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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痒痒痒!》(又名:《不小心,搞大了!

_4 随宇而安(当代)
  我放下手机,眨了眨眼,看向沈枫。“也关机了。”
  经济危机,不至于让社会治安差到这种程度吧……
  “再打他其他同事的电话,总不会他们公司集体关机吧!”沈枫神情严肃。
  我在电话簿里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有点印象的名字,打过去之后很快有人接起了。
  “你好,我是秦征的女朋友,我想请问一下,秦征今天有去上班吗?”
  “秦征?没有,他昨天就请假了,请了三天假的样子。”
  这件事,秦征却没跟我说。
  沈枫在旁边向我使眼色打手势,见我没有反应,就把手机抢了过去自己问了。“那白薇呢?”
  因为开了扬声器,所以声音我也听得很清楚。
  “白薇啊,也请假了。”
  沈枫极快瞥了我一眼,又问:“有没有说为什么事请假?”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走得挺急的,手上的case都搁下了。”
  秦征性格较为孤僻,不是擅长与人交际的人,周围人对他的了解也不多,能问到的估计也就这些了。
  沈枫挂了电话,转头问我:“要不你晚点再打打家里的电话?他总是要回家睡觉的吧。”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往常我都是十一点左右睡,这天晚上过了十二点还睁着眼睛。我翻了个身看沈枫,“枫枫,你说我现在打电话他回来了吗?”
  沈枫把手机递给我。“打了就知道。”
  我接过手机,反复地摩挲,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过去。
  “嘟——嘟——嘟——”
  沈枫一直盯着我看,直到脉冲声变成急促的“嘟嘟嘟嘟……”
  “手机呢?”沈枫说,“再打手机看看。”
  我又试了一下,还是关机。
  “枫枫,你说他为什么请假啊?”我抬眼看她。
  以前看到个笑话。男人很晚还没回来,女人担忧地问自己的妈妈,说他不会是有外遇吧。妈妈说,傻孩子,别净往坏处想,兴许是出车祸了呢。
  “他是自己请假的,应该不是什么意外,可能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听那个人说走得很急,说不定是走的时候忘记带充电器,手机没电所以关机了。你先别担心。”沈枫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我知道这回糟了……
  沈枫这个人,在你兴头上她会泼你冷水,但是在你摔倒的时候会扶你起来,她现在一副要扶我起来的样子,难道我摔倒了?
  “现在比较晚了,你明天早上起来再打电话给他爸妈问问,说不定他们知道些什么。”沈枫收了我的手机,“现在很晚了,先睡吧,孕妇不能熬夜。”
  我哦了一声,又翻了个身看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身看沈枫。
  “那你说,为什么白薇也请假啊?”
  沈枫想也不想地说:“可能家里死人了,奔丧。”
  “噗……”突然地,我就被逗笑了。
  让我怎么能不爱这个爱憎分明的女人啊……
  我听了沈枫的话,睡了不怎么安稳的一觉,本打算第二天一早打电话去给秦家爸妈,结果学校开学,他们要去开会讲座,又没联系上。
  “没一件好事。”我沮丧地扔了手机,“太久没去拜拜了。”
  沈枫站在窗户边上打电话,我转头看去,听她说话。
  “对,是这个地址,帮我过去查一下有没有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和什么人一起。尽快给我答复。”
  看沈枫挂了电话,我才问:“你打给谁?”
  “一个朋友,我让他去你家看看,打听下秦征的下落。至少你们家楼下的保全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门的。”沈枫拍拍我的脑袋,“你担心也没用,拜拜也没用,去吃早饭比较实际。”
  “姐们,还是你好啊……”我叹了口气,没心思开火,两个人就下楼去吃稀饭。
  我跟爸妈说住在市区去医院检查比较方便,就没有回小白宫了。两个人也没有反对,但是听说老妈正准备打包行李来骚扰我和沈枫,她跟沈枫结成忘年之交了。
  刚吃完早饭要买单,手机突然响了,我手一抖,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喂?”
  “周小琪吗?”
  “是,我是!”那一瞬间,我心脏狂跳,脑海中突然闪过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画面——XX女士吗?你的朋友被车撞伤住院了,我们从他手机上看到你的号码,请你尽快过来XX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周小琪……我是卫翼。”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哦,什么事?”
  “你怎么了?声音听上去怪怪的,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倒是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我呵呵干笑。
  “还债。”卫翼也笑了一声,“顺便请你吃早饭。”
  我看了下时间,“这个点,你请的是午饭吧。”早上打了几通电话,竟然就快十点了。
  “好,那就午饭。A市我不熟,你挑地方吧。”
  作为一个夫唱妇随、三从四德的传统女人,朋友有难要帮,但秦征说的话还是要听的,我只有婉拒了他的盛情邀请,“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你现在用的还是我的钱。”
  卫翼闷笑一声:“我不是说了还债?钱的问题解决了,只是身份证信用卡比较麻烦,上次你也请了我一顿,这次当回礼。”
  “这个真不用……”我有些无力。
  沈枫付完账回来,问我:“谁啊?”
  我捂住电话说:“卫翼。”
  沈枫挑了下眉,随即猛地一震,说:“问他白薇!”
  我恍然醒悟过来,正要问,就听到卫翼说:“我刚听推荐了,金马听说不错,十二点在门口见吧,我在银行,还有事,就先这样定了。”
  然后挂了电话……
  我一脸呆滞地抬头看沈枫。
  沈枫双手叉腰,叹了口气。“他怎么说?”
  “他说十二点在金马请我吃午饭。”那家酒店的菜跟金子做的似的,有人愿意请我当人乐意之至,不过这个非常时候那个非常之人……
  “去吧,我陪你一起去。”沈枫说着皱了皱眉,“这个卫翼还真是麻烦。”
  我怯怯问了一句:“枫枫,你说他是不是对我余情未了啊?”
  沈枫翻了个白眼:“对,他还是个变态人/妻控、孕妇控!”
  人傻钱多速来【补齐】
  对卫翼这个人,我感觉一直挺单纯的。
  我爸是个在商场上打滚出来的,见过的狐狸比人还多,他跟我说过,有些看上去不容易相处不好接近的人,一旦处上了就是真心,有些看上去随和圆滑的人,朋友虽多,但是要真正跟他交心不容易。
  原来在X大,卫翼和秦征就是极像又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跟秦征比起来,卫翼就更像平常人,成绩虽好,但不至于那么离谱,全面发展,喜欢社团活动,跟谁都能相处得很好——秦征除外。所以虽然秦征在所有成绩和评估上都狠超了卫翼,但是在人缘上远远不如他。甚至是在女生中,卫翼的支持率也比秦征高。也是这个原因,才让两人并称为经院双璧,两颗明珠。
  卫翼这样的人我却看得挺多的,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觉得他对谁都好,但总有种应酬的样子,我爸说这样的人很容易骗了别人的心,自己却不交心。这么不划算的交易,我轻易不能上当。所以那时候对于这个人,我是敬而远之。
  现在都还是。
  但是这一回他的周到实在有些过了。
  我和沈枫十一点五十五到金马,他比我们早到,看到沈枫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了声招呼,没有多说什么就领着我们上楼。
  他订了包厢,又让我点菜。既然来了,也不好意思问了话就走,我把菜单交给沈枫让她做主,她的仇富情绪也很浓,点的全是将近四位数的菜。
  卫翼今天衣衫光鲜,精神奕奕,又是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面不改色地听沈枫点了一桌菜,我觉得怎么着也得破五位数了。
  “昨天实在麻烦你……们了……”卫翼微笑着说,“没想到A市治安这么差。”
  我没忍住脱口而出:“你长得比较招贼。”
  卫翼怔了下,摸摸脸。“怎么说?”
  沈枫不客气地帮我说了:“人傻钱多速来。”
  我低下头,咬唇忍笑,伸手戳了戳沈枫。
  她回踢了我一脚,笑容满面对卫翼说:“你也算挺机灵了,知道找小琪。对了,你怎么知道小琪在A市?”
  “她和秦征是同乡。”
  沈枫故作诧异:“你知道秦征老家在A市?”
  卫翼转过头看沈枫,笑得深邃。“秦征大名鼎鼎,A市人杰地灵,怎么不知道?”
  “对啊,我前几天还在秦征家遇见你。”我见话题引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你跟秦征原来认识啊?”
  “算不上认识吧,见过几面,不熟。”卫翼坦然笑道。
  我说:“我还以为你们是亲戚呢。”
  卫翼笑了:“哪里高攀得上。”
  我听这话怪怪的,有点不是滋味的样子。刚好上菜了打断谈话,我向沈枫使眼色,问她该怎么开口问白薇。
  沈枫瞪了我一眼,转头看向卫翼,假笑说:“我刚刚那问题问得白了,其实白薇也是A市人啊,你哪里能不知道。”
  这么一说,我觉得更怪了……
  刚刚沈枫问卫翼,怎么知道我是A市人。
  卫翼的回答是,我和秦征是同乡。
  就关系亲疏来说,不是应该回答,因为我和白薇是同乡吗?
  怎么白薇反而被放到了最后?
  感觉不只秦征对卫翼有敌意,卫翼对秦征也不怎么友善。沈枫和卫翼唇枪舌剑打机锋,我想得脑仁疼,决定了——先吃饭!
  我果然不适合思考。
  “卫翼,你这两天跟白薇有联系吗?”沈枫终于问到正题了。
  卫翼抿了口酒,嘴角勾了勾。“有啊,怎么了?你也有事找她?”
  “没什么,昨天听说她没有去上班,就顺便关心一下。怎么你都不关心自己女朋友的?”沈枫的微笑,是懒得掩饰的虚伪——我对她诚实的虚伪表示十分欣赏。
  卫翼刚要回答,手机就响了,看了下来电显示,对我们抱歉笑了下,就走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沈枫恨恨地说:“这个卫翼,还是看他凄惨落魄的时候比较有好感。”
  “这个可不可理解为,你既有同情心,又有仇富情结?”我没什么胃口地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感觉满桌金光闪闪。“你自己都是个富婆了。”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富婆,尤其跟你家对比。”
  “可我怎么觉得你很爱我?”
  “你家有钱是你家的事,你看上去很能激发我的同情心,这就够了。”沈枫这诚实的鄙视也让我很无力啊……
  卫翼接完电话进来,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沈枫继续试探:“讲这么久,白薇的电话?”
  卫翼瞥了她一眼,“不是,一个客户。”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冷冽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客户?”
  我和沈枫愣了一下,脱口而出:“秦征?”
  秦征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有些诧异,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说:“小琪,过来。”
  长年养成的习惯让我立刻就站起身来,走到秦征身边,握住他的手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手机一直关机,我怎么打都打不通。”
  秦征紧紧握住我的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直盯着卫翼,神情冷峻。
  卫翼也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裤袋里,与他平视,似笑非笑。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古怪,非常古怪,我却看不出端倪。沈枫安之若素地坐了回去,不紧不慢地吃菜,偶尔抬头瞥一眼,对于她的淡定和爱惜粮食,我也很欣赏。
  我的手被秦征握得有些痛,轻轻挣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察觉,握着我的那只手指节微微发白,像在努力抑制着什么。
  “卫翼,刚刚那些话我不说第二次,你好自为之。”秦征冷冷地说,随即拉着我的手要离开,我忽地想起一件事,停下了脚步,说:“等等!”
  秦征回头看我,我回头看卫翼,说:“五千块,你还没还!”
  卫翼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我揣上五千块跟着秦征出了酒店,沈枫表示浪费食物会遭天谴,坚定不移地留下来等菜上完,卫翼的纠结指数瞬间又飙升了几个百分点。
  秦征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路沉默着上了的士,报了秦家的地址。
  我低头看了看交握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秦征微垂着眸,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注视,偏转头来看我。
  “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国庆才回来吗?”
  “有点事,所以提前回来了。”秦征勾了勾唇角,给了我一个安抚的浅笑,“临时决定的,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今天早上刚下飞机。”
  我掰着自己的手指加上他的,数了数,说:“我一共打了十二个电话给你。”
  秦征反手勾住我的手指,十指交扣,轻轻摩挲我的手背,柔声说:“这次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
  我终于体会到秦征往日的无奈了,一个人犯了错的时候如果认错太快,反而会让对方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像慢性咽炎的症状……
  “所以你回来,是来找卫翼的?”我小心翼翼地问。
  秦征眼神闪烁了一下,说:“不完全是。”
  夫妻之间,是坦诚和信任比较重要,还是隐私和空间比较重要,这是个问题。我认真思考了一番,觉得目前我们的关系还停留在有实无名的初级阶段,虽然生产力快赶美超英了,但制度上还没有与时俱进,废除制度上的不平等和剥削,仍然只有靠自觉。秦征在这方面的觉悟显然没有我这个无产阶级来得高。
  “卫翼被人扒了钱包,又被人碰了瓷,找我帮忙,我借了五千块给他,今天他来还钱的。”我有些郁闷地坦白从宽。
  “我知道。”秦征揉了揉我的脑袋,微笑着说,“先跟我回家。”
  这个家是他家不是我家。
  秦征家里没人在,俩老一整天都会在学校,秦征让我在他房里休息,自己先进了浴室梳洗。
  我这才发现,他这趟回来几乎什么行李都没带,果然是临时决定回来的。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我估摸着他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进厨房寻找可用食材给他煮点汤面垫胃。
  等待水开的时候,我无比怀念金马酒店那一桌万元盛宴,卫翼看样子不怎么吃得下,沈枫一个人全包了,你说卫翼要是有点良心把那菜金直接包给我做利息该多好,这下子全便宜沈枫了,想想我都觉得蛋疼,强忍着打给沈枫让她吃不了兜回来的冲动……
  “裆处是你咬分开,分开就分开……”
  沈枫专用来电铃声把我炸了一下,我哆嗦地接了起来,“小枫枫……”
  “周小琪,老娘帮你把剩菜打包回来了,还另外点了你最爱吃的三个菜,趁着热乎,你跟你奸夫在哪里,我给你送去,车费报销。”
  矮油亲娘啊……
  我这个姐妹跟我真是一路货色,心有灵犀到人神共愤!我泪眼婆娑地说:“我在秦征家,正在煮汤面,你快送上来吧,车费全额报销,你搭公车,18路直达我们小区,秦征家在A3座419。”
  “周小琪,你太□了!一万多的外卖你让我搭公车送!”沈枫恶狠狠地磨牙。
  我倒抽了口凉气。“沈枫,你这无产阶级一朝得势,剥削资本家比吸血鬼还狠!一万多,你真下得了手,你真开得了口……你知不知道这种报复性的阶级仇恨是阻碍历史进步的最大绊脚石!”
  “滚!老娘这是拉动内需!”沈枫彻底被我妈洗脑了,坚定不移地认为一切浪费都是消费,一切消费都是拉动国民经济的第三辆马车,不遗余力地为推动经济发展做贡献。不同的是我妈花自己的钱品格高尚,沈枫花别人的钱□无良。
  我熄了火,放弃吃平民汤面,准备等待一万三的外卖,深深以为借五千块给卫翼是我做得最划算的一笔买卖,高利贷都没这么暴利。这点外快总算暂时治愈了我被秦征伤到的幼小心灵。
  正所谓小富由俭,大富由天,巨富由于不给钱,我竟然会同意报销沈枫的两块钱公交费,这实在说明我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也说明我仍停留在小富由俭的第一阶段,离巨富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基于我跟沈枫长达五年的交情和认知,她的仇富程度一点不比我轻,在我跟秦征之前,她还勉强把我当同一战壕里的盟友,自从我和秦征在一起,秦征又逐渐发迹,她就从不怎么拿我当自己人上升到不怎么拿我当人了。用她的话来说,秦征的就是我的,剥削我也就是剥削秦征,剥削秦征也就是拆资本主义的东墙,拆资本主义的东墙也就是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有利于先富带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我觉得沈枫能把所有行为上升为爱国主义,这实在是一种很牛逼的本事。
  不就是打了个的吗……
  秦征在浴室吹头发,门铃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我一边抓了手机一边走去开门。
  在那么千万分之一弹指的瞬间,我按下了接听键,结果才发现是短信息……
  沈枫华丽亮相,左右手各一大袋,每袋各五个大餐盒,平均每道菜价格过千……
  这年头,物价太凶猛了……
  “老娘手快断了,这个得报工伤……”沈枫把菜提到厨房,一屁股坐椅子上喘气,九月的中午,大热的天,她满头大汗地寻找空调遥控器。
  “周小琪,开空调。”沈枫趴在桌上昏昏欲死,回头看了我一眼,不满地拧起眉毛,“手机上有艳照吗,看得那么入神?”
  “啊?”我抬头看了她一眼,颇有些不是滋味地说,“沈枫,你别乌鸦嘴啊……”
  打开过的短信息,是不能重新合上了,秦征到底会知道我看了他的短信。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隐私,不过就是白薇发来的两句话。
  “我相信爱情没有过错,只有错过。如果当年你收到那封信,会不会来?”
  防火防盗防老乡
  这句话我一直觉得很矫情,完全是在玩弄文字游戏以忽悠低智商人群,我坚信秦征是一个高智商精英,绝对不会被这种话忽悠。
  我对沈枫说:“空调遥控器在柜子上,自己拿,我打个电话先。”
  九月的下午,阳光暖洋洋的,我如被秋风扫落叶一样风中凌乱,心情复杂地把玩着秦征的手机,电池应该是刚换上的,电量满格,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是卫翼,倒数第二个是白薇。
  秦征也曾给我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价钱快抵上我两个月的工资了,结果上班没几天就被人扒了。
  我默默地去买了个山寨机,支持国产。
  山寨机有二好,体型硕大可防身,价格低廉可防盗,在经济危机的大环境下,人手必备。
  秦征是我唯一用过的奢侈品,果然,太抢手了也不行,被人盯上了吧。
  我用他的手机,回拨给白薇。
  铃声刚响就被接起,白薇的声音带着丝倦意。
  “秦征。”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我是周小琪。”
  那边静了三秒钟。
  我继续说:“不小心看到了你发给秦征的短信,你说我是删掉呢,还是删掉呢?”
  白薇笑了一声。“删掉吧。有时间吗,出来聊聊吧。”
  “没时间。”我食指轻轻扣着阳台上的栏杆,“其实你上次把话说得挺清楚的,我也没什么兴趣听第二遍了。”她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我本不介意当做听不懂。
  “我和秦征之间的事,你不好奇吗?”
  “好奇的话,我自然会问他。”
  白薇笑着说:“周小琪,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明知道秦征瞒着你过去的事,却还能这么轻松。”
  “我也瞒着他很多事,我没有告诉他我昨天丢了一百块,前天吃了路边烧烤,给了一个乞丐五块钱。”我轻松地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我何必跟他说。或许他觉得你所谓的‘过去的事’,也跟着这些鸡毛蒜皮一样无关紧要。重要的事,他不会不告诉我,既然没有告诉我,显然就不怎么重要。”
  “那他和卫翼之间的事呢?”
  “这件事再重要,也与我无关。顺便给你个忠告,卫翼虽然不是什么好小伙子,你也别给他戴绿帽子。”
  “周小琪,你活得太简单,我们之间的事,你不会明白。”
  “大姐,你别太把过去当回事。”我语重心长地劝她一句,“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算有自信,至少秦征没将你当一回事。”
  白薇沉默了片刻,说:“在今天之前,我也这么以为。无论如何,秦征有你这么信任他,是他的幸运。多谢你这些年陪在他身边。”
  “不客气,这事跟你没啥关系,我会陪他一辈子。”
  我挂了电话之后,手还有些抖,深呼吸着删掉了那条短信,又清理了通话记录,然后才回屋。
  秦征还没有出来,我对沈枫说:“开饭吧。”
  沈枫打了个饱嗝,左手撑着下巴,说:“我十二成饱了,你吃着。”又往外瞟了瞟,确定秦征不在,探过头来压低了声音问:“你刚跟谁打电话,秦征跟你坦白从宽了没有?”
  我盛了碗汤,摇头说:“没有。”
  “他今天去酒店的时候,是在给卫翼打电话吧。怎么他下了飞机,不是先打给你吗?”
  我点头说:“很好的问题,不过无解。”
  “还有……我帮你跟卫翼套出话来了。”沈枫皱了皱眉,“白薇也回来了,不是回来奔丧,是回来支援卫翼的。”她看上去还真有些失望。
  我笑了笑,“难怪卫翼今天早上有钱还我,原来是白薇回来扶贫了。我还想是不是卫翼被全球定位了,秦征怎么知道他在金马酒店,想必是白薇跟他说了。”
  所以通话记录的倒数第二条是白薇。
  沈枫一咬牙,说:“打包!咱们回家吃!不给他吃!”
  “孕妇肚里能撑船。”我纠结了一番,叹了口气说,“我不但大肚,而且大度。枫枫,这件事交给我自己来处理。”
  沈枫狐疑地上下打量我,“你能成吗?”
  我用力地点点头:“放心吧,我有人质!”
  秦征应该早在房里听到门铃声了,出来的时候看到沈枫也没有表示诧异,淡淡点了个头,面无表情地走到一边取了杯水。
  沈枫识相地站起来,到客厅看电视,把厨房禁地让给我和秦征,临去时在我耳边低声说:“有异动的话,摔杯示警,需要杀人运尸,有我在。”
  闺蜜什么的,太凶残,太给力了……
  我和秦征之间的事,怎么说也是家事,沈枫和我关系再好也不好插嘴,作为一个政治觉悟很高的爱国青年,她到底明白什么叫做:绝不干涉他国内政,但偶尔表示强烈谴责。
  我撑着下巴仰头看秦征,他握着水杯,若有所思地倚在一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的注视。
  我挪了挪椅子,坐在他正对面,他抬起头来看我,眉眼温软了许多,“怎么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觉得作为一个孕妇,一个需要满满的爱与温暖的孕妇,秦征对我,仍然是缺少人道主义关怀。
  “白薇也跟你一起回来了吧。”我问他。
  “嗯。”秦征没有否认,但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你问她做什么?”
  “坦白从宽吧,秦征同志,不要考验一个孕妇敏感而脆弱的神经。”我心情沉重地说,“有些事,我不希望由别人来告诉我。”
  我想起卫翼曾经问,如果有人瞒我,骗我,我会怎么办。
  我对秦征说,我相信爱我的人不会骗我。我妈说,周小琪你这么傻,怎么会有人舍得骗你。周惟瑾对秦征说,你说什么我姐都会信,你敢骗她的话……
  后面他说什么我是没听清楚了,但大概就是像高中的时候那样表演双节棍和胸口碎大石……
  一直以来,我都相信秦征,包括现在,我也相信他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是心口仍然堵得慌,他瞒我的事太多了,就算我的自动防御系统相当于一百倍的卡巴斯基防火墙,能隔绝一切病毒和木马,却也禁不住他的排山倒海掌……
  秦征微愣了一下,“你想问什么?”
  我以为自己表示得很清楚了,却还是只能叹气重复一遍。“白薇。”
  “问她什么?”秦征眉头微皱,仍是有些疑惑。
  “你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觉得胸口闷得有些难受,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和他会有这样说话的一天,我之前在电话里说得好像满不在乎,但始终是心存芥蒂的。
  秦征的神情渐渐严肃,唇线微抿。“我跟你说过,高中同学。”
  “只是高中同学?”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我不在乎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过去,过去的也就过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胡思乱想,只要你告诉我真相。”
  秦征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抬眼看着我,笑了一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答案,已经不信我了。我说了,我和她只是高中同学。小琪,我很累,你别闹了。”
  秦征,我也很累……
  我把手机摆在桌面上,“刚刚白薇发了条短信过来,我看了,也和她通了电话。”
  秦征脸色微变。
  “你猜,她短信上都说了什么?”我凝视着他的表情,轻声问。
  “周小琪,我没想到你会看我的短信。”秦征冷冷看着我,“你真变了。”
  我咬紧牙根,平日里习惯性的傻笑,这时候也挤不出来了。
  “我并不想和你吵,要一句实话有那么难吗?我相信你跟她没有暧昧,但她对你好像不如你所说的那么单纯。她给你的那封信,写的是什么?”
  秦征沉默着注视了我许久,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声音冷凝。“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什么也没有说。”我很快地回答,“我等你来告诉我,她说,如果当年你收到那封信的话,一切都会不同……所以那封信上到底写什么?”
  “既然没有收到,我怎么知道上面写什么!”秦征深呼吸着,闭上眼睛,而后缓缓睁开,看着我轻声说:“小琪,如果信我,就别再问,好好安胎,别想太多。我最近事情很忙,过阵子解决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这类似于哄骗小孩的语气,我鲜少从秦征口中听到,但听到了一般没什么好事。
  我咧了咧嘴,既然他不想说,再逼下去,估计也只有吵架了,而我不想和他吵架。
  我站起身,说:“那好,我不问了,你吃过饭休息一下吧,我和沈枫先回家。”说着转身要走。秦征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腕,“小琪,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回头看他,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你这么问又是什么意思?”
  他紧抿着唇,沉声说:“不许赌气,不许无理取闹。”
  我真想回他一句:你才冷酷,你才无情,你才无理取闹!你全家无理取闹!
  我挣脱他的手,“你不答,我就不问。你饿了,我让你吃饭。你累了,我让你休息。你要安静,我就先回家。我孙子当到这份上了,你还要我怎么当曾孙?”
  秦征按捺着怒火,伸手要抓住我的手臂,我一侧身避开,不小心扫到桌上的水杯,一声脆响,摔落在地。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厨房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沈枫看了看冷冷对峙的我和秦征,对我说:“小琪,需要帮忙吗?”
  我疲惫地闭上眼,说:“沈枫,我们先回家吧。”
  秦征还想拉住我,被沈枫拦了下来。“秦征,如果不是小琪护着你,我想揍你很久了。她怀孕了,接她上下班的是我,陪她吃午饭的是我,陪她去医院检查的是我,连回家养胎都是我陪他,你整夜失踪,她担心了你一个晚上,你回来却不是先打电话给她。也只有小琪那么面的人才能忍你这么久,要是我早让你死得很年轻了!”
  秦征避开她,转头看向我,放柔了声音说:“小琪,我有话和你说。”
  “等你想清楚再说吧。”我原来一直觉得自己挺幸福的,怎么被沈枫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凄惨无比,鼻子都发酸了。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深呼吸口气,对沈枫说:“沈枫,我们走吧。”
  我提了包,和沈枫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回哪里?”沈枫按下一楼,转头问我。
  我在小区里的套房,离秦征家只有几步路距离,或许沈枫以为我会回小白宫,我摇头说:“不能回去,我妈消息灵通,很快就会知道秦征回来了,如果我这时候回去,她一定会起疑,还是别让她担心了。”
  沈枫叹了口气,出了电梯。“你刚刚是不是还没吃饭。”
  “喝了汤。”
  “早知道不带来便宜他了。走,姐先带你吃饭去,别饿着我干儿子!”
  我闷闷嗯了一声。
  沈枫阔气地请我下馆子,我一边吃面,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沈枫看得一脸纠结,递了纸巾给我,说:“擤鼻涕吧……”
  我委屈地接过来擦擦。
  “书上说,夏天怀孕最辛苦,天气闷热会让人烦躁不安,你就当自己是孕妇综合症吧……”沈枫喝了口冰酸梅汁,“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我情绪低落地低头看桌面,“沈枫,你说我和秦征,是不是七年之痒到了。”
  在一起到了第七年,彼此失去了新鲜感,爱情失去了浪漫,只剩下柴米油盐的平淡,所以开始有种种难以调和的矛盾。
  “痒一痒就过去了,先别忙着抓。秦征那货,刚刚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不说。”我左手支着下巴,无精打采地说,“他什么都不说,又不让我乱猜,人的思想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我觉得自己配合不了他了。枫枫,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吃好睡好玩好活好。”沈枫给出一个不靠谱的答案。
  我说:“找你这个连恋爱经验都没有的人取经真是糟蹋我的婚姻。”
  沈枫瞪我一眼:“你少嫌东嫌西。”
  “可是你说的没错,白薇和秦征的关系,不像他说的那么单纯。白薇发了短信给秦征,被我看到了,今天在阳台上,我打了电话给她。”我把对话的内容转述了一遍,沈枫愤怒地拍桌,“靠!这女人恶不恶心啊!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我拍拍她的手,让她镇定。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沈枫拧着眉问:“秦征就不否认一下?”
  想到秦征的反应,我心口又一阵闷痛,我神经就算比电线杆粗,也经不起龙卷风狂袭。他要我无条件信任,为什么就不能无条件坦白呢?
  或许沈枫说得对,在这场恋爱关系里,我们的地位从来不对等。
  “其实我仍然信他,我信他对白薇没有暧昧,只是有点忍受不了他的处处隐瞒……还是我真的变多疑了……”
  那句“周小琪,你真变了”,让我心脏抽疼了好一阵。
  “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遇到这种事应该都不会平静吧,平静的叫做冷艳高贵装13……你已经算是态度温和了。我们先回家吧,走一步算一步,看秦征什么时候来负荆请罪!”
  “我决定了……”我咬着下唇,恨恨地说,“这一次决不首先妥协,当了那么多年孙子,总不能当一辈子!”
  七年之痒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在楼下看到秦征时候,我还是下意识地愣了一下,随即板着张脸,往沈枫身后躲了躲。
  沈枫一看到秦征走过来,立刻双手叉腰,像老鹰捉小鸡里那只母鸡一样挡在我身前。
  秦征似乎在楼下站了很久,九月太阳还是挺毒辣,这个小区绿化基本靠草坪,也就是说,没什么树荫,秦征在太阳底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白皙俊脸被晒得微红,额上一层细汗,鬓角微湿。
  我暗骂自己:周小琪,你这个圣母,刚刚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看到他又心软心疼了……
  秦征瞥了沈枫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说:“我有话和小琪说,麻烦你让开。”
  沈枫冷笑一声,回头看我。“妞,你有话跟他说吗?”
  我垂下眼盯着自己脚尖,沉默着摇了摇头。
  沈枫不再多话,拉起我手腕就往里走,很自然地把秦征挡在外侧,一边走还一边对秦征说:“姓秦,好心忠告你一句,莫装逼,小心被雷劈!”
  秦征脸色一沉,沉声吼道:“周小琪!你站住!”
  多年来养成习惯——我条件反射,站住了。
  “哎呀!小秦?小秦!”远远传来熟悉大嗓门,我们三个人一同僵住。我偏转头一看,就见我老妈左一包右一包地向我这个方向快步走来,身上穿着大花绸衣,很潮很花哨蝙蝠袖随着她双臂大幅度摆动上下翻飞——看上去就像只芦花母鸡。
  我绝对不敢当着她面那么说。
  老妈一路奔来,两眼放光地看着秦征,“我还以为我家小琪趁着你不在勾搭别个男人了,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果然是你!小秦啊,不是说过几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我和沈枫都闭嘴了,秦征勾出一个老少通吃斯文微笑,说:“那边事情都办完了,就先回来了。”
  “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好让小琪去接你啊。还是……”老妈转过头来看,两眼一瞪,“小琪,你没跟妈说!”
  我无力地说:“哪敢瞒你啊……我也才刚知道……”
  老妈狐疑地皱了下眉,秦征很自然地从老妈手中接过两大袋东西,微笑着说:“妈是来看小琪吧,我帮你把东西提上去。”
  那一声“妈”让老妈飘飘然了,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线,嘴巴都合不拢,连连点头说:“我是来跟她一起住!外面多热啊,快上楼去!”边说边拉起我左手往里带,“孕妇不能热着,容易中暑!”
  我和沈枫对视一眼,一番挣扎之后,已经到了门口。
  ——你妈在引狼入室!
  ——那我总不能当着她面赶人啊……
  ——放心,有我在!
  ——姐妹,拜托你了……
  我和沈枫一边用眼神交流,一边进了屋。
  这套房是四室两厅楼中楼,原先上中学时候,周惟瑾和老妈也住这,三间卧室一间书房。后来我和周惟瑾都上了大学,这房子就空了许久,只是每个星期有钟点工过来打扫。沈枫来了之后,我们两个睡在我那张kingsize床上,每晚夜谈,重温大学时代幸福生活。
  现在就算老妈过来一起住,也还空一间卧室。
  秦征在老妈指示下把东西搬进厨房,老妈掏出她小手绢儿擦汗,坐在椅子上气喘如牛,笑眯眯地对秦征说:“小秦,冰箱里有酸梅汁,拿出来解解渴。”
  秦征在我面前装大爷,在老妈面前装孙子,听话地开冰箱,拿杯子,给老妈和沈枫都倒了一杯,沈枫用鼻子哼了一声,撑着下巴别过脸翻白眼。
  我握着空杯子,纠结地扫了他一眼。秦征另外给我倒了杯温水,说:“孕妇不要喝太多冷饮,对胃和胎儿都不好。”
  老妈咕噜咕噜灌了一杯下去,长舒了口气,听到秦征这话,笑眯眯点头说:“对对对,还是小秦细心,小琪你以后就别喝冷饮了。”
  我低下头,咬着杯沿抿了口水,说:“哦。”
  我感觉到秦征在看着我,沉默了片刻后,他放下水壶说:“妈,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老妈扬高了声音,“那么早回去干吗?今天学校开学,你家里没人吧。妈早上让司机去乡下带了只农家养母鸡回来,还有新鲜鲈鱼,本来准备给小琪补补身子,刚好你来了,大家一起一起!”又转头对沈枫说,“鲈鱼和母鸡营养价值很高,当年我怀我小琪时候就吃了不少,你看她……”看了看我,“虽然还是不怎么样,但是没吃话说不定更糟。你现在虽然还没有怀孕,但是也要多补点。”
  沈枫呵呵干笑,抬手抹了抹汗。
  秦征从善如流地留了下来,老妈看了下时间,说要开始准备收拾食材了,秦征孙子地表示要帮忙,老妈把秦征推出厨房,眉开眼笑地说:“得得得,知道你孝顺,不过不是有句话说……君子远包厨吗?(我低声插了句“是庖厨”)厨房重地那么血腥,你们读书人就不要来掺和了。你跟小琪多久没见了,好好聊聊。小枫!”老妈声音一扬,沈枫几乎是毛发炸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周妈妈!”
  老妈朝沈枫招了招手:“来来来,你不是想见识我厨艺吗?今天就教教你。”
  我弱弱说了一句:“妈妈,沈枫也是读书人,你不能性别歧视……”
  老妈白了我一眼。“女人跟男人能一样吗?”
  我们家重男轻女,可见一斑。
  沈枫那样强攻,都屈服于我妈淫威,她无助又无奈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厨房重地。
  老妈拉上厨房门之前对我吼了一句:“小琪,去把妈妈衣服收拾一下,我在这住下了!”
  “哦……”我绵长又无力地回了一声。
  于是,偌大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秦征面面相觑。我想了想,低下头,绕过他,往前走,再弯下腰,提起行李袋。
  秦征先我一步提起了袋子,我扯了一下,他没松手,反而拉开我手握在掌心,低声说:“有点重,我来。”
  然后拉着我进了卧室。
  他要当孙子,我干嘛拒绝?
  我甩开他手,径自进了卧房,指了指地方,用眼神说:放在这里。
  秦征听话地把行李包放在指定位置,我拉开拉链,把衣服放进衣柜里整理好。秦征站在我身后,透过衣柜上那面镜子,我能看到他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他没有戴眼镜,目光柔和,只是眉梢眼角仍有着淡淡倦意。
  我被他看得手抖,干咳两声,说:“你出去外面坐着吧。”
  我不该说这话,这话一说完,他就上前一步,双手自我腋下穿过,将我搂进怀里,下巴轻轻蹭了蹭我发心,低声说:“肯和我说话了?”
  胸腔微震,透过薄薄衣衫传递过来,我心脏猛地抽了一下,抬头看着镜子里看似深情相拥我和他,顿时有些纠结。
  我手里还拿着老妈超大号大花bra……
  于是我淡定地把bra放进衣柜,又淡定地仰头迎向镜子里秦征目光,最后淡定地说:“秦征,你说得对,我是变了。”
  秦征微微怔忪。
  “这次,接吻拥抱滚床单,都解决不了了。”
  我挣脱他怀抱,拉上衣柜门,转过身面对他。“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秦征进了一步,我又退了一步,后背抵在镜子上。
  “我还没想清楚……你给我时间,也给自己时间,想清楚,要怎么过这一辈子。”
  秦征愕然看着我,“小琪……”
  “沈枫说,我们之间,一直是我在迁就你。但其实我不觉得是迁就,你对我好,他们都没有看到,我们本来就是截然不同两个人,真要说迁就,你也不会比我少。只是原来因为喜欢,所以不会觉得委屈……”
  “你现在,觉得委屈了?”秦征打断我,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喃喃自问。
  “我觉得自己,挺容易满足……只是这次,贪心地想要多一点关怀。”我低下头,盯着他脚尖,轻轻叹了口气,“秦征,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阳光从窗口斜照进来,我看到地上他影子微微一震,垂在身侧手倏地握紧,依稀可以看到青筋浮起。
  “你想我怎么做?”秦征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轻声问。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干笑了下,“或者,你就当我是孕妇综合症,神神叨叨,别当真……”
  “你怪我瞒着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算了。”我打断他,“我已经不在乎了,也不想逼你回答。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能不能也信我一回?”
  厨房响起沈枫尖叫声。
  “周妈妈!这只鱼是活!”
  “鱼当然要活才新鲜好吃!把刀拿稳了!”
  “啊啊啊啊啊……它在动!”
  厨房一阵乒乒乓乓声音,夹杂着沈枫尖叫声还有老妈“哎哟哎哟”惊呼声。“你看上去很有杀气,怎么杀条鱼比我们家小琪还没魄力?我们家小琪手起刀落就是一个鱼头!”
  厨房门拉开,沈枫脸色惨白地扶墙干呕。
  老妈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知道还以为怀孕害喜是你呢!”
  沈枫爬到椅子上一动不动装死,老妈擦着手走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又左右看看,问道:“小秦呢?”
  “回去了。”我瞥了一眼大门方向,想到他有些黯然背影,垂下眼说,“家里来电话,让他回去。”
  老妈不无可惜地说:“小秦没口福,那改天好了。小琪,来给妈妈打下手!”
  墙拆掉,腿打断!
  听老妈那么说,可能沈枫会以为我厨艺了得,事实上,我只是刀法一流。老妈年轻时一把菜刀闯天下,硬可断骨软可切豆腐,搭上那一副大嗓门可谓打遍菜市场无敌手,人称菜市场西施。
  我家学渊源,刀法也是不俗,面无表情握刀一阵狂剁,游刃有余。
  解决完鱼肉蔬菜,我淡定擦手,等老妈调料,沈枫叹为观止,说:“周小琪,你原来不是一般女人。”
  我说:“因为我妈也不是一般欧巴桑。”
  老妈抓起大勺回头怒瞪我:“你说哪个欧巴桑!”
  我忙认错:“妈我错了,你永远年轻貌美,今年十八明年十七!”说完拉着沈枫逃出来。
  都快当外婆人了,还不认老,精力比我这个年轻人还充沛,具有一切欧巴桑具有以及不具有诡异特质,每每看到她现在我就对自己未来产生绝望,秦征不因此抛弃我,到底还算是比较重口味了……
  “秦征怎么走了?”沈枫拉着我低声问。
  我想起刚才他离开时落寞背影,蓦地有些心酸。他向来是意气风发却不张扬,内敛中隐隐带着骄傲,方才看到他眼底迷惑和挫败,似乎还是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
  “我让他走。”我在沙发上坐下,一整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开始觉得疲倦。最近本来就比较嗜睡,昨晚又没睡好,这一坐下来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我还没想好怎么继续这段关系……”
  沈枫弹了一下,猛地转头看我。“妞,你不会想不开吧,说实话,你都怀了他孩子了!”
  我摸了摸微微隆起小腹,四个多月了,已经显怀了。刚刚我对他说,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虽没有抬头看他表情,但也能感觉到他震惊和难过……
  “周小琪,你应该不会想要谋杀未成年吧?”沈枫惊恐地看着我,“我原来以为你挺面,但看你杀生起来也是毫不手软,那样鱼腥肉臭你一个孕妇闻了都没吐……不是一般人……”
  我觉得她扯得有些远,可能是刚才我杀生场面给她震撼太大,但是我老妈是在菜市场长大,我也都算差不多了,我外婆怀着她时候在杀鱼,她怀着我时候也在杀鱼,我怀着孩子时候还是在杀鱼……估计都习惯了吧……
  不过沈枫突然变得这么心慈手软我也挺诧异。
  “我以为你会劝我打掉孩子甩了秦征从新来过。”
  “别……”沈枫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有些微苍白,“那种痛,太可怕了……而且太伤身体,一不小心还可能落下很多后遗症。那个白薇是什么情况还没弄清楚,你既然说你相信秦征,那我也信你一次,只要不是小三问题,其他问题都还好商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把话说开了,问题也就解决一半了。说打胎话,太伤感情了。而且这种事,到底是女人比较吃亏。”
  这话很是提神,尤其是从沈枫嘴里说出来。
  “我有一个朋友当私家侦探,要不要帮你查一查?”
  “不用。”我摇了摇头,“真去查他话,就再没有信任了,也继续不下去了。我什么都不想去想,反正就呆在家里养胎,他爱咋咋滴。”
  沈枫鄙视我说:“你这是坐以待毙,消极怠工吗?”
  我说:“这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公要是真想爬墙……”
  “你也随他去?”沈枫瞪大了眼睛。
  我抽了抽鼻子,淡淡说:“墙拆掉,腿打断。”
  沈枫不信我有自己说那么狠,我只能表示,这是一个类比修辞手法,她也以牙还牙,说:“像你这样人,就算他爬墙了,你顶多也就是摸摸鼻子转身走开。腿打断,我看是没有必要了,第三条腿割了差不多。”
  就三俗程度程度而言,沈枫一点不比我差。但经过今天厨房这一事,我知道她也就说说而已,外强中干,切……
  老妈当夜煮了一大桌菜,我们三个女人一台戏,唱到了晚上九点多,我撑不住困先去睡了,她们两个才开始鼓捣周惟瑾留下各种游戏机。
  刚躺上床眯了会眼睛,手机就响了,我没有开灯,伸出手去在桌子上摸了摸,按下接通键。
  “小琪。”
  我突然发现,秦征声音也很提神。
  “什么事?”我翻了个身,揉揉眼睛,懒懒问。
  “你睡了?”秦征微有些诧异。
  “嗯。没事我挂电话了。”因为白天太累,我比平常更早睡一点,楼下隐约传来电玩声音,我估摸着大概是十点多了。
  秦征沉默了片刻,“明天有空吗?”
  我警惕地眯了下眼,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秦征苦笑一声。“你就这么防着我了?”
  我想了想,点头说:“嗯。我很困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
  “好,那明天说。”秦征突然回答得很爽快,“明天早上十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就这么定了。”
  不等我回绝,他就挂了电话,我对着嘟嘟响电话发愣。
  他这是做什么?玩霸权主义了?这就是他面壁思过得出结论?谁说他智商150,少算100了吧!
  我愤愤然关了机,躺回被窝接着睡,决定把刚刚接到电话当成梦,醒来之后就都忘了,忘了……
  可惜是,就我单方面忘记,好像没什么用。
  我自我催眠还算是比较有效,所以第二天早上十点半秦征站在我家门口时候,我依然有些迷糊。
  “你来做什么?”
  “你手机关机了。”秦征陈述一个事实,又问,“为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电话。那之后我就一直忘了再开机了。秦征说早上十点在楼下等我,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估计他还打了不少电话。
  就像他关机那个晚上我不停地打电话给他一样。
  我扯了扯嘴角,说:“怕接到骚扰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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