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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梦记

_46 绿痕(当代)
  霓裳无奈地朝她苦笑,“因为他在作梦。他在作一个美梦,想到你时,他会笑得很开心,会抱着一丝期待,或是一种只有他才会明白的快乐。如果将他唤醒就代表他将失去那些,那么我情愿看他继续作梦下去。”
  没有看过风破晓为爱忍抑与痴狂的人,是不会懂得风破晓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里,但她看过,她看过老实可靠、全天宫长老最信赖的风城主,会为了他的心上人,手足无措、脸红心跳得跟个孩子似的,想起心上人时,他那遥望远方的目光,看起来孤单又落寞,连她这个局外人都为他而感到不忍,甚想就这么成全他,或就让他一圆美梦,可是他总是对她摇头,也不肯多透露些关于他心上人的事。
  “他是个没心机的老实人,也是个为他人着想过头的笨好人,他永远都只给人看他最真的一面,为了天宫,他从没有自私过。”霓裳凝睇着她那张让风破晓只愿长醉不愿醒的脸庞,“可现下,我却希望他能自私一点,因为我不想再看他只能远远的思念着你。”
  如果爱情是双方的,且在这条情路上,两人注定一路都得跌跌撞撞,那么风破晓的爱情就只是单方的,他甚至没有奋力一搏的机会,他只能远远的想着、念着,再心痛着,就只是因为他的心上人是夜色,一个,本来就与他这黎明距离很遥远,且不该有所交集的黑夜。
  夜色怔怔地看着代风破晓说话的她,很明白只能袖手旁观的她,为了风破晓而感到多么心疼。而没在夜色脸上找到什么表情的霓裳,自觉已经将好人给做到底了,就不知能不能打动这个血液好像天生就是冷的女人。
  “你早点歇着,天曦不会有事的。”她捶捶酸涩的肩头,逼走向外头边抬起一手指着邻门,“还有,破晓哥哥在隔壁睡着了。”
  在她走后,坐在小桌边的夜色深思地看了天曦许久,而后她悄然起身,嗅着飘浮在空气中的药味走至邻房,她无声地看着在邻房为天曦煎药的风破晓,本是坐在药炉旁守着炉火的他,此时一手拿着蒲扇,侧首靠在墙边睡着了,看着他眼睛底下的暗影,她知道他已有很多日没睡了,或许打从她进织女城以来,深怕她会突然离开的他,就一直不敢睡,不然在那日清晨,他也不会那么快就追上她。
  站在门边的她,回首看了看房内,去取来一件大衣后,小心地将它盖在他的身上,不想吵醒他,然而风破晓几乎是在她一碰到他后即睁开眼,担心地首先看向邻房的天曦,发觉天曦依旧沉睡着,有些放心后,他再抬首看着她。
  “你没事吧?”
  在他醒来所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抵达夜色的耳里后,夜色只觉得以往在她心头里所有的不舍、不确定与不知该怎么接受,全都在他的这句话里化为乌有,她弯身将已煎好的药盅拿离药炉,走至他的面前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把人生、把所有的爱,全都给了她们母女的男人。
  “这回不要脸红。”她两手捧住他的脸庞,“看着我,就这样看着我。”
  不明所以的风破晓,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努力控制住每每在接触到她后的下意识反应,如她所言地一直看着她,过了很久,他轻声地问。
  “你需要我的肩膀吗?”
  “嗯。”她点头承认,在他敞开了臂膀时主动投进他怀里,侧首靠在这具她此刻最想倚靠的胸怀里。
  收拢双手拥住她,风破晓觉得,她从不曾这么深深依偎他过,她的样子像是累了,像个夕阳下不想再征战杀伐,只想返家的倦累武士,他轻抚着她的发,知道她因天曦之故,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因黄琮就是因此而死的,天曦这么做,无异是在她心情已经够脆弱的时候,在她的心上再划上一刀。
  “你知道吗?”寂静的夜色里,他压低了音量对她说着,“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有种抢走了原本该属于你的幸福的感觉。”
  “抢走?”将贝耳贴在他胸前的夜色,转听着他的心跳之余,也听着他在说话时胸腔所发出的震动声。
  “因天曦视我如己出。”他的声音里藏着愧疚,“她把原本该给你的爱全都给了我。”
  夜色仰起头,看着他自责的脸庞。
  “给我机会,让我把你失去的亲情还给你。”
  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胸膛,“你太为我着想了……”她虽没有天曦的母爱,可她有黄琮所有的父爱,她并没有他所想像的那么不幸福。
  “我喜欢你呀。”他兀自苦笑,“从第一眼见到你起,就无法自拔了。”
  夜色不语地拉来他为她受伤的右手,指尖在他的伤痕上抚了许久,过了一会,他的指尖缠住她的,与她交握。
  “其实,我要你留下,并不只是为天曦,同时也是为我自己,但我知道我无法留住你,所以只好拿天曦当借口要你留下。”他老实地承认。
  “我知道。”
  “我明白当个强者的感受,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都是天宫的强者,站在这个位置上,我不能示弱,也不能展现另—个自己,可是我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伪装,因为我没法在你面前骗自己和骗你。”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也是个强者,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感受的,因此你尽管在他人面前继续当个所向无敌的夜色,可你若受了伤,或是需要倚靠时,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守口如瓶,不让他人知道你脆弱的一面。”
  夜色在他深吸了口气,想继续说更多时一手掩住他的嘴。
  “你今晚话很多。”
  “我怕日后没机会说。”他怕,在天曦醒了后,他将再也留不住她,而她,也将不会再出现在他与天曦的面前。
  夜色鼻酸地闭上跟,伸出两手搂住他的颈项。
  “夜色?”他讶异地问。
  她的声音闷在他的怀里,“你说过你会守口如瓶的,是不?”
  “嗯。”他心跳加速地应着,感觉她在得到他的保证后将他搂得更紧。
  搂住他后,夜色就不想再移动自己半分了,那些以往在她耳里听来,只是些盲目的情意,现下都成了深烙在她心版上的珍贵记忆,她—直回想着当他在大雪之日出现在囚车旁,头一回大声向她诉说情衷的脸庞,那时的她,还深不以为然,之后陆陆续续又再出现,那些对她剖白的心哀,在今晚听来,全都成了缠绕在她身上的情丝,她在想,若是这片天空是因他的深情构筑而成,她这只遭人割断了线的风筝,在飞向天际后,如今已是无法再返回地面。
  “能不能……在倚靠我之外,也试着爱我?”一室无声中,他搂紧了她,低哑地在她耳边问。
  听着他渴求的声音,夜色觉得他那颗—直捧在她面前的真心,纵使他再如何小心翼翼,在他捧得太久,两手太过酸涩后,仿佛就快掉至地面碎裂了。
  “我在试了。”她将双手环得更紧。
  风破晓怔愣了许久,不敢相信美梦能成真般地拉开她,迫切需要她承认地看进她的跟底。
  “真的?”
  她坦然承认,“不管是你或是天曦,我都在试了。”
  其实,要爱上这男人,很容易的,因他固执的深情,总是能够融化她用冰霜冰封起自己的保护外壳,他的无私,在天曦和她的身上总是毫无保留,他那说不出口,却让她感到心痛的等待,更是让她忍不住想挽回他七年的时光,好好的也还他七年,而不是让他为了她而活在—个没有希望的深渊里。
  她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的耐心比她的还多,且深深打动了她而已。
  或许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傻更呆的男人,也再找不到,如此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
  风破晓紧屏住呼吸,捧起她的脸庞颤动地看了她许久,在她澄净的眼里,首次看见了她不隐瞒的真心后,他忍不住一掌覆住她的双眼,在她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时,他一手搂近她,低首吻住她的唇。
  他的吻,是那么珍惜与小心。像是再没有这种机会般,呼吸很急促的他,明明就像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但他却不想吓到她,只是珍爱地来回轻吻,虽不能满足,却一圆了多年来所有的美梦。
  为什么就连吻她,也要替她设想?
  “下回……”夜色在他离开她的唇上时,认真地看着他,“不要蒙上我的眼。”
  他款款一笑,“如果你允许还有下回的话。”
  “你不该小看你自己的。”这位风城主恐怕还不知道,在他这种痴心的目光下,就算是百炼钢,也会因他而化为绕指柔,更何况她还是个不懂得该怎么抵挡他这款男人的女人。
  “是吗?”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夜色靠回他的怀里,紧握住他的手后,与他一同看向邻房正睡着的天曦。
  “答应我,和我一块守着她。”
  “好。”
  ※※※
  那些在门外来来去去,却不敢进来的天宫长老,还有一些她弄不清身分的人,又在门外吱吱喳喳地讨论着,到底该派谁进来同她说一说,接着在一阵争执过后,所有人又整齐地叹了口气,再次离开门前。
  坐在房内看着那扇房门的夜色,很清楚那些人聚在外头的理由,他们想拉拢她这名帝国的武将,请她为天宫效力,但,又没人有勇气敢在她的面前提起。
  被逐出中土后,她从来没有想过背叛这字眼,也没有再为任何人效力的念头,她不允许自己背叛曾深深倚赖她,且重视她的陛下。
  下一刻,打开房门进来的,不是那些人,而是来与她换班的风破晓,在他身后,跟着个加入他们照顾行列的霓裳。
  “换人、换人。”霓裳一进门就将她拉离床畔,一骨碌地把她推给风破晓,“你,去歇着。”这女人当自己是铁打的啊?都说不会有事还看得这么紧,再不休息她就替风破晓敲晕她。
  “走吧。”风破晓在向霓裳点头致谢后,牵着夜色的手往外走。
  “上哪?”
  “去了就知道。”他没多说,只在途中自架上捞了两件御寒的衣裳,套在他两人身上。
  在那票眼巴巴望着她的长老目送下,风破晓视而不见地将她带出主城,命人牵来一匹马后,先行上马前进,她不解地唤来曙光后,也骑着曙光跟上,不知目的地在哪地跟在他后头。
  一路出了织女城,在蜿蜓的山道上奔驰了许久,直至原本还高挂在西方的日头,已快沉陷在山顶,将天际渲染成一片霞色时,他才勒住马儿止蹄。
  下了曙光的夜色,不明地理位置地看着四下,而后看着前头这幢规模不大的别业。“这是我的别业。”风破晓边说边点亮大门前的灯笼,“这地方不属天宫,属迷陀域,你可安心住在这。”
  她不语地看着把话说完后,就进去里头把灯都点亮的他,过了一会后又走到外头牵着她的手进去。
  他边走边解释,“我明白你的感觉,若我是你,我也定在天宫待不下。”
  夜色挑高黛眉,他知道那些长老说的话,对她带来了什么感觉了?她原以为他会站在那些长老那一边,也希望她能为天宫效力,没想到她错估了他不说,他竟还在她打算澄清前,先她一步替她打点好了一切。
  “这房子是新的。”看着院落里新值的花草,与看来才砌好不久的院墙,她止住脚步拉紧他的手,“你特意盖的?”
  “嗯。”他点点头。
  “何时盖的?”
  他别过目光,“我离开织女城去找你前……”
  该说他是太有把握能把她找来这,还是说这是他在放弃一切希望后的尽力一赌?夜色叹息地看着这个为她想太多也做太多的男人。
  “好吧,今晚我就对你说清楚。”她决定一劳永逸解决这个小问题。“我知道你们天宫的长老都想叫你拉拢我,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是不会背叛帝国的,我守护帝国这么多年,我不会因任何人而背叛陛下,所以你可以去叫那些人死了那条心。”
  “我知道。”就是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他才从没有这么要求过她,他也对那票长老说了不知多少回,但那些人就是不信。
  她继续说出她的打算,“我不想知道你们天宫的事,也不想参与其中,我虽已被帝国流放,但我仍不希望帝国对我有任何误会,因此待天曦好些了,我就带她来这,再过阵子,我会先到迷陀域里打点打点,再带着天曦离开天宫到迷陀域里落脚。”
  风破晓沉默了一会,朗眉拢得紧紧的,直对她摇首。
  “你漏了—人。”他不满地指着自己鼻尖,“我呢?你不带我一块去?”为什么她的名单上没有他?
  “你是天宫的城主。”能带她就带了,问题是她总不能把人家的城主也给抢走吧?他一脸不在乎,“我说过我可为你放弃一切。”
  眼看他的驴子脾气又上来了,夜色静静地看着他那极力想争取的模样。
  怕会被她给甩下,风破晓忙不迭地想把自己卖给她,“你若想在迷陀域里开宗立派,或是想当个山寨头子,我都可以当你的帮手,或者你想隐居的话,我也可以当你的管家,我治城多年了,这方面我很拿手——”
  没把话听完的夜色,抬起一手捂住他的嘴,中止了他那些让天涯听了可能会气到吐血的话。
  “把眼闭上。”她轻声吩咐,在他狐疑地挑高眉时又再下令,“闭上。”
  在他乖乖闭上眼后,夜色瞧了瞧四下他为她打点的一切,而后有些不习惯地靠上前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胸口,遭她抱住的风破晓,偷偷张开了眼,过了很久,他才将她抱紧。
  “你说过我是你所有的美梦。”喜欢他心跳声的她,靠在他的胸口问,“真的?”
  “嗯,真的。”
  “不恨我伤过你?”她有些不安地问。
  他笑了笑,“你觉得我像恨过你吗?”他可能是全天底下被她砍得最心甘情愿的—人。
  一双手自他背后摸至他脸庞上的夜色,在看了他许久后,以指敲着他的额际。
  “你不但呆,还傻得可以。”换作是他人的话早就恨她入骨了,更别说会像他—样,不计前嫌,继续暗恋着她,并为她找回另一个亲人。
  他搔搔发,面色微微绯红,“因为你的魅力太大了……”怪了,怎么最近常常有人说他呆或傻?他记得以前都没有人这么说过啊。
  夜色拉下他的脸庞,眼对眼地对他叮咛。
  “这回别闭上眼。”
  他听了忙屏住呼吸,双眼连眨也不眨一下,她笑笑地侧首吻上他的唇,在他的大掌放在她身后按向他时,她把主导权还给他,任他在她唇上辗转吻了一会后,不满足地吻上她的眼眉,和她的耳际,在她耐不住耳边热烘烘且微痒的感觉,缩起了身子时,他才重重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傻人还是有傻福的,是不是?”—脸心满意足的他,咧笑着嘴问。
  脸蛋泛红的夜色,清了清嗓子,一手指着他的脑袋。
  “因为你这里的问题太大了,根本就无药可救,为了不让你到处丢我娘的脸,所以我只好委屈一点。”
  “是。”他拉开她的手,拾起她的下颔吻向她,“谢谢你的委屈。”
  ※※※
  素来热闹的西域将军府,自夜色被逐出中土起,大门就未再开启过,这阵子来,无论登门造访者是何人!孔雀一律不见,为此,石中玉已碰了一鼻子灰不说、就连前来碰运气的破浪也在日前踢到了铁板。
  也不知孔雀是为何不出府门,深怕他的西域若是有事,他恐会继续窝在府内置之不理,天生劳碌命的石中玉,已借口巡视迷陀域前往西域代他去看着地藏了,一时之间无法回到东域的破浪,则继续待在离火宫内打理四域的大小事,以及朝里朝外的各方耳语。
  府内花园里已出现春日的踪影,枝上的嫩芽,带采了一围亮眼的新绿,坐在园子里饮酒的孔雀,在乐天忧心的目光下,又喝空了一坛酒,刚返回府内的纺月,则是换回男装,一脸严肃地跪在他的面前,向他禀报刚探来的消息。
  “她在天宫?”孔雀遣问边再倒了一碗酒。
  “据闻,她的娘亲天曦是天宫的神子。”纺月所知甚详,“当年黄琮将军是在先皇令下,才不得不将天曦逐出中土,这事,六器将军们皆知情。”
  面无表情的孔雀,就着碗再喝一口酒后,冷声地问,“她投效天宫了?”回想着夜色可为了黄琮放弃一切的神情,孔雀边问边握紧了拳。
  “不清楚,但……”纺月担心地看着他,对这事欲言又止。
  “说完。”
  “很可能会。”在孔雀的神色愈来愈恐怖时,纺月忙不迭地澄清,“主子,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他摆摆手,不想再多听,“你可以下去了。”
  “主子……”以他的性子,他该不会……
  “下去。”
  “是。”纺月在离开院里前看了乐天一眼,而乐天只是朝他摇首。
  赶走了纺月后,一迳沉默望着园子的孔雀,仰首喝尽碗中酒,猛然站起身,眼见情况不对的乐天,忙跟在他的身后。
  “主子,你要上哪?”在他提着百钢刀走向大门时,乐天急忙想拦下他。
  “找人。”他看也不看乐天一眼,迳自开了府门走向外头?
  “主子!”辛苦地追在他身后的乐天,在迫不上他疾快的步伐时.忍不住朝他大喊。
  然而孔雀没有回首,执意走向大街人海里的他,身影渐渐消失在其中。
  “主子……”大抵猜到孔雀想做什么的乐天,忍不住一手掩着口鼻,止不住的泪水滑出她的眼眶。
  独自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了许久后,孔雀在一座铁制的府门前停下脚步,两掌推开沉重且热烫的门扇后,迎面而来的是阵阵燠热炙人的热风,门里各自在火炉前挥汗打铁的铸将们,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孔雀也没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往里头走了一阵后,在来到一座巨大的炼剑炉前时,他两眼紧盯着帝国第一铸将的背影。
  正在为炼剑炉鼓风的老人,回首看了他一眼,而后抹去额上遍布的汗水走至他的面前,孔雀立即将手中的百钢刀扔至一旁的桌上。
  “不合用吗?”老人看了看那柄他才用没多久的百钢刀,有些不解他今日会来此的原因。
  “我需要一柄足以与神器媲美的刀。”对付他人,这柄刀可说是完美无瑕,但在那个人面前,它则一点用处也没有。
  老人一手抚着下颔,“何用?”
  “杀人。”
  “杀谁?”
  一丝痛苦自孔雀的眼中一闪而逝,飞快替换上的,是不容回头的杀意。
  “心爱的女人。”
  ※※※
  自天曦醒后,原本一直苦苦等她醒来的夜色,却不敢站在床边看天曦一眼,她不是躲在邻房煎药,就是忙着打点要迁居到风破晓别业的事。在这日天曦已正常进食后,看不下去的风破晓将她拉至门前,要她进去里头面对现实。
  夜色写满不安的眼眸,再一次滑过风破晓的脸庞,他则鼓励地对她微笑。
  “勇敢—点,她不会吃人的。”
  原先已在脑海里想过不知多少说词的夜色,在这当头,却是一个宇也记不起来,她面带犹豫地看着眼前的门扇,还是不知该怎么进去面对天曦。
  “我就在外头。”风破晓在她身后说着,并帮她推开她推不开的门扇,再将她推进里头后,朝她点点头,再把门给关上。
  坐在床上的天曦,沐浴在一室的阳光下,她看起来脸色红润多了,人也精神些了,不似前些天奄奄一息的模样,此刻在她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与深感歉疚的眸光。
  夜色一步步地走近她,一直屏住呼吸的她,在坐至床畔后,深吐了口气,在天曦凝视她的目光下,她伸手握住天曦细瘦的掌心。“往后,别再这样吓我了。”想留住她,不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她禁不起的。
  “夜色……”才一开口,泪水即白天曦的眼眶落下。
  夜色拿出绣帕,为这个天生好像水做的女人轻轻拭泪。
  “我哪都不会去的。”为免天曦又想不开,她沉稳地向天曦保证,“日后若我要走,我定会带着你走。”不管上了年纪的天曦还能活多少年,只要天曦活着一日,她就当一日的女儿,她没来得及给黄琮的,至少她能给天曦,无法为黄琮尽孝的她,有把握能在天曦的膝下尽孝,就算她一时之间学不会,那个抢着当儿子的风破晓也会教她。
  “对不起,是我的错……”知道自己吓到她的天曦,一手掩着口鼻哽咽地向她致歉。
  “怪不得你。”想了好些天的夜色淡淡说着,“等了那么久,却只等到一场空,你会伤心也是当然的,都怪我只考虑到你的安危,却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灿眼的朝阳照亮了夜色的脸庞,天曦怔望着她,像是看见了当年那个年轻的黄琮。
  思念的泪水泛在她的眼眶,“你的性子与黄琮好像……”
  “我没他那么温柔与善良。”像黄琮的,是天曦教出来的风破晓。
  “不,你只是说不出口而已。”天曦不断向她摇首,“你和黄琮一样,都是会为他人着想的人。”
  一想起老父,她就有掩不住的难过,“是吗?”
  “不要自责。”天曦轻抚着她的脸庞,“他的死不是你之过。”
  “你真这么认为?”为什么解神怪她,天曦却不怪她?解神只是失去个师弟,而天曦,则是失去了等待多年的丈夫。
  天曦拉过她的双手,将它摊在阳光下低首看着。
  “或许这部分真如解神所言的成真了。”她先指着夜色的左川掌,再指向她那与他人无异的右掌,“但这部分,它不会成真的。”
  “你……可以不要让它成真吗?”在黄琮死后,所有孤独的感觉,在天曦温柔的目光下,自夜色的心底一涌而上,她音调颤抖地问。
  天曦轻轻拍抚着害怕的她,“为了你,我不会再做傻事,我不会让它成真的。”
  “你保证?”不想成为孤儿的夜色,执着地要她亲口允诺。
  “保证。”
  忍住了藏在眼里的泪水后,夜色静静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她清清嗓子,努力把这辈子从没叫过的陌生称谓给说出口。
  “娘……”
  天曦蓦地瞠大了眼眸,看着当年被她抱在怀中,还不会说话就必须与她分开的女儿,在隔了那么多年后,终于亲口叫她—声娘。“给我时间……”夜色不自在地解释着,“总有天,我会顺利叫出口的。”
  “不急,我一点都不急……”天曦又哭又笑地将她拥进怀中,紧紧搂着这个又重回她怀里的女儿。
  悬着心站在门外没移动过脚步的风破晓,在里头没什么交谈后,微笑地扬起唇角,他往旁一瞥,就见那个不知是何时就已经来了的凤凰,正歪着头,满脸好奇地看着他。“里头的,都没事了?”凤凰伸手指指门扇。
  “她们会没事的。”他很有信心。
  “那就好。”像是放下一件心事的凤凰,大大伸了个懒腰。
  这般看着这名天宫的天孙,风破晓愈想就愈觉得他令人摸不透。
  “那日,你为何肯让我去找她?”为什么在人人都不许他去找夜色时,凤凰会独排众议的让他去?先前他想不出个所以然,至今也仍是想不出来。
  “因为她需要你。”凤凰朝他挑挑眉,“所有的黑夜,都是等待着黎明的。”
  有些呆住的风破晓,讷讷地看着他那副看似早就心里有数的模样,而没空留下来看他发呆的凤凰,则是朝他摆摆手。
  “我去天垒城哄哄天涯,免得他又来这找你麻烦。”里头的问题是解决了,但另一个问题还没完没了呢。
  当凤凰,定在廊上的背影,被朝阳照得刺眼发亮时,风破晓静静地看着好像个发光体的他,突然觉得他一身散放出的光芒,似乎远比那颗天上日,还来得灿眼叨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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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我为师。”
  在天宫待不下去的夜色,自天曦的身子好多了后,立刻将天曦带至风破晓的别业安顿好,在天曦的友人都在别业里忙进忙出时,夜色将风破晓拉至别业外头的林子里,开门见山地对他这么说。
  “什么?”风破晓掏掏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得保护我娘。”思前想后,她所能找出的唯一法子就是这条。
  他摇摇脑袋,“我不懂。”
  夜色面色严肃地向他分析,“天孙在天宫的事,帝国早已知情,就孔雀与破浪的为人来看,他们不可能会对这事置之不理,或是不灭天宫任凭天孙统领天宫。而我在织女城之事,一旦他们知情,他们也定会来找我算帐,或是以我为由攻打织女城。”
  “慢,天孙的事咱们暂且不谈。”他抬起一掌,满腹不解地问,“你不是打算在天曦好些了后就带她去迷陀域?”
  “没错。”
  “那你只管带着天曦一走了之就成了,又何须教我来对付你以往的同僚?”她本来就可以独善其身,不必管他们天宫的生死的。
  “我娘在这住了二十多年,她所有的友朋都在这,织女城若毁,我娘会伤心的,你若死了,我娘也会伤心的。”本来也很想这么做的夜色,在与天曦相处的这阵子来,对天曦也了解了不少,她不忍心见天曦得为了她,而割舍那些扶持天曦度过二十来年的情谊,况且,这城里还有个天曦视为掌心肉的风破晓,他若有事,她不敢想像天曦将会如何。
  “你呢?”风破晓偏首看着她,“我若死了,你不会伤心吗?”
  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的夜色,僵硬地绷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回避着他的目光。
  看了她的反应后,风破晓心情甚好地替她说出答案。
  “我知道你会的。”
  “我什么都没说。”她别开脸,不让他看见脸上的绯色。
  “你不代天宫出手吗?”何必那么麻烦呢,只要她一出手,相信帝国不管派出哪位四域将军,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下辈子。”她横他一眼,“我不会与帝国为敌的。”
  “我想也是……”他摸摸鼻尖,若有所思地瞥她一眼,“因你认为我不是孔雀或破浪的对手,所以你才要教我功夫?”
  她毫不客气地承认,“对。”
  “你把我看得真扁……”回想起以往全天宫都视他为希望的景况,如今在她面前……他已经开始怀念起自尊那玩意了。
  “好,咱们就现实点。”夜色两手环着胸问,“风城主,你老实说,你打得过他们吗?”技不如人还不认?那三个男人最起码可以在她的刀下全身而退,他呢?他忘了要不是当时她饶他一命,他早就死在天马郡了吗?
  “……是不能。”她就一定要这样削他颜面吗?
  “知道就好。”要想跟破浪他们打,他还早得很。
  “你……真不介意被我偷走你的功夫?”风破晓面带犹豫地抚着下锁,“不是我在夸口,只是这样的话,我不用一年武艺即可在你之上。”才偷过她一招半式,她就气呼呼的,这回要是她来教的话……
  “你再说我就不教了。”本来就很不情愿这么做的夜色,板着脸,说着说着就撇下他走人。
  风破晓忙把她拖回来,“好好好,不说不说……”
  她扁着小嘴,“这实在是不公平。”她愈想愈觉得亏本,这不,什么好处都被他给捞去了,亏她还辛辛苦苦地练功练了那么多年,还一路同那三个男人打了七年。
  他笑笑地哄着她,“我说过我有天分嘛。”
  “所以你就专捡现成?”她扯过他的衣领,很怨老天怎么就给了他这种不公平的天分,让他不必像她一样苦练多年。
  “你又生气了。”拉下身段的风家城主,讨好地拍拍她的脸蛋。
  “我不摆个冷脸你又会开始脸红啊!”她委屈地低叫。
  现在不只是她觉得丢脸,就连天曦也不承认那个容易害羞的男人是她一手养出来的,碍于他的颜面,全织女城的人只敢在暗地里偷笑他,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让他更尴尬,而这点,就只有他还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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