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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素如简》都市言情

_3 陆观澜(当代)
  但是,在那种非常场合,想必也是有些晕头了,心素当时居然想都未仔细想,随口就答应了。她甚至不屑于仔细去看那份协议,签完名后,正眼也不看他,直接潇洒离去。
  于是,他现在就祭出了这个已在脑海中盘桓了数日的最后一招杀手锏。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心素电话里的漠然,一看到心素平静的神色,他的心底,就突如其来地涌上一阵强烈的恼怒和不甘心。
  撇得干干净净?休想!
  心素微微一怔,然后也冷笑一声,“简先生,我知道你向来公务繁忙,但是,又何必如此不合情理舍近求远呢,你身边就有更适合的。”
  他的红颜知己,从祖上传下来已有数代交情的简氏企业公关部经理叶青岚小姐。
  叶小姐横看竖看都算得上才貌双全,家世良好,更兼对简庭涛一直一往情深,痴心不改,即便在他比君有妇之时,亦是如此,在大约两年半前如愿以偿地拿到硕士学位后,伊人一刻也不愿在美国多待,不惜以美国南加州大学大众传媒管理硕士的辉煌学历,不顾家人反对,加入简氏公司,屈就于一个小小公关部。
  她工作拼命,干练体贴,于公于私都是简庭涛的最得力助手,所以说,从头到尾,叶青岚小姐仿佛就是为简庭涛量身定做的,拾遗补缺的那根肋骨。
  所以,她这个半路杀出的明显尺寸不合的零部件,一早就应该淘汰出局。
  所以,她走得干脆利落。
  齐大非偶。她是血淋淋的教训。
  一听此言,简庭涛即刻抬起头来看她。他不动声色,略带嘲讽:“哦?我是不是要多谢你的关心跟提议?”
  心素低头,有些厌倦这样无意义的唇枪舌剑,她淡淡地道:“我现在身份尴尬,多有不便。”
  名不正,则言不顺。
  她心里有点诧异,想当初,她凄凄惶惶,他气定神闲。而如今,她这个绊脚石总算识趣,他却开始步步紧逼,这世界,该是多么荒谬!
  结婚四年,特别是到得后来,几天也难得见他一面,他的表情永远疏远,永远寥寥数语,却极其不耐,“我很忙,你自己去吧。”
  “还有别的事吗?”
  “我没意见。”
  “……”
  “……”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正是因为经历过甜蜜,那种苦涩,才慢慢地,不期然侵入她的骨髓,带来彻骨之痛。
  她几乎是有些意兴阑珊,“我明天要早起出差,”她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而且,”她的声音微微一顿,略带讽刺地说,“可是一而再,不可以再而三。”
  这个男人,注定要去伤害别人。
  只是,上天并没有独赋给他这样的权利。
  心素很惊讶地看到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那一瞬间,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他的眼神,有愤怒,有冷峻,有轻蔑,似乎还有着一瞬即逝的淡淡的复杂情绪。
  他完全如陌生人般看她。
  心素转过脸。他们之间,已经不剩什么。决绝,猜疑,背叛,裂痕,种种种种,如荒草,在心中深深蔓延,遮蔽一切。
  仅仅是片刻,简庭涛就镇定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道:“关心素,记清楚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还有,总有一天,你会为你固执到无可救药的愚蠢,而付出应有的代价!另外,”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你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关心素小姐,你十年来从不离身的那根项链的小吊坠里,刻的是什么!”
  说完,他走了出去,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第四章 岁月的痕迹
  在简庭涛一连串的狂热举动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正如简庭涛事先所预料到的那样,关心素依然好大一棵树般,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她照上她的课,照跑她的图书馆,完全对周围的学生包括一些年轻教师的好奇眼神和窃窃私语恍若未闻。且对于自己无意中极有可能成为T大地下流传的十大校园新闻中新晋增补事件中的女主角这一新的身份,似是毫无认知。
  但是,即便应邀成为剧中人的路人甲乙们都纷纷意欲弃庙堂之高而求江湖之远去了,简庭涛仍然毫不气馁。他就是喜欢她这样的个性。
  对从十岁开始即跟在贾月铭后面旁听各种会议,出席各种谈判场所的简庭涛来说,关心素,是人生中最大挑战之一,或者,是唯一。
  于是,他双管齐下,Blog上照样日日写日日贴,此外,紧迫盯人战术,虽然老套了一些,但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由此可见,一个缠字诀,这一凝聚了无数前人智慧结晶的举措,在现今科技发展一日千里的社会,仍具相当的威力。
  要知道,简庭涛可是从十岁开始,就在贾月铭精心栽培下,开始熟读诸葛亮兵法、孙子兵法、唐太宗李卫公问对、鬼谷子、百战奇略等等等等兵法书籍的杰出英才,就连修身养性的曾国藩家书,他亦是看了不下十遍。
  有道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念了那么多年的兵书,再加上目睹过那么多次火花四溅的谈判现场,这种基本技巧,还难不倒他。
  反正,他原本就打算和关心素长期耗下去了,而且,他以一贯的自负相信,先沉不住气的人,绝对不应该会是他。毕竟,他也算是在情海中闲庭信步地徜徉了多年的那个人。对关心素,别的暂且不谈,他自认还是要胜在经验上。并且他相信,关心素绝对是一个从未涉入过爱河的新手,看她的眼神就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简庭涛对女孩子的眼睛尤为挑剔,一个女孩子的心灵纯洁与否,从眼神上,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他就是喜欢关心素冷淡中灵光乍现般的小小俏皮和倨傲,他就是喜欢她纯净而淡然的眼神,如一泓温润的清泉,如一弯碧玉,尽管略带忧郁,但不含哪怕一丝杂质。
  于是,没过多久,心素就发现,这个不知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就缠上了她的简同学,近来的行为举止,跟她完全可以达到不是双胞胎胜似双胞胎般,心有灵犀不点通地极为雷同。
  她从小到大,在T大校园里住惯了,历来有晨跑的习惯,每天早晨出门,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在操场上慢跑几圈,活动伸展一下身体,再欣赏一下操场旁边的那几株身姿优雅轻灵的枫树,一天的心情,自然就轻松了起来。只不过,自打简庭涛和她出现在同一个操场的那一天起,她的心情一直就不比以往般轻松无碍。
  因为这个简同学笑得也实在太灿烂如朝日了些,一早就候在操场门口,一见她长发飞扬地穿着休闲运动服一路跑近,众目睽睽之下,一大老远,就十分愉悦地跟她打招呼:“关心素早!”
  她有些诧异地瞄了他一眼,对他的无孔不入倒也并不意外,她并不是古墓中的小龙女,校内BBS她也常上,近来的校园十大新闻中常常有这位简同学的身影,并殃及她这条池鱼,就连她那个虽然年过五旬,但仍然与时俱进地喜好新鲜事物而并非日日钻进故纸堆的老爸关定秋教授,通过校园网和萧珊的只言片语,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关教授向女儿旁敲侧击了半天,在关心素历数简同学种种恶形恶状之后,得知这个他之前几乎一无所闻的简庭涛在关心素心目中的地位,远逊于关家楼下邻居家那条心素避之犹恐不及的沙皮狗,他一笑置之之余,也就罢了。
  但是,每每看着心素那张酷肖亡妻的俏脸,和身上那种如菊般温润淡雅的气质,他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那个亡妻去世那年才五岁的,抱着他的腿大哭着要妈妈,直哭到声音喑哑才沉沉睡去的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终于,也长到这么大了,也开始有男孩子这么狂热地主动追求了。
  只是,以心素的单纯和不经世事,恐怕暂时还过不去心上那道小小的坎吧,他想起了心素脖子上自十六岁那年起就从不离身的那条项链,再想到……然后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想着,或许,过段时间,也应该多让柯轩来家里玩玩。
  对简同学灿烂的笑脸和礼貌的问候,心素只当没看见也没听见,径自跑过他身边,简同学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潇洒地耸耸肩,再同样潇洒地转身,跟在她后面跑步。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总而言之,时时刻刻,离她不超过两米远,惹得路人纷纷为之侧目。
  心素只当看不见,压根不理,只顾埋头跑步,简庭涛也只顾跟在她身后,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即便关心素非常淡定地,没有任何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自己晨跑计划的意思,而只是在隔天就戴上了一副耳机,一边跑一边听着音乐,对他的招呼声,似乎听都没听见。他也同样不以为意。
  反正,简庭涛有的是耐心。
  而且,简庭涛继续锲而不舍地,出现在关心素出现的任何场合,只不过,此次,送花小妹已经光荣地功成身退了,他单枪匹马地,亲自去上萧珊老师的古诗词鉴赏课,并以其一贯良好的人缘,和众人心照不宣想看好戏的心态,在那个挟萧美女之盛名每每都人满为患的教室里,每次都能在关心素身旁找到位置坐下来。即便一时半刻没有空座,也自有人极其迅速而友好地,在关心素有些无可奈何的眼神中,给他让出他想要的座位,让他安然自得如愿以偿地,伴佳人而坐。
  上课,关心素看讲台,他看关心素,反正,他原本就是来旁听的,且醉翁之意完全就不在酒,他的学分,早就修满了,根本不差这一门。
  于是,当萧珊老师用极富感情而又柔美的嗓音讲解着破阵子、鹧鸪天、如梦令中的意境,以及“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连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殇,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向洛阳”的写作背景,关心素听得专心致志,如痴如醉;而简庭涛更为关注的,则是她脸上极其微妙的变化。
  这是他绝无仅有的近距离接近她的大好时机,怎能不善加把握?于是,他几乎是平均在盯着关心素看上三分钟后,才抽空瞄上讲台一秒。
  这一幕,不仅四周学生看得十分好笑,不时窃窃私语轻声议论,就连讲台上站着的萧珊,也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她心里,不禁也有些好笑。
  亲密如她和心素,即便关心素一向品评事物都善于择其要点,一针见血地点到即止,她也已经充分知晓这位近来事迹满T大传播的简庭涛,在心素心目中的地位之低下,处境之不堪,大概在关心素有生以来的十八年中,无人能出其右。
  其实,她对这位简庭涛的印象,倒也并不恶。尽管萧珊明白简同学远非对文学有执着爱好才中途插进来,风雨无阻准时准点地听这门课,但是,简庭涛长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且不愠不恼,很有耐心,俗话说相由心生,冲着简同学的这份胸襟,她就已经开始暗暗给他加分。
  并且,以简氏家族可以追溯到解放前的发家史,绝对可谓衔着金汤匙出世的富家子,但是,这位简庭涛但凡路上碰到她,都极为有礼貌,大老远就开始打招呼。有一次,萧珊和友人到简氏企业麾下的一家餐馆吃饭,无巧不巧地,碰到陪同母亲巡视业务的简同学,他立时三刻地就让经理将萧珊她们引到最好的包厢,最后,原本奉简同学之命要免去就餐费用的经理,跟萧珊她们拉锯了半天,才极其勉强地以七折价收了她们的餐费。以萧珊的玲珑剔透,当然知道绝大程度上,她只是沾了关心素的光。
  最重要的是,在萧珊内心深处,这位简庭涛和她可谓同病相怜。她二十三岁那年拜在关定秋先生门下就读他的研究生,彼时关教授刚刚丧妻,仍然沉浸在对亡妻的无尽缅怀之中,妻子的骨灰盒,日日放在关教授床头;妻子的照片,永远放在关教授最贴近胸口的衣袋中,甚至于妻子生前兴之所至所录的歌,或是随手涂鸦写的文章,画的工笔画,也被关教授仔仔细细地,无一遗漏地,整理了出来,日复一日地细细把玩,以慰相思。
  目睹这一切,一向骨子里浪漫非常的萧珊几乎立刻就爱上了这个大了自己十五六岁的深情男子,但是,她知道,关教授的执着,非三五年,或是十年八载,所能被时光隧道消弭,他的境界,也远非那个一边吟唱“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边照样纳妾的苏老夫子可比,因此,她只是以不逊于先生的执着,多年来,默默守候在关先生左右。她明白,关先生并非对她无情。对萧珊的善解人意和出色才情,他的欣赏,也明显写在眼底,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萧珊此次算是深深受教。因此,对这位显然同样十分执着的简庭涛,油然而生惺惺相惜之感。
  因此,每每路上见到简同学,她都微笑着,和他打个招呼,寒暄几句。
  目光中,不无戏谑,和些许的鼓励。
  萧珊老师的这种心态,以及所表现出来的日益明显的友善态度,正是简同学一直以来所殷切期盼的。毕竟,放眼全T大,她算是能最接近关心素的唯一女子,对关心素潜移默化的影响,不容小觑。
  尽管关同学仍然对他置若罔闻,不理不睬,几乎半眼也不看他,但是,简庭涛仍然很有耐心,至少目前,他有了一个小小的同盟军,他知道,即便慑于关心素的冷淡态度,这个聪明的萧珊老师目前态度还有些摇摆不定,但在不远的将来,只要他继续努力,以萧美女目前的自身心态和对自己日益友善的态度,总有那么一天,会巧妙地从旁大力协助他。
  这算是他为日后不可避免的正面相交埋下的一支奇兵。
  毕竟,兵书上载得好,善战者,不拘其法,就算小小利用一下萧美女的微妙心理,只要无伤大雅,又有何妨。
  在简同学心中,这跨出的第一步,基本上算是小小的初战告捷,于是,简庭涛不慌不忙地,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
  这第二步就是,不遗余力地,在关心素身边,继续埋下第二支奇兵。
  这支奇兵,是简同学在公司里无意中翻人事档案时发现的,简氏公司人力资源部经理方之磊先生的独生女儿,住在关心素隔壁寝室的同属一班的方慧。
  她算是无意中被简同学挖掘出的一块蒙尘美玉,并且,得知这个惊人发现后,简同学一时欣喜异常,于是,想方设法地,迂回曲折地去探询方慧的底细和个性。
  方慧倒是早就知道了这位简氏集团的公子哥最近的一切动态,且回家后已经和老爸老妈连比带划绘声绘色地形容过一番了。性情活泼开朗且颇有头脑的方慧,欣赏归欣赏关同学的气质,但未免觉得她也太缺乏新时代年轻人应有的朝气了。于是,她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的心态,再兼天生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侠女风范,一直意欲施展改造关同学这一浩大工程但苦无良策,如今,简庭涛算是误打误撞地给她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况且,凭借这个机会,她还可以从简同学那里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和以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长期红利,对一向算盘打得比会计专业的人还要精的她而言,绝对是老天爷在亏欠了她十八年后,突如其来没打招呼就砸在她头上的一块超级大馅饼。
  于是,在简同学投石问路之后,她立刻就一拍即合地答应与他通力合作,务必让关心素从此迷途知返,回归人间正道。
  当然,也是基于方之磊先生的循循善诱和现身说法,毕竟,简同学的前途不可限量的。连数百年前的和糰都知道在嘉庆皇帝没登基之前小小地未雨绸缪一下,新中国红旗下成长起来的方家父女又岂能例外?
  于是,不久之后的某一个周末,当在关定秋先生的熏陶下,一向酷爱看话剧的心素,在方慧的盛情邀请下,去欣赏来T市访问的波兰华沙国家话剧院所演出的,由波兰著名导演瓦里科斯基编导的莎士比亚经典喜剧《驯悍记》。
  原本还有些疑疑惑惑的她,正有些奇怪一向虽然爽朗得很,但被同学戏谑为“抢钱女王”的方慧,怎会牺牲周末大好的打零工时间来和她一起欣赏话剧。要知道方慧虽然家境不俗,但是,经济头脑一向十分了得,且对金钱执着得很,无论大钱小钱,只要有钱就赚,举凡KFC兼职,德芙促销,DELL新品展示,只要有企业来T大招募临时的计时计件工,她从来都是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一副弱水三千皆须为我所饮的架势。
  只见方慧四两拨千斤地,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反正是别人给我老爸的公关票,不看也浪费,再说,跟你一起去看话剧,顺便提高一下这个……这个欣赏品位嘛,呵呵——”说得一副很诚恳的样子。
  心素到底是年方十八岁的小女生,尽管表面矜持,其实渴望友情,如今这个在班上一直很吃得开的女生主动示好,她心底也有些窃喜。结果,在她坐下来没多久,话剧演出才刚刚开场,旁边就坐了一个人,她下意识一看,不是预料中的方慧,而是她避之犹恐不及的,简庭涛简同学。
  她当即就意识到,她被古怪精灵的方慧无情地出卖了。
  简同学照例不吝向她展示堪比黑人牙膏广告明星的牙齿,他微微含笑,落落大方,“你好!”
  心素顾不上所谓礼仪,挑眉,再挑眉,然后起身,准备即刻离开。
  她毫不犹豫。
  但是,有人比她更毫不犹豫。
  简庭涛伸出手,极其迅捷地一把拉住她。
  心素冷静开口:“请你放开我——”
  简庭涛神色略略严峻,“关心素,你现在这样就走,对精心准备演出的演员们似乎很不尊重。”
  心素略带嘲讽地微笑了一下,“简庭涛,你这样拉住我,对我似乎更不尊重。”自打简庭涛跟她一同出现在古诗词鉴赏课的教室的那天起,她就对简同学愈挫愈勇的精神气质和遇强则强的非凡潜力有了越来越深刻的认识,她也从来没有天真地认为此事可以善罢甘休,因此,早就积谷防饥地设想出了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形,并作好了种种最坏的打算。
  此等情景,算是比较温和一点的了,所以,她的应答很是敏捷。
  简庭涛很有绅士风度地略略松开她,然后,睨了一眼四周,果然,他们在拉扯之间,已经惹得旁边不少众人的异样眼光。于是,他微微一笑,很有礼貌似乎还带有些无奈地对着周围解释:“对不起,我前几天不小心惹我女朋友生气了,她一直到现在都不肯原谅我,打扰诸位,实在抱歉。”从头到尾,眼睛始终非常深情地对着心素。
  众人的眼光瞬即集中到面色十分不豫的心素脸上,眼神中无一例外带有些谴责,心素左手一个剪着羽毛剪神色黯然眼睛红肿的,孤零零独自一人来看话剧的小女生更是立即瞪着心素,声音虽小但十分有力地道:“好好的男朋友不珍惜,等到分手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看着众人对表演得比舞台上还要生动逼真的简同学一副同情的脸色,心素实在是不知应该生气还是应该觉得好笑,再说也实在不能干扰别人看话剧,于是,唯今之计,她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简庭涛自然跟影子似的紧紧缀于其后,还不忘抽空再向周围闲杂人等报以略带无奈的微笑。
  羽毛剪小女生在他们身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走到马路边上,心素就扬起手,准备叫出租车。
  她不想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简庭涛再待在一起一分一秒。她已经习惯了这十八年来的宁静生活,她不愿意在他的蓄意入侵下,而发生一丝一毫的任何改变。
  她想起那个坠子,和那张温和而永远都略带一丝忧郁的笑脸,不由心中又是一黯。
  她是鸵鸟,她愿意当一只鸵鸟。
  简庭涛十分冷静地截下她扬起的手,然后,突如其来地把她的身子转过来,神情严肃地道:“关心素,你当真这么讨厌我?”
  在这个关心素面前,自信心超强的他前所未有地充满了挫败感。不知道为什么,她给他的,永远是背影,永远是没有回应。
  心素被动地看向他。
  简庭涛继续执拗地盯着她,他的手仍然毫不放松地定着心素的身体,“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怎么对我,我就是喜欢你。”他轻轻然而坚决地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心素看着他眼底的坚持和无畏,还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一时间,居然也有些怔住了,她略略低头,心头又涌起一阵淡淡的忧伤。
  简庭涛轻轻放开她,一眨不眨地,略带研判地注视着她,“关心素,说实话,你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所有女孩子中,最顽固最无情最铁石心肠的,”他自嘲地一笑,“可是……”
  他见过多少女孩子?心素垂下眼帘,低声而清晰地截住他的话:“不要轻易做任何决定,给任何承诺。”她的眼中掠过淡淡的怅惘,“在命运面前,所有人都无比渺小,简庭涛,我已经说过,请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也不要再把你以前追女孩子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她扬起脸,“没有用的。”
  “对不起。”
  正在此时,有一辆出租车滑到她面前,她在坐进去的同时,看了一眼站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简庭涛,礼貌而疏离地道:“再见。”
  从此最好不见。她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车在简庭涛的视线里,越开越远。
  第五章 飞鸟的天空
  第二天,星期五晚上七点,关心素还是准时地出现在了自打她搬出去那日起就打算从此不再踏入半步的简家那个超大超高的,高雅但不奢华的客厅。
  尽管有些不情不愿。
  她倒并不是被简庭涛的一番话所打动抑或反将成功,她之所以站在这里,完全是由于邱氏夫妇的软硬兼施。邱总挟上司之威唱红脸,邱夫人则以妇人之仁唱白脸,轰得她头脑发昏,两腿发软。谁都知道她虽然既不吃硬,也不吃软,但当这两者夹攻之际,她往往容易恍惚,且容易被宵小之辈抓住此项弱点,善加利用。十年前,她就已经接受这种血的教训。
  况且,贾月铭的慈母面孔适时地却上心头,她的心中当时就蓦地一软,于是,只好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并准备了事先早就精心挑选好的,一早就打算快递过去的礼品。但是,唯一的要求,仍然是与邱氏夫妇同去,且不刻意作高贵打扮,简单得体装束即可。毕竟,她当下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当她不识时务地提出来时,邱总的神色似是变了变,但是,一贯帐中诸葛亮的邱夫人已经忙不迭地向自己的夫君使眼色,当即大力应承下来。只要眼前的这个关心素小姐肯出席,那就是他们夫妇在贾老夫人面前立下的一件大功,至于其他,哪怕会小小得罪一下简庭涛,也只是小小瑕疵,绝不影响大局。
  片刻之后,一向惧内但彼此心灵相通的邱总也瞬间换上一副慈父面孔,微笑地应承下来。
  一进门,关心素就毫不意外地一眼看到客厅正中站着的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的贾女士,以及右手穿着宝蓝色晚礼服,明媚照人,言笑晏晏的叶青岚小姐,她的另一边还站着衣着整洁的简庭涛,两人正在热情地招呼着满大厅的客人。
  当然,就叶小姐所兼具的简氏公司公关部经理和当前简先生绯闻女友的双重身份,这是完全应该的。况且,男的高大俊挺,女的美丽大方,看上去的确是一对非常登对的璧人。
  只是,今晚的寿星兼最受瞩目的女主角显然不这么想。
  因为关心素刚随邱总夫妇过去想跟贾女士及其身旁的简先生叶小姐打招呼时,就在离叶小姐大约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传来一个略带威严且不容置疑的声音:“心素,到妈这儿来。”
  一时间四周寂静,众人立刻鸦雀无声,心素有些愕然兼无奈,以她对贾月铭的一贯了解,她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因为,贾女士在成功地投下这块小小的石头后,嘴角已经勾起了一丝胜利的微笑,显然很满意看到水面上浮现的圈圈涟漪。
  满大厅的一干人等,都屏息以待着这一戏剧性场面如何演下去。前妻,新欢,负心男子,恋旧婆婆,迥异与孔雀东南飞的剧情,但具有同样强烈的戏剧冲突效果。
  就连当事人之一的简庭涛,也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幕该如何收场。
  心素瞥了贾老夫人旁边的另外两人一眼,走上前去,递上终究还是决定亲自送来的礼物,“贾伯母,生日快乐。”
  她用的是婚前的称呼,并非她不知好歹,对贾月铭的一片好意,她完全心领,贾女士无非是想让出席寿筵的这些人看到,再口耳相传,关心素小姐尽管已经求去,但是,在贾女士心目中地位依然牢固,也好让她在职场上少受几分委屈。
  她一定是耳闻了前阵子心素遇到的世态炎凉。其实心素并不是很在意,没想到她竟然会放在心上。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里有些酸楚,又有些感动。只是,她又瞥了一眼正紧紧盯着她,脸上已经笑容渐敛的叶青岚小姐,她既然已经离开,就再也没必要挡住别人的路,占据这个有名无实的身份。
  贾女士显然仗着这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和自己的长辈身份,立时三刻开始发威,她凤眼微眯,话音顿沉,哼出长气:“心素,你是不是觉得才过了四个月,我就不配你叫一声妈了?”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而且,绝不容关心素有丝毫敷衍的样子。
  其实她此刻的心神,倒不在她这个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让她又气又爱的前儿媳身上,只见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胸口那郁积了整整四个月的心头之气总算稍有纾缓。
  隐忍了四个月,等的就是今天。
  想当初,当她眉头紧锁地从她那个语焉不详态度恶劣的儿子口中大致得知情况后,以她多年来的阅历立刻给出了大致判断。
  只不过,她心底冷哼一声,若是安安分分做她简贾月铭的世侄女便罢,要想做她简家的儿媳妇,还要先要看她这个慈禧太后这关过不过得了!
  必要的时候,她不介意让某些人清楚地认知到,珍妃当年是怎么香消玉殒的!
  贾月铭在维护家庭幸福方面,如好斗母鸡般,向来心狠手辣得很。想当年,五年前仙逝的简非凡先生,即简庭涛的老爸,年轻时曾经以一个文弱书生之身,企图红袖添香,坐享齐人之福,她不动声色地在不损一兵不失一卒的前提下,成功保土卫疆。
  原因无他,她直截了当找到那个看上去似娇怯怯弱不禁风的林妹妹的第三者,开门见山地道:“你要想清楚,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但是,若是简非凡此刻跟你走,我保证不出四个月,他会回头跪着求我原谅他!”
  她心中清楚得很,是年三十八岁的简非凡先生,其心志仍如花样年华的宝哥哥,空有一肚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抱负,但一无缚鸡之力,二无忍耐之心,再加上当时简家大家长放言出来,若是二者仳离,贾月铭将效仿张幼仪,离婚不离家,真正被逐出门外的,倒很可能是这个正正宗宗的简家人,这当然非简先生所愿,所以他妄图两全其美。
  只是,他打的如意算盘,还要看贾女士答不答应。并且,她心里冷哼一声,似颦非颦,阆苑仙葩的林黛玉,谁不想当,只不过别忘了,在王熙凤的精心算计下,郁郁死于宝玉大婚之际的,还就是她!
  而且,贾女士的心中不是不酸楚,亦不是不痛苦,想当年,她也曾经是一个浪漫纯情的女子,但是,迫于父母压力,在母亲声泪俱下并不惜下跪之后,不得不嫁给简非凡先生。这桩婚事本就是家族联姻,远非她所愿,简非凡先生也远非她心中佳婿,因为她青梅竹马的,真正心爱的那个良人已在她大婚之际,黯然远走异乡,至今仍孑然一身,并时不时鸿雁传简地来问候她,让她愧疚之余,难得地时时心中泛起柔情。
  因此,当年,在简非凡先生多次审时度势,最终不得不与林妹妹一刀两断,乖乖回归家庭之后,贾女士断然与其分居,人前是一对模范夫妻,人后彼此只当陌路,她实在是被这个上天硬要安排给她的丈夫伤透了心。
  从此之后,她的全副精力,都放在独生子简庭涛的培养栽培上,并最终如愿以偿地看到他成为一个T市知名的青年才俊,并娶得如花美眷,本来她没也期望老来居然还能有此补偿,来消弭她前半生的缺憾,她的心中,不可谓不快慰。
  但是,半路居然杀出这么个程咬金!
  而且,这等于是掀开她尘封已久的回忆,揭开她永不想提的疮疤,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在诸位嘉宾面前,她偏要和关心素小姐上演一幕高潮迭起的婆媳相见欢。
  心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无比的小女生,她微微一笑,避重就轻地道:“生日快乐!”
  简庭涛的眼睛投向他处,唇角泛起一阵似有若无的略带嘲讽的笑。
  心素略略低头,只当作不见,“还有,祝您身体健康。”
  贾月铭继续冷哼一声:“快乐?健康?”她淡淡看了她一眼,话里带着浓浓的刺,“我还敢想吗?已经够托你们的福了,到现在还没被气死。”
  此话一出,大厅里更是静悄悄一声也无。谁都知道场面尴尬,只是人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见这等场景,素来玲珑八面口齿伶俐,专为化解矛盾尴尬而生的简氏集团公关部副经理方慧立刻跳了出来,“瞧您说的,您可是公司的太上皇,谁敢给您气受啊,吃饱了撑的不是?”她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带着恰到好处的俏皮,“您看,董事长多把您放在心上,上次我们出差,他特地绕到米兰去给您定做生日礼物,还特意关照我们一定不能让您知道,”她一边信口雌黄,一边朝身后的一个女孩子使了个眼色,女孩子心领神会,立刻小碎步跑了上来,恭恭敬敬端上一个织锦小盒,方慧接过来,小心打开。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轻轻的议论声。
  贾女士兴趣缺缺地瞥了一眼便不再留意。儿子买给她的礼物,一定是个罕物,只是那又怎样?算起来,自打他成人,较之从前已经越来越懂事,只是,她气就气在,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她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心素,再看看一旁置身事外的简庭涛,一时间恨恨,一对不争气的东西!
  心素就像没听到她的不善言辞,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脸上神色也一直淡淡的。她清楚贾女士不依不饶乖戾异常的慈禧太后脾性,一旦给她缠上,绝对是没完没了。她已经退到了一个外人的位置,不值得她如此大动干戈。
  从来系铃人都不是她,解铃人自然也未必。
  贾月铭见心素拒不接招,暗叹一声,这个前儿媳,呆头呆脑的书生意气不改,难怪在外头要时不时吃亏,换作另外一个但凡心窍灵活或是刻薄一些的女子,一早就心领神会地扑上前来,有样学样地和她一唱一搭地将这出戏漂漂亮亮地演下去了。就算一时半刻不能覆水重收,至少,在那个叶青岚小姐面前,在略略挽回些面子之余,亦可稍稍出口恶气。
  从简庭涛跟心素谈恋爱之初,这个彼时才念高三,一向对他钟情甚深的叶青岚就在家里闹得死去活来,而贾月铭和在重大决策上向来唯她马首是瞻的简非凡先生,一致看好的是关心素,因此,对叶家家长的多次旁敲侧击,巧妙地将责任一概推给向来敢作敢当的儿子,终于,在对简庭涛知之甚多的叶青承回家和父母一番长谈之后,叶家两老态度强硬地要求女儿死心。但感情的事,怎么能说不想就不想呢,因此,叶青岚小姐高考发挥得一塌糊涂,后来叶家看看实在无法,不顾她两眼长泪直流,强行押送她出国念书,顺便也好让她散散心。
  不知是国外实在生活单调只能用功念书,还是中国人原本就智商超群,在国内年年考试吊车尾的叶青岚小姐,在国外居然考试经常得A,并且,四年之后,一咬牙考上了南加州大学的硕士,然后,两年半之前回来,毅然加入简氏。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以至于贾女士稍微这么一打盹,醒来居然就变了天。
  不远处,简庭涛静静站着,他的眼睛注视着窗外的那一片隐隐约约的暗,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完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他身旁叶青岚的脸上,仍然维持着一贯的礼节性的微笑。
  而心素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厅里静得仿佛窒息。
  贾月铭在这三个人身上环视一圈,心中不禁一声叹息,古语说得,真是丝毫不差。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于是,她主动下台,伸出手不容置疑地挽住心素,“好长时间不见了,陪我聊聊。”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现上满面笑容,“招呼不周,大家务请好好用餐,一会儿还有焰火晚会,玩得开心一些。”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众人注意力慢慢引开。
  大约两个多小时之后,一番热闹尽兴之后,宾客渐已散去或转移阵地,心素有些不情不愿地跟着邱总夫妇二人,坐到了简家那个她一度十分熟悉的书房内,不过,此次,是为了简氏公司和邱氏公司的最新业务往来。
  相比起贾女士这两个多小时以来老而弥坚的旁敲侧击,她倒也宁愿坐在这儿,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有被逼供之虞。既然都已经签字仳离,往昔也就没有必要再摊到阳光底下来消毒,就权当埋在心底随记忆消逝好了。想到这儿,她的嘴角不由得掠过一丝淡淡的苦笑。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排占据了整个墙面的大书架,那是她和简庭涛结婚那年,他知道心素嗜书如命,将原先放置在那儿的名牌家具撤掉特别改制的,古今中外,包罗万象。
  心素下意识一瞥,不由心中一动,当年她兴之所至编的那个大大的中国结,居然还挂在书架左边的第三层,那鲜红的颜色,如今看上去,竟然有些刺目。她不由低下头去。
  她仿佛又看到阳光下的那个灿烂笑脸,她仿佛又感觉到那个柔软的,略带凉意的手突然间蒙上她的脸,她仿佛又听到那个声音,不同的情境,不同的语调,不同的心绪——
  “心素,我会很忙,你喜欢看什么书自己去买,有空陪妈聊聊天。”
  “心素,我马上要出差,带什么回来给你?”
  “心素,我今晚不回来了。”
  “心素……”
  一点点,一滴滴,原来琐事的累积,就像灰尘积成了塔,终会在一天重重坍塌。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邱总夫妇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左手持有高脚酒杯,不时轻啜一口的简庭涛言简意赅地说着什么。毕竟,两百万的涉外合同,对简氏企业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白手起家,筚路蓝缕一路走来的邱氏夫妇来说,实在算得上是一笔大生意。原本他们也没想到公务缠身忙碌万分的简庭涛会抽出空来管这件事,循以往惯例,此类金额等级,一般由简氏企业的刘副总或张经理出面。只不过,自打这个简庭涛重又恢复自由身以来,工作热情比起以往,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先生,您知道的,”年过五旬邱志豪脸上的笑绷得有些难受,他也从没像今天那样觉得笑是一件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他看了一眼简庭涛,“最近国家收缩贷款规模,呃,这个……”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
  邱夫人立刻会意地接了上来,“我们公司远远比不上简氏的规模,原本简先生肯跟我们合作,我们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只不过……”
  简庭涛转转酒杯,单刀直入地道:“只不过,现在你们的资金周转有困难,是吗?”
  邱志豪有点尴尬,“这个……”
  简庭涛朝椅背上一靠,“这个项目,竞争的公司很多,好几家资质都不错,说实话,你们条件极其一般,甚至处在劣势。”他看了一眼心素,嘴角掠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只不过家母一直坚持,再加上以前我们有过合作,所谓做生不如做熟,”他顿了顿,“我想,以你们公司现在的规模,宽延半个月应该问题不算大,若是再长,抱歉,”他耸耸肩,言辞极其冷淡,“凡事都有底线。”
  邱氏夫妇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等到谈得差不多了,下周一即可签约,机灵的邱夫人不可避免地即刻叮嘱关心素一些细枝末节,转向简庭涛,“简先生,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一下?”她看见简庭涛随即挑了挑眉,似是等着她往下说,又瞥了一眼心素,满面笑容,“我和志豪待会儿要绕道去办点事,可能会耽搁时间,心素是坐我们的车来的,能不能麻烦您——”都是聪明剔透的人,她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十分牵强,但是,贾老夫人数日前就耳提面命过了,要她务必见机行事,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有辱使命。
  有道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邱志豪先生立刻也充满歉意地道:“简先生您看,真是——”
  简庭涛只是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没有发话。
  心素瞥了一眼一直不置可否的简庭涛,再瞥一眼在简先生的沉默下已经有些表情尴尬不知如何收场的邱氏夫妇,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微妙,十分后悔来这一趟,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投身到这出戏中,“不用麻烦,刚好我约了人。”
  她的确跟柯轩约好了待会儿顺便去他那儿取份东西,他等她。再说,以心素的聪明,自然猜得出这是谁在背后指引,单凭邱氏夫妇,还无此等智慧和勇气。她的这句话,就权当给大家一个小小的台阶下吧。
  邱氏夫妇听闻此言,虽然不是自己期待中的,但表情明显如释重负了一些。
  简庭涛倒是薄唇一抿,嘴角牵出一丝极其讽刺的笑,他刻薄地道:“怎么,才过了多久,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给你的护花使者正式名分了吗?”
  三四个月以来,这种含沙射影空穴来风的话,人前人后,心素听得太多了,她就当自己不知好歹,站起身拎起包,只当没听见。
  只见简先生也站起来,一口喝干杯中的酒,重重放下酒杯,语气干脆而不容拒绝:“抱歉,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关心素谈谈。”
  在心素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邱氏夫妇已经忙不迭地招呼都来不及打,几乎在下一秒就打开房门,迅速地出去了。
  心素敏感到一丝危险在空气中缓缓发酵,她下意识地几欲移步,但有人比她更快,一个人影,在灯光下已经欺了过来,一只手迅速伸出来攫住了她的下巴,他的脸和她的脸近在咫尺,“你的护花使者呢,怎么,是不是赶不及来救你了?”他脸上微带讽刺的笑,但他的眼底是一片冰冷。
  心素用力想要扭过头,她无论呼吸抑或说话都很困难,“简庭涛……”她伸手去拽他,重重地,然而艰难地,“放手!”
  简庭涛恍若未闻,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颊缓缓下移,抚过她的脖子,他的手冰凉,他的力道逐渐逐渐加重。心素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最终,他的手抚过了那条项链,和那个小小的坠子,几乎是立刻,他被火烫到般瞬间离开她,他的表情几乎是厌恶而深深不屑的。
  第一次注意到这条项链,这颗坠子,是在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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