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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报恩

_4 绣锦(当代)
  
  王培摇头,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真这么冒冒失失地出去找人,人找不回来不说,到时候反倒另折进去。
  
  她上楼给老铁打电话,给刘二妹打电话,给风景管理处打电话,甚至给小镇上的酒店客栈打电话,可是大家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根本就没瞧见他的人影。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能去哪里呢?
  
  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她就把他狠狠骂一通,然后再绑起来。这混蛋小子,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才说了他两句,就学人家玩离家出走。等回来了,看她不好好教训他一顿。王培又气又怒地想。
  
  一晚上她都基本上没怎么睡,好几次听到外头风吹得树枝响了,就以为是敖游回来了,赶紧披了衣服下楼去看,院子里却只有风和雨,还有打落的香榧树的树叶,落了一地的绿。
  
  第二天早上,雨总算小了,但还是淅淅沥沥的,天也依旧沉着,好像心情很不好的小孩子。
  
  小镇的石板路被水给淹了,好在淹得不算深,刚没过脚,水尚未渗进岸边居民的家里头,有惊无险的样子。
  
  镇上的孩子们倒是开心,光着脚丫子欢快地跑来跑去。瑶河里的鱼都浮上来了,有手脚利索的小孩子靠在门槛上一抓就能捞到一条。年轻人们索性折了树枝将捞来的鱼全都窜起来,就在水里头拖着走……
  
  周柏婷的老公陈夔过来接他们,从上头的卧龙潭宾馆过来,再从后门进的屋。吃了早饭后,他们几个人就一起回了J市。
  
  等他们一走,王培就赶紧换了拖鞋短裤出来找人。
  
  突然的大雨使得许多游客滞留在镇上,酒店和客栈都住得满满的。王培找了好几家,都说没有这个人,她连菜市场都去问过了,可大家伙儿只记得他昨天上午过来买过菜。这个敖游,就好像忽然消失了一般。
  
  他还能去哪里呢?
  
  王培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抹了把脸,决定去卧龙潭碰碰运气。
  
  那么大的风和雨,他总不至于一直待在那鬼地方吧。
  
  可是,等她艰难地走到瑶河上游,居然还真瞧见了他的人影。他没有穿昨天那件高档衬衣,就套了件白色的T恤,□是条宽大的短裤,光着脚,身上湿哒哒的,头发都贴在头皮上,脸却红红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知对着水里在自言自语什么。
  
  “敖游!”王培隔着水潭高声地唤他的名字。
  
  他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来,嘴扁了扁,眼睛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水汽,很委屈的样子。
  
  王培的心顿时就软了,其实——何必跟他这么个孩子气的人生气呢。“你过来。”她声音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轻轻地朝他招手,“我们回去。”
  
  这回敖游一点也没矫情,三两步就跳了过来,笔直地站在她面前。离得这么近,王培这才发现他好像有些不对劲,他的脸上有两处伤痕,虽然没见血,但却刮得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吓人。脸色有些不自然红,鼻尖也是红红的,眼神迷迷糊糊的样子。
  
  王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烫得怕人。
  
  “哎呀你这小祖宗,发烧了知不知道。”
  
  她半扛着他一起回去,敖游死沉死沉的,整个身子都往她身上倒,还时不时地发出像是痛苦又像是撒娇的呻吟。可不管这么多了,先把人弄回去再说。
  
  到了家,进了屋,先把他身上湿哒哒的衣服给扒了。T恤、短裤,扒到内裤的时候王培就停手了。虽说她也不是没见过,可真要她下手给个成年男人脱内裤,她还真下不了手。只得从他衣柜里翻了条内裤出来,柔声细气地求他自己换。
  
  敖游不肯,跟个滚筒洗衣机似的在穿上滚来滚去,一会儿撒娇说头疼,一会儿又嚷嚷着肚子饿。
  
  不会是从昨儿下午跑出去就一直没吃东西吧。
  
  王培听得心里怪难受的,把内裤朝他脸上一扔,道:“你自己换了衣服睡会儿,我去给你熬点粥。”
  
  等她在端着粥上来的时候,敖游已经换好了衣服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特别好看,很乖巧的男孩子,睫毛长长的全盖在眼睑上,嘴巴又粉又肉,皮肤那么白,一点也不别扭了。
  
  王培坐了一会儿他就醒来,半眯着眼睛看她,缓缓地伸手过来拉她的手,虚弱又小声地喊:“王培培。”
  
  王培“嗯”了一声,问他,“你喝点粥吧。”
  
  敖游不高兴地道:“我都好几顿没吃了,你就让我喝粥啊。我买的排骨呢。”
  
  王培挺不好意思的咧嘴,“被我们吃完了。”见敖游嘴一撇又要不高兴了,她赶紧哄道:“等你病好了,我给你买五斤,一次性吃个够。你现在生病呢,得吃点清淡的。要不,晚上我熬个排骨粥给你。”
  
  敖游没有再任性了,想了想,又道:“那你喂我。”
  
  这小子,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王培没跟他讨价还价,用小勺子舀了给他送到嘴边。敖游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一口接着一口地,吃得很开心。
  
  他好像挺累的,吃了东西没过一会儿就开始瞌睡,眼睛一闭一闭的,却拽着王培的手不肯放,睁着雾蒙蒙的眼睛,低声下气地求她,“王培培,你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王培道:“我不是一直陪着你么。”
  
  敖游的身体像条蛇似的往床的里面挪了挪,很快腾出小半边床来,他高兴地伸手在床上拍了拍,看着她笑,“你睡这里。”
  
  王培:“……”
  
十二
  敖游又是撒娇又是哀求,可最后王培还是没有答应他。虽然敖游的心理这样幼稚,可是生理绝对成熟。关于这一点,王培不用试都知道。
  
  然后敖游就生气了,把被子一拱,人就钻了进去,任凭王培怎么唤他也不肯出来。
  
  中午王培熬了排骨粥,先用大米把粥熬得稠稠的,然后再放排骨和作料,又香又鲜,可敖游还是挑剔得很,一直叨念着昨天没有迟到嘴的红烧排骨。
  
  外头天气已经好了,太阳明晃晃的,温度一下子就升了上来,到了下午都得开空调了。敖游吃了就睡,王培就搬了个小桌子在他床边画画。这一次画的是下雨天,有院子里的葡萄藤,屋檐下躲雨的小鸟儿,小小的茉莉花儿……都被打得七零八落的,看起来却很有生气。
  
  因为有灵感,所以画得顺利,时间也过得快,一不留神外头天都快黑了。抬起头,就见敖游半躺在床上看她,头发有些乱,有两缕总喜欢贴在额前,眼睛却是亮亮的,很精神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醒了多久了?
  
  “你醒了多久了?”王培放下笔,尽情地撑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怎么不叫我?”
  
  敖游却不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忽然凑过来,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等王培反应过来要打人,他已经抱着夏被大笑着跑进洗手间了,还死不要脸地在里头高声喊:“王培培,你要进来看不?”
  
  王培顿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们吃了晚饭后去瑶河边散步,路上有游客,三三两两的经过,肆无忌惮地卿卿我我。晚上天黑,虽然有路灯,可还是看不清人的样子,敖游可算是安安静静地散了一回步。
  
  有人在河里放河灯,敖游见了,也非要跟着玩儿,王培就掏了十块钱给他,让他买灯去,自个儿则坐在河边的小茶馆里看来来往往的客人。
  
  J市的游客极少会留在这里过夜,所以往来的多是外地人,说话的口音各种各样,王培就偷偷地猜他们的来历。亲亲热热挽在一起的情侣,抱着小孩的一家子,还有附近学校来写生的年轻学生们……
  
  王培正兴致勃勃地四下张望,忽然觉得不远处的男人面孔有些眼熟,仔细瞄了两眼,不由得一怔。她的眼神好使,记性也好,那个男人虽然只见过几次,却很清晰地记得他的名字和相貌特征。那是她同事许雯雯的男朋友陈鹏,上半学期结束前还说婚期将近,可是——他现在却牵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
  
  那个女孩子挺年轻,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大学生,挽着陈鹏的手,那个亲热劲儿,要说他们俩是纯洁的朋友关系,谁也不会信。
  
  王培觉得心里头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要不是她跟许雯雯早闹翻了,这会儿肯定冲上前去质问了。男人——全都是混蛋!
  
  她一转身就给周柏婷打电话,把这事儿跟她一说,周柏婷立刻就在电话那头嚷嚷开了,“你可千万别跟许雯雯说,要不,以她那性子……”她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往下了。王培心里却清楚得很。
  
  当时她们几个同一年进单位,虽然在不同系,可难免还是有好事者拿她们做比较。周柏婷高挑漂亮,王培出身名门,相比起来,许雯雯就显得不大起眼了。可她偏偏却是好强的人,什么事情都爱争个第一,于是,有些事情就悲剧了……
  
  王培跟许雯雯闹翻脸是因为许雯雯的前男友,十足十的一个贱人。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王培都已经不大记得了,就知道是附近某个国家单位的,长得人模狗样,还整天喜欢以有文化的知识分子自称。因为碍着许雯雯的面子,王培和周柏婷虽然不大喜欢他,可都尽量地客气。
  
  周柏婷长得漂亮,从念大学的时候追她的就能组个足球队。那个贱男人一见到她就酥了骨头,三天两头地献殷勤,让周柏婷烦不胜烦。不过她聪明,不动声色地让陈夔把那个男人狠狠教训了一通,这才消停了。
  
  可王培那会儿还是个直性子。贱男人在周柏婷那里没走通,又听说了王培的家世,立刻就把目标转到了她身上,结果可想而知。反正许雯雯就恨上了王培,话里话外讽刺她抢人男朋友。
  
  王培那脾气又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当下就跟许雯雯翻脸了。她遗传王教授的毒舌,绝不骂脏话,但话说得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生生地气得许雯雯半个月没来上班。后来上班后就再也没跟王培说过话了。
  
  不过王培一点也不介意,她跟许雯雯关系本来就不算好,实在没心思再去修复这段关系。其实她心里头更高兴呢,可不用以后穿件漂亮衣服都得小心翼翼不要刺激到人家脆弱的心灵了。
  
  “算了,我就当没看到。”王培叹了一口气,放下电话,又忍不住感慨,这个许雯雯也真倒霉,好不容易送走个贱骨头,结果又来了个贱男人。幸好她们不是朋友,要不,她得多糙心。
  
  茶楼底下传来敖游大呼小叫的声音,王培探出脑袋去,就见他仰着头,使劲挥着手里的花灯喊,“王培培,你快下来。”灯光下,他的五官线条是那么的清晰,脸上和眼睛里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点杂质都没有。
  
  这样干净纯粹的男孩子,现在可真少见——唔,除了有点爱撒娇之外。
  
  他们俩在河里放了花灯,又回到茶馆里吃了刨冰,肚子鼓鼓地回了家。睡觉前敖游朝王培道:“明天,我们出去玩儿吧。”
  
  ……
  
  第二天天没亮敖游就起了,擂鼓一般地敲王培的门,硬生生地把她从美梦里拖了出来。
  
  敖游说出去玩儿,其实就是骑着自行车在附近逛荡。
  
  小镇远离城市,一路往北都是山,山与山之间的洼地里有农田,有些地里是金灿灿的稻谷,更多的是绿油油的茶树。
  
  自从小镇被开发做景点后,这边的路就修好了,连田边小径都是水泥路,又平整又干净。
  
  王培特意从主路上岔开,挑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路的一边是山岭砌成的梯田,上头全种着茶树,密密麻麻,郁郁葱葱;路的另一边是小水沟,再往下又稻田,偶尔还有农民沤肥的池子,散发着浓烈的臭味。每次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敖游总会使劲踩几脚单车,迅速地逃开。
  
  他们骑了一路,敖游就提议比赛,“我们看谁先骑到前面的路牌口,谁要是迟到了,谁就亲对方一口。”他笑嘻嘻的说,眼睛里全是得意。
  
  “啊?”王培愣了一下,迅速地反应过来,立刻骂道:“我呸,你个小王八蛋子——”她还没骂完,敖游就一踩踏板,自行车“嗖”地滑到了几米开外,“我可不管,就这么说定了。”说罢,又得意又嚣张地一阵大笑……
  
  他的笑声在两秒钟后戛然而止,王培定睛一看,路上已经没了人。他的自行车卡在路边的水沟里,车轮子还在“溜溜”地转,人却不知落到了哪个方向。
  
  这个傻小子骑车不看路,这么窄这么弯的乡间小路居然也敢玩飙车,不出事才怪!
  
  王培赶紧踩了几脚险险地停在路边,蹲□子查看水沟里的人。可仔细搜寻了一遍,这么个大活人居然生生地不见了!
  
  王培顿时有些慌神,这大白天的,不会闹鬼吧,一时忍不住大声地喊起来,“敖游,敖游——”
  
  “……我在这里……”水沟对岸传来虚弱的声音,却不见他起身。
  
  对岸是茁壮的水稻苗,地势比这边的路还要高,王培竟一时瞧不见他。只得跳过水沟,一点点爬上堤坝,这才看清四仰八叉地横躺在粪坑里的某个人……
  
  王培顿时就笑傻了,什么语言都无法形容她此时的心境,明明知道粪坑里的某个人亟待她的救援,可她还是抱着肚子结结实实地先笑了两分钟,一边笑还一边不怕死地招呼道:“同志,你…要挺住啊…我…我去找根树枝……”
  
  敖游躺在粪坑里一动不动,就眼珠子转了转,满脸的忿恨,“王培培,你等着——”
  
  天晓得这关她什么事,那个提议要比赛的人是他,不看路的也是他,不说被甩进沤肥的粪坑,就算掉进大粪池,也和她无关吧。
  
  不过王培这会儿半点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已经笑岔气了。
  
  她抱着肚子在附近找了老半天,才终于捡了根最长的棍子,远远地递给敖游,另一只手则紧紧捏着鼻子,大声地抱怨,“哎哟,臭死了——”
  
  敖游再也没说话,表情十分地阴郁,从粪坑一出来就直奔小溪流而去,一边走一边扒拉着身上的衣服,气鼓鼓的样子。王培就跟在他后头哈哈地笑,等她抱着肚子慢悠悠地赶到溪边的时候,就瞧见河边他刚扒拉下来的脏兮兮的内裤了……
  
  
十三
  敖游在水里足足洗了半个小时,身上的皮肤都搓红了也不肯上岸来。他还指挥王培去给他弄沐浴露,王培在附近转了一圈,一会儿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幸灾乐祸地笑,脸上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看起来更加坏了,“谁让你非要拉着出来的,这地儿荒无人烟,最近的人家也在一公里之外。你可别妄想我走那么远,就为了帮你弄块香皂——哦,不,沐浴露。人家还不一定有呢。”
  
  这乡下地方,谁家里头还备一瓶沐浴露啊。再说,一会儿她好不容易弄来了,说不定人家还嫌弃不是牛奶味儿的呢。
  
  “不是我说,”王培在溪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慢条斯理地提醒他,“洗完了把你那条内裤也洗洗,不然一会儿怎么回去?”
  
  敖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气得直抓头发,“那脏东西,又臭又脏,我怎么可能还会要,不行,你得回去给我拿身衣服来。”
  
  王培又气又好笑,托着腮帮子朝他歪嘴笑,“敖大爷,你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这地儿离我家好几里路呢,你让我回去给你拿衣服,做梦吧你。那个啥,一会儿,你自个儿捋几片树叶窜起来,把关键部位遮一遮,嗯,就差不多了……”她说完自己先笑起来,抱着肚子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敖游气得脸发白,恶狠狠地瞪着她,好像恨不得要把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王培反正就是高兴,她觉得老天爷真是有眼,这个大爷一样的二货,可算是得报应了。看他还那么颐指气使,那么自以为是地撒娇不?看他今天怎么回去。
  
  敖游气得一屁股坐在水里头不动了,脸白白的,头发又黑,湿湿地贴在头皮上,又傻又可爱。他不动了,那样子,好像跟王培赌气了。
  
  王培幸灾乐祸了一阵,终于开始觉得有些…嗯,愧疚,小声地招呼,“要不,我去那个谁,最近的那个谁家里,偷一条内裤过来……”
  
  她话还没说完敖游就瞪过来了,阴郁地道:“你让我穿别人穿过的…内裤!”
  
  这个…貌似是有点…不大卫生…可是,她才不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再骑一个多小时回来,就为了给他取条内裤。
  
  敖游的眼睛朝她看过来,目光相当地猥琐,眼神非常地不老实。他朝网配额上上下下地看,最后落在她的裤子上。只用了半秒时间王培就猜到他猥琐的意图了,一时恶从胆边生,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就朝他砸过去,嘴里还骂道:“你这个不用脸的小色胚,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敖游赶紧躲,两只胳膊架在脑袋上方,脸红红的,嘴里还在反驳,“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我又没怎么样?难道我还能穿你那条画着喇叭花儿的内裤回去不成。你那样的牛仔裤我也套不下啊。”
  
  他说得倒是有点道理,可问题是——他怎么晓得她内裤上是喇叭花儿呢。
  
  “还嘴硬,好的不学,学人偷窥人内裤,我说敖游你怎么这么猥琐啊。”王培心里想,果然男孩子都不能看外表的,他连眼神儿都装得这么清纯,可心里头还是一样的猥琐。
  
  敖游顿时就委屈了,鼓着腮帮子无辜地回道:“你…你把内裤晒阳台上,我一眼就瞧见了。这…怎么能怪我呢?我不光瞧见了内裤,还有你内衣上的蕾丝花边儿就瞧见了。”
  
  “……”他好像说得有点道理,可光瞟一眼,能看清楚上头的到底是喇叭花儿还是玫瑰花儿么?
  
  “那…一会儿…我到底怎么回去呀?”敖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半截身子都在水里头泡着,□在外的皮肤又光滑又白皙,在日光下竟有种隐隐的通透感,让人看着,忍不住就咽了咽口水。
  
  她嘴里说得高兴,可也不能真让她光着身子回去。不说别的,镇上的人都认得他们,要真这么坦坦荡荡地回去了,指不定明儿就传出什么话儿来了。虽说小镇民风淳朴,可裸奔这事儿实在太新潮了,怕镇上的老太太们脆弱的心脏承受不住。
  
  “要不,我去摘几片叶子。那个…那边有人种了芋头,叶片大——”
  
  “王培培!”敖游真生气了,脸都涨得红红的,眼睛里飙着火。王培立刻识趣地住了嘴。
  
  “你——”他朝她努努嘴,“把衣服脱下来给我。”
  
  “什么!”眼看着王培就要发飙,敖游赶紧把脑袋给抱住了,大声地道:“反正你上身穿了两件,脱一件也没关系嘛。”
  
  因为怕太阳晒,王培今儿特意穿了长衣长裤出门,白衬衣里头塞了间小吊带,这样正好敞开前襟凉快些。
  
  “哦,”王培总算明白了,“我把吊带脱给你。”
  
  “那不行,太小了。”
  
  “你屁股有那么大吗?”
  
  “要不你量量。”
  
  王培才不要意思去量呢。她一直离敖游远远的,就怕靠得太近了会流鼻血。
  
  最后她还是被迫把衬衣脱了,就剩下个小吊带,莫名地觉得不安全。敖游还一脸色迷迷地朝她瞟,偷偷地得意地笑,也不知道到底笑个什么劲儿。
  
  王培的衬衣还算宽大,所以把他自腰以下的部位全都包了个严实,半点春光也没有露。王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莫名地又觉得有点小遗憾。但她很快就把这种遗憾抛在了脑后。对漂亮男孩子产生那个啥幻想是挺正常的事儿,唔,只要能控制,所以王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虽说包裹好了,可这光天化日之下,也不能穿成这样大模大样地回去吧。现代人的联想都那么丰富,一不留神儿,难免就想歪了。要是留神儿了,那更想歪了。
  
  两个人磨呀磨,好不容易磨到天擦黑了,这才从水沟里把敖游的自行车拔出来,像做贼似的往家赶。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得偷偷摸摸地从卧龙潭那边走后门。到了坡下,俩人一人扛着辆自行车往上头走。
  
  一路上都挺幸运的,基本上没遇到什么人,可临了临了,都快到了王家后院门口了,忽然听到小路后头有人说话,还有不断靠近的脚步声。王培心肝儿一颤,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两条腿划拉划拉跟跑火车似的往前冲。
  
  敖游在她身后跟着,见她加快了步伐,自然也迈开步子往前追。只是,他似乎有点忘记了自己的穿着,大步走了没几步,裹好的衬衫就有点开始散架的趋势。等进门的时候王培迅速地一带门,门栓刮在衬衣的袖口上……
  
  轻轻地…缓缓地…掉在了地上……
  
  为什么从小就要做眼保健操?
  
  因为这样可以保护视力!眼神儿好使有什么用呢?除了画画之外,还能在短短的,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看到各种该看的不该看的东西。就比如现在——
  
  电光火石间,王培的脑子还能这么飞快地转。她还在想,皮肤白就是占优势,就连小弟弟也比较粉嫩。那是一种淡淡的橡皮粉,鲜嫩茁壮的样子,在一丛茂密的毛发间挺立起来,滋滋润润的,生龙活虎的……
  
  王培不是没有见过海绵体,念大学的时候画过裸男,还跟寝室里的姑娘们一起研究过各国A片。那时候真心觉得男人那活儿可真难看,又狰狞又凶神恶煞的,一点美感都没有,看着就让人——嗯,拒之千里。
  
  可是,敖游他的小弟弟却很可爱,很亲切很温柔的样子,虽然规格也不小,可是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乖乖的,粉嫩粉嫩的,好像一点也不会干坏事……
  
  可是,天晓得它怎么会这么茁壮。正常情况下,它不是应该耷拉着脑袋,软趴趴、懒洋洋的样子吗?
  
  王培朝敖游瞪过去,他红着脸连衣服都来不及捡就光着屁股冲到屋里去了。王培抬脚欲踢,只踢到了空气。
  
  这个混蛋小子,关键时刻,脑袋里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该打。
  
  晚上他们俩谁也没提走光的事儿,心照不宣地吃饭,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话,心里头可别扭坏了。
  
  吃完了饭俩人各进各的屋,总算是没那么尴尬了。
  
  王培想起今儿发生的事,只觉得又囧又好笑,躺在床上忍不住又抽了一阵,刚摸出电话想跟周柏婷一起分享来着,手机里来短信了。
  
  打开一看,是敖游发过来的:“你别以为我是对你有反应,我…那个啥…我年轻…没事儿就勃一下…这说明我强壮,强壮你懂吗!”
  
  王培一下没忍住,又在床上笑得打起滚来。等笑完了才给他回短信,“祝你日日勃,天天勃,时时勃……小心精进而亡啊,二货!”
  
  然后她就把手机关掉了!
  
  然后她晚上做了一整晚的梦,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限制级镜头……
  
十四
  第二天早上王培起床开机,一打开就是一连串的短信铃声,点开来看,全是敖游发过来的。
  
  第一条:“我我精壮勇猛,龙精虎猛,你居然敢咒我,王培培,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第二条:“赶紧过来跟我道歉,我还会考虑原谅你!”
  
  第三条:“喂,你到底过来不过来啊?”
  
  王培看了下时间,发这条短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零三分,对于作息一向规律的敖游来说,已经迟得一塌糊涂了。难怪今儿早上一直不见他来捶门,敢情他自个儿还没醒呢。于是王培难得过了一个清净的早上,吃早餐的时候都没有人在旁边聒噪,还真是不习惯。
  
  一直到十点多敖游才像梦游似的从屋里出来,衣服倒是穿得整齐,就是人看起来有些傻,睡眼惺忪的样子,进了客厅后就一直盯着王培发呆。王培催了他好几次,他才慢吞吞地,若有所思地去洗手间洗漱。
  
  不正常!非常地不正常!
  
  依照正常的逻辑,敖游不是应该气得脸红脖子粗,先冲上前来质问她为什么昨晚不回他短信吗?他怎么会这么地镇定?难道——有阴谋?
  
  王培正摇头晃脑地想象着,洗手间的门一开,敖游皱着眉头不高兴地看着她,“你干啥呢?”
  
  王培立刻转过身去不理他,好不容易这位大爷能暂时忘记昨晚上的事儿,她可不愿意再自讨苦吃。倒不是怕他,实在是那娃儿有时候不讲道理,跟他说也说不通。
  
  敖游却难得地没有再追究下去,神情木然地在王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叹息声又低又沉,仿佛带着无边的心事,王培顿时就心软了,偷偷地斜着眼睛去打量他。这一眼,就让王培怔住了。
  
  敖游一向都是精神很好的样子,眼睛很亮,脾气很暴躁,脸上干干净净,几乎没有出现过深邃的表情。就连上次他生病的时候,他也没有沉着脸摆出有气无力的样子,而是很明显地在脸上写着“快点来慰问我”的意思。可是这一次,他明显地有些失神。
  
  眉头微微蹙起,表情很生硬,从他没有主动来找王培吵架这一点可以看出,这娃儿似乎有了什么恼人的心思。难道因为昨天的露点事件?王培觉得不大可能,从他以往的语言和行为中可以看出,他的本性绝不纯情——再说,也没见他红个脸什么的呀。
  
  “敖游——”王培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好奇地问:“你咋了?怎么蔫了?”
  
  过了好一会儿敖游才缓缓转过身来,样子有些呆,有些茫然,待看清是王培,他两只眼睛开始变得雾蒙蒙的,一会儿,就有水汽涌上来,泫然欲泣的样子。王培顿时慌了神,这孩子,没出什么事儿吧,怎么忽然就好像要哭了。
  
  “王…王培培……”他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好像出了点问题?”
  
  出…出问题?出什么问题了?
  
  可敖游却不肯说,眼巴巴地瞅着王培,扁嘴,极度委屈的模样看得王培心都揪起来了——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唔,那个啥…盛极而衰……
  
  王培肆无忌惮地想着,然后,就听见敖游抽抽噎噎的声音,“我…我联络不上…我朋友了。”
  
  “就为了这?”
  
  他一脸苦恼地“哀伤”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么点小原因?王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肯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你是打不通他手机?要不就换电话,嗯,QQ有没有,留个言。实在不行,还有微薄呢。”王培非常积极地帮他出主意,可敖游却始终无动于衷。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低落,情绪沮丧,嘴角一直挎着,他甚至还指使王培出去看看外头的天气,是不是转阴或者下雨了。
  
  可是,明晃晃的太阳就在头顶上挂着呢。根本不用去阳台确定。敖游一下子就泄了气。
  
  为了联系不上他朋友的事儿,他居然连早饭都没怎么吃,喝了小半碗粥就进屋去了,看得王培愈加地担心起来。十一点她就特意把午饭给做好了,香喷喷的红烧排骨,连着吃了许多天,王培现在光是看着都有点想吐了。
  
  刚想敲门进屋呢,就听到里头有说话的声音,王培贴在门口听了一阵,里头嗡嗡的,根本听不清。索性直接推门进去,却瞧见敖游正盘坐在床上对着面镜子在说话。见她进来,一屁股从床上跳了起来,动作迅速地把镜子往被子里一塞,正色瞧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全是一本正经。
  
  问题严重了!
  
  身体有毛病还能送医院,要是脑子出了问题,难道她还要帮忙去找精神科医生?
  
  王培把排骨放在书桌上,一脸严肃地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很正常,可以排除因发烧而说胡话的可能性。她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某种可能性,咬咬牙,试探性地问:“敖游,你昨天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敖游睁大眼睛瞪着她,一时啼笑皆非,“王培培,你脑袋里头到底装的什么?”
  
  可是,他现在神经兮兮的样子,她怀疑也很正常好不好。
  
  “唔,我跟我朋友联系上了。”他转过脸去没看王培,整个人的表情都透着一股子心虚,“我身体…嗯,出了点问题,过几天自己就能好。没事儿。”他朝她笑,很欢快的样子。可是他平时肯定很少撒谎,所以一直在眨眼,眼神也很游离,脸上只差没明晃晃地写着“心虚”二字了。
  
  他既然不愿意说,王培就索性不追问。他一不是她儿子,二不是她弟弟,何苦这么劳心劳力地替他操心。
  
  于是她就回画室画画去了,赌气,一下午都没出来。
  
  期间老听到公用洗手间那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王培也没在意,等到傍晚时偶尔去洗手间找新牙刷,一脚踢到地上的沐浴露瓶子,她才一愣。
  
  家里的牙膏香皂什么的全都是王培一手经办,所以她很清晰地记得这瓶沐浴露是她上个礼拜刚换的,500毫升,牛奶味儿,今儿上午她还挤了点儿当洗手液使,那会儿还剩一大瓶儿呢。可现在,轻轻一拨就倒地了,捡起来一看,都快见了底。
  
  敢情这一下午唰唰地流水,是因为敖游一直在洗澡,他还洗完了这么一大瓶儿沐浴露!那得把皮儿搓成什么样?这家伙对自己够狠的啊!
  
  王培拎着空瓶子去找敖游算账,推门进屋,就瞧见敖游光着上身往身上擦药呢。果如王培所料,身上搓得跟个被煮过的虾似的,背上还破了几处,都流血了。这可怜巴巴的样子,王培哪里还提得起力气骂他。
  
  “王培培——”敖游转过身子看她,眼睛里湿湿的,声音又低又颤,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他怯怯地把手里的药膏递过来,好像生怕王培骂他似的,小声地哀求道:“破了皮,痛,你给我擦药。”
  
  王培不争气地心一软,半句教训的话都没说,就把药膏接过来了,凶巴巴地瞪着他,道:“快过来,擦哪儿呢?”
  
  “你这是发什么疯呢?”王培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一边免不了小声地抱怨,“就算是洁癖也不能这么变态,昨儿不是都洗了快一个小时吗,再脏也洗干净了。至于还这么使劲儿不?”
  
  而且,看他以前的表现,也不像洁癖那么严重呀。太后走了以后,家里头都快成猪窝了,他不是半句废话都没有。
  
  “你不懂。”他光着上身,背对着王培,幽幽地说道,语气中颇有一种寂寞如雪的味道,听得王培莫名地想打人。
  
  因为怕敖游身上留疤,晚上王培怎么也不肯让他吃红烧排骨,可好说歹说他都不听,还扯着嗓子嚷嚷说都受伤了也不让吃顿好的,搞得好像王培虐待他似的。
  
  王培一生气,对着他没受伤的屁股抬脚就给了他两下。他立刻就蔫了。
  
  后来王培问敖游,为什么对着镜子说话,他抵死不承认,非说王培眼花看错了。他越是不承认,王培就越是觉得奇怪,好奇心一旦爆发,心里头就跟有猫爪子在挠似的,睡也睡不好。
  
  第二天早上,王培就以买排骨为借口把敖游给差遣出去了。一听说今儿可以放肆地吃饭,敖游的精神立刻好起来,半句话也没多问就兴冲冲地出了门。
  
  他前脚出门,王培后脚就进了他屋里。
  
  他屋里干净,东西少,摆放得也整齐。书桌上除了电脑和水杯之外,就只有先前留在屋里的白瓷小花瓶,床上随便放着两件衣服,已经洗过的,有淡淡的肥皂香。
  
  王培翻完抽屉翻床头,就连那只拉杆箱都打开过了,可还是没找到他的那面镜子。
  
  虽说只是惊鸿一瞥,可王培却看了个大概。那面镜子是椭圆的,大概有30厘米高,黑檀木的颜色,上头刻着繁复的花纹,好像有些旧,镜面几乎都有些模糊——不会是他从哪里捡来的旧东西吧?
  
  忽然有凉风吹过,王培手心里都出了汗。
  
  书里说过,那些旧物,尤其是随身带的旧物,经的人多了,最容易沾上些不干净的东西。敖游那面镜子,搞不好真的有古怪!
  
  她心里越是想就越是肯定,下定了决心,等敖游一回来,非要逼着他把那鬼东西扔了不可。
  
十五
  王培心里想,一会儿等敖游回来了,她是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地问比较好呢,还是开门见山、当头一棒更加直指人心。她脑子里还在打着架呢,就听见楼下传来他欢快的声音,“培培,王培培,家里来客人了——”尾音拖得长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喜庆。
  
  这么高兴,他怎么能忽然间就这么高兴了呢——
  
  王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有些疑惑。如果是周柏婷要过来,没理由不给自己打声招呼。可是除了她,还有哪个“客人”会让敖游这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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