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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夫妻

_17 彭三源 (当代)
江建平小瞧了臧秋生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臧秋生会追到院子里来。江建平正端着脸盆在院子里接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臧秋生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吓了他一跳。江建平一看臧秋生,也没理,转身就往屋里走去。臧秋生忙把江建平叫住:“大哥……”
“你要干嘛?”江建平冷冷地问道。
尽管江建平在臧秋生眼里是第三者,可江建平毕竟是个警察,话说得还算客气:“大哥,我有几句话能跟你说吗?”
第17章以合法的名义(3)
江建平把脸盆放窗台上,也没让他进屋的意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是想跟您说一声,你就不用等着郭芳了……我跟你说我不会跟郭芳离婚的。”
江建平不说话。
臧秋生看着江建平,首先变成一个忏悔的人了:“大哥,以前我是不好,我老想要个男娃子,我对他们母女俩不好……喝了酒管不住手要打人,可现在我都改好了,改好了。我现在不喝酒,也不打孩子,也不打郭芳……就是她打我我都不会动手,真的。”
江建平还不说话。江建平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臧秋生又变成改过自新的人了:“工作我也找着了,吊在半空上擦玻璃……那我也不怕,我得好好挣钱好好养老婆孩子。就是您,得让着我,不能让我心烦意乱的,从半空要是掉下来我就没命了,您得可怜可怜我……”扑通给江建平跪下了。
江建平明知道苦肉计:“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真话。”
江建平:“你起来……”
“您不答应我不起来……大哥,以前吧我是畜牲,没照顾她们,你替我照顾了,今天我就跟你说谢了啊。你们警察教育犯人,都说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大哥,您得给我一个机会,我真改好了,真的。您说说您找谁不行啊?老婆孩子你留给我吧?老婆孩子也是我的命根子,孩子是我亲生的,我是她亲爸,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家破人亡吧?”臧秋生又变成一个可怜人了。
江建平没话可说了:“你起来吧。”
臧秋生不起来:“您答应了?”
“你……真会对郭芳好,对孩子好,不打不骂了?”
“我不了。我要再动她们一个手指头,让我从十八层摔下来大头朝下……”
“起来吧。”
“您答应了?”
“起来吧……”江建平的心里像让刀扎着了,“答应了。”
臧秋生忙爬起来了:“您跟我老婆这事……就算结束了噢?”臧秋生趁热打铁,“你还有我们家门的钥匙是不是?给我吧。”
江建平还是犹豫了一下的:“这个……我不能给你,我还是亲自交给郭芳。”
“怎么我也是郭芳的丈夫是不是?我都来了,你还非见郭芳不可啊?你都答应了不跟郭芳来往了,不合适了吧?”臧秋生说完,把脖子一梗看着江建平,理直气壮。
江建平没办法了,一千个一万个不应该,臧秋生也是郭芳合法的丈夫。他只得掏出钥匙,给了臧秋生。
郭芳确实是把房门反锁了,任凭臧秋生怎么在门外叫,她就是在门前站着,不开。可她没想到,片刻安静之后,门锁转动了,接着门开了。臧秋生边进边晃着手里的钥匙:“我跟江建平都谈开了。他把钥匙给我了,你死心吧,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郭芳呆了。
“从今往后你踏踏实实给我当老婆,别的啥也别想,嗯?”臧秋生说完,“哗啦”,把钥匙揣在他自己兜里了。
郭芳难以相信地问道:“你……去找他了?”
“找他了!我说你就死了你的心吧。你的后路我给你断了!”臧秋生嘴里说着,便朝郭芳挪过去。他突然迈了一大步,把郭芳抱住了。既然还是夫妻,臧秋生就不仅想要夫妻之名,而且还要夫妻之实了。
郭芳死活不肯,跟他厮打了起来。“格老子的,你是我老婆!”臧秋生理直气壮地撕扯着郭芳的衣服。郭芳也不说话,只是跟臧秋生拼命厮打。屋里的空间不大,桌上的花瓶、杯子都被俩人打掉地上,应声而碎。
俏俏什么时候醒了,站在门口,看见爸妈打架,吓哭了。
“俏俏回床上去。”郭芳冲俏俏喊道。
郭芳一喊,把臧秋生也喊停了。就在这一瞬间,郭芳趁臧秋生不备,一下狠手,把臧秋生脸抓了。趁臧秋生捂脸的工夫,郭芳奋力把臧秋生推到一边,自己和俏俏进了大屋里,关上了门。
臧秋生抬脚狠狠踹门,边踹边骂:“格老子的,你是我老婆!你给我开门!开门!”
郭芳在床上搂抱着俏俏,强作镇静地安慰着:“俏俏不哭。不哭。好好睡觉……”可这个时候谁又来安慰她呢。郭芳哭了,眼泪顺着脸颊珍珠断线般流下来。泪里面有怕、有恨、也有怨。她怨江建平,因为他曾亲口说过,决不往后撤,跟她一起扛。可钥匙怎么会到臧秋生那儿去呢?
第二天,郭芳去找江建平,正赶上江建平要出门。郭芳一见江建平,就哭了。江建平看着,也只能看着,一点办法没有。
“你自己说好的不往后撤,你跟我一起扛,这回回来怎么就变了?”
江建平心只能硬着回答:“我没变……是我没想到臧秋生会这样,他说他都改好了。你别哭了,我也要劝劝你,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试试看,没准儿你们三个还能一起生活。”
第17章以合法的名义(4)
“那咱们呢?”
“……就别再提咱们了。”
郭芳发狠地打断道:“不可能的!建平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一定会跟他离婚,我告诉你,他要真是赖在房子里不走,我……我就是一根草都不剩,也跟他离婚。实在不行,就跟他拼命!”说完这话,也没停,转身就走了。
这回,是剩下江建平犯愣了。
172江建平躲着没有心思在家多停留,早早回火车上去了。车站还是那样的车站,火车还是那个火车,车厢也没什么变化。江建平去早了,车厢还是空的。江建平从一节车厢走向另一节车厢,江建平带着几分心灰意冷了。他在一个窗边坐下,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刚要点,一眼看见郭芳一张仓皇的脸出现在车窗外,一晃跑过去了。
郭芳在找他。
江建平愣了一下,站起身,忙向相反的方向,另一节车厢走去。餐车包大姐正在准备着杯盘碗碟,见江建平匆匆跑进了餐车,调侃地问道:“你又跑什么呢?谁又追你呢?”
江建平想想不对,对包大姐嘱咐道:“大姐,不管谁找我你都说没看见,啊。”说完,转身进了餐车旁边的卫生间,还从里面插上了门。
包大姐不解,一转身,看见郭芳了,这才恍然大悟。“你找谁啊?”
“江建平。”郭芳话声很大。
“没看见啊。”
郭芳也不客气,在座位上坐下了。
“哎你怎么坐这儿了?”
“我在这儿等。死等。我今天必须等到他。”
“必须?……那你得等到什么时候?他还没来呢。”
“什么时候我都等。我不下去了。”
包大姐为难了:“哟,那你不能在这儿等……我们是在工作,你,不是旅客不是家属的,在这儿不合适。”包大姐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见郭芳勿自哭上了,哭得那份伤心把包大姐都哭愣了。她把话音加大分贝,故意说给卫生间的江建平听:“哟,你怎么哭了?”
“大姐,你就让我在这儿坐会儿,我心里很难受……”
“难受?……为什么啊?”
“我说不清……我要是见不着江建平,今天可能就活不下去了。今天就是死我也得见着江建平……”
包大姐“哟!”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了,就那么干看着郭芳哭。
“大姐,这辈子,你爱上过谁没有?”
包大姐更愣了:“爱……哟,这字我说着还真别扭。怎么叫爱怎么不叫爱啊?我儿子今年都上高中了。”
“那不见得叫爱情……”
“哟……是啊?反正我们俗老百姓吧,就是柴米油盐生儿育女那点子事儿,简单……简单吧就快乐。倒不像你这么难受。”包大姐说完,有些腼腆地笑了。
“我也结过婚,那时候小,想得也简单,也有孩子……可过得没您这么快乐。一有了孩子,我差不多天天挨打,因为是个女孩儿……后来,实在熬不下去了,天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通打就落下来,我就抱着孩子跑了……”
包大姐又“哟”了一声,嘴上的笑容也没了。
“我们娘儿俩在外头飘了好几年,我一个人养大了孩子也不容易……您当妈您就明白我了,为了孩子什么都豁得出去,也没有什么不能吃的苦,没有什么扛不过去的事,就是有一样,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这我信。”
“我离开家的时候二十三岁,也不大吧?”
“不大。”
“为了孩子,我一个男人都没找过……我不信他们。一直到现在,我就勾引过一个男人……”
“哟!……我大惊小怪了,你说。”
“不如说是我骗了他了。我骗他也不是因为别的,因为我觉得他善良,他好,本分……我要是不骗他,死他都不会爱上我这样一个女人的……可我爱他,一开始骗他的时候我就是为了让他心软一点儿多照顾我一点儿,后来我真的爱上他了,我就更不能告诉他了……我分分钟钟都害怕,一告诉他他就该离开我了,为了他我死都成……您说,我这么骗他,算不算罪过?”
“我说没用……他……怎么说的?”
“他还是走了。”
“……哟……”
包大姐的话音未落,江建平从卫生间出来了。他不顾包大姐惊讶的表情,经过郭芳身边:“郭芳,跟我走。”
郭芳愣了一下,忙起身跟着江建平走了。剩下餐车大姐,只剩下扼腕叹息了。
江建平把郭芳领到另一节空车厢内,停下了,转过身,面对郭芳。郭芳什么都不说,一把就把江建平抱住了。江建平任她抱,但是没有回应。
“建平,你别走,行不行?你一走,我就一点儿盼头也没有了,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
第17章以合法的名义(5)
江建平平静地,无一丝波澜地说道:“郭芳,你松开我,好好听我说几句话。”
郭芳慢慢地把手松开,然后含泪看着江建平。
“别哭了,坐下吧。好好听我说。”说着,江建平先坐下了,“郭芳,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对我的心我都明白,我对你的心,你可能也明白,我不是多会谈情说爱的人,有一些话我就是永远都说不出来的,但是如果咱们在一起,我做什么,你能明白……我就是一个真心实意的人……”
郭芳点头:“建平,我知道,你的好……”
“我现在跟你说话也是真心实意的……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不是要把你和俏俏扔下不管,我现在是于情于理于法都没法管。你现在必须面对的一个人是臧秋生,不管你多讨厌他,不喜欢他,他也是你合法的丈夫……你得面对这个事实,我也得面对这个事实……”
“我会跟他离婚的。”
“这件事需要时间。你需要平心静气地面对……也许过一段时间,你也会发现他人挺好的,他说了他都改了,他会好好照顾你们娘儿俩的……”
“建平,你不了解他,他都是装出来的。”
“万一真改了呢?总得给他时间,考察一下吧?”
“建平,你真的不了解他……”
“我知道……那也得给他时间,也得给你自己一个时间去解决,对不对?就算你想离婚,你也需要时间……”
“建平,我找你就是想让你给我一点儿时间,等我离婚,这段时间你……别去找别人。”
江建平沉默了。
“你答应我别去找别人。”
“这事咱们今天不讨论……你先回家吧,啊?”
“建平,我想让你等我……等我……”
“我不能这么答应你……我也不是动不动赌咒发誓的人。我还是这样,我做什么,你能明白……”
“我还是想听一句明白话,你跟我有过感情吗?有吗?”
“不管我对你有多深的感情,今天都不谈了,对你没好处……”
“有时候我怀疑,压根儿你就觉得我是个寡妇,带着俏俏可怜……现在蹦出来一个丈夫,就觉得我不可怜了,你就走了……”郭芳哭了,“建平,我问问你,我就是跟一只狗在一起,跟一个赖蛤蟆在一起,你也觉得我应当,是吗?”
“当然不是。你有你追求幸福的权利。永远都有。”
“可我怎么觉得你对我……这么冷淡,这么疏远。”
江建平叹了口气:“郭芳,这就是我现在处的位置,左右为难,深了不是浅了不是,进进不得退退不了,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半空吊着!我只能这样了。你回去吧,多保重。”转身要走。
郭芳一把抱住了江建平,不撒手了。
“郭芳,别这样……快松手……”
“我不撒手,我一撒手,以后我就够不着你了。建平,你心疼心疼我,他这么一个人,不知道往后他会干什么……你再回来,见得着见不着我都不知道……”
江建平心中一凛:“不会!郭芳,有一点你千万记住,凭武力,你永远不是臧秋生的对手。要学会向法律求助,有事你也勤去找找胡小玲,她会帮你的……松手吧,松手。”
可郭芳就不松手。江建平叹了口气,一个一个掰开了郭芳的手指头,忙往后退了两步,长吁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郭芳,眼睛也湿润了:“郭芳,我必须走了。你多保重,啊!”说完,他硬着心肠,走了。不管郭芳怎么呼唤江建平都没有回答。
江建平到了通道的另一侧一个角落坐下来,他掉泪了,但掩饰着,没让人看见。
郭芳不知道求谁好了,又去找胡小玲了。可胡小玲也是有其心无其力,只有叹气的份儿。胡小玲见郭芳哭得泪人一般,劝慰道:“老是哭有什么办法呢?臧秋生怎么也是你合法的丈夫,除非是离婚……”
郭芳抹了把眼泪:“我想求你,能不能劝劝江建平……我离婚,可能不是一天两天,我不知道法院什么时候判,能不能让建平别那么快变心了,跟别人结婚……”
“他?……谈不上变心不变心吧?他离开你,是应该,跟别人结婚,也是应该……都看你自己了。”
郭芳谁也求不了了。
“你现在的处境我也同情,但是我帮不了你……”
郭芳眼圈又红了:“你还同情我啊?……我还以为你就剩下瞧不起我了。”
“我没瞧不起你……”
“我还是得跟你说,我对建平是真心的。我也知道臧秋生,他就是跟我耗了……他可能得耗死我。可那我也得跟他离婚。就是还有一口气我都离婚。”
“……郭芳,我得提醒你,我是用警察的身份提醒你了,你得冷静。你再怎么想跟臧秋生离婚,也不能做过火的事……你听明白没有,千万千万,别做过分的事,臧秋生做事多过分,你千万别冲动,千万要冷静,该忍要忍。”
第17章以合法的名义(6)
郭芳心头一颤。
胡小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千万记住你们俩谁忍谁占上风。”
郭芳点点头:“我……忍。”
173按月,管军和超市经理李广泉在一个宾馆包间里见面。李广泉交给管军一堆报表。管军做生意那么多年,防人之心是无处不在了。翻着报表就问,兄弟,你不会从中间抽掉一张两张的没给我吧?
李广泉笑容里都带着苦了,说哥,我那么大把柄在你手里呢。你哪天叫我死我还不知道呢,我怎么还可能蒙您啊。我告诉您说,我苦胆早叫您吓破了,没了。
报表交接完了,管军也不忘了顺口问候一声涛子。李广泉说,涛子还那样,春风得意呗。管军拿着报表笑了,说春风得意好啊,等到了起秋风的时候,就不得意了。
管军回到公司就把报表交给秦会计师分析去了。世界上哪有天衣无缝的事,一连几个月,秦会计师找到的破绽岂止一个两个。管军的拳头慢慢地攥紧了。
但有一件事是管军怎么也想不到的,就是他再一次见完李广泉从包间出来,一抬眼看见了妮可和涛子在一起吃饭。他们坐在餐厅的角落里,正说什么,笑什么。妮可和涛子都是侧面。他们没看见管军。
管军的脸沉下来了。四处开始寻找“大蜘蛛”。一直到停车场,管军冷不丁听见“大蜘蛛”的声音了。管军循声找人,看见“大蜘蛛”正和涛子的司机一起打扑克牌,还赢钱了,玩儿得正高兴。
管军心里登时明白了,他在心里想着涛子的一剑之仇,涛子又何曾收过手,无时不刻不在借缝下蛆,而且这蛆是下在管军的锅里了。
管军再见到妮可是第二天了。他把妮可叫到了办公室。妮可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老半天了,可管军仍然在那儿静静地坐着,翻看着一份报纸。妮可不知道管军有什么用意,不安地问道:“哥,你找我有事啊?怎么不理我啊?”
“你先跟这儿坐会儿,想想。”
“你让我想什么啊?”
“想什么都不知道就更得想了。”
管军刚说完,“大蜘蛛”一身轻松进来了:“军哥,您找我?”
管军也没搭理“大蜘蛛”,拿起电话说道:“小章,你过来吧。”说完之后,才扫了“大蜘蛛”一眼:“怎么样啊你?在我这儿时间也真不短了吧?”
“挺好,挺好。”“大蜘蛛”点头哈腰地回道。
“我啊一天到晚地瞎忙,照顾得周与不周到与不到的你多包涵,啊。”
“大蜘蛛”摸不着头脑:“军哥……怎么说上客气话了?”
这时,小章进来了,把一个信封放到了桌上。管军指了指信封对“大蜘蛛”道:“拿着吧。多发你三个月的工资……就当是饭钱吧,再换个地方,找个饭碗。”
“大蜘蛛”愣住了:“军哥你这是……把我辞了?为什么啊?”
管军笑笑:“为什么你心里不明镜似的啊?”
“大蜘蛛”心里有鬼,还能说什么。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没准儿哪一天咱哥儿俩就又转一块儿去了。所以这什么哥们儿兄弟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保重吧?”管军说完,小章便把信封拿起来塞“大蜘蛛”手里,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蜘蛛”和小章出去之后,又剩下管军和妮可了。妮可这回是不安了。管军先来个敲山震虎,这回该跟妮可单刀真入了:“知道我为什么把‘大蜘蛛’开了吗?这人啊,最起码有一点应该懂,得知道吃里爬外不对,连这都不懂就连条狗都不如了。”
“哥……真的,我就是跟涛子一块吃饭来着,别的什么也没干……”
“你怎么知道我开了‘大蜘蛛’是为了涛子啊?”管军一句话把妮可问哑巴了,“我但愿你跟涛子什么也没干……就是这话等老虎出来以后,他可能就不听了……你都没机会解释了。”
妮可不高兴了:“你也别老拿老虎吓唬我……老虎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吗?”
管军口气淡淡地:“你也别拿死吓唬我,到时候见了老虎,恐怕你想死都死不了。”
174郭芳带着期盼地站在街上等江建平,因为今天江建平休息。她的脸上带着伤痕,是臧秋生打的。昨天,她拿着法院的传票去找臧秋生。这下把臧秋生激怒了,引来臧秋生一顿拳脚相加。而现在,她真的希望在这儿能等到江建平。但是在城市里,条条道路通罗马,没有一条必经之路。
江建平远远地看见郭芳了,只略一犹豫,忙向边上拐弯,要躲。没想到撞到了管军身上。
“哟,慢着。你这是躲什么呢?”管军带着调侃地说道。
江建平回头见是管军,有些尴尬地笑笑:“啊,你啊……踩着你了?”
第17章以合法的名义(7)
“还行,不重。”管军也笑了笑,其实他也看见远处的郭芳了,“你这么躲可不是办法。”
江建平叹了口气:“不躲怎么办?”
管军拍拍江建平的肩膀:“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茶馆坐坐。”
俩人就近找了个环境还算优雅的茶馆,相对而坐。管军给江建平把茶倒上,试探地说:“你要是想躲彻底了,就麻利儿的,找一个结婚。郭芳就彻底死心了。她就不会站大街上等你了。”
“结婚又不是买东西,怎么麻利儿啊?”
“不结婚谈恋爱也行啊。只要你有一个人,谈上恋爱了,就行!一个男人要想抵挡一个女人,靠自己可抵挡不住,因为异性相吸啊,十个有五对得缴枪投降!最好的武器是女人,一个女人挡另一个女人,这叫同性相斥,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你不费心不费力,袖手旁观就行了。找一个。”
“你哪儿来这么多邪门歪道的道理啊?”
“这不是道理,这是高招。”
“这招搁你那儿管用,搁我这儿不管用……这也不是说找就能找着的啊?”
管军打量着江建平:“你也不想找吧?你想吗?……我看你这眉头皱得都拧心里去了……心里惦记着郭芳呢,是不是啊?”
江建平笑笑:“也就是惦记而已吧,能怎么样啊?”
“惦记就是惦记了,怎么叫而已啊?惦记就是想着,想着就是念着,念着就是爱着,爱着你才着急啊……我有点儿不明白了,你干嘛躲着,为什么不往前上啊?”
江建平苦笑:“怎么上?你想想我的位置,好好的谈恋爱怎么变成第三者插足了?”
管军也笑:“……这可能就是身份不同了,你是好人。要是像我这种坏人,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也就勇往直前了。第三者插足怎么了?只要爱情是真的!……没听说过吗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郭芳要真是被那谁……她丈夫叫什么来着……给折腾得都满世界逃难了,我才不管是不是第三者呢,你在这种情况下勇往直前一把也叫救苦救难啊!”
“说得简单,想着也简单,真面对那么一个大活人就不简单了。他说了,他要改,要照顾郭芳她们娘儿俩……就算搁你身上,你能怎么办?”
“他说!这男女之间又不是政府教育我们这种劳改犯,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重新做人了!男女之间是什么,一个‘情’字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没有那个‘情’字,再改过自新有什么用啊?这事得问郭芳,那个情字是在谁身上,那情字要是在你身上,她丈夫就是翻着跟头扒一层皮再出生一回也没用啊,是不是?她丈夫要是死活拉着她不放,那要我说,我得说他不道德了。”看着江建平,“你说呢?”
“我不说,你说,你接着往下说!……这事儿就搁你身上了,能怎么着啊?”
管军想了想:“要是我,我直接上门找那小子打架去了……我先把郭芳和孩子抢出来再说,爱谁谁。”
“啊,然后呢?”
“然后……爱谁谁了!”
“能爱谁谁吗?!人家臧秋生和郭芳还是合法夫妻吧?受法律保护吧?你抢人还是犯法吧?最起码臧秋生得报警吧?八成得一块儿上派出所,让胡小玲审去了。可让胡小玲怎么审啊?怎么说也还是你没理……怎么说人家是合法夫妻啊。”
“怎么又绕回去了?”
“所以说啊!这事儿跟我是好人你是坏人没关系!区别就是你没想到后果,我想到后果了!一想到后果你就知道做什么都是白忙!”
管军一片茫然:“……合着绕了这么半天,我等于什么主意都没出啊?”
第18章没有太阳的日子(1)
175这天夜里胡小玲所在的四组在派出所值班。到了后半夜接到了报警电话,有一个小区不知道谁家养了一个公鸡,打鸣,赶巧了有一个女人神经衰弱,睡不着,听着心烦,让警察去抓鸡。
胡小玲他们去了一趟,可是恰巧那鸡不叫了。而报警的女人也没说清是哪个楼上有鸡叫,他们只能回去。可刚回派出所,电话又来了,还是那女人来的,责问警察怎么还不来抓鸡。这回胡小玲问清楚了楼号。胡小玲他们再来到那个小区的时候,也正好赶上那公鸡打第二遍鸣。夜里多安静啊,那响亮的鸡啼划过夜空,真得说那是一只好公鸡了。
公鸡的鸣声引着胡小玲他们敲开了一家房门。一中年男人睡眼惺忪,开了门。就这时候,公鸡还在叫呢。
胡小玲一下就火了:“您是睡着呢还是醒着呢?”
中年男人:“现在醒着呢,刚才睡着呢。”
“您神经够好的!要说您一家神经都够好的……这么大的鸡叫声您还能睡啊?”
“您说鸡啊?……儿子打小养的,习惯了,小时候叽叫喳喳的,也没觉得声儿大,现在长成半大鸡了,刚学打鸣没几天……”
“刚学没几天?可学出徒了!叫得整个小区都能听见你们家鸡叫……您就不觉得扰民吗?鸡在哪儿呢?”
“阳台。”
胡小玲和同事奔了阳台。中年男人忙抢先一步过去了,拦住了:“您要干嘛?”
胡小玲让同事抓鸡:“这鸡您不能养了……”
中年男人急了:“养鸡怎么了?这城里能养猫养狗怎么就不能养鸡啊?您不能抓走。”
这家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来了客厅,瞪着眼睛看着两个警察,哭了。
“您看孩子都哭了,他从小养大的,多深的感情啊?能让您抓走吗?我真不明白了,公鸡打鸣母鸡下蛋,这是天职啊,人家恪尽职守,您说有什么错。这城里人怎么这么没爱心啊?一只公鸡都容不下!”
胡小玲嘴不饶人:“你要这么说我得这么回答您,公鸡没错,怎么着我也不能说公鸡打鸣不对,要说不对也是您!您这爱心用得不是地方,您光爱您这鸡了,您爱一下人类行吗?您想想光这小区就有多少人啊,大家白天都上班,辛辛苦苦活着都挺不容易,就夜里缓缓您还不让人好好睡一觉啊?您不觉得您挺残酷的吗?……千金难买一睡,这要是让您赔人家的睡眠,您赔得起吗?”
中年男人忙把话往回收:“哟,警察同志,您别给我上纲上线儿了,回头这鸡我们自己处置了行吗?”
“这还算您态度好!天亮就办。”
“一定,一定天亮就办。”
胡小玲怎么也想不到,刚回派出所,报警电话早等着了。养公鸡的和隔壁邻居打起来了,他认为是隔壁邻居报的警,要杀鸡,说邻居是借刀杀人。人家邻居不干了,报警了,还得去。
为一只鸡也要跑三趟,胡小玲不能不说有点儿气急败坏了。警察们再进居民楼的时候,两家的门都开着,门口都站着人,都穿着睡衣,都生气!胡小玲也是真生气,面沉似水。
邻居一见警察来了,立刻就不干了:“刚才是不是您来过?您上他们家抓鸡来着?那您得告诉我,是谁这么缺德报的案!让我招这么一顿骂。”
胡小玲不爱听:“人家报案是应该,不叫缺德,啊!”
“可有人缺德,骂上我了,您说我冤不冤,听鸡叫也就罢了,还听人叫……”
养鸡的不干了:“你说谁缺德?”
邻居:“谁愿意拣这骂谁就缺德!警察同志,您得给我个清白,你得说说这警是不是我报的。省得人家说我借刀杀人。”
胡小玲生气地望着养鸡的:“我得说没您这样儿的!合着有人报警您还恨上人家了?逮着谁就报复谁?那我得告诉您没人借刀杀人,要说杀也是借刀杀鸡……”
另一个警察从门里出来了,手里抓着鸡,吱吱叫。
胡小玲对养鸡的不依不饶了:“对您隔壁的邻居,您得赔礼道歉,我得问您您凭什么骂人家啊?我真得说您不懂四六了吧?您是在这儿说句对不起呢,还是跟我一块去派出所……反正在哪儿您也得说句话。”
养鸡的理亏,可态度并不好,对邻居:“对不起您,行了吧?”
隔壁邻居不说话,也嫌他态度不好。
胡小玲也嫌他态度不好:“您态度得真诚点儿吧?”
“对不起您了,您回屋补个觉吧。”
隔壁邻居不动。这回胡小玲得和稀泥了:“得了,委屈您了,您回屋补个觉吧?”看看表,“还能睡俩小时。您就大度点儿吧。”
隔壁邻居没再说话,把家人都划拉进门,“咣”把门关上了。
第18章没有太阳的日子(2)
胡小玲冷眼望着养鸡的:“为您养一只破鸡,这半宿我们就没闲着,来回跑了三趟!够对得起您对鸡那点儿爱心了吧?我们把这公鸡带走了!回去我们得好好问问它,谁说的它应该活在城里,谁告诉它的还得给城里人打鸣叫早!您自己要是睡不着,也好好反思反思吧!我们走了!”
这只公鸡没来得及打第三遍鸣就被警察抓走了。胡小玲和同事带着一只公鸡也带着一身疲惫回派出所。没想到远远地看见了郭芳。她披头散发地站在派出所门口,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一看便知道出事了。
“让我下去。”胡小玲下了车,到郭芳身旁,近身一看,愣了。只见郭芳浑身是伤,站在晨风里的她显得十分可怜。郭芳一见胡小玲,半天才会哭:“……你帮帮我。”
176原来,昨天晚上,臧秋生哄骗俏俏把门打开了,并把正在浴室洗澡的郭芳强奸了。
警察们把臧秋生带到了派出所。
可臧秋生不认为自己错了:“我跟我自己的老婆睡觉,怎么了?你们叫我来是什么意思?她是我老婆哎……”臧秋生即便是被带到了派出所,面对众警察时依然理直气壮。
胡小玲此时早已火冒三丈:“郭芳是你老婆,没错,可你知道不知道,婚内强奸也是强奸……”
“什么?我强奸!她是我老婆!凭什么说我强奸……”
“你违背了她的意愿,就是强奸。何况,她身上带着伤,你动用了暴力……”
“她是我老婆,她不让我碰,这么长时间了她不让我碰!我打她,我还不该打她吗?”
“不应该!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打人是违法的。”
臧秋生不服气了:“胡小玲你执法不公!你向着郭芳,因为郭芳相好的是你以前的老公……”说着又转向另两个警察道,“你们两个给我评评理,她是不是向着她前夫,她向着郭芳。”他这是故意当着胡小玲的同事面跟她这么胡搅蛮缠的,就想让胡小玲下不来台。
胡小玲面不改色,沉着应对:“我谁也不偏向!并不是我要拿你怎么样,你犯了法,法不容情!不管你是谁,你都构成强奸,也构成家庭暴力,面临的就是刑事拘留,我们会对郭芳身上的伤做一个鉴定。怎么量刑定罪要看法院怎么判……这一点你是逃脱不了的。”
胡小玲几句话就把臧秋生的气焰浇灭了。他沉默了片刻,变怒为悲,当着众人的面哭上了:“我委屈!我已经改邪归正了,我也不想打人,我就想跟自己老婆好,你说这有什么错,可老婆心里装着别人,我能不火吗?我就是不想跟她离婚,你说我有什么错……胡警官,你能不能不拘我,出去以后我改。”
“不是我要拘你,是按照法律必须拘你……你想改,也先要为你昨天晚上的行为付出代价。”胡小玲把拘留通知和笔推向臧秋生,“你签字吧。”
“我想不明白,她是我老婆!我老婆怎么还不让我碰啊?”臧秋生哭得这叫一个伤心,可还是得签字。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就算是两口子,恩爱夫妻,她也不是你的个人财产,她是一个有个人意志的人,她有她的权利!她可以拒绝你,也可以跟你离婚!在这点上你们是平等的!你用暴力占有她,就是违法!你听明白了吗?”胡小玲毕竟是警察,最后几句算是教育他了。
郭芳家还没有收拾过,从浴室到客厅一片搏斗之后的凌乱。此刻,当郭芳单独面对胡小玲时,才啜啜泣泣地哭起来。
同为女人,胡小玲也是难过的。她语气真诚地开口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也难过……生活里边有一些事就是很荒唐……一个坏人,要是他没做坏事,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你怎么说我也无能为力……可真出了事,就晚了,再惩罚他,对受害者来说都是晚了……”
郭芳只顾哭。
“我也不是不想保护你……可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你……这挺矛盾的……他跟你是合法夫妻,他是最对你有威胁的人,可是他又有他的合法身份……这也挺矛盾的……有的时候,法和情,是水火不容的……郭芳,我只能说对不起。”胡小玲停了停,又道:“这事儿可能只有在一点上对你有好处,就是离婚。你现在去法院,法院马上会判的,因为你身上有伤,也有派出所的证明……我就是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郭芳不说话。
“其实就这件事而言,我心里有矛盾。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同情臧秋生,但是我真心地这么想,也许他真的是想改邪归正,他可能真想跟你继续生活,可是你没给他机会……”
郭芳有些惊讶地擦了擦泪,看看胡小玲。
胡小玲也看了看郭芳,旋即把话题转开了:“孩子在江建平她妈那儿,老太太看着,你放心……你好好收拾收拾房子吧,怎么着日子还得往下过。那些不愉快的事,该忘的,就忘了吧。老想着也没有好处……我走了。”
第18章没有太阳的日子(3)
177涛子和妮可穿着睡衣,依偎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这时,门铃响了。
妮可猛地一愣:“谁啊?”问完,便竖着耳朵听动静,可没有回答。
“谁呀?”涛子也警觉地问妮可道。
“不知道。”
话声刚落,门铃又响了。“谁啊这么讨厌深更半夜的?”妮可有些不耐烦地一边嚷嚷一边走过去,一把拉开房门,愣了。
老虎站在门外,风尘仆仆,头皮青光。他出狱了。老虎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眉眼之间透出难以自禁的激动。
“老虎?”妮可傻了。
老虎把手里的包袱一甩就扔屋地上了,接着紧紧地抱住妮可:“宝贝儿,我回来了。我想死你了……我溜溜赶了一天,一夜没停……”
“老……老虎,你回来了?”妮可总算缓过了神儿,故意把话儿说得很大,好让涛子听见,“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儿啊?我好接你去啊。”
“就想这么回来,让你高兴高兴。想死了,想死你了。”说着,老虎就一把把妮可抱住了亲吻着。
涛子在客厅里早听见了,一下跳起来,进了卧室。妮可推开老虎,装不紧张地赔着笑道:“老虎,走一天,饿了吧?……我给你煮面去,再给你煮个鸡蛋,啊。”
老虎又把妮可抱住:“我不吃。不饿。我什么都吃不下去,就想你。三天前他们告诉我要放我了,我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就想你。妮可,让我看看你……你知道我多想你啊,天天都想你,想你长什么样,可一天跟一天想得都不一样,慢慢慢慢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了……”
“老虎……你……渴不渴?”
“我也不渴,我就想你。我不吃不喝都行,就是想你。你摸摸我是不是都有点儿发烧了?有点儿吧?”
“有点儿……我给你拿药去。”
“不吃药,见着你,我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你哆嗦什么?冷啊?”
“啊,有点儿……刚从被窝出来……啊,不是,刚洗完澡出来……老虎,我给你放水,洗洗澡吧。”
“我困了,累了,先让我睡一觉行吗?睡醒了我再洗澡。”抱着妮可往卧室去。
“老虎,可不洗澡多脏啊……洗一个,我跟你一块儿洗,啊,我给你搓背……”妮可都快吓死了,但是得哄着,劝着,“乖老虎,听话啊,我给你放水去……你跟我一块儿去,我给你搓背。”
“不洗!”说着,老虎撞开卧室的门,往进走。涛子没地儿可躲了,跟老虎打了个照面。
老虎怎么也没想到,愣了。涛子趁他发愣这当儿,夺路而逃。
老虎愣了一下,扑上去就追。妮可也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老虎:“老虎!老虎!老虎!”老虎不追了,回头看着妮可,眼睛红了。妮可怕死了,颤抖着:“老虎……别生气啊!”
一宿终于过去了。老虎睡得很香,因为他把妮可捆住了。他就这样抱着捆着的妮可,安安稳稳地睡到天明。但妮可没睡。她害怕,试图挣扎着把绳子解开。可她一动,把老虎惊醒了。老虎一睁眼,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他翻过身,眼睛里充满复仇的怒火望着妮可:“这回告诉我,他是谁?”
妮可哭了:“老虎,是我不对,我不好……”
老虎抬手给了妮可一个嘴巴。
妮可没躲:“老虎,打得好,你再打我也不还手……你要是还不解气,就再打……”
“那男的,是谁,叫什么……”
“别问了老虎,放了他吧,老虎,都是我的错……你刚熬过了三年大牢,不能再进去了,老虎,饶了他吧,都是我不好……你怎么打我都行,饶了他吧……”
“他是谁?叫什么?”
“老虎?”
“他是谁?叫什么?”老虎的手发抖了,连带着,牙齿都发抖了。
“老虎,你消消气,别生那么大气……”妮可挪过身子靠住老虎,哄着,“老虎,消消气……”
老虎望着妮可,眼泪刷刷地下来了:“妮可,我对你那么好,那么想你,你怎么就不好好等着我,怎么就不能好好等着我啊,啊?!”
妮可也哭了:“老虎,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错了,我应该听管军的,老老实实等着你……”
老虎抓住妮可的头发,使劲地摇着:“妮可,你怎么就不能等着我啊?”又给了妮可一个嘴巴,“你怎么就不能,为什么就不能?不能?”
“老虎,我改,以后我改,啊,你回来了我都改,老虎……”
“晚了,都晚了。”老虎一把推开妮可,出去了。
178妮可冲进管军办公室时的样子,着实把管军都看傻了,只见她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带着血痕。
第18章没有太阳的日子(4)
“老虎回来了……”妮可浑身还在抖着,话音也在发颤。
管军看着妮可,明白八九分了,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妮可这回知道哭了:“怎么办呢?他……他现在满世界找涛子去了……”
管军没等妮可说完,抬手就抽妮可一个嘴巴。这个嘴巴打得太狠了,妮可跟着就摔了出去,把灯,电话,还有盆景都撞翻了。管军并不觉得解气,又把妮可从地上薅起来:“我跟你说过没有!我跟你说过没有!……他没跟你要别的吧?他就让你为他守着!你怎么就不行!你他妈怎么就不行?!怎么就不行?!我问问你你怎么就不行!你怎么就不能守着点儿德行?怎么就不行?!”
“我错了……”
“你错了?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不见棺材不掉泪!你错了?!晚啦!”管军的话跟老虎一样。接着,他便急急地走出了办公室。
管军是真为老虎着急。为了一个女人,不值;为了一个小人更不值。好在管军知道老虎现在还没找到涛子,因为涛子这会儿还安然无恙。可管军从涛子那儿回来之后更感到焦虑不安,因为往往坏事发生了便不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悬着。
妮可害怕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时地偷眼看着来回徘徊的管军。
“他还有什么朋友?他会去找谁,这你总知道吧?”
“他……他从上回他朋友摸了我一下,就没有朋友了,他谁也不相信……他……他也不会去找朋友的……”
“我知道,他在找涛子!除了涛子他谁都不想找!”
妮可不说话了。
这时,管军手机响了。管军接听:“喂!”接着神情大变,“老虎?老虎你在哪儿呢?我……我知道你回来了,我找你呢。”声音亲热,安慰,放松,又百感交集,“老虎,你在哪儿呢?我得见着你,我有好多话得当面跟你说呢。”
妮可不安地盯着管军。
“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晚上咱们一块儿吃饭……我好好请你吃顿饭……”管军拿起笔,记,“行,我在你说那饭馆订一个包间,我马上去那儿等着你,你要是先到了就等着,不见不散啊老虎。”
“他怎么说……”
管军神情又冷了:“你不用在这儿呆着了,你现在回家等着。”
“等……什么?”
“等老虎回家……”
“我……一个人等……我害怕……”
管军冷眼望着妮可:“你怕什么呢?怕老虎吃了你?”
“他……他不冷静了可吓人了……我怕……”
“他本来是冷静,好不容易出狱回家看见那么一眼不该看的,搁谁身上也冷静不了……”
妮可不说话了。
“你好好回家等着吧。我劝老虎回去,不伤你……你也对老虎温柔着点,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对涛子下手。这不光是救涛子命,也是救老虎命。”
妮可战战兢兢地望着管军:“他……他万一要是不回家呢?”
“他会回的。”管军道。
179管军和老虎在饭馆包间里,面对面了。俩人互相望着,然后深情地拥抱了一下。两个人都伤心。也都绝望。心照不宣。管军打量着老虎,笑了,但笑得勉强。老虎也看管军,也笑,也笑得勉强。
“好像瘦了点儿。”
“你胖了。”
说完,俩人又笑了,还是勉强。
“老虎……”管军接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虎眼圈一下就红了。
“出来了就好……老虎,你总算熬出来了。”
“出来了不好……”
管军固执:“老虎,出来了就好!……你还年轻,比我还小点儿,三十刚出头,不管什么事儿都往开里想。你进我公司,啊,公司一半儿算你的,咱哥儿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三十刚出头吧,我跟你说还前程似锦呢。”
“哥,活着没劲。”
管军话停了,望着老虎,再鼓舞人心的话也说不下去了。老虎也没再往下说,就是眼圈红了。管军忙张罗开酒:“不想那些不高兴的,来,酒满上,咱哥俩喝酒……有时候喝点儿酒挺好。”
“哥,我耳朵里头老是嗡嗡响,你的话有的我能听清,有的听不清……”
管军手停了,望着老虎:“上火了吧?”
老虎掏着耳朵:“老觉得里头有虫子似的轰隆轰隆响……”
“别掏……别生掏,回头掏坏了,不行上医院瞅瞅……”管军把酒杯递给老虎。
老虎接过去,举起酒杯,这回望着管军了。管军也望着老虎。两个男人,百感交集。
管军不安:“老虎……”
“哥……妮可对不起我……”
“不是妮可对不起你,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没照顾好妮可,我没看好……老虎,要怪怪我。我先干了,我给你赔不是了。”管军一饮而尽。老虎也一饮而尽。管军给老虎满上,自己也满上:“老虎,妮可这事儿……要怨,就怨哥,啊,这事儿就过去了,算了,你往前看……你想想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天底下两条腿女人不遍地是啊?”
第18章没有太阳的日子(5)
老虎擦了擦眼睛:“哥,你别说我没出息……我这辈子,就喜欢妮可一个人,以前没出息,为别人碰她一下,打架,手重了,进去了……这回出来,倒看见别人跟她一个被窝了,哥,我受不了,这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不能接着。”
“老虎,听哥一句话,别跟这事儿较劲,不值……不值得。你听哥的,今天好好回家去,妮可等着你呢……”
“我不回去。”
“听话,回家去。你看见什么了?你说她跟别人在一块儿,没那事!是你看花眼了,做噩梦呢,你回去就知道了,妮可什么事也没有,在家等你呢。回家去,好好睡一觉,明儿早上上公司来,记住了公司一半儿是你的,往后咱哥俩儿一块儿干,啊。”管军把酒杯又递给老虎,“别想了,喝酒。”老虎把酒接过去,干了。管军又把酒给老虎满上,自己也满上,又端杯子:“这杯酒,老虎,就算哥给你接风洗尘了。监狱那地方,这辈子咱再也不去了,听见了吗?哥先干了。”一饮而尽。
“我也不进去了。”
“那干了!……弟,这就对了。咱们想开点儿,自由自在地过几天日子,啊……回头我给你安排一下,你出去满世界走走,这几年在里头也憋坏了,到处去看看,世界变化快……你得重新认识认识……老虎,别掏耳朵。”
“我耳朵里头嗡嗡响。”
“明天上医院看看中医。”
“啊?”老虎没听见。
管军大声:“看看中医!”又给老虎倒酒,“老虎,多喝点儿,一醉方休。人生难得几回醉啊。”
老虎端酒杯一饮而尽了。
“老虎,以前醉过酒吗?”
“醉过。”
“醉过就好……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喝醉了挺像做梦的,是吧?”
“像。”
“喝。”
管军和老虎一饮而尽了。“老虎,这人生一世啊,就跟做梦一样。不能事事当真,你想想,等你俩眼一闭的时候,什么是真的?没真的!你想想我,我那是正儿八经有老婆有孩子啊,我一进去,老婆说走,拔脚就走了,孩子也说带就带着走了……我能怎么着,我能想不开吗?我得想得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随它去,咱们较什么劲啊?我就当是喝醉了,做梦了,以前的事儿都是假的。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吗?我又找个老婆好着呢。改天你见见。……老虎,听哥一句话,妮可,你喜欢呢,就把那些不高兴的事儿当个噩梦,醒了就忘了;不喜欢换一个,别把你自己搭上,啊,听见没有?……老虎,别掏耳朵。”
老虎掏耳朵:“哥,我耳朵里嗡嗡响。”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啊?”
“我使劲听着呢……没听全……”老虎望着管军,“哥,跟妮可那人你认识吗?”
管军有些失望了:“我说这么多话你听见没有啊?”
180老虎回来了。妮可极力露出讨好谄媚的笑容把老虎抱扶进屋。老虎喝得有点儿高了。有一瞬间,他望着妮可,脸上露出了柔情:“妮可?我回来了。”
妮可忙应:“回来了?回来了好。老虎,我等你呢……我等你一晚上了,你也不早点儿回来。”
老虎抱住了妮可:“我这不是回来了……妮可,你等着我呢?”
“我等着你呢。”
“妮可……我脑袋有点儿晕。我是喝多了……”
“我扶你睡觉去。睡醒了就好了。”
“睡去。困了。……醒了就好了。”
还是,一宿又平安地过去了。第二天等妮可醒来,一睁眼,就吓住了。老虎正虎视眈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妮可不安了,强做笑容:“……老虎。”伸手抱住老虎,试图撒个娇。
老虎把妮可的手按下去了。可眼睛还是那么盯着妮可。
妮可有些怕了:“……老虎,你……睡好了吗?要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你等着,我杀完了他再跟你算账。”
妮可打了一个冷战,恐惧地望着老虎。可老虎的眼睛中带着决绝,绝望。妮可哀求道:“老虎……老虎,我错了,你别去杀人……别杀,我都改,我跟你好好过……”
老虎看着妮可嘴唇翕动着,但什么也听不见,又开始掏耳朵。妮可还是在哀求,抱着老虎不停地说着。
“我耳朵老嗡嗡响,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老虎说完,翻身下床了。
管军是带着热情的话声儿走进办公室的。“老虎,等急了吧?我紧着往回赶……他们工商局的拉着我不放。”
老虎没听见,兀自坐在办公室里背对着门在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管军走近了,拍拍老虎肩膀。老虎吓了一大跳,他的反应该竟然是转身就朝管军打过去了。管军机灵,躲是躲过了,可躲过之后愣住了。
第18章没有太阳的日子(6)
老虎也看清了是管军,也愣了一下,解释:“你进来怎么没声音。”
管军愣了:“我叫你了,你没听见啊?”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我的耳朵里老是嗡嗡响。”
管军把包放下又拿起来了:“走吧,我带你去医院看耳朵。”老虎没反应。管军大声了,连说带比划:“我带你上医院,看耳朵。”
老虎摇头:“不去……”
“你得去。你不能没有耳朵。不然有人从身后来了你真听不见,在街上听不见汽车喇叭,多不安全啊!”
老虎还摇头。管军上前拉老虎,老虎狠劲挣脱了,就连表情也带着狠。
管军不安了:“老虎……”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管军愣了一下:“不知道。”
“你知道!”
管军咬定:“我不知道。”
“我跟你借点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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