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梁凤仪-醉红尘

_14 梁凤仪 (当代)
  杨慕天深知自己把持不住。
  庄竟之的确是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杨慕天当然可以向庄竞之的秘书或女佣查问她纽约的电话,但,他不甘心这样做。
  情势跟一般男女瓜葛不一样,杨慕天发觉自己一如恋爱中的少女,这种感觉尤其委屈。
  在追求一事上,总是男的争取主动,因而有领导事件发展的超然地位。然,这次不同了,他明明的处于下风。
  心理上,他无法叫自己表明要把庄竞之追求到手。
  她根本就应该属于他的。
  除了他杨慕天,她庄竞之踏遍全天下,哪儿去找跟她匹配的男人?
  她等了他二十年,就如今,事必要他等她那十天八天,也只好忍耐下去了。
  不必急着打电话找庄竞之,她自会乖乖地送上门来。
  于是杨慕天每日都伸长了脖子,辛辛苦苦地等呀等的。
  仍是毫无音讯。
  这天杨慕天才踏脚入办公室,直线电话就响,他未坐定就抓起来听,有一点的烦躁,
  “喂!”
  “慕天吗?”
  听筒传来庄竞之的声音。  
  “慕天,我是竞之。”
  “你在哪儿?”
  “在纽约。”
  “仍未回来吗?”
  “快了,慕天,你听着,替我入一亿元的恒昌洋行。你自己都应该入货。那一亿元,我日嘱纽约银行电汇回来给你。”
  “什么消息?”
  “不必问吧,信不过我?”
  杨慕天没有笞。
  “回来再跟你详谈。只限你五天时间,好好地给我办妥。慕天,听清楚吗?恒昌,入一亿港元。”
  她竟来光顾他,非常斩钉截铁地嘱咐他。
  然后就收了线。
  杨慕天按动对讲机至永盛的财政总监萧达生办公室内,嘱咐:
  “查一查是不是庄竞之已通知我们的银行,做了电汇一亿元的安排。”
  萧达生说:
  “对,老板,我刚刚在另一条电话线跟银行方面证实了这个消息。”
  杨慕天又再传召得力助手,现今在永盛也是负责揸大盘的古有年,到办公室里来:
  “有年,这阵子市场有什么特别消息?”
  “没有呀,水静河飞。”
  杨慕天狐疑地望住古有年。
  “天哥,市场内如有举足轻重的消息,如何会瞒得过你?”
  这倒是实话。
  杨慕天想,庄竞之的消息不知从何而来。
  这近期股市淡静,市场中人埋怨,是被那证监处监管得人人都厌烦起来,因而心灰意冷。差不多所有大户,都在大发有钱人的脾气,地产王老金就曾在电话里头嚷:
  “老弟,别烦我了,现今多买两手股票,就又是交易所,又是证监处跑来查家宅,何苦呢?世界上的钱媪之不尽,难道非股票买卖不成,这种受气钱,今天我们也不必赚了吧!”
  脾气发得太对了。
  有关监管机构聘用比港督薪金还要高的一批所谓专业人员,难道叫他们天天学足广东俗语的所谓“行行企企,食饭几味”,无所事事吗?
  总得要证实自己属于物有所值吧!故而一有风吹草动,就大队人马杀入经纪行,索取客户姓名地址电话,予以调查。市场人都说买股票买得有如买白粉似,有谁愿意贴钱买难受?
  这样子下去,本城这个金融中心怕只会有退无进,商业上的自由不干预政策是历年来最能建设本城繁盛的基础,一旦动摇,为患不浅。
  英国人一向居心莫测。杨慕天想,立坏心肠刊己害人不要紧,最紧要是手段高强。如今证券行业出现的监管情况,是蠢人做坏事,以笨拙的手腕去推翻华资经纪,以为把利益抬到英国入名下去。结果呢,弄至一拍两散,看那红须绿眼在九七以后又能得着些什么利益?
  说来说去,若不是台湾市场危殆,炒家都跑来做过江龙,港股短期必如一潭死水。会有什么突破?
  庄竞之本人却真金白银,实斧实凿地下注,又不见得空穴来风。
  杨慕天想,竞之请他也跟着买进恒昌洋行,是否应该领她的情呢?
  会不会是一个阴谋,害他有所失闪?
  对于庄竞之,还是小心点为上。
  恒昌洋行是英资老字号,表现向来稳扎稳打,不见得有何突破吧?
  当然,也不好走失机会。
  庄竞之要下注一亿的话,自己只奉陪半数,是最妥当不过的。
  若真是庄竞之暗算他的话,她本人也太得不偿失了。
  于是杨慕大把要购入恒昌一事,交给古有年,嘱他小心进行。
  五天之后,庄竞之出现在永盛的主席办公室内。
  她穿上一套深杏色阿曼尼套装,一只黑色仙奴牌鳄鱼皮手袋,没有戴任何首饰,完全一副中环企业家的气氛与派头。
  一坐下来,就问:
  “情况如何?”
  根本是高级行政人员审问下属的语调。
  杨慕天微微一愕,有一丝的不满。
  庄竞之并不耐烦,说:
  “在商言商,你有责任向我报告。”
  说得对。
  杨慕天只好答:
  “这几天逐少入货,股价已升了六个价位。今日已经买够了。”杨慕天看看表,已近三时半。
  庄竞之表示满意:
  “好得很,升了六个价位,那比收购价还要低得多。五天功夫,赚差不多对开,慕天,你满意了吧?”
  杨慕天呆住了,不相信自己耳朵,问:
  “恒昌被谁收购?”
  庄竞之笑说:
  “应该这天下午就宣布了,等会儿你的下属自会向你报告。”她站起来说:“我刚回来,累得很,明天才要你补请我吃晚饭,你一定比我赚得更多。”
  庄竞之这头才离开杨慕天的办公室,那一头古有年就滚进来,骇异地说,
  “天哥,天哥,外传恒昌被美资集团宝隆公司收购,收购价比今天收市价高出百分之八十。今午恒昌就有正式公布,相信明天会申请停牌。天哥,你怎么知道消息都不动手?”
  杨慕天心心不忿,为之气结。
  大好良机,原本可以赚个够,就是如此失之交臂,他若不疑心庄竞之的话,放两三亿进市场去,顶多托高恒昌的价股百分之五十,比起收购价来,仍大大有利可图。
  这么一间规模庞大的美资洋行,庄竞之也有办法预先知道,真是太犀利了。
  她并没有暗算他。
  最低限度,这一次没有。
  又候了一整天,庄竞之才跟杨慕天去吃晚饭。
  在跑马地的那间雅谷餐厅,是庄竞之指定的地点。
  庄竞之换了一件宽泡泡的麻纱全身裙,把头发打散下来,戴了一只镶工非常致细的钻石手表。恢复了她的轻盈优雅。
  杨慕天看得有点头晕眼花,眼前这个女子不单神秘,且多变,完全是个千面女郎,就是这一点最吸引。  
  他之所以对金融投资如此入迷,全为了局势瞬息万变,刺激非常。
  “就算以最好的酒,最好吃的莱,你今回在恒昌事件上赚的钱,已足够你养我这一生一世。”竞之说。
  杨慕天不必告诉庄竞之,他只入了五千万元的货,并不如她想象小的大有所获。否则,就等于告诉对方,自己对她的信任不足了。
  无论如何,钱赚少丁仍然是赚。
  且这又再进一步证明庄竞之对杨慕天是好的、善意的,这令他相当开心。
  因而他答:
  “养你一生一世?固所愿也,不敢请矣。”
  “言而有信?”
  这句话原应戳在杨慕天心上的,如果他记得当年誓言的话。
  显然,杨慕天并未介怀,因为他对于誓言从不上心,只立即爽快地答: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养呢,也有很多种。是不是,慕天?有一种是卢凯淑式的,另一种是袁素文式的,还有其他,就更不必说了。”
  杨慕天脸上煞地变红,无辞以对。
  庄竞之不放松:
  “你要以哪一种方式养我?”
  “你说呢,你肯不肯接受后一种?”
  庄竞之立即疾言厉声地答:
  “那么,杨慕天,由我庄竞之来养你,反正我的居处就叫竞天楼!”
  杨慕天很呆了一呆,未曾看过庄竞之这么热辣辣的霸道的一面。
  只见她杏眼圃睁,脸红耳赤,一样的吸引人,一样的可爱。
  杨慕天淡淡然问:
  “没有商量余地?”
  “绝对没有,慕天。我老老实实告诉你,我必定坚持。”
  杨慕天呷了一口酒。
  庄竞之说,
  “你原本就是我的,经过这么多年的折磨与分离,我都熬得住,都有心思能耐化腐朽为神奇,为什么?无非为要回到你身边来!我已经原谅过你一次,再不可能有第二次了。慕天,你应清楚,从今之后,只可以有我,卢凯淑与袁素文,通通都要跟你一刀两断,否则……”
  庄竞之想一想,很决绝地说;
  “我走。不再回来。”
  “这叫宁为玉碎,不作瓦存?”
  “对。”
  “并无他法吗?”
  “将心比己,你若是我,今时今日,会肯吗?”
  庄竞之说得太对了。
  她的身家甚至有可能凌驾在杨慕天之上,这样一个有财有势有貌有本事有学识的近乎完美的女人,要金屋藏娇把她收起来养,是不是笑话了?
  “慕天,本城之内,找谁比我们更匹配了?”
  杨慕天答:
  “对,故而,你也别太霸道,随手十二亿就买下罗氏那地皮巨宅,为向我示威吗?并不值得,这不是生意人的手脚,这只是女人任性的购物狂。”
  “你别看轻我,我间有神来之笔,只一笔就已经很够你受用了。”
  这句话听得杨慕天非常舒服。
  很明显地,他已经飞越了人媪钱,而到了钱媪钱的地步。也只有到了钱韫钱的地步,才能够媪大钱。
  凭着现今庄竞之的强劲人际关系与权势,杨慕天有理由相信她所谓神来之笔,真的只要大笔一挥,就能使财产跳升甚多级数。
  最吸引的尤在于庄竞之的国际联系,正正是他目前不足之处。
  恒昌被收购一事,就是铁证。
  “竞之,你让我好好考虑。”
  “当然,一经选择,就是定议,你必须遵守诺言。反正我已等了二十年,旨不在一朝一时,你认真考虑清楚,我不心急!”
  心急的其实是杨慕天。
  庄竞之实在太吸引了。
  一个如此传奇的女人,本身就已魅力四射,恨不得让她裸露在自己面前,看个彻切。
  一旦把她据为已有,也就等于同时接收一切属于她的好处与荣耀,实在太舍不得再放她走。
  离开雅谷餐厅时,庄竞之重施故技,她和杨慕天的座驾都同时在门口等候。
  竞之亲切而快乐地吻别慕天,然后上了自己的汽车,绝尘而去。
  杨慕天一上车,便对司机说:
  “把车钥给我,你收工。”
  他开着车,攀上山顶道,停在竞天楼的石碑旁,叩门进去。
  庄竞之刚刚回到睡房来,才换上一袭睡衣,杨慕天就推门而进。
  庄竞之道:
  “你怎么这样的没有礼貌,连门都不敲就……’
  杨慕天一个箭步上前,不让她说下去,密密地封住了竞之的嘴。
  长夜静静地笼罩着整个香江,整座半山,整幢竞天楼。
  庄竞之并没有欺骗扬慕天,这两三个月,由她提供的大小市场消息,包括本城与海外的,使杨慕天更赚个盆满钵满。
  杨慕天与庄竞之非但是业务上头的好拍档。私生活上,他们协调得益发壮丽。
  不论清晨,抑或良夜,慕天与竞之均有影皆双,情意绵绵。
  天才泛鱼肚白,他们就携手到深水湾的高尔夫球会打球去。
  庄竞之的球技竟比杨慕天棒。两个月之内,她就有三次一棍入洞的骄人记录。杨慕天不是不震惊的。
  他们漫步于晨曦朝露中,杨慕天问:
  “你似乎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样样俱精,何解?”
  竞之歪一歪头,款款情深地望住慕天,说:
  “为你。”
  “为我?”
  “失散这么多年,不知道你的嗜好向哪一方面发展,于是十项全能、内外文武都得练个出神入化,到重逢相见之日,不好失礼。慕天,我说的都是真话。”
  是真的,庄竞之入水能游,出水能跳,唱歌打牌,无一不能奉陪。
  “竞之!”这样子的高帽子往任何一个血肉之躯的男人头上戴,除了使他喜不自胜,顾盼自豪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种反应了。
  “可惜,”竞之摇摇头:“在商场上,你的功夫跟我的还可算是半斤八两,在球场上呢,功力就差得远了!”
  岂只球场,就是杨慕天最精练的扑克游戏,都屡屡被庄竞之杀个片甲不留。
  沙蟹这玩意儿,最讲不动声息,木无表情,让对方无从稽考。
  杨慕天素来行止乖秘,思想决绝,配合到这游戏上头,正好神山鬼没,每每教人防不胜防。
  庄竞之刚相反,她玩牌时表情多于一切,喜、乐、嗔、恶等等七情六欲,翻大覆地的轮流写在脸上,看得人眼花缭乱。更由于她每一个微细的造作表情,都极其美丽,不论是扬一扬眉、嘟一嘟嘴、抬一抬眼、歪—歪头,都有味道,看得对手心旌摇荡,难于清醒地投入牌局之中,而终被竞之那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手法,折服下来。
  庄竞之的误导手腕一等一,当然的在杨慕天之上。
  不过,庄竞之有一个原则,若有其他朋友下场玩这个游戏,她不下注,只静静地、小鸟依人般坐在慕天身旁,为他打气。
  只有剩下他们二人,在竞天楼消磨长夜时,她才会毫不留情地让慕天输得口服心服,
  杨慕天就是相当欣赏她这一点,再本事的女人无论如何都要晓得在人前让自己的男人一步,相处才能融洽。
  人前,男人尤其要称王称霸。
  庄竞之完全识得讨杨慕天的欢心,从而无形中把他上了重重枷锁,使慕天慢慢地俯首称臣。
  竞之更是个非常非常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跟她在一起,时而热闹,时而清静。一个星期七天,每晚的节目都编排得多姿多彩,既有一大堆好朋友聚在一块儿玩个人仰马翻的时光,也有只得慕天和竞之手拉着手在月夜下乘凉散步,闲话家常钓机会。  
  更难得的是,竞之并不霸占慕天全部时间,总会隔一阵子,就到东南亚去几天,留一个生活上的空档,加添杨慕天感情上的牵挂,经常的制造二人之间小别胜新婚的情趣。
  每逢外游归来,竞之便有新鲜话题以及新颖的生意概念,跟慕天谈个不亦乐乎。他们之间只有永远说不完的话题,绝无冷场。
  踏破铁鞋无觅处,天下间叫杨慕天往哪儿去找如此称心如意的伴侣? 
  庄竞之完全是为杨慕天度身订造的最上等货色。
  慕天对怀中的竞之,珍之重之疼之爱之,唯恐不及。
  每一次的风起云涌,庄竞之的妩媚娇慵俏艳,那被杨慕天吞噬了的满足表情,其实是反转来的把杨慕天整个地融化掉。
  的确由日出而至日落,杨慕天都喜欢无时或缺地跟竞之在一起,他实在已离不开她了。
  当然,就算在写字楼内,竞之的英明神武、果敢决断、凛凛威风看在杨慕天眼内,仍是一种极端迷人的风采。
  这天杨慕天就坐在庄竞之的办公室内,以欣赏的态度,留神看竞之跟她旗下的纽约揸盘经纪通长途电话。
  庄竞之最后给对方说:
  “谢谢你,庄尼,我会详细考虑,谋定而后动。无论如何,这阵子出货,很是时候!”
  放下了电话。
  庄竞之道:
  “杨先生,恭喜你,上周六你放到我们美国经纪行的投资,已经赚了近百分之四十。”
  杨慕天开心至极地答:
  “你太神乎其技,速度惊人!教人追不上。”
  “如何?赚的钱是放在我们户口内呢,抑或要立刻取回?”
  杨慕天想,如果一赚了钱就立即收进口袋里去未免小家子气了,庄竞之一言九鼎,说好了代他买卖美国股票,根本都不劳向他拿动本钱,就把盈利赚过来了,自己就更没有理由不予信任。说到头来,那也不过是街外钱,就留在庄氏户口里去了吧!  
  “你刚才跟庄尼讨论一单大买卖?”杨慕天问。
  “对。”庄竞之答。
  忽然,她望住杨慕天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看你的样子,竟是爱生意比爱我更多!”
  “我并不爱别个女人比你多就是了。”
  “不见得!”庄竞之嗤之以鼻。
  杨慕天自然明白,说:
  “别这样子好不好?你最难看就是现今这副样子!”
  “我最难看的表情你杨慕天根本未见过。别以为一下子到手的东西就永远是你的。杨慕天,我一样可以把你看成疯狗,被咬了几口之后,仍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我就看你什么时候才跟那姓卢的摊牌?”
  “我们在办公时间,不谈私事成不成?”杨慕天说。
  “成呀!刚才庄尼告诉我一个极重要的消息,我已有一套好计划,不用赚那一亿几千万的零零碎碎钱,很能杀它个片甲不留。”
  杨慕天忙说:
  “愿闻其详!”
  庄竞之冷笑;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