爱:“红凝,你脸色不好。”
  红凝只顾埋头扒饭:“做噩梦了。”
  男人皱眉:“又做噩梦?”
  见他担忧,红凝忙笑道:“反正都做了这么多年,不也没事吗,师父担心什么。”
  男人点头:“今日十五,阳气衰减,你师兄正好能摄取日精,我也要闭关,你既不修道,不如去采些药回来吧。”
  红凝应下,随即嘀咕:“成天修道,有什么意思。”
  男人嘱咐:“每逢十五阴气大盛,那些木魅精魂都会出来摄取天地精华灵气,你不可走远,万事小心,午时过后定要回来。”
  “知道知道,每次都要说这些,”红凝埋怨,随即又指着桌子上的菜笑,“你们都修仙,一个总吃药,一个只喝水,哪有我这样的口福。”说完夹起一筷子菜,故意叹气:“师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旁边少年哼了声。
  青衣男子摇头笑:“辟谷之术,可致长生,你总不肯修。”
  红凝不在意:“天天清心寡欲修仙,放着红尘里这么多好东西不能享受,长生有什么好,我这辈子是没福分成仙了,还是安心给你们打下手吧,将来你们两个得道成仙,可别忘了我。”
  少年冷冷道:“长生自然好,我们还年轻,你就已经是老太婆了。”
  红凝白眼:“随便你怎么说,我是不会修的。”
  少年道:“天生一颗凡心。”
  .
  山溪流泻,汇聚成潭,时值四月,这里的潭水却散发着阵阵逼人的冷气,左岸是峻峭的悬崖。
  夜里惊出太多汗,身上黏乎乎的,红凝放下装满草药的篮子,脱衣跳入潭中。
  寒潭碧波荡漾,水质清澈,却深不见底,据说名叫恶龙潭,至于潭底下究竟有没有恶龙,红凝在这山中住了十来年,早就不害怕了,因为连师父也没察觉到里面有妖气,估计只是个名字,就算真有龙,也早已被谁收去,或者遭了天劫了。
  其实若是从前,谁告诉她世上有龙,红凝肯定会笑话一通并斥之迷信,然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十年里亲眼目睹无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她的科学信仰早已被推翻。
  是的,在穿越前,她叫红灵,是个十足的现代人。
  要问怎么穿越来的,直到现在她都没弄清楚,只知道在茶花丛中游览时晕倒,醒来就成了个丢在路边的襁褓中的婴儿,随即被现在的师父救起。
  师父叫文信,师兄叫白泠。
  变成婴儿已经有点接受不了,更令人接受不了的是,看上去三十来岁文弱儒雅的师父,其实已经一百三十三岁!而白泠师兄更有三百九十六岁“高龄”,他是只冰妖。
  自小跟师父修习强身健体之术,泡在凉凉的溪水里也不觉得冷,看着白嫩细小的手臂,红凝苦笑,在某个时代她年已二十二,可现在,她只有十二岁——十二年,她从婴儿长成了女孩,师父与师兄却没多少变化,不得不承认,修仙对美容是有好处的,若在现代办个辟谷养颜的美容院,不吃饭,既可减肥,又可养颜,还可节约钱财,估计愿意光顾的女士肯定也不少。
  十年,有关那个时代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唯一可纪念的就是读音相似的名字。
  这场穿越,会不会和那个奇怪的梦有关系?这事她也曾私下问过师父文信,然而文信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缘故,只说她的前世可能与那女子渊源不浅。
  红凝泡在水里沉思。
  就在此时,离她不远的地方,原本碧沉沉的潭水忽然起了涟漪,越来越大,渐渐地开始发出“咕咚”的声音。
  .
  经常接触某些东西,感觉也就变得格外敏锐,红凝惊觉不对,定睛一看,潭中央的水竟已沸腾起来,似被煮开了一般,同时一股妖气直冲云天,她顿时大骇,立即就要跃上岸去。
  左腿被什么东西缠住。
  冰冷,滑滑的,还有些硬。
  成精的水蛇?红凝鸡皮疙瘩冒出来,忙低头,深深潭水中看不到那东西的首尾,只见它的身体足有水桶粗细,漆黑如墨,上面还生着一片片坚硬的鳞甲!
  哪里是什么蛇!
  妈呀,竟然碰上这东西!红凝吓得尖叫:“师父——师兄——”
  龙身虽滑,那腿却始终被缠得紧紧的,收不上来。
  想不到这潭中真有恶龙,听说恶龙有吃人的,以人的精魂修练灵珠,别说如今身边无法器,就算有,单凭自己也绝对制不住它,文信白泠都在修炼,传音符不在,怎么办?红凝这才开始后悔当初没认真修习法术。
  情急之下,反倒激发了求生本能,她尽量镇定,张口便要念脱身诀。
  就在此时,龙身忽然改为卷住她的腰,猛地往下一拽。
  水从四面八方淹来,冲入口鼻耳朵,红凝被呛住,顿时大为后悔,早知道就该先念避水诀,如今嘴巴进水,是什么诀也念不出来了。
  水中,隐隐传来阴沉的得意的笑声,如雷鸣。
  幸亏红凝天生胆大,虽然恐惧,却仍睁大了眼——明明师父都看过这里没有妖气,怎么会突然冒出条孽龙!
  借着模糊的天光,她终于发现了缘由。
  水面下约一丈处,石壁上竟然有个半人高的洞。
  红凝顿时明白过来,想必是这洞通往别的什么地方,恶龙平时根本不在潭中,今日跑出来摄取日精才让自己撞上,怪不得先前没有妖气!
  腰间清楚地感受到鳞甲的颤动,恶心与恐惧一并袭来,窒息感越发强烈,她不由拼命挣扎,然而十二岁的小孩力气能有多大,那龙直卷着她往潭底拖。
  正在绝望之际,一道金光如流星般从头顶坠落。
  红凝惊。
  黑龙大约也觉得奇怪,停住动作。
  转瞬间,那东西已经落到潭底,似被摔破了,化作数不清的星星点点的碎片,四五丈深的潭底看上去就像是夏季浩瀚的夜空,缀着繁星无数。
  星光一闪一闪,竟然开始发起芽来!
  就像曾经电视剧里的快镜头,枝叶迅速蔓延,很快长出花苞,还开出了硕大美丽的花朵!
  不只一朵,而是百花齐放!
  艳丽的牡丹,缤纷的桃花,娇妍的杏花,清秀的芙蓉,恬淡的菊花,骄傲的寒梅,鲜美的红莲……几乎所有季节的花都同时出现在这里,姹紫嫣红,一朵接一朵盛开,绚丽的景象把阴森的潭底衬得亮堂堂的,金光四射,瑞气腾腾,竟似变作了百花园。
  仿佛有风吹过,花浪起伏。
  红凝回神,转脸就看清了那只黑龙,只见它遍体漆黑,鳞甲开合之际微光闪烁,双目如灯,头上长角,相貌十分凶恶。
  那龙也察觉不对,终是舍不得到手的美食,决定尽快解决,于是抬头张口咬来。
  红凝闭眼。
  一声咆哮,身上的束缚忽然松开,随即周围水浪翻涌。
  红凝奇怪,睁眼一看,只见那龙拼命摇头摆尾,双目红如火炬,仿佛有什么东西进了眼睛,那全身的鳞甲也一片片张了开来,无数花瓣卡在缝隙里,根根竖立,竟如坚针利刃。
  终于,恶龙痛极,翻滚着钻入石壁上的洞穴逃走。
  红凝正在奇怪,脚底却被什么东西托住,直往上升。
  那是一株硕大的美丽的红茶花,花轮托着她的脚,将她送至岸边便消失不见,随即一双手将她接到怀里。
  锦绣
  这当然不是意外,红凝早就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因此也并不惊讶,只不过来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极其美妙的香气,竟然让她觉得熟悉。
  一个穿着锦绣衣袍的年轻男人。
  说年轻,其实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双眸清澈如水波,一张脸美得难以描画,浅浅的笑容初看神圣高贵,再看却又艳丽无比,那是方才百花盛开都比不过的风华。
  他微笑着低头看她:“红凝。”
  没来由地升起亲切之意,红凝情不自禁“恩”了声,接着又惊讶:“你认识我?”
  锦袍男人含笑不答。
  红凝这才惊觉自己全身□躺在他怀里,顿时热血涌上脑门,虽然目前这身体只是个发育不足的、十二岁的小女孩,但心理上可不是。
  她尽量镇定:“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锦袍男人果然放下她。
  红凝走过去拾起衣裳穿上,然后转身看他,虽说此行为已经表现得很冷静,脸上却还是忍不住发烫,斟酌了一下才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刚刚才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事,照理说,她的表现与年龄很不相衬,普通人难免会觉得奇怪,锦袍男人却没有:“我本是来救你的。”
  红凝听得奇怪。
  锦袍男人道:“修成不易,饶了它吧。”
  红凝总算明白他的意思:“可它还会害人。”
  锦袍男人道:“本非同类,自有天谴,不是我该管的。”
  一切顺其自然,这人和师父修的不同的道啊,红凝暗忖,因性命是他救下的,也不好再说什么,礼貌性地问:“恩公尊姓大名?”
  锦袍男人轻声叹息:“不记得了,果真不记得了。”
  红凝莫名。
  锦袍男人抬起右手。
  那手很漂亮,十指修长有型,随意舒展着,仿佛美玉雕成,红凝看得呆了呆,回神时,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立于一片花丛之中。
  漂亮的、艳红如火的茶花。
  红凝天生就喜欢这种热情的颜色,这让她感到愉快和温暖,于是心情大好,蹲下身去揽那花,谁知花在手中的触感竟实实在在,绝非普通幻术所能达到的效果,顿时惊讶万分,试探:“这是……上等幻术?还是搬移术?你也是修道之人吧。”
  锦袍男人摇头,接着却笑了:“算是。”
  红凝懒得再想文绉绉的话,干脆直接问:“你叫什么名字?”
  锦袍男人看着她:“连本身都不记得了,还是这么大胆。”
  红凝心中一动:“你认识我?”
  锦袍男人笑而不答,问:“既做了人,为何不跟你师父修仙?仙道永恒,长生不死,何必承受这轮回之苦。”
  谈起这问题,红凝莞尔:“仙道固然永恒,可依我看,轮回也未必就是受苦。”她边说边站起身:“转世重生,跟长生又有什么区别,与其清心寡欲无休无止地修行,不如永远留在人间,经历各种有趣的事,而且修仙实在太冷清了,我喜欢热闹,人间有情有义,不也很好?”
  锦袍男人道:“有情又如何,六道轮回,每一世轮回,便会将前世之情忘得一干二净,正如你,已经连自己转世的根由都忘了,岂非也是无情?”
  红凝反驳:“忘了,不代表它没有过,既然有过,就不能算无情。”
  锦袍男人道:“情也有悲苦,怎及神仙超脱自在?”
  他是想说服自己修仙?红凝暗笑,直视他的眼睛,反问:“能感受到冷暖悲苦也未尝不是好事,神仙夫妻就是天天一起修行双修吧,像那样无情无欲,不就和两根木头一样,长生又有什么意思?”
  这种话从一个十二岁小女孩嘴里说出来,未免显得怪异,锦袍男人微笑:“还这么想?”
  红凝道:“我一直都这么想。”
  “那将来再说,”锦袍男人轻叹,抬手,“我叫锦绣。”
  红凝忙上前:“你……”
  人已消失不见。
  遁走了?心知对方必定有很高的道行,红凝也不奇怪,只是莫名地感到一阵惆怅,低头,周围那些鲜艳的茶花也随他的人一起,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喃喃道:“锦绣。”
  “越来越呆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
  “白泠?”
  “没大没小。”
  白泠泡在潭水里,浑身衣衫却并不像普通人浸了水那样紧贴身体,而是和平地上一样,宽大的白衣自然而然舒展开,顺着水波抖动,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和水融为一体了。
  红凝双手扶膝,俯身看他:“师兄越来越俊了,怪不得那么多花妖树精喜欢你。”
  白泠慢悠悠地抬眼:“你真不像个小孩。”
  这话他已经说过多次,红凝也没提起穿越的事,笑:“我现在是小孩,可再过几年,别人就会以为你是我师弟。”
  白泠的脸马上沉了下去。
  能气到三百多岁的老妖精,红凝抽抽嘴角,故意仰脸望天,长长叹气:“看你总是长不大,现在是不是觉得,长生也没那么好?”
  白泠不答,身体却已开始透明。
  换作别人惹恼他,早被冻成冰块了,可红凝不在意:“别现原形吓我,我早就不怕了。”想到当初那点见识,她觉得好笑:“跟你说实话,当初那是以为你被太阳晒化了,所以着急,你以为我真的怕你?”
  白泠愣了下,沉默,果然恢复正常的模样。
  红凝取过旁边的草药蓝子,起身:“你可是三百多岁的老妖,按年龄按辈分,我叫你祖宗也够了,哪敢要你这样的师弟。”
  白泠冷哼:“师父叫你午时后就回去。”
  红凝也暗自后悔,口里却道:“我不是正准备回去么,这么好的日子,你没有修炼?”
  白泠道:“方才这里好象有妖气。”
  红凝一阵感动,白泠虽然总对她没好脸色,可她知道实际上这师兄很关心自己,妖最能感受到周围的妖气,想是他发现不对,所以临时中断修炼,遁过来看视。
  想到这,她不再隐瞒:“这潭里真有一条恶龙,不过走了,一时应该不会再回来。”
  白泠皱了下眉,也不多问:“我想是出了事,先回去再说。”
  知道他并没瞧见锦绣,红凝点头,挎着篮子就走。
  .
  第二日文信出关得知此事,十分吃惊,但见她安然无恙也就放了心,仔细盘问,红凝只含糊地解释两句,说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同道所救。
  文信没怀疑,沉吟片刻:“此龙必非先天之龙,而是什么东西得了机缘修炼成的妖龙,不曾朝拜龙王,所以性恶食人。”
  红凝赞同:“多半是条蛇。”
  文信注意到另一件事:“据你说,它长出鳞角了?”
  红凝将那龙的模样详细描述了一遍,回想起来也后怕。
  文信回忆:“我初来此地时,听到这恶龙潭之名也曾怀疑过,后来打听才得知,此潭得名于五十年前,曾有人见一放牛小儿被巨蛇吞食,漆黑有足,想是只蛟,但这许多年来,我始终未在那潭中发现妖气,也未听说附近有人畜失踪,以为是被同道收去了,因此也没放在心上。”
  红凝道:“那洞肯定通往另外一个地方,附近没事,不代表它没在别的地方作恶,只不过今天它不知为什么跑这边来,遇上了我。”
  文信道:“蛟原要修炼五百年才能化龙,如今却只五十年光景,必是它得了什么神物相助,所以这么快。”
  白泠问得干脆:“是收是度?”
  文信叹息:“难得修到这地步,也是它的机缘,只是无人指引,错走了恶道,将来的天劫也重得多,恐难逃过,不如先行劝化,若它肯改过向善不再食人,也是件功德。”
  红凝本来觉得那龙凶恶,还是收了最保险,但想着锦绣说饶了它的话,于是点头:“这样好。”
  白泠道:“万一它将来又作恶?”
  文信也想到这点:“最好将它封印住。”
  白泠道:“手头并无封印之物。”
  文信道:“它这么快就成龙,赖的是那件神物,若知道是什么,我自有办法。”
  红凝道:“它平时在别的地方修炼,只怕已经吃了不少人。”
  白泠道:“我且去那洞内探一探。”
  红凝拉住他:“你一个人?”
  白泠略带鄙视地看她一眼,转身出门。
  文信微笑:“不妨,那龙尚未修得人形,可见道行还浅,何况白泠在水里更得利。”说完起身:“我们也去看看吧,趁早寻个万全之策,下月十五那妖龙或许还会出来。”
  .
  寒潭如镜,白泠入水便消失了,文信在岸上查看。
  红凝远远站着,想起昨日锦绣所施展的法术,不由问:“师父,我想让这地方到处都开满花,该用什么法术?”
  文信不解她为何问起这个,随口道:“自然是幻术,障眼法。”说完一挥手,周围所有景物立即消失,变作一片鲜美的桃林,落英缤纷。
  红凝抬手去接花瓣,却没有昨日那样的真实触感:“这些花都是幻像,是假的。”
  文信道:“自然是假的。”
  红凝道:“我要真的花怎么办?”
  文信毫不犹豫:“自己种。”
  师父真是言简意赅,红凝啼笑皆非,试探:“不如用五鬼搬运术从别处搬来?”
  难得她这么好学,文信收了法术,周围恢复原样:“五鬼搬移术的确可以将所要的东西从别处移来,但花木本身有灵气有精魂,且与山川地气相连,隶属花神,连上仙也不能轻易逾权召唤,皆因草木与我们人不同,全凭一脉地气滋养,离土则气断,气断则灵散,灵灭则根枯,所以拔出根须的草木是再不能成精的。”
  红凝道:“那我们吃菜采药,它们不是很无辜?”
  “此乃天意,也是它们的劫数,否则这世上岂不尽是妖精,”文信好笑,“便是我们人,也不是谁都有仙缘,神仙度不了劫便会大折修为甚至被打回原形,天道如此,对万物都是公平的。”
  神仙也要考试,红凝叹道:“那做神仙有什么好。”
  文信笑而不答。
  红凝回到原话题:“这么说,它们离不开土,五鬼搬运术是不行了。”
  文信点头:“离了土,依附的精魂便要散,草木虽不入轮回,但若非因生计需要,随意糟蹋采拔它们,也是件有损功德的事,别说鬼差不肯帮你,就算修道之人亲自作法去千里之外取来,也须谨慎,因一时兴致断了它们的修仙之路,必受花神惩处,神仙若如此,更会加重将来的天劫,何况你还要许多。”
  红凝道:“那我把它们连根带土一块儿搬来不就成了?”
  文信笑道:“如此,须号令土地山神,这等搬山撼岳的至上法力,岂是凡人能有的?”
  红凝愣了下:“凡人不能?”
  文信道:“有却有,只是我未曾见过。”
  红凝道:“你不行?”
  文信摇头。
  搬山撼岳的法力,锦绣却轻而易举施展出来,难道他也已经有几百岁高龄?红凝实在难以想象,不过接下来她又怀疑,当时他分明只一挥手,就召来了许多茶花。
  “除了搬山,没别的办法?”
  “你不妨设坛拜祭花神与众花仙,也曾有人借来的,但这法子未必都有用。”
  红凝干脆问:“有没有能随手召来花的?”
  文信道:“花木之族,花神,众花仙花妖,他们掌控花木之灵,可以办到。”
  花神花仙?红凝望天,这些年跟着修道长了不少见识,鬼怪不稀奇,但活的神仙还真没见过,怎么可能那么走运,多半就是遇上了一只高级妖怪吧,花妖?
  正想着,忽听文信道:“莫非是这个?”
  红凝忙问:“什么?”
  文信扬手指向对岸石壁。
  古寺寻根
  红凝抬眼一望,见他指的是峭壁当中那圈圆形石印,顿时笑道:“那个我小时候就见过了,不知是谁刻上去的。”
  文信摇头:“那里离地约有十丈,谁会无故在那么高的地方刻东西?我看不是刻上去的,倒像是什么东西撞上去所留的痕迹。”
  撞上去?红凝也觉得奇怪,仰脸细看:“什么东西会撞到那上面?”
  文信看着那石印,不语。
  红凝心中一动:“会不会和那恶龙有关?”
  文信点头,盘膝坐下。
  知道他想做什么,红凝担忧:“既然是神物,能不能找到也要凭机缘,事关天机,贸然卜算必会大耗精神,说不定……”
  文信道:“我且试一试。”说完闭目,凝神掐指。
  红凝不好拦阻,走过去为他护法,看着碧森森的潭水,她一时回想恶龙之事,一时又想到遍地茶花和那神秘的锦绣,竟有些心神不定。
  半日,文信面色渐渐发白,额上冒汗粒。
  这么久都没结果,说明事情肯定不简单,红凝察觉不对,暗暗着急,正要想办法叫白泠回来帮忙,文信已重新睁开了眼。
  红凝松了口气:“怎么样?”
  文信摇头,一笑:“仗着区区道术擅自窥测天机,果然是徒劳一场。”
  红凝道:“实在没办法,我们就这样收了它吧。”
  文信道:“我虽不能算出是什么东西,但此物确实与那妖龙有关。”说完起身,看那石壁上的痕迹:“此物既是撞上去的,之后必定落入了这潭里,被那只蛟得到,借着灵气所以修成了龙形。”
  红凝道:“那东西形状应该不小,能撞到那么高的崖上,难道它是半空中飞来的?”
  文信颔首:“既是神物,也未可知。”
  红凝道:“它从哪里飞来的?
  二人一愣,同时朝身后望去。
  远处山头,树木葱茏,其中一座古寺若隐若现,有塔尖高耸于风中。
  红凝道:“会不会……”话未说完,忽听得潭中“豁啦”一声,以为又是那龙,她不由惊得转回脸看,原来是白泠回来了。
  白泠面色不太好:“那洞里有许多岔道,其中一条通往十里外的一口井,不知谁在井上下了道符,方才我不留神,差点被它摄住。”
  红凝笑道:“是了,想必这些年它都在那边作恶,用人的精魂修炼灵珠,最近不知哪位高人施法锁住了那边的路,它没了吃的,只好回这边来。”
  白泠轻蔑:“那符也未必高明,分明是此人法力不够,只好行这等权宜之计,恐难长久。”
  文信点头:“不知这洞还通往哪里,若用符镇住这边,恐怕它会去别处作恶,不如我先设个阵使它不能走远,你二人去报信,让附近百姓不要再靠近这里。”
  这时代崇佛敬道,师徒几个在这山里住了多年,深得周边百姓爱敬,听说恶龙潭出事,村里头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都吓一跳,忙派人给村民传话,又连连称谢。
  回来路上,红凝把石壁上的圆形印迹告诉了白泠。
  白泠道:“你待如何?”
  红凝试探:“不如我们先去寺里看看?”
  白泠没反对,用传音符跟文信说了声,便带着她上路了。
  .
  红凝不会缩地之法,白泠虽能,却带不动她这样的凡胎肉体,因此二人步行至古寺,已是傍晚,但见夕阳西斜,霞光万丈,沿着干净的石级往上走,一路树木繁茂,涧水潺潺,不多时二人便登上山头,前面寺门十分高大庄严,上书“神钟寺”三个大字,气势非凡,里面暮钟声起,伴有阵阵梵唱,果然是佛家清净宝地。
  白泠顿了下脚步。
  红凝明白:“你在外面等我吧。”
  白泠轻哼,继续朝前走:“小小寺庙而已,有什么去不得。”
  其实普通寺庙也没什么可怕,只不过这种古寺已有百多年历史,香火旺盛,戒律森严,加上有高僧诵经念佛,日久也就有佛光佑护,普通妖怪受不住,远远望着都会胆战,好在白泠已有近四百年修为,进去也无妨,但一身妖法就不能再用了。
  寺门前有两个小和尚正在说话,忽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带着个小女孩走来,忙住了口,合十见礼:“施主这是进香还是来还愿的?”
  白泠不答。
  红凝只好上前:“我们是来贵宝刹上香的。”
  两和尚将二人让进门。
  红凝有意放慢脚步,仔细打量四周,一边做出奇怪的样子跟他们闲扯:“神钟寺……师父,这寺名有趣得紧。”
  见她年纪小,生得伶俐讨人喜欢,两和尚也不怪她好奇,俱笑道:“小施主不知道,敝寺原本叫霞隐寺,听说五十年前才改的名。”
  红凝道:“这里有一口神钟?”
  两和尚摇头:“没有。”
  红凝笑道:“那怎么又叫神钟寺了?”
  那年小的和尚答不上来:“这……”
  年长些的喜买弄,闻言笑道:“小施主不知,寺里五十年前差点就迎来一口神钟,谁知却被看门的误了事。”
  红凝忙问:“怎么了?”
  那和尚边走边道:“贫僧也是听师伯说的,五十年前,任主持的海空长老极有名,寺里那时人还不多,一天夜里,长老忽得一梦,醒来说有人找上他,自称金童,任南天门的司时官,因觉敝寺风景甚好,要下凡来长住,让长老在十五月圆夜子时正,打开寺门放他进来。”
  红凝道:“它真的来了?”
  她听得有趣,和尚讲得也有劲:“长老自是大喜,对此事深信不疑,专程吩咐全寺上下沐浴诵经,准备迎接那位神仙。”
  红凝道:“就凭一个梦,他不怕有假?”
  和尚摇头:“此事听来未免虚妄,寺里其余僧众也都与小施主一样,不肯信,只道长老太拿梦当真,十五那夜,长老原是打算摆香案率一众寺僧迎接,却又怕场面太大,惊了那位神仙,因此思来想去,还是让众人照常歇息,只吩咐师伯留心守门,自己在禅房打坐。”
  红凝道:“肯定出事了!”
  和尚道:“等到半夜,眼见将近子时正,外面却始终不见动静,守门的师伯心里抱怨,便偷了个懒,想着第二日撒个慌也就过了。”
  红凝忍不住道:“可惜!”
  “可不是,”和尚叹息,“门刚关上,就听得‘砰’的一声响,全寺人都被惊起,那门原本又厚又结实,也被生生撞出个洞,师伯心知坏了事,吓得忙开门看,却已不见那东西的踪影,长老当下便狠狠责骂了他一顿,立时出门摆香案诵经赔罪,谁知那口神钟见门没开,心里不高兴,已经飞往别处,竟再没来过,事已至此,长老只叹敝寺无缘留住宝贝,便将寺名改了。”
  红凝道:“你怎么知道是神钟?”
  白泠忍不住嘲讽:“果真笨。”
  那和尚笑:“小施主,它自称南天门的司时官,又叫金童,合起来可不就是个‘钟’字么!”
  先前不过随口问出,根本没动脑筋,如今明白过来,红凝也有点尴尬,敷衍了几句,然后匆匆与白泠去殿中上香,舍了几文钱便告辞出门。
  .
  出了寺门,红凝便笑道:“这正好对上了,悬崖上那个石印,那大小形状,分明就是钟口撞上去留下来的,和尚不开门,神钟被气跑,没地方可去,只好乱飞,不小心撞上石壁坠入潭里,被那只蛟得到,所以这么快就修炼成了龙。”
  白泠道:“天色不早。”
  红凝加快脚步朝山下大路走:“找辆车坐回去吧,我走不动了。”
  天色昏昏,大路上正好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青衣老头,手里拿着水烟袋,见了二人立即笑道:“这么晚了,两位想是还要步行赶路,不如上来坐车?”
  红凝大喜,点头便要往车上爬,谁知白泠却忽然伸手将她拉至身后。
  他盯着那老头:“你来做什么。”
  红凝正在莫名,却见眼前的老头摇身一变,已经化作一个白衣女,小脸樱唇十分漂亮,头发却是白如雪,她看着白泠,嗔怪:“我说你怎的突然不见,原来跟着道士修仙去了。”
  原以为又是个觑觎白泠美色的女妖,如今听这话中意思,他两个根本是认得的,红凝顿觉好奇,忙转脸看白泠,小时候被文信捡回来,这师兄就已经在了,却从不曾听他提过往事。
  白泠微微抬眸,毫不客气吐出一个字:“滚。”
  白衣女黯然,放柔声音:“我以为你被道士收了去,一心要救你,找了许久才打听到你在这儿,你就不肯好声气对我?”
  白泠紧绷着漂亮的脸,拉着红凝就走。
  看出二人关系非比寻常,人家女孩子低声下气,却换得这样对待,倒也罕见,红凝忍不住皱了下眉,虽觉不妥,但想着自己反正年纪小,在别人眼里应该没什么,于是不动声色,任他拉着手走,反正“小时候”也经常这样。
  刚走出两步,白衣女就站在了面前,拦住二人,一脸醋意:“这小孩是谁?”
  白泠不答:“让。”
  小孩的醋你也吃?红凝不想惹麻烦,灵机一动,仰起脸无辜地冲他眨眼,忍住恶心摇他的手臂,装嫩:“师兄,她是谁?”
  “是你师妹?”见她确实一副不懂事的样子,白衣女语气果然缓和了些,低声,“你还在怪我?可我那也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不待她说完,一阵极其阴寒的风骤然卷起。
  白衣女面色大变,倏地消失,红凝被吓到,慌忙朝四周张望,却见她已经站在了两丈开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白泠,你……对我下手?”
  白泠转身面对她,慢悠悠抬眼的样子实在令人着迷,声音却冷如冰:“再要纠缠,必教你精魂俱散。”
  白衣女恨声:“若非你总是这般无情,我怎会对小珂下手,你会后悔的!”挥袖,消失。
  白泠生得漂亮是事实,脾气也不怎么好,但并非不能自制,被寻常妖精惹恼了,顶多略施教训制造几块冰,还从未见他下过这么重的手,红凝原本觉得奇怪,此刻听了这番话,却猜着缘故,这女的害过人,而这个人对他肯定很重要。
  当然,她也不便多问,毕竟有关别人的隐私,盘问起来倒显得八卦,于是不动声色缩回手,笑着催他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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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云潮广阔,仙雾腾腾。
  台上有面棋盘,二人端坐,凝神对弈。
  左边执黑子者是位三四十岁的真人,云袍峨冠,白面黑须略显威严,身后不远处站着对金童玉女,各持法器;右边那位则年轻许多,锦袍绣带,风神俊美,唇角噙着一丝浅笑,正是锦绣,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两名手拈花枝的美丽女子,妩媚冷艳,各有千秋。
  半晌,那峨冠者掷下一子,笑道:“尊神今日心神不定,想是喜事将近的缘故,这棋却要输了。”
  锦绣含笑:“星君笑话我。”
  峨冠者正色,拱手道贺:“听说尊神修炼有成,重升天神指日可待,实乃万千之喜。”
  锦绣轻叹:“当年泄露天机,险些祸及天庭,师父原要重罚,是帝君说情,才只削了我三万年道行,贬为上神,如今我执掌本族之事已近万年,从未想过回归本位。”
  峨冠者笑道:“有什么意外的,同门师兄弟,帝君对尊神寄予厚望,自尊神被贬去执掌花事,中天就一直无人镇守,自是盼你早些归位。”
  锦绣移开话题:“星君可还记得我提过的红凝?我前日从南海回来,见她被孽龙拿住,精魂险些被摄走,便救了她一命。”
  峨冠者讶然:“你还在费心?”
  锦绣道:“当初将她从后世移来,命数生变,如今竟连我也不能卜算,若有不测,岂非是我的罪过,自当照看些。”
  峨冠者道:“她可明白了?”
  锦绣从旁边钵里拈起一粒白子:“从后世移来前世,不过是想让她明白,人间万象都是变化的,岁月也可倒流,前世来世更非绝对,惟有仙道永恒,她本身极有灵气,却始终参不透这其中道理。”
  峨冠者道:“以来世之眼去看前世,实乃尊神一番苦心。”
  白子落入棋盘,锦绣抬眸,转脸看台下云潮,叹息:“本族因形体所限,修习不易,以至门下凋零,我既在其位,能多度一个也是件功德,一切全凭她的造化。”
  峨冠者随手落下一子:“仙妖凡人种族不同,不能结合,当初她执意入红尘报恩,险遭天谴,幸得尊神取瑶池水助她脱胎换骨,留得精魂,如今她已非尊神族类。”
  锦绣道:“她落入凡尘,总是因我而起。”
  “红尘历劫,方能载入仙籍,此乃天规,若非她自己贪恋红尘,也不至如此,一切都是定数,这道理尊神该比我等更清楚,怪道帝君总说你太多情,”峨冠者笑着掐指,“她既已转过十世,报过恩,以凡人之躯修仙也未尝不可,尊神即将卸任,重掌中天王宫,趁早点化她即可,莫要误了大事。”
  锦绣颔首:“我正是想在卸任之前了却此事。”
  “能不能升仙,凭的是机缘和天意,强求不得,”峨冠者摇头,“尊神是否太过执著,前日帝君还曾提起你,似极担忧……”
  锦绣愣:“怎么?”
  峨冠者道:“这我却不知道,尊神的事除了帝君还有谁能卜知,不妨去问问?”
  锦绣恢复平静,微笑:“能料到别人,却料不到自己,不只你我,帝君亦是如此,天机不可泄露,至于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一切但凭天意。”
  峨冠者肃然:“果然是我等糊涂。”
  救星
  十五,月亮东升挂在山头,恍若玉轮,清辉遍地,山中显得更加冷清静谧。
  恶龙潭里倒映着一轮冷月和澄澈的天空,仿佛下面别有天地,两个人盘膝坐在岸上说话,惟独白泠仰面躺在水中望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夜不出意外的话,它会出来吸食月精。”
  “万一它不出来?”
  “那就将它引出来,”文信道,“神钟既然在这潭里,想是被它藏起了,白泠已经探出它的巢穴,只要我们引出它,白泠便可趁机去找寻。”
  红凝心里苦笑,叹了口气:“师兄有任务,师父的法力只会把它吓跑,拖不住多久,还是我来做这个诱饵吧。”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总不能随便抓个人去引,文信安慰:“孽龙以人为食,最能感应生气,稍后你便入水引它上来,拿镜子照住它,再念诀,或能坚持些时候,在白泠找到那口钟之前我会遁形,若无意外不会现身。”
  红凝低头看手里的镜子,这是文信用法力炼成的照妖镜,以前也曾使过,并不陌生,于是点头:“我知道。”
  文信起身:“时候不早,白泠须得收起法力,以免被那孽龙察觉。”
  白泠应了声,身体渐渐透明,消失在水里。
  红凝苦着脸。
  文信失笑,拉她起来:“别怕,我虽遁形,却也一样在留意你的。”
  红凝拍拍衣裳,莞尔:“师父准备去吧,又不是第一回。”
  见她神色轻松,文信这才放心,挥袖隐去身形。
  五月天气,潭中却有股幽幽的寒意生起,红凝缓缓下到水中,往常不知多少次亲眼见他们收妖,但顶多就是打打下手,严格地说,这还是头一回唱主角,心里终究没底,加上上次潭底事件太过惊险,她本就紧张,那恶龙的样貌在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此时再次入水,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几乎呛水。
  一道柔和的水波漾起,轻轻将她托住。
  “怕什么。”声音淡淡的,却比平日温和许多。
  大约是有他在身边的缘故,红凝顿觉温暖,不再多想,胆子也壮了:“我没事,你还是藏起来吧,等它出来,就快点去找那钟。”
  沉默片刻。
  “它要来了,你仔细些。”那水波推她一把,然后消逝,再也感受不到。
  来了?红凝收心敛神,紧紧盯着水面。
  .
  渐渐地,潭心果然起了波纹,在月下粼光闪闪,很快冒出水泡,同时还伴着“咕嘟”的声音,连她这种菜鸟都可以明显察觉到那股强烈的妖气。
  “一,二,三!”心中默数,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红凝敏捷地跃起,这次她本就在浅水处,因此很快就跳上了岸。
  “哗啦”一声,一道黑影从水中冒出,带起无数水花,长长的身体直向这边扫来。
  红凝早有准备,就地一滚,避开,顺手捞过岸上放好的照妖镜捧在胸前。
  那恶龙高高直了身,似要跃起。
  红凝单膝跪着,双手紧紧扣住怀中镜子,只待它上岸,就要反转镜子照住它,然后念元帅诀,这类妖孽最怕的就是九天神雷,因为神雷可震散它们的精魂,是惩罚它们的天刑,虽说以她这点微薄法力根本请不来雷部元帅,但引点雷声震慑震慑它还是可以的。
  然而,恶龙居高临下瞧了她片刻,竟又缓缓缩回了水中。
  红凝意外。
  原来那恶龙是认出了她,曾经吃过大亏,不知道上次救她那人还在不在,因此也不敢贸然上岸,只在水里半沉半浮,双目忽闪忽闪,似在窥视。
  一人一龙对峙。
  最终,恶龙似乎对她失去兴趣,将头一低,没入水中。
  红凝轻轻吐出口气,接着却又着急起来,白泠去它的老巢寻宝贝神钟去了,如今它若回去,说不定就要撞上,就算白泠不怕它,今晚的行动也是功亏一篑,让它知道三人是在打神钟的主意,再要引它出来封印就更难了。
  来不及多想,她立即起身走过去。
  潭水平静无痕,沉着一面圆圆的白玉壁。
  真走了?红凝俯身看那潭水,犹豫着要不要再下去引一次,哪知就在她走神的瞬间,忽听得“豁啦”一声,一道水柱迎面浇来,淋了她满身满脸。
  这恶龙竟也会耍诡计!
  红凝大惊,眼睛被水所迷,心里却知道不妙,倒地翻滚躲避。
  恶龙已经断定周围无人,有恃无恐,直飞出水落到岸上,但见它身长两三丈,鳞甲和爪子被月光映得发亮,周围有浅浅的黑气萦绕,不待红凝喘息,它便张牙舞爪连扑上去,几次不中之后,索性将身体一卷,将她圈在中间,然后得意洋洋地收拢身体。
  龙身粗如水桶,鳞甲片片颤动,红凝看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立即举起胸前的照妖镜,同时口里开始念诀。
  头顶,晴空隐隐传来闷雷声。
  远处阵中,文信见此情景,缓缓收起剑。
  听得天上雷声,那恶龙果然惊惧,下意识丢开红凝,迅速伏首,将身体蜷作一堆,再不敢上前。
  红凝没工夫擦冷汗,集中精神念诀。
  以人的精魂修炼灵珠,可增许多道行,那龙舍不得退走,待要上前作恶,却又惧怕她真引来神雷,一时竟摇首摆尾犹豫不绝。
  半日过去,红凝终于法力不继,雷声也弱了。
  察觉到这雷并不能构成危害,恶龙胆子渐壮,朝她逼近。
  红凝将手一晃。
  金光闪过,却是照妖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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