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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_18 书海沧生 (当代)
  一个辛氏姨妈,一个陈氏肉丝。
  某一人复述,某一人打电话。
  “嗯,美人儿我跟你说哈,现在离老子不远处有一个不明生物,威胁你家爱女后天和他一起看电影,不然就要找黑社会做了你,您家姑娘现在吓坏了,正在哭,对对,美人儿,你看着办吧。是你让我监视的,别忘了之前说的全聚德哈,我只吃最贵的鸭,毛?你正打的过来,还拿着菜刀,啊?没这么严重吧,咳咳,那啥,我挂了……”
  然后,某两只抱头鼠窜,阿衡拒绝邻家小男生后离校,某男生遥望着阿衡远去得早已看不到的身影,在寒风中垂泪。
  再然后,不远处,一把菜刀抡了过来,某美人倾城一笑,斜眼睨之——“这位万年第四公子,看电影还是活着,您选一个吧。”
  话说,美人气息不稳,头上还冒着汗,但那容颜,依旧晃花了小男生的眼睛。
  好耀眼……
  “呃,我可不可以选择和你一起看电影?”
  “哦,原来这位公子,您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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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家每年过年都是不缺花火的,底下人送得太多,堆在家里也是发愁,还不如拿给孩子们玩儿。
  思莞阿衡一向是稳重早熟的,俩孩子也就是笑笑,在家长面前做做样子,凑个趣。言希达夷却不一样了,自小就淘,玩炮玩到大,拈炮点炮摆烟花,可是一腔热情。
  思尔依旧冷笑扇凉风——都多大的人了……
  阿衡严肃补正——人老心不老。
  然后感叹,转眼自己就要过十八岁的生日了时光果然飞逝可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爱装嫩。
  言希达夷装作没听见,弄了一脸的炮灰,笑容却益发灿烂。
  思莞想起什么,皱眉,啃指甲——“我们要不要请陈倦到家里过年,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
  思莞一想事,就爱啃手,实在是个幼稚的习惯,不过,颠覆了平时早熟绅士的形象,倒也算可爱。
  达夷从炮灰中扬起脸,猛咳——温思莞你他妈是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老子好不容易不用上学不用面对内死人妖!
  阿衡笑得温柔和善——前几天你们两个不是还在一起和和睦睦地吃全聚德!
  达夷心虚,阿衡八成知道他和人妖跟踪的事了,不过,转念一想,又气愤了——谁跟他和睦来着,一只烤鸭,我就去了一趟厕所,回来连鸭毛都不剩了。言希个铁公鸡,一毛不拔的,吃他一顿容易吗?
  言希很不屑,辛达夷你他妈可以再无耻一点的。╮(╯_╰)╭,拿袖子蹭了脸上的灰,开口——我有事,先走了。
  思莞皱眉——这两天,就没见你正经在家呆过,你去哪儿?
  言希转身,扬扬手,懒得回答,潇洒离去。
  大家的目光刷刷地移到阿衡身上,阿衡微笑——不要看我,我跟他不怎么熟的。
  所以,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
  众人——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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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笑,她却是没有撒谎的。
  言希一到下午一点,就跑得没影,晚上七八点才回来,一身乱七八糟的香味,瞪着狼的眼睛,鹰的速度扑向饭桌,不吃得盆干碗净一般不抬头。
  她倒是没问他去了哪里,毕竟中国人民共和国是民主的国家,我们是讲民权讲隐私的,咳。
  只是,晚上,补习功课时,言希一直嘟着嘴抱怨学习的内容怎么比之前多了一倍。
  阿衡淡哂,装作没听见。
  这是小小的惩罚。是他把她归入旁人防备的代价。
  终于学完了功课,言希没了骨头,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少年想起什么,眸色有些冰冷厌恶,转眼,手托了下巴,懒散开口——“阿衡,你帮我掏掏耳朵吧,今天一直痒痒。”
  阿衡找着了挖耳勺,踢他起来,他却一副蝉蛹的姿态,拱到阿衡身旁,把头枕到他的腿上,露出右耳,闭眼撒娇装死。
  阿衡无语,正要帮他掏耳朵,望着白玉一般透明的耳朵上不明显的一小块嫣红,眯了眼。
  手蹭了蹭,黏黏的,带着甜香,竟然是唇彩。
  阿衡抽动嘴唇,心中起伏,喜忧参半。
  喜的是,言希幸好不好男色,忧的是,思莞失恋了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阿衡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心思很是复杂,手上的力道没掌握好,言希的耳朵被她捏出一片红印。
  言希一痛,睁开眼,看着阿衡的脸色,呆呆的,也不知熨帖了心中的哪个角落,不由自主地弯了唇。
  阿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也呵呵笑了起来——“言希,过几天,就是一月十号了,你准备礼物了吗?”
  思尔的生日。
  言希看着她,表情有些微妙,摇了摇头——“噢,我这几天正在打工,等领了钱就准备。”
  阿衡诧异——“你这几天打工了?家里不是有钱吗?”
  言希坐起身,嘟嘴——“家里的钱是家里的,一辈子就过一次十八岁,是大人了。”
  阿衡低头,不作声。半晌,笑了笑——“尔尔知道了,一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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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过年了,陈倦年纪不大,但是独来独往惯了,并没有答应思莞的邀请,只是拉了阿衡陪他一同办年货。
  街上熙熙攘攘,难得这一年,瑞雪吉祥,是个太平年,家中人人皆好,无病无灾。
  阿衡心情很好,看着人群,小声问陈倦——“mary,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过年?”
  陈倦笑——“除夕时我还要等电话。”
  阿衡点头。毕竟陈倦的家人在美国,想也知道会打电话。
  陈倦眸光潋滟,笑容异常得明媚妖艳——“你别想歪了。我老爸和我老妈在我十岁的时候就离婚了,现在个个家庭美满娶妻嫁人孩子生了好几个都能打酱油了,除夕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又不是吃饱撑的。”
  阿衡诧异,低了头,踢着积雪,并不说话。
  那少年却抚了眼角撩起的凤尾,有些难过——“是……那个人。他每年除夕会打电话来问候。”
  阿衡微微抬眼,看到少年精致的眉眼中的沮丧和无奈,微笑着拍拍他的肩——“今年,尝试一下不接电话?”
  “或许没有他,忘记了,也就过去了呢。”
  陈倦笑,瞥她——“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不对?”
  阿衡脚步滞了滞,微微颔首——“嗯。”
  陈倦嘀咕就知道你丫会装,想起了什么,严肃道——“我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找私家侦探调查过言希。”
  阿衡黑线,果然够卑鄙够坦白——“孩子,你别是85后吧?”
  陈倦不明所以——“昂,我是。”
  阿衡腹诽——很好,很好很强大。
  “你知道调查报告中,他最重视的人是谁吗?”
  “那个人?”阿衡不假思索。
  陈倦幸灾乐祸——“错了错了,温思尔才对。”
  阿衡若有所思——“这话也不是没有根据。”
  陈倦见她一脸镇定,傻眼——“你不难过?你不郁闷?你不是喜欢……”
  阿衡似笑非笑,陈倦乖觉,住了口。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莫毁小僧清誉,善哉善哉。据小僧观察,言施主近日犯桃花,好事将近,你且慎言。”
  “哈?他看上了别的男人?”
  阿衡抽搐——“女人,女人,女人好吧?”
  陈倦望着远处,目光有些怪——“嗯,好像是个女人。”
  阿衡转身,顺着他的眼光,不远处,一个少年,穿着亚麻色的蝙蝠衫,系颈的围巾,修长的蓝白色牛仔裤,亚麻色的银扣靴子,黑发大眼睛,十分俊俏,十分的扎眼。他的身旁,是一个同样穿着欧式风格衣裙的漂亮女生,身材极好,个子很高,几乎和少年持平,笑容十分甜美。
  少年微微低了头,听那个女生说些什么,目光柔和,不时点点头。他的手中握着一个纸杯,不远处是自动咖啡售卖机。
  是言希。
  阿衡抬手,看了腕表,下午三点钟。
  不是打工,而是约会吗?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薄,是作的什么幺蛾子?
  言希并未发现阿衡和陈倦,三两口喝完了咖啡,转身走向对街,那个女孩跟在身后,面色绯红,看着言希,目光温存闪烁。
  陈倦偷看阿衡的脸色,并看不出喜怒,只是一直的面无表情,眉眼淡去许多。
  “咳,我们跟过去看看吧。”陈倦并不拆穿阿衡的心思,只是拉着她,向言希和那女孩的方向走去。
  阿衡跟在他的身后,步伐有些不自在,却没有吭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走到对街,却不见了两人踪影。前方,围了许多人看热闹,有大的摄影架,像是拍平面取景的。
  前两日刚下过雪,积雪还很厚,想是取雪景的。
  陈倦拉着阿衡凑上前,看热闹的有许多,只是隐约的,能听到其中一些人的声音。
  “三号镜头,准备好,拍侧面。ready,action!”
  “卡,卡!”
  “化妆师过来,男模头发上的冰不够,再加一些。”
  “女模走位,先拍雪景。”
  乱成一团的。
  前面一个大妈唏嘘不已——“这不净是折腾人吗,光我在这看的这会儿,这孩子就被泼了好几瓶水,长这么好看,大冷天儿的,冻坏了,谁家孩子谁不心疼啊。”
  其他人附和——“就是,这帮人也太缺德了,瞅瞅,男孩子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也是人嘲笑——“有什么好心疼的,人挣钱了,乐意!”
  前面的声音很杂,阿衡听得直皱眉。
  陈倦个子高,看得清楚,半晌,讪讪回头——“阿衡,别是我眼花了吧,怎么瞅着那个满身冰渣子冻得快没气儿的像是咱家美人儿啊。”
  阿衡的头嗡嗡的,挤了进去,却看到冰天雪地的背景中,站着一个人,肌肤苍白透明到了极点,连青色的血管几乎都一清二楚。
  发上,眉眼,衣服,手指,全结着冰,淡得没了颜色,像一座冰雕。
  黑发明眸,在冰雪中,益发清晰触目。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他转眼,望见了她,目光定格。
  他微微笑了,唇角翘起,带着小娃娃望见阳光的暖意,无声地张开嘴。
  “阿衡,走,不要看我。”
  chapter53
  阿衡愣了,她看到言希的口型,微微颔首,转身,对着陈倦微笑——“mary,咱们走吧。”
  陈倦有些迟疑,看了言希一眼,转眼又看阿衡,一向温恬的眉眼带了些倦意,也就压下满腹的疑虑,跟着阿衡离开。
  “你不管他?”陈倦笑得意味不明——“我还以为,你要像以前一样,拉他回去。”
  温衡见不得言希受委屈的心思,一直以来,他都比别人清楚。
  阿衡淡淡摇头——“不妥当。这是言希自己拿定的注意,别人插手,并不好。”
  陈倦无言以对,小声嘟囔——“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阿衡笑——“怎么说?”
  陈倦无语——“以前,你要是见言希糟蹋自己,早就上去骂他了。”
  阿衡皱眉,思索了半晌。
  陈倦笑得很有成就感,觉着言希指不定日后还得请他全聚德——“想明白了?”
  阿衡摇头,淡淡开口——“嗯,想明白了。可见,是我以前对言希太失礼了。”
  陈倦捏她的脸,哭笑不得——“哟,这哪位大仙儿,附到我们阿衡身上,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阿衡知他促狭,板着小脸,可惜白皙的脸上被陈倦捏出一块红痕,扮不出淡然,有些狼狈。
  陈倦知道她为刚才的事赌气,叹声——“依我看,言希是不想让你看到他那副样子,怕你心中不好受,才让你离开的。”
  阿衡并不搭话,指了前面的店,笑道——“呶,桂发祥到了,你想了许久的十八街麻花。”
  陈倦小孩脾气,也没有注意话题的转移,喜滋滋——“我本来以为只有隔壁城才有正宗的。”
  阿衡微笑——“分店,想必也差不了多少。你只是想尝个鲜,吃多了,要闹胃的。”
  陈倦拉着阿衡,到店里挑选,大麻花极香,陈倦看着,要流口水。
  “阿衡,听说你狗鼻子,闻闻麻花的馅料有什么?”陈倦吃东西有些挑剔,不大好偏咸的东西。
  阿衡白他一眼——“你才狗鼻子,你们全家狗鼻子!”
  陈倦囧——“成成成,小的狗鼻子,小的还请温小姐您动下尊鼻。”
  阿衡扑哧,吸吸鼻子,用手扇了扇各式新鲜麻花,仔细地闻了闻香气,笑着开口——“什锦的,里面有青梅,姜糖,其他的一些坚果子,不咸不腻的,你应该能吃。”
  店员点头——“这姑娘有见识,什锦馅料里,确实是这些。”
  陈倦星星眼,笑得凤眼煞是风情——“阿衡,偶像,噢噢,偶像,我本来以为言希狒狒是吹的呢。”
  旁边的卷发少女听到言希二字,心念一动,不小心把纸食盒打落到了地上。
  阿衡听到身后有响声,转身,对面站着一个卷发清秀的女孩。
  是林弯弯。
  “温衡。”那女孩见躲不过去,神色冷淡地打招呼。
  阿衡微笑——“林小姐。”
  林弯弯一听这称呼,心中羞恼,不知道如何排解,转眼望见陈倦,冷笑道——“怎么不打悲情牌了,言希不是病了吗,你不是床前孝女吗?”
  陈倦见她语气不善,低声问阿衡这人是谁,阿衡嚅动嘴唇,低声说出思莞二字,陈倦哦,明白了所谓林小姐是哪座大佛,笑得不怀好意。
  听到林弯弯的话,阿衡并不恼,表情也没有大的波澜——“言希的病早就好了,怎么林小姐不知道吗?”
  林弯弯表情很复杂,有失望,又懊恼,还有几分欣喜——“痊愈了吗,医生怎么说?”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面上难看。
  阿衡微笑——“已经痊愈了,林小姐不必担心。”
  林弯弯缓了语气,小声地,有些落寞——“好了,就好。”
  陈倦越听越古怪,这位不是温思莞的前女友喜欢温思莞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吗,怎么听着好像和言希也有些旧情似的。
  阿衡拉着陈倦挑了几盒咸香味道的,就要离开,林弯弯喊住了阿衡。
  “温衡,你能帮我带句话吗?”
  “什么?”
  林弯弯开了口,声音很清晰,不大,却有些颤抖——“你能不能告诉他,我当年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为他的病没有好,你不知道,他发病时候的样子……我和思莞在他的门外聊天,本来他还在熟睡,忽然打碎了花瓶……踩着……满脚都是血……看着我……那样子真的很恐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
  阿衡听糊涂了,陈倦急思,抓住重点,冷笑着问她——“你和思莞说了什么让言希瞪你,你说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地干了什么?”
  林弯弯有些慌,但思及她和思莞也没了什么好结果,咬牙开口——“思莞问我如果言希喜欢我,我会怎么做。我当时很害怕,因为之前听别人说言希是被人强 奸了才变成那个样子的,就问思莞是不是真的,然后言希就走出来了,他看着我,脚上还都是血,然后他的表情很平静,一点也不像生病了,他的声音很清晰,说是真的,说他很喜欢我,一直一直很喜欢,从我以前考试时,把橡皮擦掰成两块,送给他一块的时候就很喜欢我,他问我可不可以试着和他在一起,我当时以为他在说疯话,然后他拉住我的衣服,他的手上有许多血,我当时还小,很害怕,就哭着求他放了我,他不说话,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用那种很悲伤的眼神,你们没有见过那种眼神,不会明白,那双没有生机的绝望的眼睛有多可怕,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推开,却没有想到,言希从楼梯上跌了下来。当时,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
  林弯弯用力地抓了长发,眼中含泪,表情十分痛苦——“我不想的,我只是,我喜欢言希,真的……”
  阿衡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情节,言希以前,只是轻描淡写,短短几句,甚至还有余力调侃思莞和林弯弯。
  他不累么?
  林弯弯蹲下身子,眼泪流了下来,语调有些苦涩——“又过了一个月,言希来上学了,所幸摔伤不严重,只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其实言希根本是清醒的,他当时病已经好了。再然后,思莞跟我告白,我知道覆水难收,又害怕言家报复,毕竟我把言希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害他养了一个月的伤,接下来,就是你们知道的,我和思莞交往了。"
  陈倦破口大骂——“这位大姐,亏你说得出,让我们家美人儿原谅你,要是我,把你踢进十八层地狱都嫌轻,您还是回家洗洗睡吧,别他妈作白日梦了。”
  林弯弯脸刷地变白。
  阿衡一直面无表情——“林小姐,您的忙我帮不了,还是请温思莞吧。”
  转身,拽着没骂够的肉丝离开。
  肉丝怒——“你怎么不让我说!我靠,怪不得言希怕女人,要我,我也怕!他娘的,这年头,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阿衡似笑非笑。
  肉丝目不斜视,义正言辞地补充——“除了我妈和温衡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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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希晚上回家,衣服穿的是早上那一套厚行头,她为他准备的,围巾手套大衣,一应俱全,对着阿衡耍无赖撒娇,却只字不提下午的事,仿似那个穿着单薄衣服站在寒风中的不是他。
  阿衡笑,对他开口——“言希,你是什么样子,我便是什么样子。”
  她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做起这个,她总要比他得心应手。
  言希沉默,复又开口,语气清淡——“阿衡,还有三天,等到了二月八号,就好。”
  她递给他热好的巧克力牛奶,微笑了——“好。”
  言希看牛奶,晃了晃,想起什么,低低笑了出来——“阿衡,我睁大眼睛是不是很吓人?”
  阿衡看他,那样清醇漂亮的大眼睛,故意瞪得更圆更大——“嗯,是挺吓人的。”
  其实,应该是很有气势。别人看到了,会不由自主,想要一直看下去,失了魂,才会用这样的眼睛多么吓人来掩饰自己的迷失。
  言希轻笑,眼睛弯了,垂下头——“原来是真的啊,怪不得呢,以前有人说我还不信,今天……嗯……很多人也这么说来着。”
  阿衡心中一痛。以前,是指林弯弯吗?
  言希双手背在后脑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喃喃的,是少年时清爽的语调——“切,难不成是本少眼睛长得太好看了,地球人都嫉妒我?”
  阿衡呵呵笑着——“是啊是啊,我就嫉妒你。长得这么好看……让人很有压力知不知道……”
  她垂下眸子,眉眼变得宁静无奈。
  她没有骂她言希你怎么这么自恋你个自恋狂烦死了,第一次,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
  似乎,想明白了,连他从头到尾都不属于她这个事实,也不至于变得很难接受。
  因为,这本只是个,真相。由天,由地,由那人,却不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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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十号,温母说思尔要过十八岁的生日,因为是成年,所以隆重一些,请了许多朋友,到饭店订了几桌酒席。
  去年,思莞生日时,也是这个样子的,想是温家对待儿女的一个惯例。
  温母笑了——阿衡,你和思尔错开,过几日,才是你的十八岁生日,到时咱再摆几桌。
  阿衡望她,母亲似乎忘却了什么,可是,她看着她,表情有些怜惜,有些愧疚,阿衡便笑了,说好。
  一月十号,早晨醒来时,一睁开眼,就看到言希的大眼睛,吓了一大跳,揉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阿衡哀怨,托下巴,嘟嘴——“女儿,你怎么才醒啊醒啊醒啊,我都等了好长时间,眼都酸了,你看,眼睫毛都眨掉了好几根。”
  他伸出食指,晶莹的指腹上果然安静地躺着几根眼睫毛。
  阿衡抽搐——“你怎么这么无聊,呀,大清早就开始闹唤,烦死了!”
  顺手,把枕头砸在这厮的脸上。
  言希眼泪汪汪,像被抛弃的小狗——“思尔早就起床做造型去了。”
  阿衡打哈欠——“跟我有关系吗?”
  言希嫌弃地看看阿衡还未梳理的黑发——“你至少要梳顺头发吧。”
  阿衡刚睡醒,有些迷茫——“什么?”
  言希无奈,轻轻拍了拍阿衡的发——“过来,过来,坐这里。”
  他在镜前拉了一把木椅,阿衡纳闷,坐上去,问他——“做什么?”
  少年拿出梳子,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漂亮的水晶发卡,含笑——“可能不如美发店好看,但我跟着学了好几天,应该不会难看。”
  他反掌,把发卡轻轻合在阿衡手心,软软凉凉的指温,轻轻划过她的手心。
  阿衡低头,浅粉色的,亮白色的,淡紫色的,一手的晶莹剔透,哭笑不得——“喂,言希,你不会是想让我戴这些吧。”
  言希唾弃——“你是女孩子,知道吗?是女孩子都喜欢这些昂!我专门挑的!”
  然后左手托起阿衡的发,右手轻轻地梳下,浅浅的弧度,缓缓的动作,和他作画时,如出一辙的认真。
  他低了头,把她的发从中间分开,纤细的指灵活地穿梭着,映着黑发,益发地白皙。从左侧鬓角开始的一缕,细水流长一般,指尖绕了发香,缓缓地辨了四股,绾结,在发顶,用白水晶发卡固定,而后,是另一侧,绾好,与左侧汇合,又挑起一缕,重复之前的动作,辫子绾结的地方与第一处错了些位,因此发卡也随着错了些位,而后依次错位,直至樊樊攘攘,小小精致的水晶发卡在发中绰约,映着墨色的发,一个个晶莹饱满,远望,弧线流畅,却是一只漂亮的水晶蝶伏在墨发间。
  阿衡望向镜中,只看到言希的手,指节微弯,在发中流转成好看的角度,一气呵成,像他画的每一幅画,那样倾注了灵魂,有了新的生命节奏。
  然后,他的容颜如雪,凝注成一方温暖,是不受干扰完整的,静立在她的身边。
  她无法抑止,眼角潮湿了,心中有了抵御和不平。
  他为她梳了发,想必是不忍看她邋遢。
  可是,他这样心血来潮,对她这样好,让她眷恋了,上瘾了,又该怎么是好。
  他呼了一口气,像完成了一件作品,满意而带着审视。
  少年笑了——“阿衡,你今天,一定要乖乖地呆在我的身边,别让别人拐跑了。”
  阿衡诧异,他却不知从哪里,取来一个系着缎带的方盒,微笑了——“打开看看吧。”
  阿衡解开缎带,微微皱了眉——“言希,你知道的,我并不习惯辛德瑞拉的戏码。”
  那是一条白色的镶着水钻的长裙,华彩淡然,明媚不可方物。
  言希扯开半边唇角,语带慵懒——“我也不习惯做神仙教母,充其量,只是辛德瑞拉的后母,为了自己女儿奔波。”
  阿衡眯眼看他,言希却望了挂钟——“还有一个小时,十一点三十五分。”
  他嘱咐阿衡换衣服,自己却啪啪下了楼。
  长裙的尺寸,完全切合,摇曳到脚踝,远远望去,高贵地,带了不可亵渎的意味。
  阿衡微微笑了,依旧的山水明净,只是一枝蓝田玉,做了这山水画的背景。
  她下了楼,却未见言希,电话铃声刚巧响了,是思莞,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阿衡张口,身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抢了电话,放在耳畔,声音平淡——“你们先走吧,我和阿衡等会儿打的去。嗯,有别的要紧的事。”
  而后,挂了电话。
  阿衡抬头,问他——“什么要紧的事?”
  少年端详了她,并不回答,拍了阿衡的头,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这裙子适合你,果然是本少的女儿,不错不错。”
  阿衡脸色微赧,轻咳,软软糯糯的声音——“我们什么时候走?”
  言希从厨房捧出一碗东西,微笑——“你先吃完这个,我们再走。”
  是一碗面。里面有荷包蛋,有酱色的排骨,晶莹的圆面,长长的。
  阿衡——“你做的?”
  言希摇头,黑亮的眼睛乱转——“没有昂。是我刚刚出去买的。你知道,本少从不下厨的,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人见人爱如花似玉看起来就是极品的面?”
  他夸着面,唾沫乱飞。
  阿衡扑哧,笑了,扫到言希的手,上面还有未消褪的红痕,心中清楚了几分,含笑咬了一口面,嘴角却抽搐起来。
  “果然是……极品。”
  果然不是常人能享受的极品。
  言希眼睛水汪汪的,十分期待小白的表情——“好吃吗?”
  阿衡微笑——“好吃得超出你我的想象。”
  言希咳,为毛怎么听都觉得不是好话——“给我尝尝。”
  阿衡摇头,毫无余地——“不行,这是我的面。”
  然后,埋首在氤氲的雾气中,大汗淋漓,流泪无声。
  言希,这面真辣,你到底放了多少辣椒,你看你看,我的眼泪都出来了。
  小心翼翼地抬了眼,挂钟,刚刚是十一点三十五分。
  彼时,他笑意温柔,看着她吃面,好像是天大的幸福。
  chapter54
  言希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嘴上还一直抱怨着——“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这少年,穿着白色的西装,线条利落,裁剪大方,本来是十分正规考究的衣服,结果套着耳暖,裹着围巾,抱着手套的模样完全破坏了优雅高贵的形象。
  阿衡扫他一眼——“一会儿,进去放暖气的厅室,脱掉就好了。”
  言希鬼鬼祟祟朝饭店看了一眼,华丽漂亮的大厅中并未见到相熟的同龄人,也就放了心。
  开玩笑,这样子要让院子里的那帮臭小子看到了,还不笑掉牙。
  阿衡平时相熟的虽然只有言希和达夷,但事实上,院子里称得上认识并且见面会打招呼的高干子弟并不在少数,有许多家世和温家相当的,但越过言家辛家的不算多。
  这帮人,大多是男孩子,言希同他们的关系虽然不如和思莞达夷铁,但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那会儿,言希生病的时候,来探望的就不少。
  言希边放围巾边往厅中走,胳膊上挽着围巾未见窘迫,和阿衡边走边说笑,气势隐隐显露出来,反而有几丝随意。
  开宴的第七层,是这家酒楼最考究的VIP区,分为南厅和北厅,平时订上一席都要提前三天,温家提前打电话,语气慎之又慎,说是一月十日和阴历二十八要开两次筵,酒店经理想起温家子弟成年的旧例,知道温家两位小姐都到了年龄,心领神会,从请函到拟定菜单,无一不用心。
  侍应带着阿衡言希上电梯,正好碰上拿着请柬的院子中的孙家,相请不如偶遇,乘了同一电梯。
  孙氏伯母看着言希,笑了——“小希,带着你家小媳妇儿一起来了?”
  阿衡大窘。她都不知道流言从何而来,反正,院子里的人,是认定他和言希是一对了,平素,各家伯母老人高兴了,开个玩笑扯个闲,绕到言家温家,便绘声绘色地说到言家温家当年的婚约,说是温家女儿刚生下来,性别一定,这婚约也就定了了,后来出了那一岔子事,本是不知言家属意哪个姑娘的,但是后来阿衡住到言家,可见是选中温衡了,于是大家心领神会,调侃调侃俩孩子,言小少脸皮厚且不说,小姑娘好玩儿,总要脸红的,一脸红,长辈们就笑得更欢实。
  阿衡伤脑筋,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家中也无人提及,为什么各个都像是明白人,就像她一人糊涂一般。
  言希却嗯了一声,老神在在,孙氏伯父也笑了——“个皮孩子,小时候脸皮就厚,现在是越发长本事了。”
  言希皮脸,孙伯伯您看错了我从小就这张脸从一而终就没变过。
  孙家伯父担心言希生病时耽误的学业,细细问了他学习的进度,言希见大人不逗他和阿衡,松了一口气,认真恭谨回答。
  孙家少爷孙鹏和言希同龄,自幼就聪颖,但是贪玩淘气一些,和思莞一起考的大学,虽然高考成绩不如思莞,却也上了一个相当好的大学。
  他和辛达夷关系很不错,但和言希不对盘。说起来也早了,俩大少结梁子,还是因为思尔。
  他们院子里阳盛阴衰,几十年,院子里只生小子,就没见过姑娘的影儿,思尔那会儿,是院子里唯一的小姑娘,嘴甜,长得还好看,各家大妈大婶当成宝一样,孙小少连同一帮男孩子也稀罕,抓住软绵绵的小姑娘,就要揪人小辫子,一揪,不得了了,思尔哭得感天动地的,孙小少傻眼了,还没反应过来,言小少小脚丫子就踹了过来,骑在孙小少身上,捶了起来,孙小少从小也是凤凰一只,哪里受得了委屈,两人打成一团,后来,各挨了家中一顿板子,悲伤逆流成海,孙小少委屈呀,老子毛都没干,为什么要挨打;言小少也委屈呀,老子是看见思尔受欺负才打孙鹏的,爷爷你为毛打我的头!
  再然后,俩人见面,就没有不打架的时候,这两年,年纪渐大,动手动脚不好看,转成暗战,斗口水,一见面不互相吐槽挖苦几句彼此都睡不好觉。
  孙鹏看着言希在自家老爹面前装乖,就冷笑了,转眼扫见阿衡,正抿着嘴对他笑,温柔得像股子水,心想这姑娘今天也不知怎地,收拾得这么好看,傻了眼,看着请帖,低声凑到言希耳边调侃——“我说言少,今天到底是你媳妇儿生日,还是你小姨子啊?”
  言希对着孙伯父笑得恭敬,抬脚,却暗中使劲地踩了孙鹏,弯了半边嘴唇——“你说呢?”
  语毕,电梯门打开,言希微笑颔首,牵着阿衡的手走出,留下有些迟疑的孙家。
  “爸,咱们是去北厅,还是南厅?”孙鹏手中握着两张请柬,两张都是酒店发出的,但其中一个要特别一些,像是专门设计的,淡紫色的,渐次晕深,至金黄色,镶了雪色的缎带,线条简约大方,带着灵气,但是席位却在南厅。
  另一张则是酒店奢华考究的风格,不对人,而专门影射第七层的档次。席位印的恰巧是北厅。
  孙父也有些奇怪——“应该是发重了,去哪个不一样?”
  孙母细心,指着带缎带的请柬——“这张上面有签名。”
  雪色缎带不起眼的角落,果然印着一排英文字母——M-Y-H-E-N-G。
  Myheng。
  孙鹏凑过去,琢磨着念了半天,反应过来,笑得意味不明——“爸,咱们去南厅吧,我还从没见那家伙花这么多心思过,总要卖他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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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尔跟着母亲思莞在南厅前迎客,穿着淡粉色的衣裙,裙摆是一朵粉绢漾起的花,挽了发,画了淡妆,额心别出心裁点了粉色的花,映得眉眼极是高贵漂亮。
  客人来了,看到思尔,赞不绝口,没有不夸一声貌美知礼的,温母心中颇是高兴,但想起阿衡,又有些不自在。
  “思莞,给阿衡小希打电话了吗,他们怎么还没到?”
  思莞也张望着熙熙攘攘的客人——“应该快到了。”
  这厢,招呼客人的大堂经理却突然有些慌张地跑了过来,小声对思莞耳语,说了些什么。
  思莞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你说什么?什么叫南厅被别的人订了?”
  大堂经理十分为难——“我本来以为您家和那位是一起的,所以把南厅的席位设计交给了他,却没想到,那位说他和温家关系虽好,这个宴,却不同宴。”
  思莞脸色铁青。
  西装革履的经理觑了思莞一眼,急了满脑门汗,赶紧解释——“我刚刚已经和那位说了是温家先订的席位,可那位却坚决不同意让出南座。”
  思莞吸了一口气,淡淡开口——“你说的那位,听着像是和我们家有交情的,到底是谁,这么大面子,连张经理您也不敢得罪?”
  张经理知道思莞语中敲打的意思,觉得他是不把温家放在眼里,心中哀嚎起来。
  他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得罪温家,只是,那位,也得罪不起呀。
  张经理苦笑,知道这个月的奖金百分百泡汤了——“温少,不是我不尽心,只是这事儿……”
  思莞有些不耐了——“到底是谁?”
  他的话音刚落,言希带着阿衡走了过来,两人都是正装礼服,阿衡一身打扮,温柔淡然,墨发中藏着的水晶蝶若隐若现,面容干净白皙,比平日多了许多的娇美,站在言希身旁,旁人注视着两人,竟隐约移不开目光。
  思莞勉强微笑,对着言希开口——“怎么才来?”
  温母不知席位发生了问题,拉着阿衡的手,笑道——“就等你们两个了,南厅北厅差不多都齐了。”
  温母的话,倒点醒了思莞,他笑了——“张经理,我倒是想给你说的那位让出南厅,可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的客人都齐了,你们酒店总没有把客人往外撵的习惯吧?”
  张经理为难地看了言希一眼,言希似笑非笑——“不妨碍,请的客人都一样。”
  思莞的脸僵了——“言希,你说什么?”
  言希眯眼——“听不懂吗,我说不妨碍,温家请的客人和我请的客人是一样的。”
  阿衡看着两人,觉得气氛不对,有些纳闷,但是看了思莞的脸色,却没有开口。
  思莞走到言希身侧,一指之距,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咬牙开口——“你想什么呢?!”
  言希却笑了——“我想,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阿衡都十八岁了,我第一次见她,她还那么小,那么傻,说着可巧,言希和言爷爷一个姓。”
  转身,看了阿衡一眼,笑得眼弯弯的,敲碎了尖锐,满是温柔怜惜。
  阿衡不好意思,也对他笑,呆呆的。
  思莞有些恼怒——“你就这么存不住气吗,非要和尔尔争今天,本来已经准备了,过两天,阴历二十八,就给阿衡过生日的。”
  言希的目光变冷了,看着他——“温思莞,你们家,明明知道,元月十号才是阿衡的生日,而思尔的生日,恐怕连温伯母都不清楚!“
  思莞皱眉,努力压制情绪——“正是因为尔尔过惯了一月十日,阿衡也过惯了阴历二十八,所以,妈妈才这么安排的,毕竟改变了,尔尔和阿衡都会不习惯的。”
  言希冷笑——“温思莞,你明明知道一先一后,在外人眼中,意味着什么,非要老子点明白你妈和你的那点心思吗?”
  温思尔过生日,是堂堂正正日子确凿的一月十日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阿衡过生日,却是不确定阳历不确定时间的农历二十八,在温家,谁是正牌小姐,谁更受宠,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思莞有些难堪,沉默起来。
  言希不怒反笑,淡淡逼问——“明明可以选择两个一起过,为什么只顾及到思尔的感受,却忘了阿衡?”
  思莞的眉头越皱越紧——“言希,你说话非要这么偏激吗?我们只是考虑到阿衡可能更习惯阴历二十八过生日。”
  言希大笑,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习惯兴许是因为心灰习惯了,但是,温思莞如果我告诉你,阿衡一点也不喜欢在阴历二十八那一天过生日,一切只是你们在自以为是呢?”
  “别忘了,十八年前的阴历十二月二十八,是阿衡被你们抛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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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希握着阿衡的手,带她走到南厅,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个三层的极大的蛋糕,阿衡看着看着,笑了。
  “言希,你看,这个蛋糕,好漂亮呀。”她带着羡慕,小声地开了口——“我从来没有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吃过蛋糕,”
  忽而,想起什么,吸了吸鼻子,戳言希——“喂,言希,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会送我礼物吧?你不送我我会伤心的,真的。”
  他刚刚给了思尔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着价值不菲。
  言希愣了,看着她,笑着点点头。
  阿衡也笑——“别买别的了,给我一个蛋糕吧,我想在属于自己的生日里,吃蛋糕。”
  这个生日,虽然是她的生日,却不是由她拥有支配的生日。
  言希听出她的话外音,攥着阿衡的手加紧了力气,死死地。
  忽而,笑了,狡黠的眼神——“我给你买蛋糕,你吃不完怎么办?”
  阿衡撇嘴——“吃不完我兜着走。”
  言希看着快和一人等高的大蛋糕,心情很愉悦——“我估计,你要兜着走了。”
  开胃菜上齐了,要开席了,大家看着蛋糕,都笑了,对着司仪起哄——“快把寿星请过来切蛋糕呀,大家等着唱歌等半天了。”
  言希手背抵唇,笑开了,拉着阿衡,走到了蛋糕旁。
  阿衡吓了一跳——“言希,你干嘛?”
  言希拿着麦克风,浅笑着开口——“阿衡,生日快乐。”
  那样干净的嗓音,清晰的吐字。
  阿衡,生日快乐。
  下面的宾客都笑了,本都是与言家温家相熟的,知道些两家的因缘,看到一对小儿女,笑闹开了,打趣两人。
  阿衡眉眼却有些冷——“言希,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宾客听到阿衡的话,有些尴尬,想了想温母刚才迎客时,温思尔一身名贵的打扮,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知道温家旧情的,不是没有,之前看到温母带着思尔出来迎客,而不是亲生女儿,就觉得温家做事有些不厚道了。此时言希上演这一出,为他小媳妇正名,乐得看戏。
  言希不以为意,淡笑,耐心重复——“阿衡,生日快乐。”
  阿衡有些恼怒,一字一句——“我的生日是阴历十二月二十八,不是今天。”
  “那一天,是我们阿衡不小心找不到回家的路的日子,不是我们阿衡出生的日子。”言希笑了,轻轻抱住阿衡,双臂却紧紧圈着她,温柔开口
  “阿衡呀,生日快乐。”
  他要她,堂堂正正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骄傲地生存着。
  一月十日的十一时三十五分,才是她存在心跳的第一分钟。
  他要她,不必在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屈辱地想象着自己在阴历十二月二十八日,是怎样在凌晨,被抛弃。
  那不是一餐顶级的宴席,在这座酒楼同样的第七层,就可以弥补的遗憾。
  不是和温思尔相同的待遇,就可以减缓的伤痛。
  他只想告诉她,多么感谢,你出生在这个地球上。
  Myheng。
  My Heng。
  我的衡。
  chapter55
  生日快乐呀,阿衡。
  他的话语中,带了坚持,让她觉得,逃避是可笑肤浅的。
  生命中,似乎没有这一回火热,把别人和自己一同烧成灰,不淋漓尽致不罢休。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日,即便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不知晓或是无从知晓,难道就会妨碍她把生命延续,悄无声息地给命运树一个丰碑吗?
  她把笑容委婉,把生活所谓的大小格调放低,而他,却从容不迫,对待生活永远只剩下两种态度,击败或者击溃,是个尖锋利锐的战士,即使成了小木偶,鼻子长长了,也是对命运的悲壮化。
  于是,她和他,常常,不在同一个音调,格格不入。
  这样的感觉,忍受到了极点,便是彼此的磨砺和攻击。当时光走到一个刻度,不是他把她燃成烬,便是,她把他,淡念成冰。
  他把蜡烛插在鲜美软滑的奶油上,嗤嗤的火花,静默了温和地看着她的观众,脱下有些束缚的西装外套,笑着开口——“阿衡,许愿吧。”
  她那时,数着蜡烛,十八根,小小的焰火,想说些什么,恍惚中,妈妈思莞来了,他们那样温柔,是真正的一家人的姿态,恍惚中,他们微笑着说今天是温家女儿的生日,谢谢诸位捧场,就着她的手,切开了生日蛋糕,那些人,在宴席中,唱着生日快乐,高高低低,成了韵,皆大欢喜。
  他们不愿驳言家的面子,让言希不痛快,却未曾在乎,她是否许了愿。
  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陈腔滥调,想要说——希望爷爷爸爸妈妈思莞思尔阿衡永远在一起,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言希看着他们做戏,语气谦逊,进退得宜,把阿衡有意无意烘托成绝对的主角,谈笑间,滴水不漏,是真正的大家教出的贵气风范。
  思莞伸出指,揉着眉心,一下一下,心中很是抵触——言希,为什么我现在,和你说话会这么累。
  言希斜眼看他,笑得邪气——可见你是真累了,在亲妹妹的生日里,不能让宾主尽欢,实在是失礼。
  更何况,我说的那些话,你平时,哪一天,不听个千百遍,谁家奉承,谁家敌意,谁家婉转,谁家硬派,你不清楚?温思莞,别说笑了。
  思莞声音冷了几分,趁着温老和温母同孙家寒暄,攥住了言希的手腕——言希,你现在是把我当做敌人吗?
  言希却笑,握拳,甩开他的桎梏——思莞,我容你容了多长时间,你不会不清楚吧?
  思莞挑起眉,握过他手腕的指尖,有些冰凉——所以,已经忍到极限,为了阿衡,不想再忍了吗?
  言希笑,随意把手插入西裤口袋——这话错了。思莞,只要你不开口,不越雷池,我能容你一辈子。你是你,我是我,和阿衡没什么相干。
  这是言希的处世哲学。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对另一个进行审判,他永远从自己出发,对他人,只有能容或不能容,而没有爱屋及乌或者恨屋及乌。
  思莞苦笑,神色淡淡,有些空洞——言希,你他妈早晚把我逼疯。
  那少年笑容却益发灿烂勃发,像朵荼靡的向日葵——思莞,你糊涂的时候,我不糊涂。你爷爷教我背的罪名,我偏偏不背。你要是疯了,那又是我的一大罪。
  更何况,这么大好的温家的王国,权势名利,唾手可得,你舍得疯?
  可见,你是把我当成同阿衡一般傻了。
  思莞的指,掠过言希的唇角,讽刺——“言希,无论何时,只要提起阿衡,你笑得可真是难看。”
  言希皮笑肉不笑,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本少就这么着了。不就是阿衡吗,有了林弯弯陆流在前,再多一个阿衡,三个把柄是吗,本少容得起。别说今天为阿衡办一次生日宴,就是让老子动用言家的财势,把阿衡宠到天上,摘星星摘月亮,那也是我的事,我乐意!”
  思莞咬牙——“你!”
  这时,孙鹏辛达夷却走了过来,俩少年也是西装,只不过一个斯文,一个野气,各有千秋。
  达夷风风火火,语气有些着急——“你们两个,躲到角落里,说什么呢,找都找不着!”
  孙鹏笑,幸灾乐祸——“孟老太爷传旨,命二位速速觐见。”
  言希思莞两人本来还带着对彼此的敌意和防备,一瞬间,苦着脸,表情变得扭曲——“啊?”
  孟家是陆家的亲家,家长孟老爷子办事很合上面的心意,因此算是众家升官巴结的对象。当年,陆流的姑母,就是嫁给了,孟老爷子的独生子。
  然后,这个没什么麻烦,麻烦的是,孟老爷子的独苗孙女,孟黎瑁。
  这位小姐,名字可谓诗意极了,可是人却不怎么诗意,是个标标准准彻彻底底被娇惯过头的姑娘。
  长相还好,就是看谁都不顺眼,不是嫌东家的姑娘穿的衣服没品,什么你穿的事某某大师设计的那位大师不是被批判过时了吗。就是嫌西家的妆画得太浓,嗳不是我想说你你本来就长得难看怎么越画越难看了╮(╯_╰)╭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典型的外貌主义者。
  然后孟老爷子就发愁了,家里宝贝疙瘩这幅样子,逮谁看谁都不顺眼,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然后,某年某月某日,某宴会,某姑娘眼睛就发亮了——“爷,爷,这个好!”
  哪个哪个?老爷子眼睛瞪成了电灯泡,一看,嗬,是温家独孙,这个好,家中独子,以后不用分家产。
  老爷子越看越满意,觉得这个当孙女婿确实不错,正想夸孙女好眼力,家里姑娘又冒红心嚎了起来——“爷,爷,这个更好!”
  老爷子被孙女吓得差点心肌梗塞,一转眼,却是一个看杀卫玠的绝美少年。
  哟,家里还不错,言家长孙。
  哎,不对不对,他家还有一个小的,将来要分家产的。
  于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和孙女讲了其中利弊,孟家姑娘羞答答——“爷爷,我可不可以,温家食,言家宿,一女二夫?”
  孟老抽搐。
  然后爷孙俩每次看见温言二少,就要抓在身旁,细问俩人家中境况,是否有破产的痕迹,温家小姑是否败家,言家小弟是否懂事。
  思莞郁闷,谁是你家小姑。
  言希挑眉,我家小弟懂不懂事,干你屁事!
  可是,这样的话是消退不了革命的烈火,爱情的热潮的,再加上孟老是长辈,思莞言希虽然不耐烦,但又不好当面驳老人的面子,忍呀忍的,差点内伤。
  于是,听到孟老爷子传旨,两人都脸色大变。
  言希哆嗦,问孙鹏——“狸猫来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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