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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瓷

_2 心然Siry(当代)
“真的?”扶苏抬了抬眼。
“真的。”卫风是一抹人畜无害的笑,温温和和的。实则他被扶苏一瞬不动的注视弄得有苦难言,但他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他们知道了她在此世会有一个劫吧?
他安静地看着她,心里微微蹙眉。
每一个仙都会注定有一劫——情劫。
仙不是神,仙也有情。
他出现在这个时空中,也只是为了到时候可以助她。
“你最好不是骗我,不然你死定了。”扶苏咬牙切齿般地对他哼哼。
卫风笑了笑,并不答话。
扶苏忽然想起,好奇地问:“那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麓水书院的学生,当今恩科的金榜状元。”
扶苏一阵恶寒:“你上一世是个穷书生,上上世是翰林学士,这世弄个状元?你的‘穷酸’情节还真是无止无尽。”蓬莱楼里,卫风是最好脾气的,所以也是他们暗中认为,最冷血的。就是因为对什么都不在乎,只知道之乎者也,才最不懂得人情冷暖。
卫风当然不知道扶苏心里在暗想什么,只是继续饮着他的茶,淡声道:“以后你有事,不妨来状元府找我。不过今天难得来一次青楼,你也不奏首曲子给我听听?”
扶苏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声音轻轻的,状似不经意地抚着琴弦:“卫风,你可知道来这青楼是要销金的?”
卫风取了锭银子放到桌上,无丝毫言语。
这才对嘛。扶苏顿时笑逐颜开,随意地拨了两下琴弦正了曲律。蓬莱楼中,她并非最懂音律,但却是最善琴瑟。悠悠抬眼看了看卫风,余光瞟过那白花花的银锭子,她仿佛忽然心情大好。
至少这小子还是懂她心思的,孺子可教也。
怎么算,这都属于她第一遭的生意,虽然——坑的是自己人。
第15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四)
修眉轻挑,乐律便突然间漫溢了开去。修长的十指仿佛着了仙法,刹那静谧周围。无鸟鸣,无虫吟,无风啸……她的衣袂随意地拖曳着,轻轻薄薄地落在身后,这样的随意。嘴角是隐约的笑意,而曲律则成了笑音,轻轻地抚摩在耳畔。
卫风闲闲地饮着茶。
谁说他是最懂得享受的人?扶苏才是。
轻饮浅尝,他微微闭眸,安静地听着。
这个女人是一个迷。静起时如超然脱俗,动起是却百媚千娇。除了蓬莱楼的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她曾经造就过多少国家的灭亡。
红颜祸水。可惜,这祸水自己偏偏没有自觉。
他轻抬了眼睫,神色迷离地睨了扶苏,渐渐有就分玩味。他的生活很平淡,但跟了她在一起,或许可以让他消磨不少的无聊……
“公子,公子,屋子里有人,你……”外面有几分争执。
“铮——”琴弦一阵,扶苏的曲子断了下来。
卫风挑了挑眉:“曲子没奏完,这钱……”
“这钱自然还是我的。”不待他说完,扶苏已经把银两揣进了怀里,“花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这里是青楼,你没听说过么?”笑话,她急着攒银子,卫风是头肥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松口。
“姑娘对银子还真是看得紧啊。”门一声响,有人从外面轻轻松松地给推了进来。门闩已经断作了两截。一袭青衣,嘴角几分冷漠的笑意,他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仿佛不见扶苏般,直接落在了卫风的身上:“原来是今科状元,流庭失敬了。”
但他的谈吐间没有分毫“失敬”的意思。
卫风向他示意地点了点头,告辞道:“既然扶苏姑娘有客来,小可也不好多作打扰了。”
“什么有客来,你不也是客吗?”扶苏不痛不痒地道。流庭来这里,十打十是来找她麻烦的,卫风在,至少是个状元,好歹挡上一挡。
第16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五)
她正要去抓他的手,结果却扑了个空。卫风不知何时已经足下一动,风一般地闪到了门口,拍了拍流庭的肩,温声道:“扶苏姑娘的性子怪异,流庭公子若是想要驯服她,恐怕还得花上一些功夫了,好自为之。”虽然有些同情这个男人,不过他只回头看了眼扶苏,便云淡风清地走了。
这这这……
扶苏强忍住才没有爆发。
好你个卫风,你给我等着,等回去蓬莱楼,看我怎么收拾你!
流庭目送卫风离开,不屑地向外面一直拦了他的环儿挑了挑眉:“既然今科状元已走,你家姑娘应当迎下一个客人了吧?”
环儿嘴巴里小声嘟囔着咒骂,却只能不情不愿地把门合上。姑娘她是作了什么孽啊……
扶苏无意应付流庭,琢磨着反正已经把他得罪透了,不怕多得罪上一遭,干脆懒懒地往椅子上一躺,闭了眸装作没看到他。风清清地吹,拂着她的发线。微微舒展的疲惫感,身体不自觉地便这样舒展了下去。吐息均匀,渐渐平和地起伏着。
流庭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半晌才走近了,本准备开口的话,见了她的那副样子反倒愣了。
听她的吐息,居然是真的睡着了。
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睡着?她是在诱惑他吗?
衣襟有些疏松,那抹玉肌清晰地露了出来。
流庭神色终于几分古怪。
她就不怕他吃了她?
他的嘴角起了一抹讥笑的弧度。所有的女人都一样。
靠近了,他俯下了身。她的发线轻轻地缠绕着。很淡很香的气息。方才的曲律仿佛依旧在耳边,流庭咫尺吻上的唇这时停在半空,不禁地将扶苏打量了一翻。天下善琴的人很多,但给他温和感觉的只有她一个。诺闻也是琴中高手,但他的情感过分平静,所以,给人感觉的更多的总是禅意。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疑惑地微微有些蹙眉。
第17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六)
“哈欠——”突然的一个喷嚏正好打在流庭的脸上。她感到周围似乎有危险的气息,迷迷茫茫地睁开了眼。
这几日她有点疲。
睡意朦胧,眼前是一个男人深邃的眸。茫茫然眨了眨眼,扶苏猛然一把将他推开。天啊,她怎么可以在这个危险人物面前睡着?想起那天看到的高刺激镜头,她下意识检查了下自己的衣衫,才微微松了口气,抬头看去。
流庭的神色似笑非笑。原来她还知道担心?
想起刚才咫尺的危险,扶苏面上猛然一红,讷讷道:“流庭公子不一直是落红姑娘的恩客吗,怎么有兴趣来扶苏这里晃悠了?”
“腻了,自然是要换换新鲜的。”
“新鲜的?扶苏可不算是了。”
流庭的话语里突然含上了笑意:“你是要说,你已经被开过苞了?是旧情人,还是方才的那位状元爷?”
是满含淫意的语调,但扶苏的神色很平静,有意无意地拨着琴弦:“来了青楼,这似乎早就不重要了吧?”
这是流庭没有料到的回应。如果她要装贞洁女子,必然会骂他放荡;如果她是要攀附权贵,自然要一口咬定是卫风。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句清清淡淡的语句——这似乎早就不重要了吧?
似乎对她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世间的一个游戏。
那一瞬间,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成了一个焦点。她的清丽突然凝在那随意弹拨的指间,一笑间素洁如莲,言语淡泊。但,在那之前,她明明只是一个举止无一丝端庄可言的女人。
他见过很多女人,但眼前的这个,却总是叫他失神。
扶苏拨着琴弦感到有些无聊,一心只想把他打发走。和原先的不同,自从几番被轻视,她已经无心从流庭身上寻找接近诺闻的切入点了。她或许应该不移地守着自己原先的计划——赚足一定的钱,去买动一个杀手。
第18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七)
如果卫风肯动手就不需要她这么麻烦。但是她知道他不会答应。因为他一定更喜欢看她忙到焦头烂额时候的样子。
轻轻叹了口气,见流庭一直没有说话,扶苏不得不开口道:“公子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一个男人到一个青楼女子的房间里,你说,是想怎么样呢?”流庭突然靠近,吹着她的耳朵,温温的感觉刹那泛了开去。
扶苏欲哭无泪。不就多看了两眼他们缠绵缠绵么,她是招谁惹谁了?表面上微微一笑,她平静道:“公子是叫我说吗?”她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了一段距离,转身到琴旁一坐:“如果是我说,那自然是——听曲子了。”
流庭顺势在躺椅上靠了,不置可否。
扶苏暗暗松了口气,指尖轻转间,又是一个曲律。
蓬莱楼的人。对很多的事,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不需要与人纠缠,不需要与人往来,甚至,不需要理会别人的看法。他们只是来做事,做完事,等待肉体的死亡,然后回归……一直的一直,她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七百年前。蓬莱楼“死”过一个人。是真正的死,不仅仅是肉体。那个人,魂飞魄散。因为她信了世界上叫“爱情”的东西,因为她是为了“爱情”而付出最惨烈的一个。如裳。是她最好的朋友。然而,为了救一个男人的性命,她宁可灰飞烟灭。
每一个仙都有一个情劫,她也无可避免,她知道的。
也有不少仙人得到过一段美好的情。仙不是神,他们允许相爱。
但是,如裳,你的死,已经让我厌恶毁灭和占有。所以,我曾经一手颠覆了一个皇帝的江山,妖言惑主,让他在万千铁骑兵临城下时还不忘夜夜笙歌;所以,我曾经在一个后宫中长袖善舞,勾引了一个年轻将领,然后依偎在皇上身边,终造成两者反目;所以,我曾经身为邪教妖女,诱惑一个白道侠客层层堕落,千夫所指……
不论哪一世。我都是玩弄男人的妖逸红颜,直到——终于开始厌恶男人游离在身上的手,污浊的手。
一直以来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寻求发泄,而现在,却是开始寻求安宁。
或许也只不过是……疲惫了。
嘴角一勾,一抹自嘲。
第19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八)
流庭不知道这个女子突如其来的悲哀由哪里来,只是看着她的姿态有些出神。旋律中仿佛有无尽的自嘲和压抑,仿佛有难以言喻的哀愁和不安。诺闻曾说,琴者的琴音是心声的宣露,同时也是听者的共鸣。
他仿佛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深深埋藏了的压抑在蠢蠢欲动。
破碎的回忆一点点地开始拼接。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手一甩,桌上的杯盏突然坠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碎片四溢。
扶苏的琴音断了。看着一地残害微微蹙眉:“扶苏的曲子有什么问题吗?叫公子这样大动肝火?”她仿佛已经忘了自己刚才的情绪,声音淡淡的。
他居然动怒了?流庭微微一愣,也有几分自嘲。一扬手,将扶苏揽进了怀里。很小的挣扎,然后顺从地没了动静。他的神色更加的讥讽。呵,女人到底是女人,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她和她们,也都是一样的。
这样想着,但不知为何却有了一丝的失落。
他松开了手。
扶苏本来琢磨着怎么脱身,倒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简单地放了自己。还来不及说什么,流庭却已经神色莫名地走了出去。风一过,突然留下她一人,和独自空阔的屋子。
愣了半晌,扶苏忽然有些郁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外边环儿听到动静匆忙跑来,见屋子里只有扶苏一人,诧异道:“流庭公子人呢?”
“我倒也想知道……”扶苏恨得牙痒痒,这个男人走就走吧,居然忘了付钱!她现在完全一门心思落在“生意”上,他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居然只是吃个霸王餐的人?想到刚才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举动,她愤愤地唤了声:“环儿。”
“什么事,姑娘?”
“你以后千万不要和那什么神医说话。”
“为什么?”
“像他那种人,即使说话都能让你怀孕!”咬牙切齿。
“啊……”环儿闻言,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说什么怀孕啊,姑娘……姑娘你真是……”
扶苏顿时心情大好,正待准备回去睡觉,只听有人轻咳了两声。转身看去,她的神色不由一僵。所谓捉贼拿脏,捉奸在双,自己现在怎么说都属于人赃俱获。
第20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九)
“本来记起未给姑娘银子,现在看来,似乎还是算了吧……”流庭把玩着手上的银锭子,神色淡淡的。
“流庭公子不像是个会吃饭不付账的人。”扶苏勉起一抹笑道。
“似乎还没‘吃’到吧。”
“菜既然已点,吃不吃都该买单的,是不是?”
他似笑非笑:“和我说话,不怕怀孕的么?”其实他没有生气,只是想要玩玩。不料扶苏面色一沉,干脆一把将他给推出了门去,嚷嚷道:“不给就不给,不说就不说,姑奶奶我要睡觉了!”
门一关,异常的重。
流庭深邃的眸子一颤,渐渐多了一抹笑意,转身离去。
环儿听到外面的步声,不由有些担忧道:“姑娘不怕得罪流庭公子么?他可是相爷的恩人,在长安里,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扶苏懒懒地往床上一躺,声调也开始变得散散得了:“是他自己不给我钱的,又不是我有钱往外推。”“可是明明是姑娘……”
“恩?”散散的音,可是明显的威胁意味。
环儿闭了嘴,把屋子给收拾干净,退门而出时才小声地开始嘀咕:“明明是姑娘自己说坏话在先的……啊!”她忽然喊了声。
“没事怎么大惊小怪的。”扶苏睡意朦胧地抱怨着。
“姑娘,这……”
扶苏抬了眼看去,不由也愣了愣。门外端端正正地放了几个大大的银锭子,幽幽地散了光色。
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那个人还真是……
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出来形容的词。
第21章:第三章 不落纷争(一)
纤细的佳人无力地靠在栏杆上,心里极度郁闷。
四里街一带的青楼中,几日来静得诧异。各青楼皆在策划准备魁斗。
她也想去,但毕竟只是初来。沈娘不许,其他姑娘们也不认同。但下一回将是三年后。三年,那该是多久……
说长不长,眨眨眼的功夫;说短不短,三百余个日夜。
她是个懒人,不想麻烦自己。
撇了撇嘴翻了个身,忽然听到外面似乎有争执。
好看的柳眉微微一挑。这是怎么回事?
扶苏一开门,正好外面跑来一人,将她猛地斗堵了回去,关上门直喘气。这一下微微有些疼,扶苏蹙了眉揉着,这才看清了是环儿,不由抱怨:“你这是做什么,外面又是怎么回事?”
环儿喘了气,答道:“是丞相家的公子来了,姑娘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丞相家的公子?那不是很多金?扶苏的眼睛亮了亮:“公子在哪啊?和沈娘说声,介绍我去吧。”环儿冷汗直冒:“孙公子已经上落红姑娘的房里了。任怎么拦也拦不住,现在外面正乱着呢,姑娘你就别添乱了。”
“丞相家的公子,落红姑娘还看不上眼?”扶苏不由好奇。这落红的眼光未免也太高了吧?难道要皇帝老子来才能动她大驾?
见扶苏是真不知,环儿只的解释道:“落红姑娘一直以来的恩客都是流庭公子。流庭公子的女人素来都有一个规定,若不是他厌恶了的弃子,任何人都碰不得的。沈娘正是知道这不成文的规定,所以才一直没让落红姑娘接其他的客人。今天孙公子一来就指名道姓地要落红,这不是明摆着找茬么?”
“原来是这样……”扶苏恍然大悟。先不说这孙公子来是什么目的,不过是来给流庭那小子难堪倒是真的。妙哉啊妙哉,她不知为何看了那人总是火气不打一处来,今天有人待她修理,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忽然想到第一日做见,她又不得啧啧称叹,这落红姑娘的身子可的确是一等一的啊,虽然比不上她的,但堪称天下尤物,只被那什么神医流庭给独占了的确太便宜他了。
环儿自然不知扶苏平静的神色下暗藏的险恶心思,只当她已经听进了话,遵遵道:“总之姑娘还是留在自己房内的好,这事儿沈娘自会摆平,并不需要我们操心。”
“环儿,落红姑娘的房间,若我记得不错,是左楼的苍凤间吧?”
“是……姑娘你问这做什……”环儿尤未反应,只觉眼前一阵风过,本是懒懒靠着躺椅的人,已刹那没了去向。高手如果看到,自然知道这是快到诡异的身法,而环儿一时愣然,回神时才欲哭无泪地追了上去。姑娘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啊……
第22章:第三章 不落纷争(二)
扶苏一袭青衣已经翩翩荡了出去,并未闻到环儿的呼喊。
只一件飘逸的羽霓,就似一阵风,轻轻地飘过。
青楼并不似她想的好玩,沈娘的安排又慢得可以,从不主动替她招揽客人。而流庭来过她屋的消息一出,哪还有人敢往她那跑。她已经几乎可以认定——那人绝对是故意耍她的!所以现在一有热闹,她自然没有闲着的道理。
她想去看那人出丑,出的丑越大越好!
气得牙痒痒,她早已把什么仙的形象啊,气度啊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不管在蓬莱楼的那些闲人是否在水镜前好象地端详这,提一提裙角,便是一路奔了去。
一直到门前,她的身形才突然顿了顿。那时正巧从屋内丢出一个瓷瓶,陡然落成了碎片。扶苏这才蹙了蹙眉。里面没有争执的声音,却是一件一件东西地往外扔。
“这是落云镇的如意。”
“这是翡翠黑狐。”
“这是锦玉碗。”
“这是……”
每报一样,就是相应的东西从里面往外丢。声音是闲闲的,冷冷的,但很清晰。
扶苏终于忍不住,在下一件东西丢出来时,上前去接了住。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去当铺一当,可不知能换上多少钱呢。她只是心疼,便去接了,回神时屋里的动静没了,所有的注意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扶苏盈盈一笑,忙正了身子,依旧是一副出尘的款款模样,却是开始垂了眸子留神打量着。里面不过是三个人,一个女子,是落红,一个富家少爷,应该就是丞相家的公子了,而还有一个正一瞬不动地看着她的,自然是流庭。
除了流庭,另两人的神色有些怪异。有人清理物品的时候突然跑出来一人莫名将其接了去已是古怪,更何况,接这物的不是乞丐,而是一个清秀雅致的佳人。
“应该是扶苏姑娘吧?”落红想起最近沈娘新收的人,最先回过神。
第23章:第三章 不落纷争(三)
扶苏掩嘴一笑,不作声,但算是默认了。举手投足间并不故作风华,没有平时风尘女子的勾魂,却有种柳叶拂风的错觉。她将手中的玉狮子往桌上放了,声音淡淡道:“方才恰巧路过,一不留神出手去接了,若有唐突,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孙思的怀里本抱了落红,虽然娇嫩柔软的躯体落了身边,忽然莫名间感到并不叫人满足。贪婪的视线在扶苏身上转了两圈,故作儒雅地道:“原来是扶苏姑娘,久仰久仰,在下……”他本还欲往下客套,不知是否故意,流庭在一边忽然道“‘恰好路过’……吗?”他神色散散的,一脸深邃的冷漠下,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恰好路过。”扶苏面色不变,咬着重音字字清晰道。
流庭轻轻挑了挑眉,然后,懒懒地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扶苏不明,心里警惕但在众人视线下,不得不应了他的要求。一走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脚。那一刻,她的眉心微微地一蹙,却依旧抬足迈去。这一拌之下失势,她向前一倒便正好落了流庭的怀中,倒几分像是投怀送抱的暧昧。
那一刻是男人的气息,一只手紧紧地将她禁锢了住,扶苏埋在他胸间的面上一抹冷笑,却也不试图挣扎。好吧,既然他有“利用”她的阴谋,那么,就先“借”他用用。只不过,这个“借”可是要还的……
没有意料中的挣扎,流庭反而微微愣了愣,手上的力气也不自觉地轻了。但他嘴角微微一勾,看着孙思,淡声道:“落红既然想跟了你,我并无意见。”
孙思的视线一直掉在流庭有意无意轻轻搭在扶苏娇躯上的手,闻言面色略略变了变,却故作轻松地冷笑道:“落红以前还真是看走了眼,居然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男人。好在现在看得清明,做我的小妾也比落在你手上强。”
原来是这样。扶苏垂着头,嘴角若有若无地有一抹弧度。看来这孙思是憎恨流庭不轻啊,借落红来给他排头看。小妾。对青楼女子来说,再不济的小妾也比任人摆弄来得好吧?落红不笨,选的那个当然可想而知。
第24章:第三章 不落纷争(四)
流庭有意无意地摆弄着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头女子的秀发,声色已经有几分不屑:“女人本来就是消磨时光用的,落红喜欢,你就拿去好了。反正,就算你不拿走,我迟早也是会腻的……”说得很随便,却是很无情。
扶苏闻言几分不悦。什么叫是“消磨时光用的”?暗暗地她伸手,表面上依旧温顺,却暗中使劲在流庭的腿上用力一拧。
这一手毫不留情,流庭神色未变,只是满是惰意地微微蹙了蹙眉。转神间也知道了自己无意中又开罪了这个小气的女人,并不多言,只是双手一拖,将扶苏的身子正了正,两人的身子就正好整个这样挨着了。
由暗中转了明。她反而不好再做什么手脚了。
只是——她的身体是温温的,而他的却是一片冰寒。
有点不像人的体温了……
扶苏莫名地也温顺了下来。
流庭这才几分满意,看向孙思,云淡风轻地道:“既然落红已经不是我的东西了,那么我送给她的那些个玩物也该都收了回来。”仿佛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扶苏,他嘴角微微一抹讥诮的弧度:“既然扶苏姑娘喜欢,那么这些东西,就随便姑娘拿了。”
扶苏本来是懒懒的,听这话,眼睛忽然一亮。发财了,发财了,这些东西如果拿去当铺一当……想想都可以偷了乐。虽然流庭眼里的讥讽没有逃过她的视线,但这一切对她而言也皆是空见的尘土般轻薄。
又不是第一次在世为人,又不是第一次遭到鄙薄的目光……这些东西,呵呵,都无所谓的吧……
她顾了自己高兴,就真不将一切放眼里了。身子不能动,就清泠泠道了声谢。
流庭看似不在意地应了声,但突然叫人觉得深沉,觉得压抑。
孙思耐不住面子了,本来就是来叫流庭难堪,怎么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想着,他又看向了扶苏,笑道:“扶苏姑娘之风华,叫在下倾慕不已,不知可否有幸也得姑娘入府。想来,流庭公子也不会介意的吧?”
那是明显也想要纳了她去。
扶苏并不如落红美,但她比落红更要有风华。
这就是蓬莱楼的人。不是最为夺目的容颜,但却是最引人的姿态。
第25章:第三章 不落纷争(五)
刚才的是一种轻蔑的态度。但扶苏的神色依旧自然。她听到头顶上流庭轻似不经意地道了声“请便”,但是又分明感觉到他搁在她身上的小指不自觉地触了触。她稍稍垂了眼睫,然后看着孙思笑言道:“孙公子可是想娶扶苏?”
孙思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娶”,不是“纳”。只是一个字的区别,却已经是天上地下。如果纳一个青楼女子可以传为一方的美谈,那么如果迎娶一个风尘中人为妻,却是要污了几代的名声。哪个豪门子弟会为一个女人至此?
这个时候扶苏的笑已经是一种满是狡黠的腻味了。但一转神,又是一种微微失落的声调,仿佛觉察孙思的神情略有失望:“果然孙公子也是害怕落人口实之人,这本也不怪的,说到底,入了青楼,又还能企盼些什么呢……”
声音轻轻,几欲垂泪。纵是孙思本想说她不识好歹,一时竟然也说不了重话。
“我们先回房吧,扶苏。”流庭的吐息无预兆地落在她的耳边,身子忽然一轻,回神时扶苏已经被抱着离开了旁人的视线。渐行渐远,然后,在环儿满是诧异的注视下踱进了房间,将门合上。
“痛!”
流庭一放手,扶苏就这样毫无形象地跌在了床上。揉着酸痛的地方,她有些不甘地瞪了眼他,却见流庭正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她。
“你该庆幸我没把你丢在地上。”他的视线一带,是她方才拧过他的地方。
“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言谢的吗?”
“救命恩人?”不屑的语调。
“像你这种人,要在别人面前服软失面子,比要了你的命还难受的吧。”扶苏依旧坚持不懈地揉着,话随意地出口。
流庭握了杯子的手微微顿了顿,神色突然几分怪异,冷冷笑着:“你很了解我?”这么久了,太多人说过懂他,又能有谁真正的了解过他?
第26章:第三章 不落纷争(六)
“我不了解你。也没兴趣了解。”扶苏揉累了,躺在床上开始发呆,声音讷讷地道,“不过,如果你想要有人了解你,最好不要什么事都装得不在意的样子。这样,谁来看透你?”她转头时间流庭默默地看着她,补充道:“看在你刚才给了我那么多‘收入’的份上,好心提个建议,采不采用由你。”
流庭抬头又是一杯。因为财利才和他说的?差点忘了,这里可是青楼。多么好的一个地方,多么冷漠的一个地方……他轻轻一笑,道:“不需要谢我,落红的的东西,我自会带回去。”
扶苏哑然:“你刚才不是说……”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有孙思在,现在没有。”
扶苏气结:“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怎么不可以?”流庭忽然站起了身,躲过了无预兆丢来的一只布枕,说得理所当然,然后慢慢地踱出了屋子。留下一个气得直发抖的扶苏。
小人。伪君子。铁公鸡。怪里怪气。猪狗不如!
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暗暗咒骂着。闻声进房的环儿见床上那人的神色,忽然全身一寒,又识实务地马上退了出去。
这时候明明满肚子火,但又无处发泄。
然后,又一点点地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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