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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邦红叶梦[梁凤仪]

_8 梁凤仪 (当代)
  稍后,她加摇方民企业地产部的电话,护卫员的答案是:“没有人回来公司开早餐例会。”
  如此,直闹了几小时,连俊美下意识地觅得她已失去了理智。
  这一连串的动静都不是一个冷静的淑女所为。
  她要挖出一个不忠的丈夫来,而用着一种极其笨拙、失礼的方式去尝试。越试越心慌意乱、越茫无头褚、越不能自已。
  直至香港时间九时多,她接到方民企业来的电话,获得回应,秘书说:“是方太太吗?方先生刚回到办公室了,请等一等,我把你的电话接进去。”
  那一等,竟没有冗长的感觉。
  连俊美还未会思考好究竟如何跟方修华开腔,对方的声音已在电话里传过来。
  “你终于找到我了!”这是方修华的第一句话。
  语气非但没有半点自咎、惶恐、尴尬、吞吐,反而是不悦、极大的不悦。
  连俊美差点要笑出声来。
  这成了一个什么世界了?要不要自己倒转来向丈夫说一声对不起,太骚扰他了。
  一时间,彼此都无话。
  分明的互相握着听筒,没有挂断,然,不知怎样把说话讲下去。
  良久,还是方修华开腔:“不必要疯狗似的到处吠、到处找人?你除了娘家与警局之外,还有那一处未会摇过电话找我?”
  连俊美在此刻想,千里迢迢,如果自己在异邦有什么意外,儿女有什么差池,要不分昼夜的把丈夫翻出来,怕也是天公地道的事吧?
  如今方修华的语气,无非是件贼心虚,落实了自己负心花心、忘情弃义之举,被她这么一番举动,图穷匕现,于是老羞成怒,恶人先告状。
  她心灰了。
  心头会有过半点希望,方修华会好好向她解释,已在此刻化为乌有。
  “修华,除了这两句话,你还对我有什么投诉?”
  “没有。俊美,对你跟从前完全一样,没有投诉。”
  “这代表什么?代表你一直以来对待我,也不过尔尔?”
  原来丈夫从没有把自己看在眼内,予以珍惜、怜爱、关顾!他素来都是这一套我行我素,只不过是自己的惊见不够敏锐罢了!
  从来如此的这四个字,恍似万箭穿心。
  “俊美,我只能告诉你,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你要怎样去分析、演转,我无权影响与干预。然,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一切,包括我们的关系与你应得的,都如常。”
  连俊美再不回话了,对方已经说得很清楚,她从没有在丈夫身上得到过一份纯局感情的章重。
  以往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故此,在方修华的意念上,他没有突然的亏待她、背叛她、离弃她,只不过有人蓦地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俊美,我们都是成熟的人,当前要紧的事也决不是儿女私情、郎情妾意、风花雪月。我答应不会令你的面子不好过,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方修华继续他自以为是的软硬兼施,侃侃而谈:“或许香港生活太紧张、太劳累,我需要松弛,而你又不在我身边。
  “当然,俊美,这是我的漂亮借口,但,你听会设法谅解吧!”
  “请少安无躁,方修华妻子的地位肯定永远属于你,我们一家素来团结的,是不是?”
  方修华这以后还说看各种保持看他个人身分与权威的、微带歉疚的说话。
  连俊美都无动于衷了。电话挂断了好一会,她才晓得伏在床上呱呱嗔陶大哭起来。
  先后两天,这才是场痛快。
  夜幕何时起、何时降,天色如何由微明而变黯黑、房子里孩子的吵闹声何时高扬、何时隐没、外头世界发生些什么事故?一切的一切,连俊美都不知不觉。
  然,她仍活着。
  这是至大的悲哀。
  怎么可以明朝不用转醒过来?是一个至大的难题。
  孩子们都为搬进新房子去而极度兴奋,连俊美却依旧木然,机械人似的操作着,设办法把所有物品归位。
  前来帮忙着她执拾新房子的宋惜梅与翁涛,都忙人满头大汗却不住约有请有笑。
  他们发觉连俊美一直沉默,惜梅首先说:“俊美,我看长命功夫长命做,你这几天来,累得连说话都不愿多讲似,倒不如今天早早收工,睡甜甜的一餐再算。”
  翁涛立即接腔:“反正已到晚膳时刻了,我们带孩子上餐馆去吃一顿好的,再回来早点休息。”两个孩子立即欢呼,他们拥到翁涛身边去,拉着他的手摇撼,嚷道:“好,好,现在就去!”
  这些天来,翁涛到连俊美家走动多了,不期然地跟孩子们混得顶熟。
  宋惜梅说:“我不吃晚饭了,这就要回城里去,香港刚来了个好朋友,我们约好在酒店见面,彼此都有几车子话要赶着倾诉,怕今晚翦烛畅谈至通宵达旦了!”
  说着这话时,宋惜梅喜形于色。原来能有个倾诉的对象都可以是生活上的一大喜讯。
  连俊美不自觉地点点头。地想,她可是连这么一个半个的、可以分忧、畅谈的知己都没有。
  “走吧!走吧!”孩子们已经急不及待。
  连俊美抬起疲倦得好像已盖上一半的眼睛对翁涛说:“劳烦你带孩子们去吃麦当奴吧,我实在累,而且并不饿,不想走动。”
  宋惜梅有点心急,早已在当屋处穿起外套及娃子来,说:“这也好,俊美,你躺一躺,等会他们带点外卖回来给你好了。”
  屋子真静谧一片,躺在床上,干睁着眼的连俊美,心仍是清醒的。
  多日以来,始终是那个意念、那番盘算,依然无法狠得下心,做出个决定来。
  感情,是不是应该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答案是肯定的。
  然,关系呢?
  感情与关系是可以完全独立的两回事。前者只须交代自己,后者呢,更要交代别人。
  这别人包括父母、兄弟、儿女、亲朋、戚友、甚至是社会人土。
  换言之,对丈夫的感情,连俊美可以誓无反领地放上休止符,然,关系却不能一刀斩断。
  连俊美从来不是个对生活有什么特殊奢求的人。她一直自觉平凡得幸福。
  小说与电影里头出现的轰天地、泣鬼神的恋爱,她从不艳羡。
  她对上天赐予自己的小家庭,攘着感恩的心。
  丈夫不把自己放在生命的第一位,完全不是问题。连俊俊美只要求一份合乎情理的爱宠与尊重,也不必假借生活上的各式事件,添枝缀叶,为她增加情趣。
  她是保守而知足的一个女人。
  再说得直接一点,她对丈夫可以容纳到一个最极限的程度,就是偶尔寻花问柳,也别让她知道,好好的找个隐瞒人、隐瞒她的借口,她一定会相信、会接受。
  连俊美没有想到,今时今目,自己这种老式妇德,给予丈夫忠贞如此大的自由度,仍不能被对方欣赏与接纳。
  只一个原因,在支持着方修华的恶劣态度。他之所以连门面话都不屑讲、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纯粹为了他看穿了自己的底牌。
  他认定连俊美掏翼鸡飞。
  悲哀的是,事实也确是如此。
  死。一个经年养在温室的女人,一旦把她推出去曝晒在太阳光下,会不适应至干死。
  连俊美不敢想像如何向父母交代、如何向子女解释、如何处理她的家用投资、如何应付在香港的亲朋、如何以一个崭新的姿态站在人前,继续生活。
  她怕,怕得屡屡一接触到离婚的念头,就在厚厚的被里打哆嗦。
  无可否认,她非但不是强者,且是怯儒、软弱、慌张、瞻前顾后、忧虑多多的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如果心甘情愿的一生一世在方修华的羽翼屋檐下过活而无怨,那也就算了。
  惨在心里老有一股不忿不服的怨气,分明的凝聚着、盘踞着,按时发作,叫她感到难受、痛苦。
  无非是为了连俊美也会念过几年书,知道自尊是怎么一回事?
  与其说她恨方修华,倒不如说她恨自己。
  为什么不能干干脆脆,眼不见为净,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把他的行为看成过眼云烟?
  又或者为什么不能爽爽快快,作个了断,所谓合则留,不合则去?
  连俊美知道自己对望件事、对自己整个人,都虚理得迷糊不清、拖泥带水。
  这是她最、最、最感凄怆的。
  她会看过一篇访问死囚的文章,对方说,最难受的那段日子是未判刑之前,每天每晚都在认罪与不认罪的抉择上浮游不定,那种心情忐忑历乱与跌宕,令他见得生存是至大的折磨。
  直至法庭上宣判了,明知尚余一个短暂日子在世,反而安乐。
  连俊美觉得自己现今是那未判刑的囚犯。认命,心有不甘。顽抗,可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心中老是七上八落,非常的不安稳,非常的难受。
  搬新房子的兴致,都被这宗悲凉的家事冲淡了。
  她趴在这间陌生的睡房内,反而更添慌乱与倜怅。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怕新身分、新环境、新际遇。
  她痛恨自己的因循与守旧。恨得牙关在打顶。
  正在辗转反侧之际。有人轻轻叩着房门。
  “谁?”连俊美坐起身来。
  “我,翁涛。给你带来了吃的,孩子已经吃饱了,各自回睡房去。”
  “啊,谢谢,我这就来了!”
  连俊美急忙起身,匆匆加穿了睡袍,同房门跑去。就差那么两步到房门时,脚上不
  知绊倒了什么,整个人跟踰地冲上前,跌倒在地上。
  “哎呀!”连俊美喊了一声。
  满房子都是搬家用的纸合杂物,房灯又未大亮,难怪会绊倒。
  翁涛闻声,推门走进来,扶起了连俊美。
  “怎么朴?”
  “没什么!”俊美用手揉着腿,分明在忍着痛。
  “先躺到床上去吧!”
  翁轰一手扭亮了灯,另一手让扶着连俊美,把她安置到床上去。
  “哎呀!怎么有血?”连俊美吃惊地发觉在睡袍抑边染了血迹,稍稍揽高了睡袍,
  原来左面小腿近足踝处接伤了。
  “我去拿药物箱来。”
  翁涛三脚接成两脚,飞快地走到厨房去,取来了药箱,为连俊美包扎伤口。
  当翁涛用湿棉花轻轻擦去连俊美小腿那伤口上的血迹时,他的手不期然地微微抖动。
  终于,他接触到、抚章到她的小腿了。一处他认为她最性感的地方。
  他突然的呆住了,心飞驰至远远地方,唤不回来似。
  “谢谢你1”
  第一句致谢,完全不生效,翁涛没有反应。
  连俊美再说:“谢谢你!”
  “什么?你说什么?”翁涛刹那回望连俊美的眼神,是如斯的深不可测。
  “我说,谢谢你!”连俊美重覆,然后她说:“你有点心不在焉。”
  “啊,是的。”翁涛点点头,越点越急,那动作其实带有一点逃避与掩饰的意味着。
  “我阻了你很多时间。”连俊美说。
  “啊!不,不,不。”翁涛的眼光依然逗留在连俊美的小腿上。他茫然地应着。
  一时间,他也没有想过,这就应该告辞了。
  “刚才,一定是在绊跌在地时,给那些散在地上的瓶瓶罐罐擦伤了。”
  “啊,是吗?”翁涛下意识地应着,“一定是了。”
  连俊美再想不出话来说了。
  翁涛还是坐在床脚处,没有离去,甚至没有离去的意思。
  “翁涛!”连俊美轻轻的成了一声。
  她移动着身子,企图站起来。
  翁滂很自然的冲上前去,握着她的双手,问:“你要起来?”
  “嗯!”连俊美应着,抬起头来,正正触到翁涛那满怀心事的眼神。
  连俊美第一次发亮原来翁涛有一双如此明澄而带郁结的眼睛。
  他愁眉双锁,使额上出现了皱纹。忽然,连俊美有一种冲动,要拿手扫平对方那些皱纹。为什么呢?天下间纵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发生,人还是一天一天的活下去,好像她连俊美,发现被自己最深关系的一个人踩踏自尊,依然若无其事地活下去,连眉都不会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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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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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皱眉呢?皱眉实实在在的不好看。
  她终于不期然地伸出手来,轻轻的,一下一下按抚着、扫着翁涛额上的皱纹。
  翁涛看着这个女人,一个有一双美丽均匀小腿的女人,血脉逐渐扩张,驱使着他的手,捉住了对方的,然后,慢慢送到自己的唇边细吻起来。
  无法解释这种情景。
  异邦的明月,透过这别致的睡房天花玻璃投射在二人身上,有说不尽的凄迷、无奈、浪漫与缠绵。
  只一句话,怕是当时已惘然。
  长夜,有伴,是难以形容的快慰。
  非但连俊美躺在翁涛的臂弯内,享受着这一份温馨的自在,就连围炉剪烛的宋惜梅与郭嘉怡,也觉得此情此景,欢喜莫名。
  身边的这个伴,到底是阔别经时的知己。
  宋惜梅失笑道:“其实我们没见面都不足三百日,怎么感觉上似已千年?”
  “因为一日沧桑,犹胜十载光阴之故。”
  郭嘉怡所言有理,在苦难中过活的人,只会觉得日子难堪难受,像蚂蚁爬行一样,缓慢得教人窒息。
  这两位好用有在加港两地各自营生的日子,其实都是苦苦挣扎,千疮百孔的。
  郭嘉怡这次访加,完全是公事,被哥伦比亚省政府邀为上宾,把她对世界百实业的看法以及如何营运百货商场的心得,告诉哥伦比亚省的政要、银行家、商家等,辅助他们研究开设一个冠盖全球的庞大购物商场。
  宋惜梅一点弯都不转,直截了当地说.:“有没有打算见他?”
  “人算不如天算。不论我想见他,抑或不想见他,都可能无能为力。”郭嘉怡说。
  “这就是说,你不会去找他了。”
  轻轻的一句话,使郭嘉怡整个人热血沸旛,她跳起来,大声说:“找他?今时今日,我去找他?笑话不笑话?”
  郭嘉怕在酒店的房间内不住来回踱步:“我告诉你,惜梅,这次我来加拿大,不是全为了加拿大人的投资公司发展利益。说句直率而难听的说话,加拿大的死活跟我无闻。香港才是我永远的家乡,当今外交内患,我们这等有心而无力的市民,都不知何去何从?要真有精神时间、知识,都全部放在香港上头,何必要为异族伤脑筋?我之所以长途跋涉、跨山越岭的来此,只是为你:”
  “为我?”宋枪梅惊叹。
  “是。惜梅,我们已届三十,不会再有十年的黄金日子,非但我们不会有,香港都未必会有。你不能再怯儒、畏缩、逃情避实于异邦红叶之间。”
  宋惜梅低着头,清晰地流下两行眼泪。
  “惜梅,为一个基本上不爱我们,或爱得并不足够的人,去荒废自己的本事、能干、知识、青春,值得吗?父母生你养你育你,栽培你成人长进,香港这城市提供你所有现代大都会的经验与教育,帮助你有身分、有地位、有声誉,你却辜负他们,委屈自己,而去成全一份专诚为罗致鸿一个男人而设的所谓爱情!自今日起,如果你觉得值得的话,我走得安乐。认真是言尽于此了。”
  宋惜梅抬起头,望住挚友说:“你这年相当的成功是不是?”
  “是,因而你觉得我意气风发。不,惜梅,我只是觉悟前非。”
  “姑勿论我从前对沈沛昌采取的是否属于老土得不能再老土的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不得方法,我肯定一点,我已经把人类最尊贵的自尊,双手放在他沈先生脚下,任其践踏。我一力承担第三者的恶名,为隐瞒他曾对我苦苦追求、甜言蜜语的事实;我极力忍受人言非议,为保全一条可转圜的后路,让他在人前说得过去;我忍辱偷生,哑子吃黄莲,只为求两件事:其一是他对自己的社会负责、对自己的才华负实。其二是对他的家庭负责,也对我负责。”
  “这后二者可以并存吗?”
  “为甚么不呢?分离并非最难受的一回事,只要明白彼此的牺牲。我曾往最后一次见沈沛昌时说:““请不要移民,请不要放弃香港。不必为我对你的痴缠,而觉得要高飞远逸!只要你留下来,继续保有你的幸福家庭与辉煌事业,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圈子内。””
  宋借梅叹一口气:“他不相信你。”
  “固然不相信我。也实实在在的拿我作借口,以我为掩护他不再求上进,履行责任的护身符。”
  “沈沛昌在离港前有压力?”
  郭嘉怡苦笑:“你现在才晓得问这个问题?他在富百达集团栽了一支,华洋势力大竞赛,败下阵来,被迫出局。在家庭上,妻子哭闹不休,认定了离开香港,就是赢回丈夫的表示。
  “直至他们离去的这些日子,我才慢慢的觉醒,其实真正匹配的是沈沛昌与钱惠青,他们有对社会、对人群、对自己的相同价值观。斗志与坚持只用在顺境之中,以有风驶尽里。一有疑难,非但畏缩,且慌忙抓紧身旁的一些凭借借口,作为自己下台的阶梯。”
  宋惜梅点点头。
  她难过,然庆幸,紧紧握着郭嘉怡的手。她明白沉溺在爱情游戏中的人,要翻身、要站起来,釜底抽薪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醒见到整场游戏是骗局,不适宜恋栈下去。
  对于一个以逃避婚外情为借口,去掩饰自己事业的挫败,缺乏勇战江湖志气的男人,郭嘉怡不会怀念、不会爱上。
  以前,只不过是有眼无珠之下,所产生的一次大误会。
  为了揭开这个心灵上的谜,而付出一些代价,总是值得的。
  宋惜梅紧握郭嘉怡的手,连连点头,示意她明白、她理解、她支持。
  这位挚友,从来都硬朗、都爽直、都固执、都坚持。要跟她的这些情操匹配,谈何容易?
  当年的,只不过是香江中环数以万计的一个商界人,有一般的才智、样貌、风采、本事,而最最最有效打动芳心的因素,在于他出现于郭嘉怡经年独力奋斗,已略见疲态的当儿。
  疲弱,才是百病的源起。
  沈沛昌只不过是适逢真会,采取了相应行动的一个人。
  说得直率而难听一点,若不是沈沛昌,也必有其他的男人取其位而代之。
  职业女性的恋情,是沙场征战后的一倜歇脚站,几时累极,几时就伏下去作个小休,适逢那一个驿站,实不相干。
  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情况,遇上的驿站,原来是风光如画,值得从此停下来,安居乐业,放弃再上征途。
  宋惜梅为郭嘉怡的醒悟而高兴。
  “惜梅,容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吗?”
  宋惜梅看对方的神情,完全意识到是一件大事,问:“甚么事?但说无妨。”
  “罗致鸿在此。”
  “哦!”宋惜梅轻喊。
  顿时一片静谧。
  “就在这间酒店。他是我们观光团的成员之一,听他说,还有一个地产计划,要在此跟负责人联络,他在计划于列治文兴建一系列的城市屋,带回香港去出售给港人。”
  “你对他的动态如此留意吗?”
  “是他找我细说因由的。”
  “如此推心置腹,所为何事?”宋惜梅说。
  “你。”
  “甚么?”
  “为你。”
  “这又算不算笑话?”
  “不,认真的。他要求我转告你一声,他希望能跟你会面。”
  “我们的分居手续已经办妥,只不过是时问上的问题,他不致于如此急不及待吧?除此,我看不出我们之间有甚么好商量?”
  “你对罗致鸿不同于我对沈沛昌,你对他仍有憧憬、仍有寄望,是不是?”
  宋惜梅并不作答。
  “惜梅,回家去,静心地想想我的这番话。如果犹有余情,请勇敢地站起来,面对一切,寻个干净俐落的处置方法。倘若我看错了,你对罗致鸿已仁至义尽,心灰意冷的话,那么,见与不见,都不必强求了?”
  宋惜梅想,在沙场上能征惯战的人,的确练就敏锐的触觉,与强劲的分析敌我情势能力。自己孵在异邦,这么个连拍苍蝇都动作缓慢,一生时间只做三分之一生事之地,整个人原来都爱得浑浑噩噩,拖泥带水。
  她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否则,她不会毅然决然,在罗致鸿爱上邵倩音之后,实行离开他。
  她跟沈沛昌的移民目的不同。
  沈沛昌是把自己的事业与爱情处理失败的责任,便往爱他的女人肩上搁,然后逃避于此。
  自己却是实斧实凿的承认婚姻失败,躲起来养伤。
  第一次,宋借梅怀疑自己的养伤方法会否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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