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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瓷

_3 心然Siry(当代)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无理取闹,何尝不是在人前吃不得一点的亏呢?如果不是刚才留意到流庭的那么一点小动作,她也不会知道这个男人心里的情感。最风流的人,却也是,最无情的人。是一件又一件的玩具,可以随意地换着。
如果不是在乎一个人太累,她这一世本来也可以过得像一个“人”一些。而不是满嘴最市侩的金钱。不过,也正因为太累了,看得到那可亲可敬的孔方兄才眼前一亮,这样才可以更加地自在点。
对蓬莱楼的人来说。怎样的生活都是自己的选择。
可能正因为前几世的不干净,这一世才希望自己可以“干净”些。
她倚着窗靠着。微微迷离的神色。
其实刚才他微颤的那一刻,她莫名地有想要握住他的手的冲动。落红的选择不是没有伤到他,只是被他很好地藏住了。也可能只不过是和她一样,被伤多了,被伤累了,所以即使突然有些疼,但也已经习惯了,麻木了……
可是她最后还是不动声色地作了刚才那些戏剧的旁观者啊。虽然一直认为这个男人如果被找茬、被挑衅一定会很好玩,但刚才又没有一点点愉悦的感觉。
她这样靠着。神色迷离。
没有看到楼下的树荫间藏了一人。提着酒袋,略有醉意地看着她。一身清丽的衣,淡淡遥望的神色,又仿佛思绪已经落了不知多远,无从琢磨。
如果她看到他,可能会一改出尘的姿态冲他夸张地做上一个鬼脸然后决绝地转身关上窗户。但是,她始终没有向他那里投来视线。
“你迟早会知道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我。”一声冷漠的叹息,突然让风轻轻地顿了顿。
第27章:第四章 公子诺闻(一)
落红走了,算是旧迷楼内的一大庆事。乐律吹吹打打,几番热闹。
扶苏看着下面红衣款款的女子入了轿中,纤衣锦服,衬得婀娜的身段更是叫人一阵连篇浮想。然后,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落红不是傻子,她当然也看得出来,孙思纳了她去,也不过是为了出一己之气,然而,对于女子来说,这终归只是唯一的选择。当流庭的玩具,迟早有一天是要被丢弃的。
隐约看到落红在入轿前,若有若无地朝她那的一瞥。
轿子一点点远去,隐没夕阳。
扶苏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不觉沉默。
这几日他每天来自己这儿,但是什么都不做,就是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如果做上些什么也就罢了,但偏偏,他甚至是连话都极少说一句。长长的衣摆随意地垂了,衣上有斑驳的酒渍,隐约衬着那张略有苍意的脸。眉心微微蹙了,只有在她抚琴的时候才稍稍略有舒展。
本来应该赶他出去。但看了流庭这样的神色,万般的话语到了嘴边也开不了口了。
自己还是过分心软啊……扶苏揉了揉耳边的穴位,颇是郁闷。但抚琴的次数,也是不自觉地多了。
流庭浅醉地眯着眼,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懒洋洋的,似乎颇是舒适。
外边的行人来往,姑娘迎客,然这些似乎永远也落不入他的耳里。
他的世界很简单。一个人。一壶酒。
扶苏看着他的模样,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他凭什么霸占了她的位置?本来,她明明可以每天躺在那里百无聊赖的,自从他来后,居然完全没了她的位置!
或许感受到了那抹愤恨的目光,流庭的眼睫轻轻地抬了抬,却依旧没有起来,只是睡意朦胧地道:“扶苏,今天有客人来,你准备一下。”
说得过分理所当然。今天有客人来,所以她需要准备。
火气顿时冒了上来,扶苏咬着牙,强压下要把这人碎尸万段的冲动。冷静。冷静。犯不着为了这个可恶的家伙动气……
“叮”地一声响,桌子上落了一块闪眸的金锭子。
扶苏的神色突然愉悦了不少。流庭又闭上了眼,微不可闻地轻嗤了声。
好吧,就算你看透了我那又怎么样?扶苏把金子藏进了柜子,笑眯眯地招呼了环儿去做准备。
第28章:第四章 公子诺闻(二)
流庭看了她忙活,嘴角一抹微不可闻的弧度,闭了眸继续睡。
平常这个时候他都应该是香销玉枕侧的,现在居然这样清闲而无所事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过这个样子很舒服。恩,很舒服……
这个人怎么可以懒成这样啊。扶苏看了他一眼,不满地挑了挑眉,端了水果去洗。一路上遇到不少姑娘,那些人也基本已经熟识了她。一路懒懒散散地过去,又懒懒散散地回来,受到的视线是各种神态不一的。
扶苏腻了身子,也懒地搭理,回到门口时,一个哈欠正要起,被她给压了下去。
屋子里面多了一个人。感受气息,是个男子。
如果是普通人在外面,他们早该察觉,不过在外面的是扶苏,她用的是蓬莱楼的吐息之术。在那里一站,仿佛浑然融入空气,天成一体。
凝神听了。里面有谈话声。
“流庭,你每日这样根本不是办法,卫国已经乱成一团全面抵御外敌了,你怎么还可以这样平心静气的?”声音温和,却陌生。
“不然还怎么样?”懒懒地一吊,几乎可以想想那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你这样真的能快活吗?”
“呵,难道我不快活?”
“如果你真的是快活,还需要每天笙歌,借酒消愁?”
一阵的沉默,气息忽然似乎冷了冷。他的声音低沉地从门缝中透出:“诺闻,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这样的一句话出,扶苏终于知道屋里的是什么人了。其实早就应该猜到,天下皆知的神医流庭,唯一的好友不就是只有诺闻一人么?
只不过得到更多的消息似乎是,流庭和卫国有着不浅的关系。
卫国……那不就是泊尘所在的孟国相临的国家么?听说孟国最近发兵,看来泊尘那家伙实在闲着无聊准备磨练磨练手脚了?
扶苏眉心一蹙,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知是因为流庭突然低沉的语调,还是因为本身对战争的厌恶。
没错,她以前的确亲手卷起无数次纷争,但是,那些战争从来没有叫她觉得快乐过。
足下轻轻一点,她向后退了数丈。点水般的落在地面,然后再向门口走去,已经是一脚一个步声,莲步款款,足下风清。
第29章:第四章 公子诺闻(三)
敲了敲门。随后信手推了进去。
里面的两人落来了视线,扶苏并不着意,只是顾自将水果摆在了桌上。
诺闻看了她身段,几分了然,笑道:“这位便是扶苏姑娘?果然人如其名。”
“苏儿见过公子。”扶苏含笑盈盈一礼,一面却打量着眼前一身白衣的男子。上回赌了次气没有近看,现在看来,只能说——名不虚传。白衣如雪,眉目俊秀,神态温婉,书香之气轻轻扑鼻,却因为佩剑的姿态而多了几分英气。不少女子心目中梦想的良人,自然是叫人一见心动。
相比之下再看躺在旁边的某人,扶苏不由地撇了撇嘴。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真不知道他们怎得成为莫逆之交的。
看她的神色多少也可以猜到她的心思。流庭却没有心思多加搭理,仰头一杯饮尽,神色深邃,却是冷笑道:“两位不都是‘久仰大名’的么,不妨就在这里一叙,说不定可以做对知己,流一方美谈呢。”
诺闻无奈道:“流庭,你何必这样,我只是劝你回去。”
流庭一哂:“回与不回,与你何干?我自己的事,又与旁人何干?”
他从来都是一己之念,不需同旁人纠结。他本就不是好人,所谓“朋友”,彼此饮酒作乐也就够了,何必需要别人来待他好,何必需要旁人来为他挂念?难道他们不知,一旦心有所系,就再洒脱不起来;一旦所念之人有朝一日背叛,痛比刀绞更盛的么?
两人的对话已从明语改为了暗语。并不具体所指,当然也不介意扶苏是否听得懂其下含义。扶苏立在一边,看着诺闻眉心微蹙,看着流庭神色淡漠,神色却是淡淡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流庭身上,莫名地一柔,仿佛有些怜悯。
那是种没有原有的同情。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拒绝旁人的亲近,但总觉得,他格外的寂寞。
虽然他的确总是让她动怒,老是对她举动粗鲁,但也的确从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比起曾经那些在她身上留下悲辱烙印的男人来说,他的确称不的一个坏人。
他只是——过于排斥。排斥一切接近,所以故意冷漠对待,保持距离。
第30章:第四章 公子诺闻(四)
“流庭,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同我说这样的话。你……”诺闻下意识预触他。
“啪”。很清晰的一声,流庭拍掉了他伸来的手,声音淡淡道:“诺闻,今日叫你来,不过是想让你听听扶苏的曲子。”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想要再继续这个话题。诺闻看着自己依旧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出神,半晌,终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他是这样的态度,也就——罢了。诺闻转眼看向扶苏,微微一笑:“在下听流庭说起过姑娘的琴艺,很是赞许,不知今日可有耳福?”
真亏他还忍得下那个家伙的脾气,扶苏由衷地表示赞许,正欲开口,却听流庭在一边不冷不热地道:“你问她这个干吗,只要给点钱,她自然是会弹的。”
这语调,是十足的轻蔑。诺闻眉心不由一蹙,但也惊奇。以前流庭虽然日日花前月下,玩弄女人,不过却也都是举止得当,自诩风流,但对女人的态度从来都是花言巧语、态度暧昧,从没一次是像这样言语讽刺的。
而这个扶苏姑娘又显然毫不在意,轻轻挑了眉笑道:“是诺闻公子这样的人物,苏儿自然不好意思收钱的了。能作提点,也是求之不得的。”
“受宠若惊。”诺闻举了一礼,抬眼看流庭,那人却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怎么看起来有一种——闹别扭的感觉?
扶苏仿佛不见流庭的动静,转身坐了琴边。曲音轻轻荡起,然这次并非只是弹琴,却是又带上了词句——“万籁皆尽空寂寥,无声归晚道。谁念天地我独醉,梦也潇潇,天也潇潇。只当世人多负我,空尽,人怅。如若我负他人多,天涯零落,独处空房。苍穹之下吾独影,偏是那,与人故隔隙,繁华落尽,别吟笙箫。我本人间惆怅客,富贵花去,独自断肠……”
随口而来的吟唱。扶苏的神色凝了那人的背影,轻轻出音。
仿佛一种诉说,不知是何人的情。
是他的,或是她的?
何曾不知道蓬莱楼水镜前的那些人端详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是她的嘴角轻轻一勾,浅唱低吟。罢了罢了,就当一时安慰一个人也好。反正只是举手之劳,反正——这个人肯定也是不领情的。总归在他身上诈了不少油水,就当给点利息吧。不然又总说她是个小气没素质的女人。
第31章:第四章 公子诺闻(五)
“有没有觉得扶苏不大对劲?”离落绝世的容颜间有一抹异样的神色。立在大殿之中,看着面前的水镜,里面倒影间只有一个女子轻轻吟唱的声色。
这里是蓬莱楼。虽然与那里隔了千万时空,依旧这样看着一切。蓬莱阁中的七个水镜,里面映衬着不同的景象。但他们现在站在其中一面之前,都微微蹙起了眉。
情劫。这时每个人的脑海中都不过是这样的一个词。挥之不去。
虽然知道这是每一个仙所必经的劫难,都不免担心。
虽然扶苏一直是最叫人放心的一个,但他们都知道她心中的那一个结。
如裳的死,对她的影响太大了。自从那次的惊变之后,她相信了情,却也痛恨了情。扶苏因为她简单的原则而叫人放心,但也正因为她的原则而更叫人担心。她不会介意那些不痛不痒的东西,但如果一旦重视,那么得不到的时候,就会任性地选择“毁灭”。
扶苏不会委屈求全而手软。她不是卫风,她不会让自己显得完美地如个圣人。她只是做她自己,只是——维护着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但也正因为这样,才叫人担心。
“要通知卫风吗?”素徊问。
离落无奈地笑道:“指望那个‘圣人’?人家和公主谈情说爱来得好好得呢,先是状元,说不定还要当个驸马爷。上次他送回楼的消息来看,恐怕早看出那个流庭会是扶苏的问题了吧。”
“那个流庭和卫国有些渊源。还是和泊尘打个招呼吧,他现在发兵征讨卫国,恐怕不久就会遇见了。”
离落点头:“确实。泊尘他们几个最近闹得有些过头了。‘天下棋局’?整个世界都要被他们给卷进去了。”一想到那四人分别取了一国一展“鸿图”,他就不免头疼。蓬莱楼的四个仙,跑到人间去当风云掌权人物,还要各取一国一比国力,这不纯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还好他们比的内容里没有谁能一统天下,不然这乱世,恐怕就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玩笑里面要掀起了。
素徊知道他头疼的是什么,轻轻一笑,便消隐在了深处。
离落看着水镜,里面依旧有悠悠的曲律荡出,却扰得心神一乱。
轻轻一叹,长袖一抚,水镜间一片涟漪,复又只是映出蓬莱阁内的景象。他踱步离开,也不再看。如果是其他人倒还好,为什么偏偏会是这个男人呢?扶苏。你可知这个男人他的心是……
第32章:第四章 公子诺闻(六)
扶苏的琴音娓娓,神色间却是眉心微蹙一片。她不知道远在蓬莱的他们的担心,只是奏得很认真。
诺闻看得有些出神。这样的一个女子,一触琴弦便仿佛换了一个模样。纤指轻摆,点滴间露出细腻光滑的肌肤,举手投足,总有一种道不出滋味的清新感。那是一双足以叫所有琴师妒羡的手。
在渐渐流淌的乐律间。流庭虽然背对着,但背部似乎有几分僵硬。
扶苏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一掠,指间一声叮然,便一曲终了。她挑了挑眉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扶苏姑娘的琴音,堪比仙曲。”诺闻的夸赞由衷。
“仙”曲吗?这人还算有点眼光。扶苏笑眯眯地回了一礼,正估摸着该当如何回答,却见诺闻坐到了她的琴旁。微微诧异,他轻轻一笑,随手摆开了抚琴的姿势。若是论琴技,天下一绝,诺闻也当得。
白衣随风,音起时非淳淳流水,却无端地叫人安静。
此人的琴,似有人生顿悟,叫人莫名为之一宁。
什么仙曲?比之自己的市侩,这个人的弹奏才可以称得的吧?扶苏暗自一哂。
外边这时突然起了几声嘈杂,把好好的琴音都这样个破坏了。
三人都有蹙眉。这时门外有了一阵急切、粗鲁的敲门声,里面夹杂着沈娘的声音:“哎哟,官老爷,您这不是为难我们么,这屋子里有贵客,您叫我们如何自处呀?”
“管你什么贵客不贵客的,我们是来拿人,难道你想妨碍公务?”
“其他地方您尽管收,可是这间实在……”
“皇宫里进了刺客,一路追到这里,难道就叫我们两手空空回去?”
“可是……”
“说不定这刺客就藏在这间屋子里了,天王老子也阻不了老子的路!”
……
流庭嘴角闪过一抹讥诮,手一挥,门锁凭空一落,经风一起,房门边这样无丝毫掩露地大开了。
外边的人未料到,看着里面的几分,突然张大了嘴巴讷讷不知如何反应。
扶苏掩藏在眼底的却是一阵兴奋。当然,并未流露。刺客?杀手?挖塞,如果被她找到不就平白便宜了她吗?敢于独闯皇宫的,会是一般角色吗……
第33章:第四章 公子诺闻(七)
一想到这就美滋滋的,扶苏正暗自打着小算盘,只听流庭似笑非笑的声色道:“不知是哪个衙门的官差大人,听这话可是好个威风。”
那官差本是趾高气扬的模样,待看清了流庭,顿时面色一片僵硬:“原来是流庭公子,小的……小的刚刚只是说笑,呵呵,说笑……”他干笑了两声,最后还是笑不下去,只是诚惶诚恐地偷眼看着。
扶苏不由感到好笑,却见流庭淡淡地挑了挑眉,那人便忙是一溜身不见了影。
他似乎永远便是这副模样,风流放荡,却拒人千里之外。扶苏蹙了眉思索着什么,却见流庭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睨眼把她从脚跟到头顶给打量了个便。这种神色叫她感到不自在,不耐烦地问:“你看什么看?”
流庭玩味地看了她一会,道:“作为本公子的东西,日后记得给我收着些面子。”
“什么?”
“有些阿猫阿狗如果来骚扰,只管把我的牌子打出去是了。”
他似笑非笑,扶苏却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只是想要保护她?心里突然有些舒柔,终于微微地一笑:“那自然是好的。”
“后日有个花会,届时我会叫人来接你。”流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这样走了出去,诺闻也随他走出,不做多留。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屋子里便空空荡荡的,人走得一干二净。
花会?扶苏好不郁闷。这么无聊的东西……不过,也算了吧。幽幽地叹了口气,正想往躺椅上去小憩,刚转身时只见窗外人影一动,屋里突然多了一个黑衣人。
刺客!杀手!
脑海里这时浮现的只是这两个词语,看着靠在墙角显然受伤不轻的那人,扶苏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古怪狡黠且充满阴谋的笑意。
那人本也没料到屋子里有人。随后却没有预料中的大喊或是吓得面色苍白,只是见这样一个窈窕的女子这种明显有异的笑,他突然感到全身一寒。
第34章:第五章 花落无情(一)
扶苏笑眯眯地给男子上着药。
他微微敞开了衣服,露出肩膀处赫然触目的伤口。箭伤。很深。已经略略黑色,显然有毒。一只纤致细腻的手轻轻地在他的身上揉着,不似上药,反倒似是在搓肩,每一下的轻重都恰到好处,仿佛一如平日里的借课,而不是在给一个重创之人疗伤。
肌肤之亲,腻腻地互相依偎,有种暧昧的浅浅氛围。
那个身躯已经略有僵硬,扶苏却是丝毫不介意,嬉笑嫣嫣地继续擦着药。
这个药是从那个蓬莱楼的庸医玄墨那儿拐来的,她倒不怕会误对症状而酿出人命,只是嘴角轻轻地抿了一抹笑,神色妩然,一脸欢愉。
方才这个男人已经自报过了姓名——青冷。
如果这还不知道他是谁,她也就不用打着要买杀手的招牌了。
闻名天下的杀手之一。
她淡淡地打量着他,心里却打着如意算盘。怎么说自己今日都是救了他一命,他该当是要拿上什么来报答的吧。那么既然救了他一命,最好的东西当然是换上她一命,他自己的命她是不要的,那么就榜她杀个人吧,而这个人,自然该是——诺闻。
青冷本就不自在,这时见她动作停了,才拉起了衣襟,道:“多谢姑娘相救,来日定当报还。”
扶苏笑道:“还?怎么还?”
正常人本该说一些什么“施恩不言谢”之类的话,一听这样一句,青冷不由一愣,遂凝道:“只要姑娘说出口,我自当尽力而为。”
要的就是这句!扶苏两眼一亮,道:“帮我杀个人怎么样?”
“不行。”
一句话就这样被赌住,扶苏有些气急败坏:“怎么不行,你刚还不是说会尽力而为的吗?难道只是空话不成?”
“自然不是空话。但行有行规,非花金买命,不得自行了断个人恩仇。”
“那有什么关系!对你而言,杀个人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声一过,周围的气氛似乎一凛,继而又渐渐舒了下去。青冷笑道:“的确是简单的是,但仍不可从命。”
刚才分明是一种肃杀的氛围。扶苏懒了眼微微一抬。原来,这个人似乎很在意他手持修罗刀之事。虽然——的确没有哪个人自己喜欢当个杀人如麻的杀手……虽然明白,但是,心下有气却是依旧的。她轻轻地“哼”了声,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讨点什么好处。
第35章:第五章 花落无情(二)
青冷理好了衣衫,居然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了人,硬是把扶苏给气了个半死。好啊,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侠客?好一个知恩莫思报!那瓶药如果去卖,还能卖上个好价钱呢,这人,这人……得了便宜居然不帮她干活?
她后悔没有揭开他蒙着面的黑巾,非常后悔!
扶苏大门一闭,干脆不再迎客。虽然除了流庭本就没什么客人,环儿却是第一次见扶苏闭门不出的模样,问了几次不见回复,也就不再问了。二日后,待旧迷楼门口落了轿子,扶苏才想起今日是流庭所谓的花会之日。
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愿动弹,她差环儿去叫人传了个话,说自己身体抱恙云云,不料不对会又有人传来了话——“如果你今日不来,日后也要担待得起才是。”听着环儿小心翼翼的转达,扶苏几乎可以想像那人皮笑肉不笑的阴险神色。
小女子能屈能伸……人在屋檐下,低头又何妨。百万个不愿,扶苏一身清衣,最后仍是迈入了那个园子。
周围的人衣着各异,不同身份的皆有,但不难看出都非寻常人家。
各色的花卉,争相斗艳。扶苏的神色泠泠地落在花上,微微蹙了,仿佛是有什么隐约的不安和焦虑。有的男子的视线落上,又假意端详其身旁的花而移了开去,却不知为何无人敢于上前一解芳愁。
然而扶苏一心在腹谤那个杀千刀的流庭,对周围的注视丝毫未觉。
“骂得痛快吗?”
笑眯眯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扶苏神游天外,下意识答道:“自然痛快。”话一出口忽觉不对,回神时只见一双戏谑的眼。惨了……她咧嘴勉起了一抹笑,好不别扭。
“如果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本就不是个美人,这样一来更难看了。”流庭口不留情地说着,一面依旧留心着她的神色。其实远远地早已经看到她了,一身素雅,仿若脱尘离世。那抹神色淡淡的迷离,又似心有所思。那么多的男人这样看着她,她却只顾低头摆弄着手间的花枝,并没有留意到。
第36章:第五章 花落无情(三)
虽然在花卉之前已对所有人先宣布了她就是他最近在旧迷楼的那个女人,却忽然间有些觉得不痛快,下意识的,却已经走向了她。
等看清她神色间似乎是泄愤的快然,突然就知道了这个女人又在心里琢磨着什么。
流庭睨了扶苏,依旧是笑似未笑。
扶苏却是一耷拉脑袋,有些无精打采地道:“公子,扶苏已经来了花会,你究竟是希望怎样呢?”
“你不是病了么。”淡淡的声音,几分轻蔑,明显的调侃。
扶苏撇了撇嘴:“见到你,什么病都吓跑了。”
“我就这么可怕么?”
“是啊是啊……”扶苏正愁没地方说事,“如果你不可怕,那世界上就没有可怕的东西了。”
流庭的嘴角微微一扬,也不再多言。再自大的人,这么久的接触也该让他确定了,这个女人是真的对他没有任何心思。她怕他,恐怕也只是怕他会断了她的财路,只此而已。但是,有些难度的东西才比较好玩不是吗?
他故意放出了消息。故意说明了她出身青楼。故意强调了自己是他唯一的恩客。故意——让她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但是她依旧享受了很多人的羡慕,不因她的容貌,而因那由她的到来而一变的芳馨。
只是即便如此,也没有哪个男人会真正对一个青楼女子动情。谁也放不下这个尊严,来成为众人的笑柄。他不惜毁了她的清白,也只不过是要取走她的退路。她只是扶苏,只是旧迷楼的妓女,只是一个玩物,只是他的。今天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表达这个意思。
这样的一个女人,却是叫他如此动尽心思。
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是他得不到的。
流庭凝着眸,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然后突然俯下了身。扶苏并不留神,只觉得唇间轻轻地一触。柔柔的滋润,却是冰冷的,无情的。这不是她第一次接吻,几世几代,她曾经历过太多,但每一个男人都是一心沉溺于对她的爱欲,灼情赤燃,从没有过这样的冰凉。
她的平静终于在这个温度下,突然散开一瞬。
流庭留意到她的神色,忽然讥诮地一笑。移开了唇,一只手转而抱过扶苏纤细的腰。他所到之处本就叫众人皆投视线,如今这一举动,仿佛叫周围的一切皆因此而一静。
扶苏下意识地抚了抚被夺走此世初吻的娇唇,却是并无什么大的反应。
第37章:第五章 花落无情(四)
以为她该当怒目而视的流庭这才微微一愣,转念却也明白这本该意料之中。现在想想,她又有哪次是真正拒绝过他的接近的?他未觉察到自己手上的力度无意识地放大。
这个男人又在生什么闷气!扶苏感觉到酥腰生疼,却只能咬着唇不作声。周围的人太多,她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男人损了自己形象,叫日后门可罗雀,和钱过不去。虽然这样的疼痛对蓬莱楼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她在心里暗骂,骂得天昏地暗。
“你又在想什么?”微微含笑的声音,但怎么听都……不怀好意。
扶苏轻了轻嗓子,微微一笑:“扶苏只是在想,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似乎并不雅观。”
流庭斜了视线将她淡淡打量,笑道:“扶苏姑娘好大的门面,也知道会顾得风雅?”文绉绉的话,却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讥贬。扶苏却是面色沉静,没有分毫神色,淡声道:“也对,像我这样的青楼女子,根本不配站在流庭公子的身边,留擦鞋都不配。”
这样的神色。流庭眸色一沉,忽然松开了手,大步向亭间走去。
那里是达官显贵的所集,很多人望而却步。
扶苏立在那,周围的一切显得有些空旷。她轻抬的眸微微一触,转而依旧是一抹淡然的神态,仿若悠然地信步走去,状不经心地观赏着花。略出神。她的确是看不透这个男子,出言讥讽的是他,有意作弄的是他,存心作对的是他,落到最后,生气的居然还是他……
小气的男人。太过小气!
手间下意识地一用力,枝间的花折断而落,刺破肌肤,一片如雪的肤色间隐约透出一抹红色。
扶苏看了,微微出神。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又离开了蓬莱,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会流血,会疼。
她一时恍然,忘了去擦拭那点点溅出的血。
面前突然多了块方白洁净的布帕,扶苏信手接来拭着手,语调却是调侃:“看来最近我们的状元爷很是清闲,这样的花会也有兴来参加。”
第38章:第五章 花落无情(五)
刚才她的出神落在眼中,卫风却不揭穿,彬彬地笑道:“良辰美景,当然是虚度不得的。”
扶苏不以为然:“最近不是和公主打得火热吗,现在跑出来‘红杏出墙’?”
卫风只是微微含笑,并不多言。只是,笑得有几分落寞。
扶苏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多言,只是将巾帕递去,似笑非笑:“没想到你这聪明人也会犯糊涂,这样公然和我在一起,难道就不怕流言满天?当朝状元同青楼名媛,真是相当不错的选题。”
周围的注视虽然渺无,依旧不漏地可以观察到众人的焦点。卫风眨了眨眼,依旧温和如波:“清者自清,我不怕的。”
但是公主恐怕会误会……
这句话本到了嘴边,最终看着卫风的神色,依旧没有说出口。这个人不是没想到这点,而是故意去忽视。不知道他同那个女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知道。明明都是蓬莱的人,明明知道一世过去依旧还会有下世,又何必过分干涉对方呢?虽然担心,但知道对方应该可以处理得好的,也就,不再去多想什么了。
所以,她最后只是微微沉默。却听卫风似有感慨道:“不过我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会把你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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