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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痒痒痒!》(又名:《不小心,搞大了!

_3 随宇而安(当代)
  秦征顿了一下,然后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下我的臀部:“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别教坏了孩子!”
  我抱着他的肩膀哼哼唧唧,心想这可是沈枫教我的……
  折腾到了一点多,他才将我揽在怀里入睡。我临睡前才想起白天遇见白薇的事还没告诉他,可是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唉,太久没运动了,累得不行,改天说也一样,说不说都一样。
  虽然我总觉得,白薇像是话里有话,只是我听不太出来到底是什么话,但从我阿米巴原虫的直觉来说:被防火墙屏蔽掉的,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目前我还没有杀毒软件,所以不宜挑战病毒。
  有防火墙就好。
  婚姻是投资,男人是股票
  在男女搭配这个问题上,鲜花插牛粪叫优势互补,郎才女貌叫资源浪费。
  在基因遗传这个问题上,女才男貌才叫资源的优化配置,我和秦征的结合被我家小弟称为资源错位。
  “从遗传概率来说,孩子比较大概率遗传父亲的性格和外貌,母亲的身高和智商。以后我外甥要是遗传了你的智商,你老公的外貌,那就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一个。如果是外甥女……”周家小弟周惟瑾不厚道地斜睨我一眼,“这世界上没那么多被门夹到脑袋的精英了吧。这事真是越想越悲剧。”
  我们家重男轻女的传统从名字上可见一斑。我的名字,周小琪,大路货,在街上喊小琪,十个妞怎么也得有三个回头。周惟瑾就不同了,他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有点二流言情小说男主角或者一流言情小说男配角的派头。我一直很羡慕周惟瑾的名字,除了被罚写各自名字的时候。
  周惟瑾小我三岁,三岁是个坎。他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初中毕业,他初中毕业了我又高中毕业,中学六年都没碰到一起。他的青春期少了我这个大姐的合理引导,朝着不良少年的方向一路狂奔。我仍然记得他二年级我五年级的时候,他留着妹妹头,我剪了男发,看上去据说不像姐弟,比较像兄妹。放学的时候我去他班上接他,那群非主流都会起哄喊:“周妹妹,你大哥来接你了!”
  这一句话就得罪了两个人。那时候周惟瑾小盆宇还羞涩得很,被人欺负了只会泪奔,我作为一个五年级的老油条,怎么都不能让几个小的欺负了去!作为一个优秀的少先队队员,欺软怕硬是优良传统,以大欺小是传统美德,作为一个有原则的少先队队员,我打那些小男生从来都是徒手的!
  我多么怀念躲在我背后瑟瑟发抖的小周惟瑾啊,可惜不知道啥时候他突然入了邪教,理了个板寸头,打人像切西瓜,高中的时候我被人欺负,他带着一帮兄弟直接冲进我们学校,把那群女生堵在角落里,表演双节棍和胸口碎大石……
  那一回轮到我躲在他背后瑟瑟发抖了,也终于意识到我家小老弟长成纯爷们。毕业的时候我带秦征回去见家长,他才上了一年大学,就像被大学上了四年那样苍老,故作深沉地和秦征握了握手,隐隐还有些敌意。
  当然,我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是什么恋姐情节之类煽情的玩意儿,周惟瑾对秦征的感情和广大学生同胞是相似的,那是一种本能的阶级仇恨,来自学校底层差生对模范优等生的仇恨。这一点他真不如我心胸宽广,只有像我这样化戾气为祥和,才能打入敌人内部,化敌为友,构建和谐社会。
  对于我的说法,周惟瑾嗤之以鼻:“是你被他打入内部了吧!”
  我觉得,周惟瑾真被大学给上了,一开口就隐约能听到“雅蠛蝶”的声音。听说青春都有保质期限,那周惟瑾的青春就跟人民日报一样隔夜作废了。
  我家在郊区,离机场半个多小时车程。周惟瑾把车开入车库,我掐着秦征下班的时间打了个电话过去,他那边听上去似乎很忙,我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周惟瑾帮我扛着行李,冷睨我说:“大琪,你真是个包子。”
  因为他不屑于叫我姐姐,我又不许他喊我小琪,于是折中一下喊大琪。对于他这项指控,我讪笑认了。他又凉凉追加了一句:“肉包子打狗。”
  周小琪打秦征,有去无回……
  老妈陪老爸去医院做检查,俩老每半年都要例行检查一次,老爸最怕的事是人还没死钱花完了,所以拼命赚。老妈最怕的事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所以拼命花。用周惟瑾的话说,这也叫优势互补、资源优化配置,而且还为GDP做出巨大贡献。
  客厅门开的时候,我正盘坐在沙发上边吃面边看电视,掀了掀眼皮看进来的俩老,我咧嘴抬手,说:“嗨!”
  老妈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朝着我的脸就是一顿揉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现在才知道回来!”
  我扯开她的手做活腮运动,说:“这盆水可是你赶着泼出去的啊……”
  当初我和秦征还停留在纯洁的半糖主义初级阶段,说好听点叫各自保留一定空间和隐私,不黏在一起,说难听点叫他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即去。那时候我对他的感觉也停留在无可无不可的阶段,归根结底可能在于沈枫锲而不舍地给我打清醒剂,但是老妈更狠,她给我打超强粘合剂。
  “男人就像股票,尤其是秦征那种,就适合低位入手,长期持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买进,直到成为大股东!”
  “一个被中石油套牢到台湾解放你都没解放的人好像没什么资格跟我谈股票……”我懒懒回了她一句。
  结果被她连哭带唱斥责为不孝,我头疼地认输了,后来双方家长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和对方俨然一家人了,差点没那时就让我们把证领了——估计她现在都有些后悔了。
  “爸妈不能养你一辈子,秦征这孩子,我看靠谱。”
  吃饭的时候,老妈还在一边夸秦征的好,另一边问秦征最近在干什么。我老实汇报了几句,周惟瑾皱着眉插嘴说:“不第一时间回来领证,算什么靠谱。”
  我帮他辩白了一句:“他一时脱不开身,十月回来。剩下一个月了。”
  老妈也帮秦征说了两句好话。果然丈母娘看女婿总是比较宽容的,她对知识分子的那种推崇是我们家其他三人所没有的。我们家学历最高的人是我,大学毕业。周惟瑾次之,大学在读。我爸第三,初中毕业。我妈,小学没毕业……秦征爸妈都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高级知识分子,老妈是本着优势互补的算计让我嫁给秦征的,但是周惟瑾以遗传概率论打击我妈,表示我们姐弟在智商上貌似都遗传了我妈。
  老妈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就算遗传你妈我又怎么啦?能套牢别人也是种本事!”
  她这辈子想生个知识分子当儿子的愿望是没能实现了,如今好歹算是有了个半子。她自诩认字虽不行,看人眼光还不错,坚持认为秦征是棵值得吊死一辈子的树。
  我觉得等沈枫来,两个人能打死一个……
  晚上睡觉前是秦征先打了电话过来,那时我已钻进被窝了。
  “老秦啊……”我突生沧桑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自从毕业后,我们就很少分开这么远这么久了,习惯真可怕啊。秦征不是话多的人,大学那阵子正算是恋□热,他也很少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给我,往往就是两个人一起去图书馆,他有课我没课我陪他上课,我有课他没课他在图书馆等我,那情形跟高中时候的先进带后进一样。后来毕业了同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跟聊天比起来,他似乎更喜欢抱着我闭目养神……
  “今天坐了那么久飞机,还不累吗?”秦征的声音在晚上听来有种低沉的柔和,很是催眠,我能想象他戴着耳机讲话,眼睛却仍盯着笔记本屏幕。
  “还好还好……”我翻了个身,把床头灯调暗,在这样的环境里听他说话更加荡漾。“秦征啊,你确定你姓秦吗?你确定你不是我妈失散多年的儿子吗?说不定在医院抱错了,为什么她好像比较疼你啊?”
  秦征说了一句话,登时把我的小心肝震得又酸又麻。
  他说:“我疼你,也是一样。”
  秦征同志,一名作风端正的党员,在我这个披着纯良表皮的女流氓的带领下,慢慢地腐朽堕落了。罪过啊!我这算不算挖社会主义墙角?
  让挖墙脚行为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我们这一家!
  我和秦征的孽缘,其实开始于很多很多年以前。嗯……后来我客观想想,那大概是他一开始不待见我的原因。
  在回忆这段孽缘之前,我很有必要先去机场接一下沈枫。九月初,正好赶上学生开学,沈枫的英语培训机构冷清了许多,她也趁机打包来找我度假。
  周惟瑾的大学还有两天才开学,因为他上的那所三流大学离我们家不过一小时车程,所以他仍然混在家里,沈枫来的那天,他打扮得很骚包地说陪我去接同学。我狐疑的眼神将他从上到下洗礼了几遍,恍然生出一种“我家老弟初长成,哪个少年不怀春”的感慨……
  沈枫拎了一袋换洗的衣服就来投奔我了,周惟瑾收起他江湖大哥的杀气,戴上无框眼镜后倒也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他笑着跟沈枫打过招呼后,接过她的行李走在前面。沈枫附在我耳边低声问:“你弟弟?”
  我点头说:“嗯,周惟瑾,我大一时候他也送我去学校,你们见过的。”
  沈枫啧啧称奇。“真是男大十八变……”
  我大一那年,周惟瑾刚上高一,身形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那叫一个青葱水嫩、我见犹怜。我们姐弟二人,他长得像妈妈斯文俊秀,我长得像爸爸浓眉大眼,小时候常被人认错性别,他悲愤之余剪了个板寸头。灌篮高手大火的那几年,他又开始换樱木头、宫城良田头、仙道头……高一那年,他刚好换到三浦台头。
  可能有的人忘了三浦台是什么头了,就是被樱木花道一个灌篮灌到脑门上倒地不起还让樱木犯了个规的那个大个子——简单说,就是光头。
  如今周惟瑾不刻意去打理头发了,他说纯爷们是由内而外的,所以头发就让他自由生长,如今短发乌黑柔顺,配上他那张尖下巴的死人脸和倒三角的狐狸眼,活脱脱像极了动画片里引发万人尖叫的流川枫。
  从光头和尚变身流川枫,难怪沈枫说男大十八变了。
  十八变少年在外人面前很会装门面,话虽不多,礼数齐全。他坐在前面开着车,我和沈枫在后座叽叽喳喳。
  “枫枫。”我握着她的手,艰难地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啥?”沈枫愣了愣。
  “我们家……嗯……比较夸张。”我斟酌着用一个比较委婉的词。
  我说这话时,周惟瑾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
  沈枫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着说:“有什么夸张的?难道你家还是龙潭虎穴?”
  她没把我的话放心上,是因为今天周惟瑾开出来的车是他自己用打工挣来的钱买的,他对这辆车爱如珍宝,甚于车库里老爸送他的成人礼。
  我对沈枫说:“我们家……很山寨。”
  沈枫笑着点头,促狭地眨眨看我:“我知道。”
  唉……知道为什么我那些喜欢山寨,那是因为有遗传的……
  车绕了几圈终于到家了,花园门缓缓拉开,一向冷静自持的沈枫这时也张大了嘴合不拢,瞪大了眼睛,僵硬地转过头来看我,一字一字地问:“你,家?”
  我点点头。
  她合上嘴,淡定地问:“你爸是这里的管家?”
  不怪她这么猜,朋友第一次来我家,都这么问。
  你爸是这里的管家?你爸是这里的司机?你爸是这里的厨师?你是后妈养大的吧……
  有个同学感慨说:“周小琪,你们家的门比我们家的地砖都多……”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家就四个人,却要住那么大的房子,九成以上的地方是空着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请清洁公司打扫一次,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妈一时脑袋发热,要盖一所山寨白宫。
  我说如果她是陈阿娇,我爸就是汉武帝,这几乎就是盖了一座金屋给她,而且还不像汉武帝那么大老婆小老婆男老婆女老婆……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我仅有初中文化水平的老爸先是下海经商,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开始发展外贸。夫妇俩去了一趟美国,大开眼界,拍了一堆照片,回来之后我妈就异想天开地要鼓捣一尊自由女神像,只不过模特换成她自己,做了效果图出来看了之后,觉得实在影响市容,太毁人了,于是又改变主意盖了山寨白宫。90年以前,还没有山寨这个概念,知道白宫、看过白宫的人也不多,我读的是寄宿学校,长年呆在宿舍,对家里唯一的印象就是回声很大,从前门走到后门会累得趴下。有一次和周惟瑾玩捉迷藏,结果因为地方太大,我在自己家里迷了路,那件事被取笑了好多年……
  如今我长大了许多,看这房子,感觉就没有过去那样仿佛庞然大物了。
  沈枫到底是心理素质过硬,在最初的震撼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下人提着她的行李进屋,她跟在我身边,明显脚步比平时大了一点。
  “嗯,我爸妈很热情好客……”我扯了扯她的袖子,“你不用这么僵硬。”
  沈枫诡异地看了我一眼,“周小琪,你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长得这么五讲四美,挺不容易的……要是我,早腐败了。”她附到我耳边低声问,“老实告诉我,你爸是不是李刚?”
  我喷她一脸狗血后,淡定地说:“你爸才李刚,你全家李刚。”
  “真不是贪官?”不得了,她眼里出现阶级仇恨了!
  我啐了她一口:“你爸才贪官!你全家贪官!哪个贪官这么招摇过市找双规啊!我爸是……”我顿了顿,面色凝重地开口,“暴发户……”
  “啊哈?”沈枫呆滞了。
  我低下头对手指,弱弱地说:“就是生在红旗下,成长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沐浴在党恩的怀抱里,成为先富起来的那群人……”我指天立誓,“祖上三代绝对根正苗红,成分贫下中农,有今天的一切都离不开党的栽培,我妈说要时刻不忘党恩,随时向党表忠心,一切跟党走,一定有肉吃!”
  沈枫抽搐着嘴角说:“看你朴实的村样,没人会怀疑你的成分。自从秦征入党之后,你看他眼神都变了,你跟党跟得真彻底……”
  我和秦征的家规就是改编自我妈的名言。“跟党走,一定没有错。就算有错,你也一定要抢先认错!”
  秦征就是我的党,他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我这个人民服务,当我这个人民的公仆——至少白天在人前是这样的,晚上是他把我往死里蹂躏,我这个人民只有默默垂泪,嘤嘤哭泣……
  我根正苗红、忠君爱国、热情好客的爸妈在宴会厅热情接待了来宾沈枫,双方就我不小心搞大了肚子这个问题进行深入探讨,在十月举行婚礼大宴宾客这件事上达成了高度共识。我妈表示,秦征自古以来就该是周家的女婿,现在的分别是暂时的,她始终坚持秦周结合原则不动摇,在这个问题上绝不妥协。沈枫对我妈的言论表示高度赞赏,认为这样的结合有利于两家发展,优势互补,互通有无,强强联合,为构建和谐社会做出巨大贡献……
  基本上,新闻联播中间十分钟之领导很忙到此告一段落。
  沈枫一席话把我妈哄得眉开眼笑,大有相见恨晚恨不能形成战略合作伙伴的意思,我急忙拉了她撤退,回到房间关上门,痛心疾首地说:“枫枫,我看错你了,你在我面前骂秦征,一转头就投向我妈的怀抱……”
  沈枫一进屋就笑得直不起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周小琪,你妈太逗了!你们果然是母女!”
  我无语望了天花板半天,一声长叹:“失败的胎教猛于虎,你说是不是……”
  “不不不!”沈枫连连摇头,“你爸妈是我见过最可爱的暴发户!”
  暴发户,根据词典解释,是指短时间内财富迅速累积,物质文明大跃进,精神文明却跟不上脚步,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那种人。
  这定义算不上有什么错,不过隐含着一层贬义。我妈是一个注重面子工程的人,而我爸是注重里子工程的,在后面几天我带着沈枫到市里逛的时候,她就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我指着七中的校门对沈枫说:“秦征的母校!”
  校门口还贴着高考的红榜,状元几个,600分以上几个,本一上线率多少……
  沈枫扫了一眼,顿了一下,摸着下巴说:“这个名字好眼熟……”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周易。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那是我爸爸的名字,你在我档案里看过的。”
  周易奖学金,一等奖多少人,二等奖多少人……
  沈枫被震过一次,这次就很淡然了,面无表情地指向正对大门的那栋教学楼说:“周易体育馆,也是你爸冠名的?”
  他热爱教育和公益,嗯,最好能冠个名字。
  不过这栋体育馆却不是为了公益,而是为了我家小老弟。周惟瑾初升高的时候考砸了一门,为了让他进重点,我爸就捐了一栋体育馆,这件事虽是没有张扬出去,但有些人还是知道的。
  秦征一定知道。所以一开始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粒老鼠屎,估计也是觉得我爸又给X大盖楼了吧,不然以我平时的成绩,怎么可能上得了X大。我对他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但他这种实力爆棚的人绝对不会有认同感。
  毕竟……我爸设立的奖学金,他连续拿了六年一等奖,而我连个尾巴都摸不到。
  我第一次见到秦征,就是在颁奖典礼上。
  中考和高考两届的奖学金意义特殊,所以那年七月中考后的奖学金,是我爸亲自颁奖的,而我作为他的女儿,却只能躲在后台看。
  秦征是那年的中考状元,总分几近满分,穿着白衬衫的纤细少年在我眼里有8848米那么高,鹤立鸡群,他就是我的珠穆朗玛。那时的秦征干净、斯文,头发称身一丝不乱,眉眼清秀,唇薄而色淡,面无表情地从我爸手中接过奖状,很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站在领奖台上作为学生代表讲话时,声音也是让人觉得提神的清冷。一开始我看他没有带演讲稿,不禁对他的记忆力肃然起敬,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他为什么不带了,因为他只说了不到十句话,其中还包括了“尊敬的XX,XX……”和“我的话讲完了”。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走下讲台了。
  那时我妈就站在我旁边,看着秦征的背影连连点头,无限忧伤:“为什么秦征不是我儿子啊……”
  “他爸妈也不是我爸妈啊……”当时我在心里这么回了她一句,在之后的许多年月里我都这么回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秦征会真变成她半个儿子,秦征爸妈也成了我爸妈……
  颁奖结束之后还有一个晚宴,所有的获奖学生和教师领导都会参加,那天晚上秦征倒是去了,但是中途看了三回表,眉头皱了七八下,被坐在他身边的班主任按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三个小时。
  我妈推着我去给秦征敬果汁,说沾点灵气回来,此事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但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那天晚上给他敬酒敬果汁的人多不胜数,我没有自报家门,他也没有问,估计只是把我当成获奖学生中的一个,见我要敬他,他立刻便回绝了,抬眼在我面上一扫,顿了一下,又举起杯子,同我一碰,抿了一口。
  事后想想,可能是我当时的表情太可怜了,他动了恻隐之心,这才从了我请求。三年后高考,他依旧是状元,依旧是学生代表,可是没有去领奖,也没有参加晚宴,我躲在幕后看了他五年,敬了他五年果汁……
  这时候沈枫打断我:“等等!周小琪,不对吧!初三,高一,高二,高三……这不是四年吗?”
  我掰了下手指,默默抹了抹额角的汗:“够了,你就不用拆穿我高考数学91的事实了!”
  我干咳两声,勇于认错,纠正了在我心中埋藏了许多年的错误。
  “所以,到现在,我都没有问他为什么第四年放了我爸鸽子!”
  这回没错了吧……
  当年那些事儿
  沈枫戳着我的脑门,不敢置信地说:“想不到你跟他孽缘这么深。”然后又低下头托腮沉思,“我突然觉得秦征挺可怜的……”
  我凑上去问:“为啥?”
  她横了我一眼。“领了你爸六年奖学金。你听过一句话没有,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拼死赚钱了,就你这公主样的身家,他拍死赤兔马都追不上!男人要面子,他怎么不得塑个金身,闪闪发亮地来娶你过门?要不然啊,以他那相貌,多少人要说他是吃软饭的!人言可畏啊周小琪!”
  我倒抽一口凉气。
  “我一个月薪三千多的屁民,没有钱包养他那种精英!而且我爸说了,我出嫁是没有嫁妆的!”
  沈枫扶额:“那他就更要加倍努力了……”
  我觉得他们的思路跟我不在一个维度。第一,我没有嫁妆,所以秦征没有软饭吃。第二,我花钱很省,只要央行不再超发个几万亿钞票促进通货膨胀,我觉得秦征目前的身家已够我们活好几辈子了。
  在老家,出门买菜不用付钱,只要报一句:“我爸是周易。”十个人有九个会肃然起敬,因为我们A市地标性的建筑十有八九被我爸冠名了,做公益捐款献爱心之类的好事不通知他参加他会翻脸。但他也没有那么清高,不像雷锋同志做了好事不留名都写在日记上,他俗气得很,鉴于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他一般不写日记,只留名,烫金的大字盖遍A市,正午阳光一照,金光闪闪让人不能逼视……
  到了X市,出门要是想买菜不付钱,报一句:“我爸是周易。”人家只会把菜抢回去,骂一句:“草,这是哪来的傻逼!”
  我烦恼地说:“沈枫,我觉得你的推论根本不成立。”
  沈枫翻了个白眼:“草,这是哪来的傻逼!”
  我朝她龇牙咧嘴,长叹道:“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或命巾车,或棹孤舟,老板,再来份盐酥鸡。”
  沈枫无力地吸了口奶茶:“周小琪,真想知道你的大脑是怎么长的,思维比刘翔还跳跃,换话题都不带改标点,歪楼也不打一声招呼,你要去当建筑师中国都不用计划生育了……”
  当时我们正坐在开着冷气的奶茶屋里,正是下午三点半的光景,学生都开学了,奶茶屋开始营业,但是店里只有我和沈枫两个客人。
  这样的奶茶屋基本上每个学校外面都会有几家,可能叫优客、街客、快客,也可能叫快乐杯,欢乐杯,快立杯,快三杯,还可能叫葡京小站,葡葡小站,葡萄小站,总而言之,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让你分不出来是谁山寨了谁,卖的东西也大同小异,各种奶茶和香炸食品。
  奶茶店的繁荣正应验了毛主席的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时刻想念毛主席!)我记得自己高中那会,奶茶店还很少,装修什么的都是怎么冷艳高贵怎么来,给人一种奢侈品的错觉,一股子资本主义的风骚味。后来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不好摆谱了,放下身段融入广大人民群众,真正实现了西为中用,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遍地开花。
  这家奶茶店看上去也很有些年份了,一面墙上钉了块木板,上面贴满各种便利贴,便利贴上有各种字体各种非主流……
  我挑了其中一张看,显示如下。
  ——某亼,5σκ禧鹳你,浠朢沵螚看菿硪白勺吣婧。懓尓ㄖㄅ娴
  “这是中情局专用密码吗……”我抽了抽眼角。
  沈枫说:“这是非主流专用密码,不用为此觉得自己是文盲而羞愧,因为你一直都是。”
  我娇弱地扶墙:“沈枫,你是不损我会死星人吗,孕妇需要社会的关怀……”
  其实,我本来挺担心沈枫会像其他人一样戴有色眼镜看我,现在听她一如既往地糟蹋我,我突然好开心……
  难道我是传说中的M体质?
  老板送奶茶和盐酥鸡上来的时候,被沈枫一把夺去,转头对老板说:“来一瓶没有冰的矿泉水。”又恶狠狠地瞪我:“知道自己是孕妇就别乱吃东西!”
  跟沈枫别讨论人权绝对是自取其辱,我放弃抵抗。
  老板换了瓶水上来,朝我多看了两眼,笑容可掬地说:“你是七中毕业的吧?”
  沈枫口音不像,所以他直接排除了,我一口乡音难改,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我笑眯眯地说谎:“是啊是啊,我现在都大学毕业了。”
  沈枫补充了一句:“都快当妈了。”
  老板很惊奇地瞥了我的肚子一眼,“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才刚毕业,还在想你们大学怎么还没开学。”
  沈枫呛了一口,抬眼看我,笑着说:“大叔,她看上去就像高中生吧。”
  卖奶茶的大叔都有一颗年轻的心和强大的亲和力,很能跟同学打成一片,并且往往比较纯真,绝对不会把沈枫这句话往歪里想,他可能只是单纯觉得我看上去比较年轻,所以点头说是。但是熟知沈枫为人的我就知道,她这句话暗地里既是夸我又是损我——一看就像没被大学上过的处、女……
  偏偏我还搞大了肚子。
  “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啊?”大叔热情地搭讪。
  “X大。”我老实回答。
  大叔掐指一算说,说了一声:“矮油!你是跟秦征同一届还是同所大学的啊!”
  沈枫和我同时停下进食动作,对看了一眼。
  大叔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你们那一届考得真是好!后来几届都不怎么行了。不过有点可惜啊,秦征本来是拿了全额奖学金去港大的,后来却没有去,选了X大。”
  “大叔,你怎么知道啊?”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过想了就算了,我素来不惮以最险恶之用心来揣度别人,马太效应是不公平,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学生填志愿就该只选对的,不选贵的!
  “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啊!”大叔往我们旁边一坐,开始八卦。“不过就是知道他填志愿的时候把第一志愿改成X大。他是那年的省状元嘛,又过了港大的面试,所有大学所有专业任他挑了,谁知道他最后突然选了X大。听说校长和班主任都去找他谈话,可是没找到人。结果那年的红榜,上清华北大的人就少了一个。对了,我还有存那年的红榜呢!”
  大叔说着就兴奋地跑到他店后面的储藏间去,还大声回头说:“等下我啊!”
  沈枫拉了拉我的衣袖:“周小琪,你家那位真古怪……不会是X大有什么邪灵在召唤他吧……”
  我眨了眨眼:“你是说我吗?”
  沈枫嗤笑一声:“你少自恋。我依然记得当年你是怎样想跟人家套交情又被人家如何冷言冷语打击还越挫越勇。他怎么可能是为了你去X大的,他要是早知道你在X大说不定就不去了。”
  现实总是太残忍,做人何必太认真。
  自作多情空余恨,铁杵磨成绣花针。——周小琪不知所云新作。
  大叔从储藏室搬了一个小箱子来,我和沈枫好奇地凑上前去,上面没什么灰尘,显然大叔经常搬出来想当年。
  一沓红色的影印纸,是历年红榜,最上面是各种数据统计,下面是优秀学生合影。
  “就是这张了!”大叔欣喜万分地摊出来,“那一年的优秀学生真的很多啊,成绩太好了,红榜都做了两张,有史以来,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哦!”大叔比七中学生都更自豪啊……
  我扫了一眼上面的数据,看到秦征的名字就排在第一个。
  数学:150
  语文:148
  英语:150
  理综:300
  这么华丽的成绩,只有在小说里才能看到啊……
  沈枫都目瞪口呆了,很久之后才说了一句:“调查显示,考成这样的人多半是心理变态。”
  大叔听了这话很不满地扫了沈枫一眼,显然沈枫侮辱到他心目中的英雄了。沈枫无视了大叔的鄙视,低声对我说:“秦征只差个2就圆满了,显然你就是让他圆满的那个二货。”
  我深呼吸一口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淡定地无视她的鄙视……
  红榜上果然也有白薇,成绩不能和秦征比,但是跟普通人比,也是超了一大截了,在省前50名,上北大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出国了。值得欣慰的是出口转内销,她还是回来报效祖国了。想到这一点我就对她多了三分好感。
  合影里她和秦征隔了一排的人,秦征和他初三那年看上去差不多,白皙俊秀,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冷漠疏离,那么挫的校服都能让他穿出气质来。那时候我们这一片的中学都有一句流行语:“校服是检验帅哥美女的唯一标准。”
  显然秦征和白薇都是经得起检验的那种。
  大叔大概是察觉了我的视线,干咳两声,指向下面的合影:“白薇也算是不错了,不过比秦征差了很远。不过女人嘛,那么要强干什么,男朋友成才就可以了你说是不是?她听说是港大面试那关没过,最后选择了出国。那时候他们可是七中的金童玉女、模范情侣,早恋的人那么多,老师抓到了就说一句,有本事像秦征白薇那样,要怎么恋是你们的自由!对了,同学你也考上X大了,怎么合影里好像没有你?你没有来吗?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我楞了一下,回头看了沈枫一眼。
  沈枫脸色不太好,抓起奶茶猛地吸了一口,说了一句很入乡随俗的话。
  “她爸是周易。”
  谣言止于痔者
  走出奶茶店,沈枫说:“周小琪,你要冷静。”
  我摸了摸脸,“姐们,我看上去哪里不冷静?”
  沈枫沉默了片刻,说:“你冷静得像不冷静。”
  我哈哈大笑,拍了她一巴掌。“得了,你不会当真了吧!”
  沈枫一头雾水地看着我,我掰着手指解释给她听,说:“谣言止于痔者。”
  “妞,你的神经比电线杆还粗,我觉得与其担心你想不开不如担心明天发改委会不会打飞机……”沈枫无语地叹了口气,“秦征那样骗你,你都能忍?”
  “哈?枫枫,你不会把那位大叔的话当真了吧?”我惊诧地看着她,“你不像那么轻信的人啊?”
  “至少,秦征和白薇的关系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沈枫头痛地揉揉额角,“我本来是想劝你冷静下来,安慰你,让你往好的方向想,怎么结果还是你在说服我……”
  我拦了一辆的士,把沈枫塞进车里,报了个地址。
  “周小琪,你没成佛真是老天不长眼……”沈枫无力地靠在窗玻璃上。
  我嘿嘿一笑,“这种事,我遇到的比较多,谣言不能尽信。我们五中外面的奶茶店老板还传我被富商包养呢。”
  沈枫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那得是多富才包养得起你啊……”
  “唉,就是我爸开着他的悍马去接我放学,结果就被传成那样了……”我含糊过去,“总之中学的八卦什么的,都不能尽信。谁没年轻过啊,谁年轻时没几个绯闻男友女友啊,你肯定都有!”
  从小学到高中,乱点鸳鸯谱的不计其数,甚至还能形成官配,虽然当事双方毫无暧昧,外界还是把他们传成一对,可能仅仅是因为看上去很搭。
  我觉得秦征就是属于八卦流言的受害者。
  “传言虽然不能尽信,但也不能不信。”沈枫比我还纠结,“你不找你家那位求证一下?”
  我颇为诧异地盯着她看:“听说孕妇多疑猜忌,敏感暴躁,枫枫,究竟怀孕的是你还是我啊?”
  她不怎么认真地拍了下我的脑袋,说:“滚!”
  我摸了摸脑袋,笑着说:“好吧,我晚上打电话求证,这样你放心了吧。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见一下未来公公婆婆。”
  秦征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之前放假跟了旅行团出去游山玩水,前两天才回来。双方约好了今晚去他们家吃饭,我爸妈为了体现对未来亲家的重视,还有对知识分子的尊重,带着我提早半个小时上去报道。
  临走之时,我郑重其事把沈枫托付给周惟瑾。“这个姐姐有点坏,你自己多加小心……”
  秦征家所在的小区在大学城范围内,左近就是我的母校五中。当时为了就近照顾我,我爸在小区内添置了一套房产,我妈就搬过来和我住。对她来说,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和知识分子聊天八卦,上菜市场跟大妈大婶讨价还价,她跟秦征的父母就是这样认识的,不过她热情好客,知识分子的话,多少是有点清高拘谨,因此谈不上投机,也算不上深交,直到后来我跟秦征走到一起,双方家长见面的时候,才恍然大悟——竟是旧相识。
  上电梯的时候,我妈一直叮嘱我,一会儿该怎么怎么做才不会失礼,就好像第一次上门拜访时一样……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正想走出去,抬头一看,顿时愣住。
  这人长得实在眼熟。
  “卫翼?”我猛地眨了下眼睛,人没有消失,“卫翼?”我惊奇地又喊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卫翼脸色不太好看,看到我他也有些意外,但是很快掩去情绪,淡淡点了个头,勉强笑道:“好巧啊周小琪,我来拜访一位长辈的。”
  这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他要拜访的长辈难道是秦征的父母?
  “小琪,这位是?”我妈疑惑地看着卫翼。
  “爸妈,这是我大学的同学,卫翼。”我忙给双方引见,卫翼大大方方地朝我爸妈打了声招呼,又转头来对我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改日再聊。”
  我愣愣地点头微笑,直到电梯门关上,我才茫茫然回过神来。
  “那年轻人看上去也挺不错的啊。”老妈说,“跟秦征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秦家的亲戚。小琪,你知不知道?”
  “啊?像?”我疑惑地回忆卫翼的样貌,实在不觉得两个人相像。老人家看人的眼光实在很奇怪,我怀疑他们说的像可能只是后脑勺相像。“我没听秦征说过卫翼是他亲戚。”
  “是嘛。”老妈也是很单纯地相信了,“可能精英都长得比较像吧。”
  对此,我回以沉默。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秦家的气氛也有些诡异。秦爸爸神色尴尬,亲妈妈笑容僵硬,连我这么粗神经的都感觉到了,这说明情况一定很严重。幸亏有神经更粗的老妈活跃气氛,饭桌上才不至于太过冷清。
  “亲家母,你们说这婚事该怎么办好?”老妈不无兴奋地问。
  “这种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你们觉得呢?”秦妈妈微笑着反问。
  “当然是越热闹越好!”老妈拿着办奥运的精神要来给我办婚宴,我觉得压力很大,桌底下偷偷扯她衣角,示意她适可而止。她显然没接收到我的讯号,张牙舞爪地做她的总策划。“首先要名车开道,摆三天三夜流水席,礼炮要九九八十一,客人一定要请齐全……”
  我无力地呻、吟,“妈,我觉得领导说得对,要建设节约型社会,不能铺张浪费……”
  老妈扯回衣角,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你懂什么,我这叫拉动内需!”
  她这样做,秦家爸妈压力估计比我更大。秦征说什么娶我不容易,到此刻我终于理解……
  我借口身体不舒服,赶紧滚蛋了。秦妈妈把我领进秦征的房间,他们长辈自去商量婚宴细节。我躺在秦征的床上,听到外面传来老妈的高谈阔论,一阵阵无力……
  这是我第二次来秦征家,也是第二次进秦征的房间。他的房间显然经常打扫,虽然很久没有人住,但还是干净整洁。他的书橱和我的就是不同,我的书橱里是各种漫画小说,最有内涵的也就是高中政治教科书,他的书橱一看就让人倍感深沉,最没内涵的都比高中政治教科书强。
  上回来的时候,我还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本翻阅,看不到三页就开始眼皮打架了。我跟秦征之间的代沟实在是大啊,金融会计类的科目对我的杀伤力太强了。大三的时候,我经常陪秦征去上他们的专业课,上课不到三分钟我就开始打盹。秦征几次劝过我回宿舍睡,我为了表示“夫妻本是同林鸟”,宁死不屈地睡死在他身边。
  偏偏那一门课的老师十分之变态,上课不许同学趴着睡觉,我无奈之家只有缩到桌子底下,放平了一排椅子,脑袋枕在秦征腿上,睡得口水横流,在某个十分之暧昧的地方留下了一滩无比之暧昧的口水。下课之后,我一边擦口水一边擦他的裤子,语无伦次地道歉:“秦征,我、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不睡觉,至少睡觉不流口水,至少口水不流在这地方,我帮你擦干!”
  他一脸黑线地抓起我的手,叹息着说:“算了……”
  我怯怯看着他:“那怎么办?”
  他一咬牙:“风干。”
  于是,我们把教室当成了自习室,坐了很久很久……
  可以说,秦征的胸怀,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我撑开了,他常摸着我的头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这样的他都忍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睡在他的床上,突然分外想念他啊……
  我一边摸索着他的房间,一边给他打电话。
  正是晚饭时间,他应该也已经回到了家,电话响了三声他就接起来了。
  “秦征,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在我房间里。”秦征立刻回答。
  我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你怎么知道?”
  “你现在是不是在东张西望?”秦征低笑一声。
  我猛咽了口水,“好吧,你猜对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今晚来你家吃饭吗?”
  “你没说,我妈说了。你怎么逃到我房间里了?”
  “你那么聪明,继续猜。”我一边摸索他的书橱,一边调戏他。
  “嗯……你挡不住岳母的火力了?”
  秦征那“岳母”二字瞬间让我满血复活了,比什么八十一门礼炮都更让我荡漾啊……
  “是啊。秦征,咱们新新人类,应该建设节约型社会,不该铺张浪费,你说是不是?钱多难挣啊,我月薪才三千多……”
  “你觉悟越来越高了,值得表扬。不过结婚这种事,一辈子只有一次,高兴就好。”那边传来叮的一声,好像是微波炉的声音。
  秦征一些不经意间说的话总是能轻易哄我开心。
  我笑眯眯地说:“我怕你压力大啊。没有我在家,你只能吃微波食品,想念我这个贤妻了吧。”
  “嗯,想了。悠闲的闲。”一句让我喜,一句让我忧啊……
  “秦征……笔墨褪色了没?”我不怀好意地笑。“褪色了记得自己描上去啊。”
  秦征轻轻叹了口气:“你果然悠闲得很……这几天没到处乱跑吧?”
  “没有……”我拉长了尾音,“就是带着沈枫逛A市,今天下午还去了七中。秦征,你有在外面那家奶茶店消费过吗?那老板是你的忠实粉丝!”
  “没什么印象。”
  “他还说,你跟白薇是金童玉女,七中官配。”
  “什么叫官配?”秦征疑惑地问了一句。
  “就是官方默认的配对……秦征,你跟白薇高中的时候交往过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周小琪……”秦征的声音略沉,“书上说的真没错,孕妇喜欢胡思乱想。”
  我默默垂泪。“胡说,明明是沈枫胡思乱想,我对秦大人你向来是言出必信的。你看的什么盗版书啊!”
  “你买回来的那些。”秦征顿了一下,“好像你自己都没看过?”
  “那个不是重点……”我扯开话题,“重点是我绝对相信你的清白好吧?”
  “很好。我跟白薇不熟,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你虽然傻头傻脑的,但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骗吧?”
  “那当然!”我得意地挺挺胸,“秦总司令,我最后向您汇报一件事!”
  秦征轻笑出声,“嗯,说吧。”
  “我刚刚在你家门口看到卫翼!”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在我以为自己不小心挂断了电话的时候,才传来秦征冷凝的声音。
  “他去做什么?”
  何妨淫啸且徐行
  这个问题着实难倒我了。
  “不清楚啊……不过伯父伯母的表情看上去怪怪的。秦征,你都没告诉过我卫翼和你关系非比寻常啊!”我回忆了一下方才三人的神情,忐忑问了一句,“你家欠他们家钱吗?”
  在我的脑补里,应该是秦爸爸买六合彩找卫翼家借了一大笔高利贷,结果被卫翼找上门了,所以秦爸爸表情尴尬,秦妈妈笑容僵硬……秦征那么努力赚钱的原因似乎也找到了一个,还有秦征跟卫翼不对盘的原因,秦征不让我和卫翼走得太近的原因……
  秦征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小琪,别胡思乱想那么多,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好好在家呆着,我很快就回去。”
  我闷闷应了声:“哦。”
  “还有,记着,不许和卫翼接触!”秦征的声音听上去凝重严肃,我忙表决心表态度,入少先队宣誓都没这么严肃过。
  不过话说回来,我跟卫翼真的不熟,跟他接触做什么?上次在车里他说的那些话可能也是无心,毕竟我不但罗敷有夫还大着肚子。谁能对一个大肚子还不是怀着自己种的女人有兴趣?
  我只能说,秦征是自己看着我好,拿我当香饽饽,便以为别人也都和他一样垂涎我——叹息,做人果然不能太帅!
  看着外边的谈话差不多接近尾声了,我忙抓紧时间问秦征最后一个问题:“秦征,你在不在乎生男生女?”
  秦征愣了一下,“你在乎吗?”
  “现在计划生育嘛,你又是独生子,你爸妈有没有要求过一定要生儿子……”我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是我想太多,而是见太多,好几个女性朋友怀孕一过三个月就是做B超,验出来是女儿直接打掉。如果秦征家也这么要求……
  秦征笑了笑,“这种事怎么能要求?儿子女儿都一样,我爸妈不是那么封建的人。”
  这话总算让我松了口气,庆幸我周小琪的人生不会因此变成知音体,像《唐山大地震》那样——母亲重男轻女抛弃濒死女儿,□无私展开温暖的胸膛……
  晚上我就没有跟着他们回小白宫了,周惟瑾不知道带着沈枫去哪里逛了一圈,直接把她送到小区,我跟沈枫两个人就在小区的套房里住下。
  沈枫叹息说:“吾等屁民,住你们那金碧辉煌的小白宫实在有压力,还是住民宅比较有归属感……”
  我跟她并排躺在双人床上,突然怀念起大学时候的宿舍,四个人一间,上面是床铺,下面是书桌和衣橱,一边两张床,中间是过道。大一上学期的下半学期,我跟沈枫一同进入老油条状态,从一开始的偶尔逃课到后来的偶尔不逃课,每天比赛谁起得更晚,约莫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睁一下眼睛看对面,始终坚持敌不动我不动,据说有一种睡到世界末日地老天荒的大气魄。最惨烈的一次是睡到晚上七点,两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相互扶持着去食堂吃饭,结果食堂收摊了,只能去学校外面觅食,一口气吃下三个山东煎饼一大碗麻辣烫,然后挺着肚子继续互相扶持着回宿舍。
  我始终认为,像我们这种活着像坨烂泥,死了估计也是泥巴的屁民,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根本特质。
  “小枫枫,我今天遇到卫翼了。”
  “哦。”沈枫一副累极的样子,闭着眼睛懒懒回了一句,许久之后,猛地睁开眼睛,疑惑地喊了一声,“啊?”
  “在秦征家遇到他。你对学校八卦比较熟,知不知道卫翼和秦征的关系啊?”秦征让我别胡思乱想,我就不胡思乱想,我党说了,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我已经推测过了,现在是求证阶段。
  沈枫从床上翻身坐起,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皱着眉说:“没怎么听说……卫翼跟你们也不是一个省的啊。我原来只听说这两个人关系不怎么好,卫翼的人缘比秦征好,主要也是性格比较随和,处事圆滑,秦征给人感觉有点恃才傲物的清高,这两人互相看不上吧,偏偏还分到同一个寝室。要认真追究起来,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争端就是你了。”沈枫斜睨我,上下打量一番之后说,“虽然这个争端看上去不怎么有信服力。对了,那时候秦征知道你家世吧?”
  “知道。”所以他看我神情才会一脸嫌恶,那已经不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简直就像是看到一整锅老鼠屎……
  “知道他还对你那样冷漠?”沈枫愣了一下,“他还是真清高啊?那卫翼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他一个外省人,没什么理由也对我爸的大名如雷贯耳,即便听过,也不太可能知道周易有个女儿叫周小琪,即便知道周小琪,应该也想不到我就是那个周小琪吧。
  “我还以为,卫翼是因为知道你是个富家女,所以想把你追到手,骗财骗色还少奋斗二十年。”
  “三俗,忒三俗了!”我鄙视地瞥了她一眼,“钱能衡量一切吗?你晓得什么是爱情不?”
  “爱情就像鬼一样,永远说的人多,见的人少。”沈枫不知道偷了哪位湿人的名言。
  “亲爱的闺蜜,祝你早日见鬼去吧!”
  我以此对她表示晚安。
  我俩的脑电波永远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我说她的大脑就是由《故事会》、《知音》各种狗血集合而成,她说我的大脑充斥着和谐版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
  我始终觉得秦爸爸亲妈妈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像还不起债被威胁要泼油漆的。这种表情很熟悉,我很小的时候,在我爸爸脸上见过,后来,就是别人了……
  可是想想秦征对卫翼的态度,如果卫翼是秦家的债主,那秦征这个借债人也太牛逼了!
  唉……
  或许还是秦征和沈枫说得对:周小琪,你不适合思考。虽然你的直觉往往是对的,但思考的结果一般是错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以上真理已经过检验。
  虽然秦征一再叮嘱我不要跟卫翼接触,但是同学有难,我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那之后没过几天,我就收到一条短信形式上和内容上都很像诈骗的短信——我在和平中路撞了人,现在在XX分局,麻烦你带五千过来调解。
  除了署名是卫翼。
  当时我拿给沈枫看,沈枫的反应是:“啊哈?这个骗子也叫卫翼?”
  沈枫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以卫翼的收入,不至于五千块都拿不出。不过如果是骗子,也绝对不敢让我上警察局。
  最后是沈枫跟着我一起去了。其实我不怕,咱上面有人,那个XX分局干了三十年的保全刘大爷跟我很熟。
  到分局的时候,卫翼本尊正一脸倦色地靠在椅子上抽烟,旁边一个大妈领着一个孩子嚎得屋顶都快掀了,小孩正舔着棒棒糖,大妈扯着嗓子说:“你们当时是没看见啊!他那车开得有多快,要不是我小孩躲得快,现在早没了,还能子啊这里吃棒棒糖?诶,你别顾着吃,嚎两声啊!”
  “嗷嗷嗷嗷……”小孩应景地嚎两声。
  卫翼抬了下眼皮,一脸欲死。
  沈枫对俩母子业余得很专业的演技惊叹不已,不过观众表情不怎么给力,这种情况见多了,还不如看假摔来得得劲。
  “卫翼。”我走到他跟前喊了一声,他才发现我过来了,掐熄了烟站起来,勉强挤出个笑脸。他看上去像是没睡好,下巴冒了点胡渣,微有些黑眼圈,眼睛通红,一副处在崩溃边缘的样子。
  “你被碰瓷了?”我指了指那俩母子。
  他闭上眼,沉重地点点头,“我在A市没其他朋友,只能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会还被打劫了吧?”
  他长叹了口气,脸上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我想可能是哭笑不得或者苦笑。“A市啊……真是奇妙……”
  沈枫不厚道地笑了一声,随即别过脸假装看别处。
  像卫翼这种打劫无产阶级的资本家,活该有一天被无产阶级反打劫!
  不过不科学地说一句,卫翼跟A市八字不合。和平中路那种地方,新手不敢去,外地人不敢去,碰瓷的比假摔的还多,有一些是专业级的,像这两个那么业余的还是少见,也只能讹诈卫翼这种公子哥了。谁让他身上这套装备随便一看就值五位数。这充分证明,长得有才可能是一种喜剧,长得有财则多半是一种悲剧了。一个人前面被扒了钱包,后面又被碰了瓷,这得是怎样一种人间惨剧啊!
  那两母子见我们这边来了人,立刻就开口要钱,指着她那据说被撞坏脑子的儿子说要三千块钱和解。
  沈枫看着那口水斜流一脸傻笑的孩子,再看看泼辣嚣张的女人,皱眉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儿子是被他撞坏脑子,而不是脑子本来就是坏的?”
  那女人声音更大了。“好啊!那我们上医院检查!到时候什么费用你可得付!你们说这有没有天理啊,撞人的还来讲证据了!”
  看卫翼那表情,如果有条绳子,他不是吊死自己,就是吊死对面的女人了。他无力地摆摆手说:“给她吧……”
  我把五千块交给卫翼,那女人一看到钱眼睛直了,舌头顿时打结,“等、等等!三、三千块,是医疗费,还有、有精神损失费,误工费,那个费,那个费……”
  我笑了笑。“大妈,我朋友是外地人,我可是本地人。他脾气好,我脾气可不怎么好。你们道上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不要脸怕不要命的,可我告诉你,这局子里有一半的人跟我熟,我朋友花钱消灾,咱就当打发瘟神了,你要是真想狮子大开口,我朋友忙先走,我陪你闹!你看我一拍手会有几个人响应!你真不要命,我就帮你收了!向恶势力屈服还真不是我的性格,我不混江湖很多年,你别逼我出手啊!”
  我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七个人放下手中的扑克牌、手机、游戏机、小说、镜子站了起来。
  那个大妈回头一看,马上焉了。
  沈枫和卫翼都转过头来瞪我,表情很是惊悚。
  “那……那三千。”大妈说着就伸手要来抢钱,我把钱从卫翼手中又抽了回来,笑眯眯地说,“现在不是这个价了!”
  我缓缓抽了三张百元大钞,拍到她手中:“三百块,你找个五十给我吧。二百五,当你的演出费了。”
  沈枫肩膀直抽。
  局里的刘大爷直接从牌桌上抓起两张五十。“小琪,估计她找不开,这里有零的。”
  卫翼眼角和嘴角一起抽了抽。
  最后那大妈领着儿子,攒着二百五灰溜溜跑了。
  所以说比声音大没用,人多力量大,团结就是力量。
  我跟局子里几位朋友打了招呼,从五千里又抽了十五张出来给大家买茶喝,哈啦几句就领着卫翼出来了。
  幸亏他不是酒后驾驶,不然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周小琪……你演技比刚刚那个大妈强……”沈枫叹服地拍拍我的肩膀,“有这么强的势力,一开始还让卫翼花三千当冤大头啊?”
  “这你就不懂规矩了,那大妈要出场费,我朋友当群众演员就不要了啊?道上规矩是一半,让他们插手也不太好。反正卫翼那么有钱,我就当劫富济贫了。”我始终把卫翼当放高利贷的。这些人其实也都知道我爸是周易,不过“我爸是周易”比不上“我手里有人民币”来得现实,就算他们肯友情客串,我也是不好意思让他们白忙的。那里面七个人一站就是一千五,一站二百五,真不便宜!
  沈枫噗地一声,“你熊!”
  我把剩下钱给了卫翼,他的车就停在外面,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你要不先找个宾馆睡一觉?清醒一点再做打算吧。”
  我估计卫翼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卫翼点了点头,朝我笑了笑。“晚点再联系你,钱改天还。”
  “不急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笑眯眯地说。这种时候我也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没去找秦爸爸他们帮忙了。
  周小琪,你赢了【补齐】
  回家路上,沈枫一直在打量我,好在我脸皮够厚,也靠着跟她室友四年磨出来的韧劲,敌不动我不动到了家里才动。
  “周小琪,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是真二,还是装二。”沈枫摸着挑眉审视我。
  “你太看不起我了。”我严肃地说,“你少算了我二百四十八!”
  “赫伯特鲁说,自嘲是幽默的最高境界,我深深以为你自我打击和自找打击的能力足以让人活活笑死了。”沈枫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看,“我就想呢,秦征那朵高岭之花怎么就被你折下了,敢情是被你扮猪吃老虎,辣手催花了。”
  这话听得我一阵伤情,沈枫和我一样长在红旗下,却始终缺少一颗健康阳光的心。作为我最贴心的闺蜜,别人不了解我也就算了,连她都不相信一开始我对秦征绝无觊觎独占之心,而我觉得连她都不相信,那秦征肯定更不会信了。
  所以秦征第一次吻我的时候说:“周小琪,你赢了。”
  当时我色迷心窍,没有去细想话里的含义,后来经过仔细分析和理性推理,觉得他的弦外之音应该是:周小琪,你终于赢得本公子的芳心了。
  这听上去,仿佛是我霸王硬上弓了他,而事实明明是反过来的……
  我曾经很明确地跟他表示过:“秦征,我觉得应该是你先爱上我的。”
  他一边看着报表一边不怎么认真地回一句:“嗯。”
  我从背后抱住他,有些不满他的敷衍,咬着他的耳垂说:“他们都不信,都说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死缠烂打,你被我霸王硬上弓,逼良为夫,奉子成婚。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他轻轻推开我的脸,揉了揉被咬得白里透红的耳垂,回过头来看我,镜片底下,湛黑的双眸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认同你的看法。”
  “你什么时候说了?”我楞了一下。
  “刚刚。”
  “那个敷衍的‘嗯’字?”我用脑门顶他的肩背,“秦征,你确定是在回答我,确定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
  他抬手揉揉我的脸颊,淡淡笑着,“听清楚了,是我先爱上的。”
  我猛地抬起头,惊恐万状又欣喜万分地盯着他。“你承认了!”
  “没否认过。”
  这个男人在外面被人称为珠穆朗玛峰上的高岭之花,空气稀薄,楚楚冻人,却在我面前春暖花开,让我春心荡漾……
  我艰难地咽了口水,说:“那你当初强吻我的时候,为什么说,‘周小琪,你赢了’。”
  秦征眸光稍转,似是想了一下,才明白我在说什么,而后轻笑一声,也没有试图纠正我那个‘强吻’的说法。“没错。不是有个说法,输的,总是先爱上的人。“
  那句话,到那时我才明白。
  若论操琴,秦征定是国手,我定是那头一脸呆滞的牛。他一声弦外之音,我听了几年都没听懂,还要他细细解释给我听。但我哪里想得到他一个纯爷们竟会弹唱《十八摸》……
  我是很想细细再解释给沈枫听的,奈何过去她坚定不移地认为是秦征设计了我,现在移了一下继续坚定地认为是我设计了秦征。
  她这是太看得起我啊,还是太看得起我啊……
  其实其他人不了解秦征,我一点都不生气,包括沈枫也是,一般人哪里想得到秦征西装革履、严谨冷峻一身禁欲气息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那么荡漾的春心。别人都觉得他不够爱我,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他对我好的时候,每次在淫淫网看到《遇到这样一个男人,你就嫁了吧……》这样令人蛋疼菊紧、内牛满面的文章,我都忍不住想拉着秦征上教堂。
  虽然如此,但那个山寨安全套,真不是我故意买的啊!
  沈枫说:“你对秦征言听计从,这次跟卫翼的事,要不要写个奏章上报一下?”
  这一盆冷水浇的。
  “你觉得要吗?”我询问同僚意见。
  沈枫两手一摊,“你是老虎,你自己拿主意。”
  我要是老虎,那也是周正龙的华南虎——画的!
  我犹豫了一番,觉得此事秦征应该早晚会知道,我还是坦白从宽比较好,反正理字在我这边。
  但是电话拨了几个,那边都没有人接,一开始我以为他在加班,就等到晚饭过后在打了几次,结果还是没有人接。
  我皱眉看着手机,打电话没人接,而且还关机了。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难道……
  他手机被人扒了?
  真是经济危机啊,这里卫翼刚被人扒了钱包,他那里就被人扒了手机。
  “打他公司电话问问吧。”沈枫说。
  我看了下时间,说:“已经晚上十点了,公司肯定没有人。”
  “加班的话会有。不然你打给他同事问问。”沈枫话一说完,自己皱了下眉头,“那个白薇,也是他的同事吧。”
  白薇的电话,我倒是有存,上次在商场遇到她的时候交换过联系方式。
  秦征的同事我不是很熟,白薇算是熟悉一点了,我听了沈枫的话打给白薇。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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