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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童话_梁凤仪

_4 梁凤仪 (当代)
  不单是自尊的受创,且完完全余地失掉自信。
  她寻觅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她找不到自己曾犯的过错来。
  迷茫迷糊得令她异常痛苦。
  离开办公室时已差不多十点,在电悌间碰到了女同事庄淑惠,她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怕让对方看到自己红肿了的双眼。
  然,太迟了,庄淑惠脸上划过骇异的神情,证明她已留意到一切。
  孙凝强笑,只得大方地说:
  “刚才跟列基富先生为了一点公事争执过。”
  “嗯!”庄淑惠点头应着,没有答话。
  两个人乘电梯下楼去的过程是沉默的。
  直至到了办公大楼的礼堂,孙凝正要跟庄淑惠道晚安,对方就说:
  “孙凝,为什么不研究一下自己出来闯天下?你有这个资格与本钱。”
  同样的建议,但庄淑惠的态度和语气都是极之诚恳的,这使孙凝好像在茫茫大海之中抓到了一块浮木似的,开心得不得了。她讷讷地问:
  “淑惠,有空去喝杯咖啡吗?”
  庄淑惠点头,她们走进了附近的一间冰室,香港式的,各自要了一杯檀岛咖啡,还点了两件牛油多土,两碟火腿通粉,吃起她们的宵夜来。
  孙凝一边吃一边自嘲道:
  “记得小时候大哭—场之后。定必觉得肚子空空的,于是踞案大嚼。”
  “顶伤心还是要活下去的,而且越伤心人越虚脱,越要补充体力。”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应该走出去闯天下?淑惠,你在这家公司是老臣子了,你也不曾兴起过往外头走的欲望吧?”
  “我跟你不同。”庄淑惠这样说。
  “是你太谦虚了,实情你的经验和功夫都比我棒,我只不过胜在有一股难以阻挡的冲动。”
  “却坏在对不应有憧憬的人诸多憧憬。”庄淑惠很直接了当地这样说。
  倒吓了孙凝一大跳。
  “这才是你我不同的地方。孙凝,你是对老板一直敬慕的,你对他的才干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认为自己之所以有今日全是他的悉心栽培,教导有方,你觉得为他卖命是理所当然的,在他羽翼下生活是一份光耀与得意,你且认定他会以你待他之心待你。孙凝,可是宾主关系并不是生生世世,祸福与共的。”
  孙凝痛苦地点着头。
  “忽然之间,你发觉现实并不如此。老板是老板,你是你。不错,他是有才干的人,也提携过你;然而,我们不是白痴,没有白吃白着,一直干要他贴补。我们赚的是公平的血汗钱。我们愿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认为这是责任。对方呢,视此为给予我们的光荣和施予,这在心理上就有很大的分别了。”
  孙凝问;“你怎么会明白这些情况?”
  “因为在我初加入这公司工作时,我也有我的期望,跟你现今的想法大同小异,直至有一次我请求老板酌量加我薪金,好让我有余钱进修,梦想就一下子被敲碎了。”
  “你怎佯应付?”
  “当然是辞职。”
  “嗯,你离开过列基富公司?”
  “是的,在外头闯了三年,才好马仍吃回头草。”淑惠自嘲地说。
  “为什么?”
  “因为到处杨梅一样花,到处乌鸦一样黑。外头的老板跟列基富都是那个模式。总的一句话,没有雇主会认为你是他的自己人。有利用价值,笑脸相迎;没有用得着的地方,恨不得你早走早着。”
  孙凝觉得难过,有一种在人前裸露自己疮疤与短处的尴尬。庄淑惠又说:
  “一位在江湖上名字响当当的打工皇帝说:“当一个人爱上了自己的工作机构或老板时,他就完蛋了。”
  孙凝恍然而悟了。打工是没有生生世世的事的,职业并不是亲情,甚至不是婚姻,自己一直弄糊涂了。
  庄淑惠拍拍孙凝的手,安慰她说:
  “任何人都要经历某一个阶段才会成长成熟,你不必自责和苦恼。”
  “可是,”孙凝用手指拨弄着头发,说:“我仍然想不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庄淑惠问。
  “淑惠,列基富在跟我发生龃龉之后.竟然示意我应该离职。即使老板是如你所说的,纯粹在商言商,并不对我的感情加以尊重.最低限度,我的工作成绩于他是进帐,为何要嫌弃我了?”
  庄淑惠没有造声,脸上有一抹的难受与难为情。
  孙凝倒是发觉到了,急忙追问:
  “你知道原因?”
  “追究原因在现阶段并不重要。但,孙凝,你回去考虑清楚,是否打算走出来另闯天下,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事成之日,我再把另一个关于我和老板的故事相告,否则,就不必再说什么。你模仿我,摒弃对资本家的憧憬,举凡交易,一定货真价实,不占对方便宜,也不让对方占便宜,你心里自然好过。”
  “淑惠,”孙凝沉思:“你看事物如此透彻,我们一起到外头去闯世界好吗?”
  “孙凝,我老了。”
  “什么?你老了?”
  “嗯!我并非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你只比我大十岁,只不过四十出头。”
  “女人的关口就在四十,四十岁前与四十岁后的心态是天渊之别,豪情壮志都只会在四十之前出现,这种情况你未到时候了解。请相信我这过来人的话,别辜负你的黄金时代!”庄淑惠又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孙凝,还有的是,我心境已很苍老,从我十六岁中学毕业,就到社会上头半工读开始捱,至今已是二十多年了,你不认为一个女人是不应该抛头露面超过二十年吗?连舞女都比我们早收山!”
  孙凝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果出来行走江湖的女人,少了一份自嘲的能力,缺了一点幽默感,生活更难受了。
  “香港还是大把前途,你不信任中英联合声明?”
  “孙凝,别把问题扯得这么严肃这么大这么远,不是不信任中英港政府的问题,只是认为香港是属于那些不介意继续刀来剑往的人的世界。我是个倦了的小女人,如果我只得六十岁命,天,只余下十多年享受而已。我打算提早退休移民去了。”
  “淑惠,香港人平均寿命是七十多岁。”孙凝说。
  庄淑惠苦笑,说:
  “凡事总有例外。”
  孙凝再无辞以对。
  孙凝细味庄淑惠的意见,更感动于她的诚意,却忽尔难过起来,为什么一个同事会比最亲近的异性朋友更关心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会跟自己共组二人天地的游秉聪,都不会为她着想,给她提点。
  如果就为了这次挫折得不到游秉聪的支持,就生气的话,会不会小题大做?会不会太小家子气?
  第一次,孙凝脑海里翻腾着一个大惑不解的问题,男人在她的生命上扮演着什么角色呢?他们除了家里头的电灯坏了,可以帮忙修理,开罐头时能够伸出援手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贡献?
  尤其是当一个女人可以控制肉欲,而又坚持灵性融和才会引起性需要时,男人的地位是不是不容或缺,不可替代了?
  这个意念,是恐怖而痛苦的。
  无论如何。孙凝很认真地消化了庄淑惠的意见,认为事在必行。
  少壮不努力,老人徒伤悲是很懊悔的事。如果少壮时努力的对象、目标错误,老大时的伤悲就更添一重了。
  对列基富的失望与伤心,孙凝只不过维持了三天。
  第四天晨早开始,她为自己筹策一切创业所需。
  面对的困难与困扰肯定是重重的。
  在这天之前,她不晓得写字楼的租金可以贵到这个田地。
  要有自己工作的天地,首先要拿出一笔私己钱来承租或置业。
  孙凝把头皮抓破了,也难以把开业经营的成本降低。
  无疑,生意是一种可计算得来的冒险。如果完全没有冒险成分,百分之一百稳扎稳打,只有赚没有蚀,那怕就不是什么正统兼正常生意了。
  道理虽是易明的,但当事人,尤其缺乏从商经验的孙凝,仍不免感到彷徨的。
  鼓励没有来自游秉聪。
  当孙凝向他诉说:
  “聪,租项实在贵,还要连一笔可观的装修费在内,怎好算呢?”
  游秉聪双眼依然望着电视的球赛,吊儿郎当地答说:
  “要做老板娘自然要承担风险,针无两头利,要不就别心头高,好好地安分做打工仔。”
  游秉聪拿起玻璃水杯来,呷了一口冰冻啤酒,再把几粒花生米抛到半空,张开嘴接住了,然后再继续说:
  “如果受人家几句闲话也要做出如此强烈反应的话,通中环的小职员都要跑出来摆档摊做老板了。人人都识得计那条数。资方口大,劳方口细,是有一定道理的。谁都是没有那么大的头,不要戴那么大的帽。”
  听后,孙凝心中像生丁一块铅,心情沉重至极。
  非但没有预期的意见与安慰,反而是一番似是奚落的言论,出自爱人之口,是很难受很难受的一回事。
  并非说游秉聪说的话完全不对,但,那个表达方式是不是可以改良,令孙凝容易接受一点呢?
  作为爱护孙凝的人,又是否应该考虑到对方的彷徨处境。稍稍地扶她一把,有商有量地把一总的困难摊开来细阅和解决呢?
  孙凝很伤心地向自己承认厂个事实,游秉聪实在是令她百上加斤的。
  问题一直悬而未决,实实在在地动摇了孙凝创业的雄心,于是她的情绪更为低落。
  那天孙凝把庄淑惠约了出来,吐苦水。
  这并非她的习惯,职业女性素来都似男儿好汉,有泪不轻弹,更不轻易在同事跟前弹,除非对对方有很大的信任,而同时本身承受的压力已到一个极限。
  当孙凝约略地把她的忧疑说出来之后,庄淑惠就提了—个建议。
  “孙凝,未曾开源,自然要先节流。为什么不考虑一物二用,把住家当作写字楼,反正创业初期,也一定要你本人去接生意,并没有什么职员需要雇用是不是?”
  孙凝一听,开心地说:
  “一言惊醒梦中人,淑惠,多谢你。”
  于是孙凝立即在书房添置装备,购置了一部电脑打字机,两个较大的文件架,另外有电活录音机,并加买一张书桌,以便让秘书跟她一同在书房内工作。
  提起秘书,孙凝一直悬起半个心,不知是否应该开口邀请自己的秘书颐采湄跟她一同共创天厂。
  颐采湄在列基富公司跟随她多年了,合作得非常好。原本孙凝是十分希望能有一位熟悉她脾气以及办事作风的秘书助她一臂之力的,这样子效率一定会理想得多。但,说到底,列基富公司是具规模的机构,自己小小的一人公司又怎能与之相比?
  当然,孙凝有想过给顾采湄比较高昂的薪金,但工作对一个职员的安全与满足感,并不只是薪金的多寡,还有其他很多因素与条件。
  于是,当孙凝决意试一试她的运气而向顾采湄表达她的诚意时,她怯怯地说:
  “我很明白薪金之外还有很多导致你考虑效劳的因素。”
  “这个当然。”顾采湄说:“例如一个真心关怀自己而又有志气的上司,又例如一个成就为开国功臣的机会,还有,例如开夜赶工的那些日子,可以干脆不用回家去,就睡在老板的家里。”
  孙凝微张着嘴,双眼闪着泪光。
  顾采湄还向孙凝扮个鬼脸,又说:
  “我们都听过一句闲话俗语,叫‘她与上司同一张床睡觉’。如果跟你这样做,就不算是什么可怖的谣言是非了吧尸
  孙凝紧紧地抱着顾采湄,感激流涕。
  她知道以后有一大段日子,她们俩将相依为命。
  当孙凝向列基富递辞职信时,他是初而错愕,继而欢容满脸的,说:
  “自己创业会很辛苦,但晋升为老板到底是件喜事,恭喜你!”
  “多谢,以后还要你的继续扶持,有什么公司觉得太琐碎的工作,不妨让我去承接。”
  “你客气了,孙凝,相信你不久就能成为列基富公司的劲敌了。要是这样才好,有竞争才有进步,敢为预祝。”
  无疑,列基富是相当客气的,然他对孙凝的祝福带了一点点的酸味,可以不难听得出来。
  这叫孙凝心里有一点点的苦恼不安。
  她不能把忧疑再向游秉聪倾诉,以及听取他的意见。这阵子,她跟游秉聪见面的时间极少,固然因为她忙,更是由于游秉聪那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很多时令孙凝情绪低落。
  在创业的筹备期间,是容不下这种闷恹恹的心情的,一定会影响工作进度,故此,孙凝宁可减少见面。
  而且她相当肯定,即使她把列基富的态度讲出来,都未必能引起游秉聪的关心。
  尤其是在日后,游秉聪仍是打列基富的工,在他跟前批评老板太多,只有令他为难。
  倒是公司里头的大部分同事,在庄淑惠的发起之下,为孙凝举行了一个相当热闹的饯别宴。几个老同事都在几杯到肚之后,说了一些牢骚话,很表示佩眼孙凝离开官高职厚的勇气。
  “外头风大雨大,不容易,你凡事小心!”
  “别怕,天佑吉人,孙凝,你是好人,必有好报。”
  “将来有哪一天,工作上有困难,或生意应接不暇,摇电话回来,定有一营救兵来到。”
  “我们给你六个月,半年之后你就要把优异的业绩交出来,报答支持你的朋友。”
  这一班老同事的祝福与鼓励,孙凝都一一记住了。
  夜深入静时,孙凝伏桌撰写业务建议书,做得太累了,她会把饯别宴上同事们的热诚翻出来,重温一次,心就醒神了。
  有人在这世上对自己寄予期望,是一股很重要的原动力。
  朋友真是不可缺的。
  朋友比亲人有时还好。
  最低限度,孙凝未曾听过游秉聪一句半句比较上是动听的支持话语,
  是熟不拘礼?是不着重形式?抑或对方根本无心装载?
  孙凝想,其实自己并不是要求过分呢,她只不过希望游秉聪对自己说一句很简单的话。游秉聪只要说:
  “孙凝,你尽管放手干去,失败了,回来,我们有饭食饭.有粥食粥。”
  一个男人如果真心爱一个女人,这几句话实在是不难说的。
  一个男人如果有志气的话,这番话是如此理所当然、责无旁贷的。
  但当旁的人都在客气的客气,鼓励的鼓励,援手的援手之际,那个曾经表示过爱孙凝的男人,一直没有在她打天下的艰苦期有过任何积极的言行与举止。
  孙凝记得最清楚的说话,自游秉聪的口讲出来,就是:
  “创业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才成。”
  孙凝当时急问:
  “我有所欠缺吗?”
  对方冷笑,道:
  “你一向恃才傲物,锋芒毕露,人和一事,怕是应该心知肚明了吧!所谓地利,连像样—点的写字楼也租买不起,能有什么程度的地利?至于天时,地产王老李的儿子,口含银匙而生者就是有天时了。你有什么?”
  孙凝当日听到那番话,泪盈于睫。
  今日回想起来,心头犹有惊与痛。
  还是不必再朝那个方向想了。
  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有一个好的开始,一个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为此,孙凝一定要接获头一单大生意。
  这单顾问生意,是城内有名的连锁百惠百货店刚被日资财团收购,打算举办一个大型的推广活动,以引起用家的注意。
  参加竞投的顾问公司,一共有十间,当然地包括列基富公司在内。
  原本,孙凝不离开列基富的话,就由她去主持这次业务计划,争取这单生意了。
  现在当然地是各家自扫门前雪。
  孙凝彻夜不眠,废寝忘餐,就是希望旗开得胜。
  为孙凝顾问公司争取到第一单生意,固然重要,但,最令孙凝紧张的还有两点。
  其一是竞投这单生意的其他九间大公司,都是名震江湖的商号。
  要把其余的对手打垮,当然并非易事。每间有了历史的公司,人际关系就活像是老树盘根似,不是随便可以拆散或分薄的。
  孙凝跟这日资财团并不熟谙,闻说里昂顾问公司有日籍董事,另外利达公关公司是日本银行的老客户,这两间公司夺得百惠连锁店的合约,呼声最高。
  其余的七间定必各出奇谋,那就更是尽在不言中了。
  这还不是孙凝最感困扰与顾虑的,公平竞争在工商业社会是应该备受尊重的。就算经过一番自我努力与剧烈竞逐之后,孙凝要败在这些前辈早上,也叫心服口服。
  可是,第二个令孙凝紧张的原因是,那几间竞投百惠连锁店户门的公司,其中一间是列基富公司。这原本不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关键问题在于今次竟由列基富亲自出马,从整个推广构思,以至于撰写计划书,甚而向客户介绍及阐释概念,通统由列基富主持。
  这个消息由四方八面传进孙凝的耳朵里。
  且大多数的旧同事来报告这个讯息时,都带着略为暧昧的语气,这无疑是增加了孙凝的压力。
  她很有点意识到列基富如此隆重其事,是对百惠连锁店这个户口非常的志在必得。
  当然,打开大门做生意,人人都宜多一个客户,多一份收入,但列基富如此用心争取,会不会有点是冲着自己而来?
  会不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过分敏感之故呢?单是这个问题就惹孙凝不安。
  这一晚,庄淑惠刻意地到孙凝的“商住”单位来探班.还在大排档买了白粥油条,给她打气。
  孙凝差不多一口气地把那碗明火白粥喝干,拭拭嘴说:
  “太棒了,我刚想找你。”
  “你先吃罢,饱了肚再说其他。”
  “不。淑惠,是不是老板也为百惠之战而忙个不亦乐乎?”
  “你是指列基富?”
  孙凝奇怪地答道:
  “当然是指他,不然还有谁?”
  “列基富现在已不是你的老板,别余情未了。”
  孙凝很感慨地说: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庄淑惠叹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为什么感触?”
  “我们中年一代的悲哀,正正在此。”庄淑惠说,“婚姻上,我们没有上一代那种水远一夫一妻制的保障,甚而没有在几方面意愿下做一妻三妾的转寰余地。同时。也没有下一代的对男女感情的自由奔放,不拘形式。在亲情上,我们理所当然地要孝敬上一代,却又同时要追上潮流地对下一代的种种不孝,做弹性处理。连这种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的传统道德思想都来困扰我们。昔日有恩者,如今磨刀霍霍地追斩你,直到你穷途末路才会罢手。你如何?引颈受刑,成全忠义,抑或回身肉搏,公平过招呢?”
  庄淑惠的一番话,说得孙凝目定口呆。
  她原本打算向庄淑惠提出的疑问,差不多已得到答案。
  庄淑惠拍拍孙凝的手臂,说:
  “百惠连销店的这笔生意,你必须尽人事,但听天命好了。强敌当前,小心足矣,虽败犹荣的。”
  “列基富已绝少亲自出马,为应付我?”
  “这是你的荣耀。俗语说,未见其人,先睹其友。我们绝对可以引伸为未见其人,先看其敌。你的江湖地位肯定由与你为敌的人来断定。”
  太对了。
  “多谢你的鼓励。”孙凝说:“可是,列基富真的不必如此,他跟我为难,无疑是自贬身分,或是抬高我的地位。我一直认为他是汪涵大量,且聪明绝顶的人。”
  庄淑惠忽然笑了起来,说:
  “谁说他不是了?”
  孙凝睁大了眼睛,很有点不明不白。
  “汪涵大量是对那些起不到任何威胁的人,在乞儿钵上抓饭吃,胜之不武.当然是忙不迭地施舍对方好,影响不了自己的身家,还赢得了扶助孤寡的美名。所以说,麻将是智慧游戏,对于不易翻身的弱家,针对他只有平白坏掉大将风度,怎么会是聪明人的所作所为?”
  庄淑惠自叹—口气,又说:
  “聪明人凡事向前看三步,他们看得到谁是明日之星。”
  话说得最明显不过了。庄淑惠是指列基富觉得在不久将来孙凝是会在行业里头冒起的人,因此不敢轻敌。
  再想深一层,就是打蛇须打在七寸之上,尤其要当蛇还未粗壮之时,比较容易压制与应付。
  孙凝听得大汗叠细汗,不知如何应对。好一会,她才讷讷地说:
  “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商场功力跟他比,有若云泥。”
  “你不宜妄自菲薄。”庄淑惠说。
  “不是的,我很有自知之明,这怕是我的其中一个长处。”
  “成功不能单靠本身条件,有人和与地利两大因素,正正是你的时机,却是列基富的致命伤。”
  庄淑惠说这几句话时是认真而诚恳的。
  孙凝仍然瞪大眼睛,不大想得通这番道理。
  庄淑惠把对方的疑惑看在眼内,心上明白.只淡淡然地说上几个字:
  “九七将至了。”
  孙凝当即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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