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庶庶一家亲

_16 收红包的(当代)
  “张家二小子一招,我们就请了县太爷把张老爷给枷了。只是……”年旺觉得有些犯难,“人到是抓了过去,可张老爷不住的叫冤,还要见知县大人。教谕大人……”
  章延闿微微翘起了嘴角:“前头带路。”
  郝知县一见到章延闿立即扯了他让他到书房说话:“你总算来了。这下可出事了,张家……张家监守自盗。”
  章延闿道:“下官来的时候已然听衙役说起。大人依律办事便好。”
  郝知县急得只跺脚:“若是能直接法办了便好,这里头。哎,布政使大人,按察使大人那里……向知府……”郝知县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他哪里能料到居然是张家导演的又一场戏。前些日子闹盗贼粮价顿时上涨,让张家赚了不少的银钱。不想这贼太快落网了,张家又有大量粮食运抵,因此张家便想出了个这么的法子。只是他未曾与郝知县通气,郝知县偏又被章延闿煽动起来,一打一闹之下,头疼的却是郝知县。
  章延闿将手一摊不明所以地看着郝知县。
  郝知县有些慌乱地别过头,到底抵不过内心的纠结:“实话同你说,张家先前送了些东西来,我这……”
  郝知县到底认了。章延闿眉毛一挑,随即笑道:“平日里礼尚往来本就无可厚非,大人无需担心这个。张家是坐实了的散布谣言,监守自盗,哄抬物价,鱼肉百姓。大人,难道您不为民做主么?”
  为民做主,办到最后就要办到他的身上了。
  “张家是本县的大户,城中有数家铺子,手中良田百亩。俗话说,树大招风。张家与人争利,与民抢田……大人,若是深挖一挖还有不少东西。”
  郝知县哪里不明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张家多多少少与人在生意中结怨,多多少少有强占他人良田,说不定还闹出人命的时候。
  前面几条不够让他死,他就多弄些出来,只要他张老头不死,张家无翻身之时,他哪里能平平安安。
  也别怪他心狠,要怪就怪你们心太野,撇开了他要吃口胖子。
  “来人,再县衙外悬鼓,老爷要为民做主。”
  反响是迅速的,也是积极的。不过半日郝知县的案头上便堆起了一小堆的状纸。郝知县带着章延闿及那个绍兴师爷不停地翻阅着状纸。到也有不少占民良田之类的,只是这样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郝知县不由地感到一阵烦恼。
  “老爷替他们做主,他们竟找些这种小事来烦老爷。这个居然说张家四孙子吃了她家的鸡不给钱。”
  章延闿细细地翻着状纸,这里面确实没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看来若是想要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必须下重药。
  “大人,前日我们抓到的那五个贼人可放了?”
  郝知县沉着脸:“这里的事都没闹完,怎么管的着他们。”
  师爷转了眼珠子:“东翁。还是把那五个贼人都放了吧。也算是让百姓看看大人办张家的决心。是不是教谕大人?”
  章延闿含笑答是他正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他们是不相信我?”郝知县只觉得一股气涌上心头。
  章延闿低头垂目道:“到不是不相信大人,而是不相信官府。这五个人是因为张家私涨粮价,为生存铤而走险以致被抓,大人若不将这五个人放出,百姓们是不会相信官府的。”这五个人是如今跟张家私涨粮价最为相关地案件,若是这件事不妥善处置,又怎么能向百姓展现法办的决心呢?
  郝知县点着头。
  “而且大人还要从轻处置。”
  郝知县绍兴师爷不由犯难,这要怎么个处置?偷窃是要徒刑一年,从轻,怎么个从轻法。
  章延闿沉吟道:“他们是为家人才铤而走险,这家里面必是有老人的。当今皇上以孝治天下,大人还是要取他们一个孝字。就枷号十日,可行?”
  绍兴师爷顿时拍手叫绝:“果然是妙。东翁,以孝为先,果然是好。”
  郝知县拍板定夺道:“十日太多。三日,另外,本县还要亲自去看他的父母。”
  “大人不妨再做大些,调其中一个做衙役。我看其中有一个像是有功夫在身的。”
  郝知县的速度相当快,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审了案子,人也放了,还自出银钱送米送药。
  很快,郝知县便收到了一纸诉状。张老爷强了他女儿,女儿上吊自缢。
  有了这个,郝知县立马将张老爷提出来,先是给了二十板子,再细细问了原告,甚至张老爷的儿媳妇儿也被扯了进来。郝知县这几日的脑子转的飞快,已经有了主意。这个女孩是在张老爷儿媳妇跟前做丫头的,被张老爷强了,这里头的事情……
  你想要什么,有时候就有什么,几次打杀追问,什么也清楚了。
  “这如何?”郝知县点着画押的证词,这事情是已经升级了,“斩监侯?恒臣,这后头的事还要你出力了。”
  这案子是要上报到按察司,再上到刑部交皇上钦定,在京城的运作还是要有人,总不能让张家的人在刑部一审翻了身。
  张家的事情解决了,可是郝知县并不打算就此放手,他甚至把张家同向知府联系在一处。张老爷张家儿子都被关进了县衙,张家的东西就送到了向知府跟前,同时人赃俱获。在其后的暗箱操作中,向知府成了与张老爷狼狈为奸的共犯。
  布政司按察司已经接到了郝知县的题本,更是接到郝知县上缴的卷宗。张家的案子直接报朝廷,向知府的案子,却是审了又审,这里面牵扯出来的事又多了。
  到最后终于断了下来,向知府没死,却是被充军奴儿干都司。这一去,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郝知县得了上司的褒奖,县里更是送了他明镜高悬,为民做主的匾额。郝知县是一阵的得意,却是更加勤政爱民,只盼后年呢个评个优等,早日升官。
  “不是让你去做衙役的么?你跟着我做什么?”那日为首的“贼人”本是被提拔做了衙役的,可是他却不愿意,只跟着章延闿。
  “是大人救了我的性命,我自当跟从大人。”
  章延闿道:“我一介书生,你跟着我有什么大用?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以前程为重。你有父母兄弟,也要为他们……”
  “我家就我一个。”
  章延闿请了那人坐下:“我看你到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既然这般有本事,就该一展所长,你跟着我,到荒废了你的本事。”
  “大人。不瞒大人,我原在龙门卫从军,只是卫所千户克扣军粮,我一气……”他做了个手势,章延闿看着他眼中瞬间迸出的凶光,微微一怔,“我怕被抓,便跑了。一路走走,就走到了这里。”
  “我是说你说话做事到跟旁人不一样。”原来是吃过兵饷,难怪他那日看着就跟另外四人不一样,也难怪让向知府挑了出来,“看来你原先也是有官身的么。”
  “小的就是个什长。”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人。”那人站起身,拱手道,“我一路走来,见到的官儿不少,像大人这般能明辨是非的已然鲜少,小的愿意跟从大人,以尽绵薄之力。”
  章延闿笑了笑:“我不过是小教谕,又能如何?”
  那人注视着章延闿微笑的双眼:“大人若真这样,就不会为我鸣寃,亦不会想尽办法力除张家。”
  他说着一个箭步踏了出去,待章延闿回神,他已经帮着高安劈柴了,一面道:“以后这种粗笨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章延闿到也默认了这个人留下来。
  世芸看着那人,只是颇为担忧地道:“他这般能干,吃的定不少,你那俸禄可够?”
  第85章 心思
  多了一口人,又多了一个能吃的人,家里的粮食不几天就见底一次。世芸变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她常常是吃不下,看着那个叫董维运的人一碗一碗的往肚子里扒。家里的碗他还觉得使的一顺手,特地拿了个大海碗,呼呼啦啦地吃的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他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抵不过习惯,依旧是大口大口的吃喝。世芸总觉得董维运吃的东西都比她碗里的好吃,看着董维运吃什么菜,她也吃,到比平日里多吃一些。
  董维运在县学弄了份差事,看护门,再做做打杂,若是无事也走到窗下听章延闿上课,听的多了,他到也能说上两名。章延闿看见了,也曾让他进来跟着学子们一起读书,他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凳子上的钉子再也坐不住。
  这一日,城中鲁家的儿子娶媳妇,将众人请了过去。
  鲁太太将几位官太太殷勤地引进了内堂,亲自带了媳妇来伺候。
  鲁太太到是喜气洋洋的,只是那位鲁大奶奶虽是穿着大红压月色窄边锦缎宝贵牡丹长身禙子,挽着高高的发髻,髻间坠了金镶珍珠发钗,周身宝贵荣华,眉宇间却似有几分郁闷色。
  说话间,鲁太太递了眼色给鲁大奶奶,那位鲁大奶奶捏了捏帕子,似有些不情愿地走向世芸,蹲了礼:“章太太,还请您挪步,坐到那婚床之上。”
  世芸笑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郝太太笑着道:“你只管跟着去。这是他们的规矩,你不晓得。要让有身子的人坐在那婚床之上,新人便能早日开枝散叶。”
  鲁太太走了过来,面上赔笑着道:“还请章太太让我们也沾沾福气,也让我好早日抱上孙子。”
  鲁大奶奶则是低头不语。
  世芸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福气,我们县太太才是子女双全的全福太太。”她又道,“这还真跟我们京城不一样,我们京城只是让家里一男一女两个童儿坐婚床。”
  郝太太道:“这里苗人的习俗还不一样。那些个男的女的也不知廉耻,面对面地唱歌,里面的词不堪入耳,唱上了就手拉手成了夫妻。”
  “还有这样的事?”
  郝太太同世芸说起这苗人的习俗,到也把鲁太太忘在了一边,鲁太太叫人冷落了,到有不舒服,却是让鲁大奶奶上前。
  世芸到也站了起来,却是道:“还是请县太太一同去了。”
  郝太大也乐得给世芸这个面子,这回老爷得了这么大的名气都要靠章延闿帮了忙,这点小忙她也愿意做:“鲁太太若是不嫌我麻烦,我是乐得去的。”
  鲁太大正求之不得呢,忙道:“县太太赏脸,这是我那媳妇天大的脸面。”
  裘县尉太大在旁边插嘴道:“老货,就什么脸面,快拿银子来谢我们。”
  鲁太大笑着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一伙人嘻嘻笑笑地往新房走去,那鲁大奶奶到落了后面。
  世芸挨着郝太大,低身道:“这鲁家是哪个儿子娶媳妇?”
  郝太大淡笑着对人点点头:“鲁家大爷。”
  “那鲁大奶奶……鲁家大爷这是娶小妾?”
  “媳妇进门还没有一年,就嫌弃媳妇不能生养,就给儿子接了个小妾回来。”
  “这妾怕是鲁太大的什么人吧?”
  郝太大惊奇地瞧了世芸一眼:“你到是怎么知道的?”她随即道:“可不是,是她娘家那边的侄女儿。要不,能闹的那么大?好好的,讨什么小,还要给小的做这么大的面子。若不是看在……我也不来。”
  世芸赞同地道:“正是呢。若是自己的相公要讨小,就千般万般的不愿意。到了儿子那里,怕是早早的就预备下。只等着媳妇一时,就马上把人送过去,口里说什么要识大体。”
  郝太大听了不由地掩了嘴角:“到没想到你还这么幽默。你这么一说,我再这么一想到也是真的。”她又压低了身子,抬手掩藏嘴角的笑意,“那年鲁老爷收了个小妾,鲁太大带着一群女人打到那外室家去了。”
  “鲁太大到是厉害。”
  郝太大笑了笑:“女人厉害还不是因为男的?只是这鲁大奶奶也是个老实的。”
  世芸道:“县太太这是在担心她,您还赏了脸?”
  郝太大不由责道:“还不是你拉着我的?到来说我的不是?”
  “既然是我拉着您了,您就再叫我拉一次可好?”
  郝太大打量着世芸:“你是想给鲁大奶奶长脸?”
  世芸浅浅一笑,抚着自己的肚子,低低地道:“给她长脸,到不如说给我自己长脸。”
  “章教谕也要……”
  “他现在还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到底要让他知道我的心思。”
  章延闿虽说他永不会纳妾,可她却从没说过自己的意思。
  郝太大到是佩服起世芸来了,到底是从京城来的,做事就是跟她们不一样,她们只晓得一味的委曲求全,到不晓得在男人那里下工夫。
  “你且做便是。”郝太大来了兴趣,她家老爷官日后是越做越大的,她也要跟着好好的学着一些,总不能自己同他苦了一辈子,到老了自己被丢到一边,他跟那些小狐狸过着富贵荣华的日子。
  世芸象征性的坐在新床便起来,却拉着鲁大奶奶同她说话,郝太大也一心要给鲁大奶奶长脸,也亲热的同她说话,问她喜欢什么,做什么,还请她去到她那里坐坐。
  鲁大奶奶不晓得自己怎么得了两位太太的脸,到有些诚惶诚惶恐的。鲁太大却是有些不自在了,几次插嘴到没有理她,她只暗暗奇怪,这是怎么了,这大媳妇怎么得了知县太大的眼了。
  正说着,就见有人人回道:“新奶奶来给县太大问安。”
  “民妇许氏给县太大问安。”新人穿着大红遍地锦通袖袄,翠蓝宽拖遍地金裙施然而来。
  她长得到也一般,容貌端庄,并不见得多出众,若是说比鲁大奶奶好到那里,只是那一张圆圆的脸蛋,显得有福气的多。
  郝太大也没理,依旧是同鲁大奶奶说话,那鲁大奶奶却是有些心神不宁,颇为尴尬,只在旁边道:“县太大,许妹妹同您问安。”
  郝太太这才看到了许氏,指着许氏问着世芸:“章妹妹,你看这是谁呀?”
  世芸道:“我可不认识,大奶奶,这是谁,到叫你姐姐?”
  鲁大奶奶面上一红。
  那鲁太太却道:“这是我大儿新娶的媳妇……”
  世芸顿时沉了脸:“大奶奶不是在这里么?怎么又娶了新媳妇。”
  郝太大笑道:“这是大少爷纳妾。鲁太太仁慈,都当媳妇一般。”
  鲁太大见两位太太的语气不好,忙道:“是是是,是妾。”
  “这才是,那里有停妻再娶的。大奶奶又没犯七出之条。”世芸位让给了鲁大奶奶,“今日你是正主儿,到让你站在一旁。坐。”
  鲁大奶奶忙说不敢,世芸只按下她:“你只管坐,县太大让你坐,你可是要违了县太大的令?”
  鲁大奶奶只得坐下,却只斜坐了半个身子。
  世芸看着许氏向鲁大奶奶磕头递了茶,心里却百般滋味。她打压了妾,抬高了妻。自己的生母还是个妾,章延闿的生母也是妾。妾生的孩子,总是压着他们没办法呼吸。他们的挣扎都是为了摆脱着个名声。
  章老爷自己都是妾生的,他难道没有意识庶生这个身份为他带来的不快?他为何最后还纳了妾?
  郝太大见世芸出神,扯了她的袖子:“咱们回吧,咱们都在这,她们也不好闹,到让她们拘束了。”
  章延闿洗了澡换了衣裳出来,清爽了很多,头发梢还滴着水,世芸拿了干帕子为他擦拭着:“你到比以前好多了。”
  她记得章延闿头次头她回门的时候,只几杯就醉地满口说胡话。
  章延闿将耳朵贴在世芸的大肚子上,感受着胎动:“怕你嫌我臭。”他听了一会儿,让世芸坐下,“今日你到是很厉害。”
  “这就传了过去?真正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知县太大,跟教谕太大的醋劲都传遍了,到底是从山西来的,天生就带着一股子醋劲儿。”章延闿不由地笑了起来。他拉着世芸的手:“我很高兴,你也是这么想的。”
  世芸微微的红着脸,低声道:“我已经受够发庶生的不是,难道还想着那些么?”
  章延闿点头道:“正是,咱们自己都受够了苦,还要那些做什么。只要一个有出息就行。”
  ……
  日子过的飞快,十月很快便来到了,又要盘算着送年礼的事情,世芸只觉得头疼不已,上回送了核桃跟银首饰回去,尚可以说是端午小节,这到了过年,可就实打实的。
  这东西要怎么置办才好。
  86 下乡
  银子不够,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的,这一路上的开销又是个不小的数字,还不要说这回要跟任上的一些官员之间的来往。
  世芸苦闷的拨弄着算盘,她怎么拨也不能让这帐面一再多出一个数来。若是她发现有个五十两她也就不愁这些。
  世芸起身,开了柜子,吃力地抱出个雕富贵牡丹的小匣子出来。那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二个银锭子。这是她所有的余银。都要用到这上头么?今年的解决了,明年呢?明年她又要上那再去弄儿银子,章延闿三年的俸禄要不吃不喝才奶攒下这些。现说明年过了年后,章延闿就要选官,其中的打点也是少不了的。这些银子还是留到那时候吧。
  世芸又将匣子放回去。
  章延闿正好进来,看着她吃力地抱着个匣子心赶上前,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怎么拿这么重的东西?叫她们进来便是了。”
  世芸扶着腰坐下:“她们都有事,我自己来就好。”
  章延闿放好东西关上柜门,又看着那桌上摆着的账本加算盘,晓得世芸又在算帐:“又算这个做什么?你如今要多休养才是。”
  世芸见他一副无所谓地样子,不由娇责:“这不是要过年了么,总要准备送回去的东西。可是,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章延闿略略看了帐本子,这一看到头并没有剩下多少银子,自嘲着:“我这个做教谕的还不如以前在家当二爸,一年的月钱积攒下也比这多。”
  “这话是怎么说的。到底是你自己挣的。无论多少,总是靠着自己本事养家。那月钱还不是吃祖宗的。”
  章延闿饶有兴致地看着世芸,他觉得她近不变得很多,比以前有底气了一些。
  他笑着道:“你这话说的有礼,到底是靠咱们自己。”他从袖子里掏出封信递给世芸:“泰宁候夫人来信了。”
  世芸接过信看了看,世萱信上到还是那些话,自己过得不错,又说三弟很是有出息,候爷很是喜欢他,每每派发好多事。
  世芸看了便放下了下来。
  “就看完了?”章延闿见她不过是扫了两眼便放下。
  世芸将信推了过去:“也没说什么。”
  章延闿看了几眼,抿嘴沉思了一会儿,泰宁候夫人在信里虽然只说了好事,但着里头却能看出些道道来。泰宁候总是派给世芸三弟差事,让一个没有功名的人做些什么?他们临走的时候没有见着,上回派高安的回去也没有见着。忙成这样,泰宁候很是自重这位小舅子。
  “三弟果然是出息了。”
  世芸笑了笑:“我到是希望他能坐下来读些书。”
  “书也是要读的,这些俗事也是要做的。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懂这里头的东西怎么断案?又怎么为官?别到时候叫身边的人糊弄了,落了官司,丢官罢职。”
  世芸只是笑笑,岔开了话:“你帮着想想,要置办些什么。”
  章延闿翘起二郞腿,两手交叉地放在了肚子上:“我能想什么出来?咱们能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咱们送去一座金山他们就高兴了?况且我也没那个本事。”
  章延闿的一句话到点拨了世芸,能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再次看了看账本,又想了想,开口道:“今年有些吃紧,还是一切从简好了。待你上回拿走的一千两银子的利回来,咱们再好生的置办?”
  章延闿笑道:“这一千两银子的还没有回来呢,你就惦记上利了。也罢,到时候随你怎么处置。从简就从简,反正咱们如今也不宽裕。”
  “那不送呢?”世芸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章延闿这说从简,她就过分的要求不送。世芸低着头,借着余光瞄着章延闿。
  这一看,却发现章延闿眼中带笑的看着她,她被看的有些心虚,她自己怎么就奶得寸进尺的说不送呢?他肯定想给李姨娘送些好东西回去,自己怎么能这样。
  世芸的脑袋越垂越低。
  “你如今也愈发的会算计了,这都要省了又省。也罢。不送就不送,送了咱们也讨不了好。”
  世芸抬头看着章延闿:“其实也没这样,家里还有……我是想到要紧的时候再用,那一千两银子,你有人说过冒险极大,就不定说没发。也不晓得以后怎么样,留些钱下来,到也安心。”
  章延闿摆手制止她:“你想的好,咱们不能把钱都搭到那里面去。这钱对他们来说瞧不进眼里,到了咱们的手中,那就是救命的东西。”他说着冷笑一声,“我就是送东西回去也讨不了好,再说,他们说不定正巴着我别送东西回去。”
  送东西回去,他们也没钱置办什么好东西,送回家肯定是讨不了欢喜,送回去的东西好,这是讨不了欢喜,他们自己还落下一身债。这不送东西回去,到时候也只能说章延闿在任上过的不好。正得了章太大的意,也不会故意使什么绊子。
  世芸站起身,取了一个包袱出来:“虽然不置办。还是要带些回去的。老爷太大姨娘的鞋袜我已经预备好了。派人回去给老爷太太姨娘拜年还中要带些东西的。”
  这次却是派了顺儿回去。前些日子顺我同簇水已然拜了天地,做了一对夫妻,趁着送年礼回去,也让他们父母知晓一番。
  送走了顺儿,世芸这里却要预备自家过年的事项。采买东西,就连家中每人都要扯一块布做身新衣裳,还在预备些果子点心,预防有人来拜年。还要预备给高学政、郝知县及新来的黄知府年礼。
  这一日,世芸方从街上的一家点心铺子置办了些椒盐小核桃,簇水便过来道:“奶奶,前面学衙的小方进要见奶奶。”
  县学里面有两个方进,上回又都进学,为了好区别,大家按着岁数分别叫他们大方进与小方进。小方进是个才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上回进学虽排在最后一名,坐了“红板凳”,不过仍旧是进学了。他是他那个村子头一个秀才,村里的长老们硬是过来拜谢了章延闿。
  小方进进屋,只在门边拱手作揖:“师母。”
  “快坐。簇水拿些点心给他。”
  小方进一见到那一盒子的点心面子微微一红,喃喃地道:“师母……”
  “待会你挑一些,带回去给你弟弟妹妹吃。有什么事?”
  小方进脸蛋更红了。扭扭捏捏在着实可爱,这分明还是个孩子,只因为中了秀才,平日里吸只能故作老成,维持自己的身份。
  世芸淡淡笑着等着他开口说话。
  小方进好久才低声道:“师母,我们村里的老人们想请先生跟您过年的时候到我们村里吃酒。”
  “这个你同你先生说便是,怎么与我说。”
  小方进红着脸,惴惴这安地道:“先生……四清……说,同师母说,先生多半会应。”
  也不晓得是怎么传的,居然有她什么章延闿都会应下的传闻。
  世芸指着自己的肚子:“我身子不方便就不去了,你去请先生好了。”
  “先生说了不去……”
  难怪要来找她,却是章延闿没应,她笑着道:“先生都说了不去,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小方进有些急了,涨红着脸,抿着嘴:“村长说了一定要请先生跟您过年到我们村子里吃酒。我若是请不来,村长就要罚我的,这……”
  “那我写副对子让你带回去可行?”章延闿从外头进来,搓了搓手,示意站起身向他行礼的小方进坐下,“吃酒我就不去了,也不方便,去了你们那,旁的学生也来请,也不好。我写副对子让你带回去,你只将我的话说与村长听,等你明年中了举人,我一定到你们村里吃酒。”
  小方进的脸更是涨红了,中举人,他可没想到。
  他随即又道:“先生,还有一事……”他抬起头看了看,发现世芸已经不在屋内,这才张口,“我父亲我叫我过了年就不要来念书了。”
  “因为已经进学,有了功名,就不用读书了?”
  小方进有些不安,他忙解释着道:“我是想读书的。可是我父母说,我已经有了功名,可以免税了,就不要再读了,我已经有功名了,我父亲说让我到时候在村里办个私塾,教几个孩子读书,忙的时候还可以帮家里头干事,闲了的时候也能赚几个钱补贴家用。”
  小方进父亲的想法其实就是很多农家学子奋斗的目标,他们认为读书不过就是有了功名后不用交租纳粮,家里可以过的富足一些。而这也是当初章延闿动员家家学子来读书的一个最大的嚼头。
  如今他们有些成功进学,有了功名,达到了父兄所期盼的,便不再专研书本。
  他们达到了父兄所期待的,却没有达到章延闿所期盼的目标。他要的是他们之中有三个在来年的考试中中举。因此,一个都不能半途而废。
  “你想读书?”
  小方进点着头:“我想读书。”他直起腰身,底气十足。
  章延闿点了点头:“我晓得了。这样,我去你家,只是不能是过年,过几日我便过去。”
  小方进没想到章延闿同意了,兴奋地一张脸再次的红了,不过他依旧挨在章延闿的身边,小声的道:“先生,还请您同我父亲说说,让我继续读书吧!”
  “我只管放心,一切有我呢!”
  87 下乡中
  一说要去乡下,高安家的首先想到是交待高安要买几只肥鸡回来。
  世芸听高安家的这么说来了兴致:“肥鸡,巴巴的从乡下带这个回来做什么?难道这乡下的跟城里不一样?长了四条腿?”
  章延闿听着也笑了,也让高安家的说。
  高安家的笑道:“那还不是妖怪了?惹真要说哪里不一样,还真有一样。这乡下的鸡肉烧出来香的很,肉也细嫩好吃。”
  “哦?这到是怎么说的?”
  高安家的道:“这乡下的鸡都是放在野地里,让它遍地的跑,也没喂它,只让它随意的吃虫子。咱们自家养的,喂着米,成日里就关在笼子里,哪里比的上。”
  世芸听了高安家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明日就带些回来,到时候大家都尝尝。我要尝尝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章延闿笑道:“原来这东西也跟人一样,家里的不好,外面的才好。”
  “怎么又想到人了。”
  章延闿笑着道:“这人在家里百般呵护的总是觉得娇娇弱的,一定要放在外头去,野在里滚爬摔打才结实。”
  世芸点了点头。这自小叫父母呵护的到底不如自小离了父母的。
  高安家的笑说着:’奶奶现在身子重,响几只好养身子。等奶奶快要生小爷了,再说我当家的去买一些,给奶奶补身子再好不过。”
  世芸拿了钱给高安家的让她买几只回来,这便替章延闿收拾着明日要穿的衣裳。既不能穿的太华丽太过,也不能使了体面。世芸翻出了一件七成新的蓝地圆领袍出来。又为他预备了一身衣裳,以防什么意外。
  “既是去做客,也拿些东西过去。这几盒点心分给村里的孩子,也不晓得够不够。我让高安家的去胡屠夫家说了,明日就送半扇猪肉,让你带过去。至于方进家里,这几枝绢花是给他姐妹的,他父母则是两块棉布。方进的好办,这一套书本就够使了。”
  章延闿看着世芸整理的那些东西,点着头记下来,却转身交待着:‘我不在家,你也当心着点,要买什么就交待给簇水,她如今也是媳妇了,还有什么 不开脸面的?”
  这里两人歇下,到是没话。
  第二日一早章延闿便带着高安同方进,将带的东西装在车上,三人坐车去了。
  方进村子里的人老早的就迎了出来,原以为这教谕老爷会着人抬了轿子,被人拥着而来,却不想,他只带了一个随从,而且还是坐了一辆没有篷子的驴车来了。那身上的衣裳也就比他们的好些,没有补丁,新一些,料子好上那么一点,根本就不像那地主家,穿着什么绸缎料子。
  这村里的人为由地言论着,这教谕老爷怎么这么一副穷酸样。
  村长是个中年人,他只是笑笑,便侧了身子将说话的位置让给发村里的长老,这几位都是年过六旬的老人,见到章延闿就要跪下行礼,章延闿忙一把拦住:“老人年,这可使不得。老人家今年高寿?”
  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方爷爷,胡须雪白,手脚还算灵光:“小老儿今年八十二了。”
  章延闿就在一边搀扶着他:“您老身子还好?”
  方爷爷笑道:“我们庄稼人身子就是皮实。”
  那身后的人见到高安拿了些东西来,还有半扇猪肉,不由地咋舌,这位教谕老爷到带了不少东西来。一听那半扇猪肉是教谕带给全村的,村里的人忙道谢,几个结实能干的女人早就过去帮忙,拔猪毛,烧火准备烧猪肉人。那些分了果子的小孩则笑嘻嘻地躲到外头吃东西去了。
  村里的长老带着章延闿在村里转了转,说了庄稼收成,又说了村头的大树地年岁,又说了祠堂。章延闿还进去参拜,更是应老人的要求写了副字,等挂在堂上。
  “您是大人物,我们村都没举人老爷来过。”方爷爷笑嘻嘻地看着章延闿写了字,他虽然不认识字,只觉得章延闿就是不一样,到底是举人老爷,写的字也好,也快。
  章延闿收了手,笑着道:“也快了,等方进后年去省城参加乡试,到时候也就有了,说不定日后还是进士,您老准备在村口建进士牌坊了。”
  方爷爷欢喜地笑着:“那就承你吉言了。”
  方进的母亲却嘀咕着:“读那么多的书,家里的地谁种。”
  方进的父亲瞪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脑子却是使了个白眼,显然对自家男人不信服。
  方爷爷点着拐棍:“男人说话,你个婆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支看锅烧上没有?”
  方进母亲到底还是怕村老,不敢说话,缩着脑袋就要退出去。
  章延闿却将她拦下:“嫂子在这听听也好。”他笑着对方爷爷道,“我此次来也是为了这个,方进昨日来见我,说村里的长辈说了,开年后就不让他去读书了,要留在家种地。”
  方爷爷哼了一声,点着拐棍:“村里的哪个长辈说了?我怎么不知道?”
  方进母亲也急了,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叔公,您别听那死小子瞎说。”
  方爷爷只是哼道:“什么死小子,死小子的。进儿如今是有功名的,不许乱叫!”
  方进母亲不服的住了口,心里却道,就是有功名那也是她儿子,难道她这个做娘的,如今就打不得,骂不得了?
  章延闿却是疑惑地道:“不是么?那他怎么那么说?我还经村里的长辈不让他读书。”
  方爷爷点着方进:“你做什么跟先生说假话?”
  几个长辈们都指责方进不该说假话。
  方进急了,他明明跟章延闿说的是父母不让他读书,哪里有说村里的长辈:“先生,先生,我说的是爹娘不让我读书。没说是村里的长辈。”待他看到章延闿双眸中的笑意,他意识到,自己落在发章延闿的圈套,他是在逼自己说实话,在长辈面前说实话。
  方进这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方爷爷眼睛顿时 横,沉声道:“老九,这是你说的?”
  方进父亲忙跪在了方爷爷的面前:“叔公,不是的,没……”
  方进母亲却是个大胆的,站出来道:“叔公,这话却是我说的。这读书也不跟庄稼活一样么?不是你下了功夫就能长出庄稼,这还要看这老天的脸色,雨水充足不充足,若是年成好了,就收成好些,若是年成不好,旱了涝了的,就颗粒无收。他这读书也是,就像这次吧,他运气好,得了功名,若是运气不好,熬到老也什么都不是。到不如在家里帮我的忙。家里为了供他这一年可花了不少钱了。再说读那么多也无用,况且家里也没那么多的我供他再读两年,他大哥为了他以现在还没娶媳妇。如今他已经有了功名,家里的田租子少了,我也知足了。您老可是说的,要知足。我也不指望他怎么样,赶紧娶媳妇得了。”
  方进母亲的嘴巴贼是厉害,两处嘴皮子上上拨弄着,说了一大通的出来,让人连插嘴的地方也没有。
  方进一听娶媳妇,顿时红了脸。
  章延闿看着豆芽菜似的方进,就这小身板就娶小媳妇?
  方进见章延闿打量自己,面皮更挂不住,从里红到外:“先……先生……”
  章延闿笑着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着急,只听着长辈们怎么说。可是长辈们像是被方进母亲说动了,一个个都没了话。
  只有方爷爷点着拐棍,气呼呼的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可是你若等他说出什么来,他也不过是反反复复的说什么这是全村的体面,是方家祖宗保佑,没有方进母亲那么现实直接摆出利益的证据来。
  方进母亲到是听不进去,说破天也说不过一个钱字。她辛辛苦苦的供儿子读书,这村里的人又不出钱,到时候他儿子读出来了,又是全村的光荣,到没她什么事了。
  章延闿等着方爷爷絮叨完,这才道:”嫂子这么想也是没错的。“
  方进紧张的看着章延闿,连先生都被说动了,那他真是读不成书了。
  章延闿拍拍方进,示意他不要着急,而是温和地同方进母亲算账:“你这一年供方进读书花了多少?”
  方进母亲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这是义学到没花多少,只是他成日里不做事,只吃家里的,这一来一去,有一两银子了。”方进母亲是下狠了心。
  章延闿笑了笑:“廪生一个月就有米六斗,一年是七十二斗。每年另给银四两。”他无视方进母亲长大的嘴巴,惊愕的模样,继续道,“除了这之外,廪生为应考的童生结保,若是遇到那有家世的,少为得有些来往。”
  “这么一算,方进这两年非但不用花家里的钱,到还补贴了家用。两者,以前我没说中举的事,只是不晓得他能不能进学,如今进学了,咱们就要说这以后的话。”
  方爷爷坐直了身子,请章延闿说了。
  “这举人不仅是取得了会试的资格,关键是有了做官的正途出身。”他自谦的笑了笑,“我便是得了举人,选到这里做教谕。若不是因为我实是读书不成,一定也会去考会试。做官是什么?大嫂子,这举人就是老爷,日后可以做官。我如今做了教谕,日后若是考评优等,可以选拔做知县,就是父母官儿。我如今一年的俸禄米是三十六石,岁俸三十一两,做了知县一年的俸禄是四十二石,岁俸四十五两,而这举人免的丁役则更多。”
  方进母亲听着已经愣了,她被那几十两银子,几十石米弄晕了,只有点头的份:“到是我糊涂了,去读,不就是再苦几年么。”她随即道:“他大哥才十九,还早着呢,他若是举人老爷,他大哥就是举人老爷的大哥,到时候什么样的媳妇说不上?连带他姐妹的婚事也都好起来。”她说着连连向间延闿道谢,“您若是不说,我就亏大了。”
  她忙出去准备好酒好菜,还杀了两只鸡,亲自端上来让章延闿吃。
  正说着,外头吵闹闹的,却是一对夫妻领着个孩子来,要见章延闿。
  88 下乡 下
  一听了那人的名字,这村老们的面上有些不自在了,章延闿到让人进来。
  却是一对夫妻领了两孩子,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女孩子明显大些,约摸有十四五岁,男孩子小些,十岁上下,紧紧在挨着女孩。
  那做丈夫的放下手中拎着的肥鸡,拉着那男孩赶紧给章延闿磕头:“快给先生跪下。”也不等说话,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
  “先生,我听说先生是县城鼎鼎大名的先生,我想让我儿子跟您读书。还请先生收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
  男的又紧跟着磕头。
  方进忙对男的解释道:“楼叔,您快起来吧。我们先生不是教书先生?”
  男子微微一怔:“他不是教书先生?小相公,他不是你的先生么?”
  方进点头道:“是先生啊。不过先生是县学的教谕,不是私塾里教书的先生。”
  男子迷迷糊糊的也没弄清楚,却道:“不管什么,您是县城里最有学问的吧。”
  男子的这么一句话到让方进愣了一愣,这么说到还是真的,章延闿确实是县城里最有学问的,他点了点头。
  男子拍着大腿乐呵呵地道:“这不就是了。”他推着自己的儿子,“我儿子不大聪明,你是最聪明的人,还请您多多教教他。”
  章延闿微微一笑:“过奖,过奖。既然是也入县学,还是要考究一番的……”
  方爷爷却插了口:“大人,老朽插句话,这孩子……这孩子在我们这一直是脑子有些不大灵光的……”
  “我弟弟好的很。”那个女孩踏上一步,将男孩紧紧的护在了身后,像小母鸡一样,瞪着方爷爷。
  方进母亲拍着手:“翠姐儿,你弟弟脑子不灵光这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脑子好的读书末必可行,你弟弟从小就有些呆滞……”
  女孩抢白的道:“大人,您方才不是说要进县学要考究一番么?就请您考究我弟弟,他百家姓千字文都是会背的,论语大学也粗粗会背。”
  章延闿到有些奇怪,这男孩的脑子不大灵光,论语大学却会背,到是稀奇,不过他既然开了口,便应下:“那好。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都乎?”
  男孩不开口,抿着口看着自己的姐姐。
  在姐姐的鼓励下,男孩终于张口了:“子曰:其怒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章延闿没打断那个孩子的背诵,听着男孩子一字一句的背着,一直到他把卫灵公这一篇背完,这才含笑的点着头。
  男孩一个字也没有背错,很是不错。
  男孩的表现令在场的人都颇为震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孩子,居然能这么顺溜的背下来。他们有些不置信的看着方进,想从他那里得知他背的对不对。
  方进也被男孩所表现的背功感到震撼。他居然背的那样熟。
  章延闿道:“很好,背的很好。圣人云,‘有教无类’,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男孩怔怔地看着章延闿,又再次望着自己的姐姐,手指不由自主地塞进口里。
  章延闿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同你说了,以后便知道了。圣人说‘有教无类’就是说读书的人是不分贵贱,聪慧笨愚,而是每个人只要是想读书的,都可以来读书。”
  男孩还是怔怔的看着章延闿,他也不应,只是习惯性的去看自己的姐姐。
  女孩低着头,轻轻地将章延闿说的话转述给男孩,再问道:“可记下来了?”
  男孩子低着头,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那你说给先生听听。把手指放下来,你答应过我什么的?”
  男孩子将手指从嘴唇里拿出来,站直了身子,奖章延闿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男孩的这一手本事震惊了所有的人,还有人有这般过目不忘的本事。
  章延闿到是对女孩的记忆感到很奇怪,如果说男孩的记忆不错,可这也寻立在女孩的教导之上。
  男子搓着手:“先生,我这孩子……”
  章延闿点了点头:“我收下了。”他要借这个孩子的事,向外人展现他收学生的心,连个脑袋不大灵光的都收下,那些正常的就来的更多。
  夫妻两个喜上眉梢,连连对章延闿道谢,那男子高兴了一会儿却是道:“先生,我还有件事要求你。”
  “你且说。”
  男子道:“我儿子读书,一宁要他姐姐在边在照顾他。还请您通融通融……”
  要让女孩一起到县学读书,这是不行的。
  “这恐怕不好。县学女子不得入内。”
  男子道:“我晓得,我晓得,只是这孩子就听他姐姐的。我们说十遍都不顶用,她说一遍这孩子就能记清楚。”
  “即使这样也是不行的。”女子进县学读书,不用上峰处置他,这乡绅的口水就能把他吐死,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他所有的抱负都将在这终止。
  男子为难了。他家是富裕一些,一心盼着这个独子能读些书,日后好有出息,可偏偏这孩子却是死脑子,先生怎么教都不行,偏偏只听女儿的,女儿教什么他都能记住。
  女孩开口道:“大人,我并不是进县学读书,只是在旁边听着,照顾我弟弟。”
  “就是不能在旁边听。”
  女孩为难地想着::“那我不进去,只是外头听着,这样行么?”女孩一点也不愿意放弃。
  章延闿到是很感兴趣的道:“你弟弟的功课都是你教的?你从哪里得知的?”
  女孩面上露着一点点的囧色:“原先是送弟弟念书,在学堂外听的。”
  只在外头听边能听清楚。
  男子忙解释着道:“我儿子从小就是他姐姐带大的,只听她姐姐的。我闺女在外头听了,等他下学回来,再教他,他也还能记得。”
  “那这四书你是从哪里听来了?”
  女孩微红着脸:“我听说方九叔家的二哥是在县学里读书的,听说他回来便在门口听,多多少少记得一些。”
  方进母亲突然拍着手:“原来就是你你呀?我是说那些日子外头好像有人。”
  女孩红着脸,低着头只是不说话。
  男子支吾着:“先生,先生……还请您想想法子。”
  方进突然开口道:“先生还是我来教他吧,我以后每月回来一次,来教他好了。”
  男子一听立马向方进道谢着:“多谢多谢,您收多少束脩 ?我今日就带了五吊钱来。”说着就从怀里掏出钱来。
  方进忙摆着手:“不用不用。圣人云……”
  方进母亲忙接过来:“什么不用不用。就当你往家里挣钱了。我也不要你的,日后好给你娶媳妇。”
  方进一听母亲当着外人面又再次提起成亲的事,面上闹的更红,他也不顾长辈都在跟前,直接拉着方进母亲便出去:“娘,先生说要带些肥鸡给师母补身子,您去买几只吧。”
  方进母亲一听便捶方进:“上别家买什么,咱们自家就有。”
  几位村老听了也道:“上我们家抓便好了,还买什么?我们家的鸡都是随地放养的,比外头的好。”
  章延闿忙掏出钱:“这是买鸡的钱。”
  方爷爷忙道:“哪里能要您的钱,您教导进儿辛苦不少,这几只鸡就当了束脩了。”
  章延闿只是推着,一定要把钱给了,两边推脱着,到最后方家收了钱,却多抓了几只鸡。
  方爷爷却是让抓几只嫩鸡:“世人都道肥鸡好,那是富贵人家只炖汤吃,却不晓得嫩鸡才好。我们的鸡嫩,吃着香着呢!我们一到年,就焖嫩鸡,或是把嫩鸡卤了吃,比肥鸡好。上回进儿从城里带回了那烧鸡来,我吃着就不好,肉板实的很,我这几颗老牙也就闻着香。外头人不晓得,以为这鸡越肥越好,所以肥鸡反而贵,嫩鸡却卖不出去。”
  章延闿指了那鸡道:“果然跟家里的不一样,先前听人说我还不信,却道真的是这样。老人家,这肥鸡一办要多少钱,嫩鸡要多少。”
  “雉鸡一只,价一钱;嫩鸡一只,价七分。肥鸡那就贵了,一只鸡是三四钱银子。”方爷爷说着连着叹气,“如今世道变了,人心也坏了。那店里的来买鸡价钱压的低低的,我一只肥鸡说是卖出三四钱银子,拿回来就二钱多。”
  章延闿听着方爷爷说着,他心里计量着已经有了个主意。
  在方家又坐了一会子,章延闿便告辞回去了,却留话给那个来求学的孩子:“我明日让人送书来。你既然都会背,就照着书上认字,再练字。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再去请都你先生。”
  方进小小年纪做了先生还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半日接受了男孩的跪拜,却似屁股着火一般便往马车上冲,出了村这才把头抬起来。
  89 金鸡
  世芸觉得章延闿这次从乡下回来,变得不一样了,每日都让高安家的变着法子的把从乡下带来的嫩鸡换了法子做菜,他自己只吃一两口,大多都分给众人吃,还不厌其烦地问他们味道如何,惹得高安家的以为自己做菜哪里不得这位二爷的意了,唬得天天小心翼翼地做着饭菜,只要章延闿的眼神一步不对劲,她便觉得末日即将来到。直到世芸一再表示她很喜欢她做的菜,这才打消了她的顾虑。
  从方家带不的嫩鸡不够,章延闿甚至拿钱让高安早去方家那去收。世芸也不晓得他做什么。只晓得,若是由着章延闿这以后的日子可是要吃紧了。
  世芸直接把手中的钱交到了章延闿的手中:“以后的日子你管着好了。”
  章延闿看着推在自己面前的碎银子、铜钱不禁有些愕然:“你这是怎么了?”
  “你若是想吃鸡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哪是由着你每日都分出去。就算是府里舍米也不是日日舍。”哪里有这个家底这样子挥霍。
  章延闿摸了摸鼻子,只是笑着道:“你觉得这嫩鸡怎么做的好吃?是焖的好吃,还是煨汤,还是卤的?”
  只是想知道怎么好吃才这样?章延闿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这样,那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都好。”
  含含糊糊的答案也不让章延闿满意,他想了想,让世芸带了自家做的嫩鸡汤去瞧郝知县太大,说是郝太太这些日子不大舒服,让她去瞧瞧。
  世芸只觉得这里面透着些古怪,郝太太不舒服,她也没听说。若是平常,郝太太但凡哪里不舒服,定是会闹的满县城都知道,只等着那县里各家人来看望。如今却是一点信息也没有?
  到了县衙后宅,一问郝家的下人,到没想到却是真的:“县太太是哪里不好了?可要紧?不若换个好郞中来瞧瞧。”
  郝家下人只是赔笑,却不接话:“我们太太同章太太最能说上话的了,还请章太太好生劝我们太太宽宽心。章太太的话比我们这粗舌粗苯的人要有用百倍。”
  郝家下人说着便掀了帘子请世芸进屋。屋子里没有一丝的药味儿,再加上郝家下人那不愿言明的样子,更让世芸感到奇怪。
  郝太太怏怏地半歪在榻上,一个丫头正替她捶肩揉背。见到世芸进来扯起一抹应承的笑容:“章太太坐,我身上不大好就不起来了。”
  世芸忙道:“我听闻县太太身上不好,过来瞧瞧。怎么这样了?哪里不受用?我问那些下人,他们也不主出来,到叫我着急。”
  郝太太道:“她们又哪里能说的清楚。没事,年纪大了,总是这不舒服,那不舒服。没什么大事,躺躺就好了。”又道 ,“到底你同我亲近,我一不舒服你便晓得了。”
  世芸听了郝太太的话,到笑了:“太太这话说的跟自己已经七老八十的一样。您比我们家太太显得还要小些呢。我们太太成日里这也逛,那也玩的。常日里总是说,这人都是叫自己说老的。县太太要宽心才好。”她想了想道:“我们若不心疼自己,哪里还有人心疼咱们?”
  郝太太叹了口气道:“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们若不心疼自己,还有谁心疼咱们。养的这些个儿女都只为自己打算,从来也没想想我这个做长辈的。我跟老爷是找苦水里面熬出来的,现在……我只有自己好好的才算是个事儿。”
  世芸听着郝太太这话到好像是因为家里儿女不孝,郝知县同她又离了心,这样的事她怎么好开口。只得将自己带来的嫩鸡汤送过去:“我听说县太太已经有好几日没吃东西,到尝尝我们家的鸡片汤。”
  郝太太只吃了两口便不吃了:“嘴里没味。”
  世芸想着以前在家里谢氏也说过鸡汤虽然好喝,那鸡肉却是没味,每次都让人将鸡肉去了另作,用鸡架子吊了汤。
  她便道:“不若吃些溜鸡片?我家老爷前儿去乡下,带了几只嫩鸡回来,我给县太太带了两只来,让人溜了鸡片,也不要滴醋,只拿了平日里腌制的酸菜,这么一炒就好。”
  郝太太听她说了到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到想吃了。”
  世芸寻着郝太太的话头说了话,原来是郝知县对郝太太有了厌烦的心思,家里的孩子也在闹说她偏心,只把小女儿带在身边,到把儿子丢在家里,任人欺负。
  郝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几十年的夫妻,他为了个才不到几日的便不相信我。我为了他们好,怕这里坏了他们的前程,他们到怨起我来了。”
  世芸道:“县太太莫急,几十看的夫妻,知县大人是知道太太的……”
  郝太太抓住世芸的手臂,紧紧地握着:“你哪里知道,共患难容易,同享福难。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要坏了我儿的亲事,我决不能饶了她。”
  世芸笑道:“我有个法子,只是不晓得县太太愿意不愿意。”
  郝太太一把抓住世芸的手,急切的问道:“要怎么做?”
  世芸将鸡汤送到郝太太的手里,章延闿交行了她一定要让郝太太吃了鸡汤,所以无论怎么样都要让郝太太用了。
  “太太如今身子虚,哪里有力气同她斗?她好吃好喝的过着,有年轻,一把子力气,太太若是要赢她,这体力上定要胜才行。”
  郝太太晓得世芸是这了让自己吃东西,她端了汤,吹了吹,用最快的速度喝完,急急的道:“我喝了,到底有什么法子。”
  “太太觉得如何?”
  郝太太被世芸问一怔,她没想到世芸居然毫不不弃的继续发问,她只得收起自己的急切,细细的想子又想方才的味道,可是那么急 切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得又吃了一碗:“和平日里吃的差不多,只是不油。”
  “那鸡肉呢?”
  “细腻,嫩。和平日里的不一样,到是不错。”
  “县太太若是觉得好,我以后便叫人送来。”章延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世芸不明白,她只能一步一步的完成章延闿所嘱咐的事情,并做好。
  郝太太道:“你还是先跟我说怎么收拾那个小妖精,要不我也没那个命去吃。”
  世芸笑了笑:“法子却是简单,不过却是要委屈县太太。”
  郝太太看了世芸一眼,不晓得她这个委屈是什么样的委屈。
  待她听了世芸所说的,不禁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委屈,却是这样,这哪里算什么委屈,我能受得。只是这样就管用了?那小妖精精明的厉害。”
  世芸只笑不说话。
  郝太太道被世芸笑的有些讪讪的,不过一想,她是从京城来的,家里也是大家族,这样的事从来就不少见,所知道的要比她多多了,人家的法子自然有效,自己再这么一问到是有些不妥。
  郝太太忙道:“我信你的,要做多少日子?”
  世芸笑道:“要扳倒她,花些日子又何妨?鸡汤虽好,可若是为了身子,有时候少不得要多吃些萝卜青菜。”
  ……
  郝知县的太太自从吃了方家村送来的鸡后身子很快就好了。她开始信佛了,打发了人到各处参拜祈祷,自己则每日在家诵经念佛不断,不再管事。郝知县也乐得舒服,这么过了几十年,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处于在媳妇的管制中,这次终于有人帮自己逃离苦海了。他这些日子就觉得自己是处于云端,是那么的快活,那么的肆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布政使大人,知府大人也对他甚是满意,他觉得自己简直快活的不得了。
  郝太太吃了用方家村养的鸡做的汤身子就好了。
  这一消息顿时在兴义县传了个遍儿,很快便有人说方家村的鸡有神效,吃了两只就能让你觉得精神气爽。一时,方家村的鸡成了热门,嫩鸡地价格一下子涨了许多,就是这样,方家村的鸡还买不到手。
  郝知县也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直接去见自己的夫人,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效果,难道真的是市井流传的那样?
  郝知县没理会新小妾妖娆的笑容,一把将她推开,急匆匆地往郝太太的正房去。
  小妾被郝知县推开一愣,又摇着身子紧跟上去,一看郝知县往正房去,心里顿时觉得不好,顿时哎哟一声,往郝知县身上一扑:“老爷,我心口疼……”
  郝知县一看她不舒服,心里只得难受,搂着她,让人扶她回房:“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来迎我,好生歇着便是。”
  那小妾双目含泪,一手抚心,一手搁在郝知县的胸口上,弱弱得道:“老爷回来,我哪里不能来,就是死也要一日来上三回。”
  说的郝知县心里一热,热血沸腾:“快去请郞中。”
  那小妾却是不肯松手,眼波流转,郝知县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没了,一把抱起小妾,将她抱回屋子。
  小妾得意地朝那微微开了一丝缝儿的窗子笑了笑。
  郝太太隔着那窗缝咬牙切齿地握着拳头,用力地甩开手中的珠子:“去把章教谕太太请来!”
  90 金鸡中
  世芸也听到了所谓的方家村的鸡是金鸡的传闻,她晓得这不过是炒作,郝太太得了什么病她是知道的,哪里就有了吃了方家村的鸡不不药而愈了呢?或许,这就是章延闿谋划的事情,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方家村的鸡已经炒作到一两一只,可是却不卖,一直囤积,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奶奶,他们外间有传闻那金鸡是神物,吃多了便能长生不老。还有的说那是上古的祥瑞,声教昌明,金鸡才会出现。
  世芸听着簇水学不的话,突然明白了章延闿的所为,他这不是在提倡金鸡吓下去是否能长生不老,而是要说,兴义县的教化昌盛,这为来年的院试以及乡试在做铺垫。
  这世上还有什么证据比祥瑞出现更能说明一切呢?
  世芸笑着道:“正是。”
  簇水一听立马道:“这是真的了?真的是像他们那么说的,金鸡吃了就会长生不老?”
  世芸点着头,既然章延闿要将这事做大了去,她就干脆帮他再做大一些。
  “那我们前些日子吃的那都是金鸡了?”簇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相信,那么贵重的东西,她们一下子吃了那么多?这可能么?
  世芸含笑地点着头。
  簇水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飘飘然然的了,她嘟嘟嚷嚷地道:“我就说这几日我的身子好像比以前有劲多了,难怪,原来是这样啊。”
  世芸没想到簇水后面会来上这么一句,也罢,她这么想的话,对一些流言的传播也更的利,就让她多说一些吧。
  她有些迟疑地道:“其实我以前也是不大相信的,不过现在想想到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奶奶怎么了?”
  “金鸡啊。你记不记得二爷有一次从我们这偷拿走二十多两银子的事了?”
  “二爷不是还回来了么?”
  “是啊,可你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么?”
  簇水摇摇头,在世芸屋里做事的人都停住了手脚看向世芸。章延闿这了那二十多两银子的事被章老爷打了个半死,这是章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当时大家都认为章延闿玩吝不务正业,至于死活不说那儿银子的事,肯定是到某个见不得人的去处挥霍了。可是,一路看到章延闿进学成为举人,做了教谕后,他们又觉得那不是真的,到底是做什么了,他们内心有一丝的疑问,今天世芸居然要揭开,每个人都凝听着。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