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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芳华

_21 也顾偕 (当代)
奇怪,这是何物?
我好奇了,眯起眼睛,将绢布摊开,逐宇逐句辨认着默念出了声,“芳华兽皆为雄兽……”
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熟悉感。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让我慌忙松了手,簌地一声响后,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飞而过,我却也来不及关注别物,眼睛倒象是被那光滑的绢面吸引住了一般,竟活生生移不开眼。
这些字,倒不难理解。只是里面的内容,让我颇受震撼……
芳华兽。
我光念到这三个字,就会感到得一阵心悸。
我捏着绢布一行一行地看下来,只觉得越看心惊,仿若窥视了天大的机密一样,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浑身也凉得彻底,久久难以平静。
眼角下有泪痣,终年异香,美男子一个,玩弄花草又喜食花,若以上定义完全符合那么就是芳华兽。
我眉一蹙,低头琢磨来琢磨去,芳华倒是挺像的……至于他是不是带年吃花……我倒是不太清楚,反正他病的这些日子没见他怎么吃饭就是了。
不过或许这些只是传说,谁会信一只兽会化成人形啊,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妖怪长什么样儿呢。
我低头手不舍地摸了摸绢布,材质触感都很好,平日拿来擤鼻涕怕是很不错,只可惜写满了字,回头问问芳华这玩意儿在哪儿买的。我慢悠悠地将其揣入怀里,兴许是蹲久了,腿麻得哆嗦了起来,这一起身,血往上涌,脑子一阵晕眩且嗡嗡作响,闭上了眼晴,脑子里竟不由自主地浮现起芳华捻食莲花的模样。只见迷雾中,一席身影白衣胜雪,一派清雅绝伦。他手指修长如玉,衬着娇美的红莲,轻轻放入嘴中,嘴角勾起,仿若在吃人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我蓦然睁大眼睛。
为何我脑子里会突然出现这一幻象,偏还见着他吃莲花。
我心里一沉,好容易站稳了,扶着木案。
莫非……他真是芳华兽?
难不成就因为这个他才离开长春宫?皇宫这个地方人多嘴杂,况且天子脚下不容妖魔作乱,若被人发现他不是一凡人又和韩子川有私情,就算他不想走也会被人押走。
这么说来……也挺可怜的。
我陡然闭了眼又睁开,猛地想起了什么,忙从怀里掏出那布,继续看……平常的绢布上有九个字,不停的在视线中放大。那苍劲却又不失秀气的字,仿若是钉在绢上一般:兽痣痕颜色愈浅愈年少,直至殷红、暗红、墨黑,芳华兽亡。
我一口气哽在喉间,吐不出,又收不回,万分的难受。心里火燎燎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酸涩无比都不足以形容……这应该是悲怆。
奇了怪了,深呼一口气,捶捶胸,我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情绪。
我埋下头,狠狠拿袖子撸了一下眼,竟不敢想象袖子上的湿润居然是我在不知不觉中淌下的泪。
一时间,心里挺不是滋味。
这个华公子在我醒来看他第一眼时,那眼角下的泪痣,颜色很深了。
应该不是殷红……
那么就是……
我深吸一口气,别看脸望向窗户,攥紧绢,莫不作声了。我都有些分不清心里头搅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死不死与我有何干……我才认识他不久,我们之间也仅此而已。
我俯身想了想,决心把绢布重新夹进书里,就当作从来未曾见过。离屋前处瞅了一下,那鹦鹉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溜走了……
我望着这一屋子凌乱的书与倒在地上的书架子与这残乱不堪的小场面,我颇为壮烈地跨过那摊在地上的书册,转身,出门,关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装做啥事也没发生,悠哉游哉地回屋里侧躺在榻上打了会儿瞌睡。醒来后顿觉无聊,便欢天喜地下床准备跑去找芳华。结果我还没找他,他便自己找上门来了。
砰地一声。
门被他踢得一个劲儿在晃,屋梁上还抖落着些许的灰。他立在门边,精神似乎有些好,左手还拎了一壶酒。
“那谁……帮我把这些搬进来。”他一见我就开始使唤我。
哪些?!不是让我搬酒吧,太重的活儿我可不做。
他笑了,身子往一旁侧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径自拎着酒,抬呼也不打的进了我的屋。
他确实没打算让我拎酒。他进了屋我才看到原先他站着的地方还放了许多书卷笔墨砚台……零零碎碎的铺了一地,早知道我就情愿拎酒坛子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们全数搬完。
芳华却早已神清气爽地立在案上,挥着毛笔写宇,浑身一股子香醇的醉人清香。
“华公子,好雅兴。”
“那是。”他以为我在夸他,脸上挂着很闲雅的笑,“帮我磨墨。”
我恨得牙痒痒,嘿……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料他喝了酒,不然也不敢使唤我替他做小工。
咦……这事儿不对啊。
“华公子。”我蹙眉,趴在案上很善意地提醒他,“若没弄错,这儿是我的房间?”
他停了笔,只是淡淡地转身,望了我一眼,“那你把这东西给我搬到书房里也成。”
书房?!
书房……可不是一个好去处……先前被我弄得一片凌乱,估计现在连人站的地方也没有了。
— —
这个人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故意来找茬的吧.
“对了。”他一双眼睛很清亮地望着我,“我一下午都没见着少儿,你可见着它了?”
我的气焰一下子低了许多,乖乖地低头给呀磨墨。莫非芳华的宝贝鹦鹉从我手里逃走后离家出走了?
我忐忑不安了好半天,偷偷拿眼斜他,他见我没回答似乎也不在意。
算了,我也不问他为何不去自己房里写诗作画了。估计他会说,只有我的房里有书桌。他那个不能称之为桌子,最多只能说是梳妆台。
我忍了。
反正……这一间间房子都是他的。
我手撑着头,虽是替他研墨,可心思却全没放在这儿,眼睛不知不觉中盯上了他眼角下的红泪痣,只觉得那痣,如诉如泣……
绢布上说兽痣痕颜色愈浅愈年少,直至殷红、暗红、墨黑,芳华兽亡。我想着想着一时间手也停了动作,整个人都呆掉了。
“没墨了。”轻悠悠的一道声音从我头顶上飘着。
“哦。”
“刚想什么呢。”
我正低头,重新捞起袖子,滴清水在砚台上,再用墨碇研磨啊磨啊磨,忙得不亦乐乎,想也没多想,直说了出来:“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死。”
【三】
“刚想什么呢。”
我正下低头,重新捞起袖子,倒了滴清水在砚台上,再用墨绽研磨啊磨啊磨,忙得不亦乐乎,想也没多想,直说了出来:“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死。”
一句话脱口而出,他呆了凄然一笑,笑入了眼,脸上惨白之色,这神情比不笑还让人难受,眼角下的痣上翘,如红梅辩坠入雪地中,有种残忍却惊心动魄的美。
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口拙:“你知道的……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淡淡笑,停了笔,不语。
我并不想咒他死。
只是……
只是万万不敢相信那绢布上的字,如果真是如上所说的话,那么……眼前这个美貌的男子已时日不多。
屋子片刻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自知理亏作势磨墨,低着头。一手托着袖子,不声不响的磨着,手指徐徐用力握紧墨条,只是手抖得慌。
真是……
悔得我抽自己一嘴巴子的心都有了。
“一时半会儿,我怕是还死不了。让你费心了。”
芳华搁了笔,闲恣地卧在椅子上,望了我一眼,不再多言,自顾自地捞起酒壶为倒了一杯酒,慢慢悠悠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轻声说:“这是前些日子你与我一起酿的酒,要喝
一杯么?”
我没接。
他笑了,眉梢上扬,仰面饮了一杯后又抬袖续杯。
墨色的瞳仁里有一股难以言语的悲伤,眉宇间也格外的寂寥了。
“你少喝点儿……”我手足无措了,直楞楞地望着他。
“无妨。”他轻声说着,却慌忙用右手捂住了嘴,不难看出他被酒呛了,咳出了声,苍白的脸上隐有一丝红晕。
“你这是何苦要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我的声音轻若微不可闻。
近日里芳华的身体越发虚弱了,酒也比以前喝得更多了,才一会儿的功夫雪白的袍子上都缀了不少的酒痕,身上混杂着花香与酒味。我看不下去,伸手去抢。
“小酒怡情。”他挥了袖子,躲了过去。
“……你这是牛饮。”
这会儿说是喝,还不是说是灌酒,我又怒又想笑,望着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牛饮,雅饮皆在于心。”他的眉微蹙着,让人心中生怜,手却虚晃地点着自己的胸膛,苍白的手指微用力捉紧了前襟料子,斜了我一眼,失笑着徒然倒在椅子上也 将就随着心
意放软了身子,指间闲雅地捏着酒杯,叹息一声,仰躺着望着梁顶,自嘲地笑了一下,“心都没了,还管他这么多作甚。人就这么一世,怎么舒心怎么活。”
说毕动了动身子眼神慢悠悠地望向了我,他眉向上张扬,入鬓,狭长的眼,微醺的半眯着,窗外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脸庞也分外融合,仿若镀了一层融光,美如一幅画。
我眼神柔和了起来。
这个人,总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压根就不顾及他人的眼光与感受。
“一个人喝酒总归是寂寞的。陪我饮一盅可好?”他勉强支撑着,衣衫还不算是很凌乱,以一个看起来颇为舒适的姿势趴着桌子,一手隔着桌子握住了我。
我怔了怔,摇头。
他酒品不好,若我陪他一起醉了,谁来照顾他。
芳华也勉强,狭长的眼看了我一下,微一笑,手撑着头,长长青丝直直地披在身
上,侧头执着酒壶,抱在怀里发起了呆……
他像是在掉念,又像在回忆,回忆他在宫里那段美好的时光么,那时候韩子川可曾陪他这么通宵达旦的畅饮么……
“别再喝了。”我一把捉住他的手,顿了一下,“凉酒伤身体。”
他嘴唇薄薄的,微微翘起的嘴角深隘在皮肤里,看起来仿佛是无奈的笑,那么悲伤……
一声叹息后,我撩起袍子在他身边徐徐坐下,静静地受着他,轻轻从他手间拿走那壶酒,他略微挣扎了一下,就由着我收了。
“这些天来,我日日夜夜的回想着以前的事儿……我想,我是真的后悔了。”
一个浑厚磁性的声音夹杂着股醉人的酒香徐徐飘来,轻柔却让人叹息不止,我浑身一震,突然觉得身侧肩膀上的重量加大,我斜他一眼。他像是乏了,倾斜着,头轻轻枕在我的
肩上,他眼闭着,脸消瘦且苍白。 空气一下子暧昧了起来,我手足无措,身子挺得笔直,寻思着找话题,妄想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可这话一出口却变了味儿。
“皇上的酒量可比你大,不会像你醉得这么快。”
“恩。”
“韩子川看起来不好说话,其实待人很好。就像奴才们觉得他好说话其实偶尔待人
很差是一个理儿。愈亲近他才待人愈好。”
“恩。”他像是倦了,眉目中满是疲乏,“韩子川喜欢女人,他喜欢你。” 我沉默之后,神经绷紧,几乎暴走。
这会儿气氛更诡异了。
我倏地起身……
“那个柴火没劈,我忙去了。”
他拉住我的手,轻声说:“不用。”
“啊……衣袍,昨夜的袍子还浸在水里没洗的,我拿去溪那边。”
“我何时让你洗过衣裳。”他仰头望我,手还若有似无地滑过我的指间,爱抚似的轻蹭着。
是啊,我理亏。
他生病的这段时间,说是我照顾他,其实那些事儿还都是他在做,他的药……也大半进了我的肚子。
一时间,我真是备受良心谴责。
“我我我我……你该吃药了,我去看药煎好了没。”我涨得脖子粗红,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他却探手摸上了我的袍子,趴在案上的脸庞,眉斜飞满是醉醺醺的红晕,徐徐撑
起了身子,然后,用力一扯……
我诧异,下一刻就被他按在了地上,厚实带着酒味的身体压住了我,被他握住撑在头顶处的双手也隐隐生疼。
“老天告诉了我,这一世我能遇上值得让我相携一生的人。为此我深信不疑。”他慢慢靠近了我,探手抚上我的脸颊,凝着视线,眼角下痣仿若欲滴的红泪:“我已确认了眼神
,你明明是爱我的,只是你不知而已。”
他欲哭,却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怪你,真的。
这一刻他拥紧了我,滚烫的气息拂过我的颈项,我心快要停止了跳动,霎时间心慌意乱,眼神柔软了。他却在我的耳旁低声轻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轻轻的三个字,像是一瓢冷
水泼了下来,足以把我惊得手脚冰凉。
“你认错人了。”我用力地推开他。他身子歪斜手撑着地,忙转身拿袖子捂住嘴咳嗽了起来,很痛苦,笑得有些无奈。
“……华公子,你没事吧?”我有些不忍,凑过去看。
他却突然捉紧了我的手,用力拉向自己。他醉得很厉害以至连人都分不清了,他的头枕在我的肩上,青丝冰凉滑入我的颈窝,他温软的身子将我搂得这么紧,一字一句地说:“
不要离开我。”
相拥的姿势传来怦怦的心跳声,只是,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
两人的鼻息间满是酒的芬芳。
我的心没了欣喜,已经慢慢恢复到了平静。
他一饮酒就一定会醉得满嘴胡话了,上次喝醉了还追着鹦鹉喊勺儿,说要给他洗澡,可这一次我真真切切听到了他唤的是谁的名字……
他已经闭上了眼,侧躺着睡在了我膝头,抓着我的手指执向他的胸,雪白的云锦长袍下隐隐透出贴身里衣的青色,他垂眸,眼里波光温柔睫毛很长遮住了所有情愫。
我望着他,眼神温柔了起来。
他把我当成了那个人了么。
这个傻瓜真是用情极深,却又让人连恨都恨不起来。
窗外狂风一阵,竹林咽呜咽,仿若是谁在哭泣……
我偷偷望着他蹙着眉,分外凄伤的睡容,心里一上一下的,万分的不安与内疚。
这个人,理应得到自已所爱。
在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会倾其一切,待他更好些。
第十八章【一】
我在竹榻上躺了一会儿后才察觉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手往脸上一探,眼角隐约还有泪,我微拾头便觉得头痛欲裂。
这几日身子很怪,胸腔里总是有股内力凝聚,暖和和的消散不去……有些嗜困,可醒后却觉得浑身气爽,仿若记忆好了不少。
芳华每次都笑着说,是他的药起了作用。
胡扯……
他那药治不好自己,反倒能医我了?
那一天醉酒发生的事,我们谁也没提。似乎悲伤的芳华只在他耍酒疯的时候才会出现,平日里便恢复成了儒雅清高的美男子,别看他什么都神仙似的无欲无求,可单有一点是不好的……就是他喝药的时候还非得灌你一些。美名其曰:有苦同享。
呸,德行!
想起前段时间,我戏说芳华没学问,日子过得闲却从未见他看什么书卷,他却不搭理我,无聊的时候还真拿起一本医书,慢慢地翻了起来。
明明是他在看书……
可我却发现,我总能将那一页的内容倒背如流。
我很惊讶,他却不以为常,说我以前就有这个好本事,见怪不怪的。
他像是什么事情都懂。
只是,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他。
每天夜里只要我闭上眼,就觉得似乎有人在蹲在我床沿,在我旁边轻说念着什么……脑子浮现了一个个字言片语,零碎,却又像是能拼凑成句,仿若是一段心法口诀。
而第二天醒后,从床上爬起来便觉得浑身都是劲儿。但偶尔也是会有些头疼,却在我抢了芳华那碗要喝后就觉得浑身舒畅,啥别扭毛病也没了。
嘿……
可见那药有多么神奇呐!
只是我就很纳闷这么神的的药都治不好芳华,难道他身子真的弱到无人可医了么。
可是看着又不像啊,虽然他还是偶尔咳嗽,走得迟缓,离不开躺椅总是想休息,但看起来精神还是不错的。有时候我要去搀扶他去散小步,他反倒还很鄙视我,那小白眼翻得销魂。
日子也就这么凑合着过了,皇上的人马一直没寻到这儿来。想起以前承诺芳华说他病不好我便不走,如今似乎照顾他已成习惯了。这
其实也说不上皇宫和这儿哪处更好些……只是偶尔会想起皇上。不知道我失踪了么久他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想着要找我。
廊上有些冷。
我的手撑在竹榻上,缓慢地起了身,这会儿胸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件袍子,披盖在我身上的这分明是男人的单衣,布料摸上去柔软还有温度。低头闻了闻,果然嗅到了衣袍上有着很独特的味道,只属于芳华的气味。
我嘴角缓缓勾着,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会儿才睡醒,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
发了会儿呆,突然肚子里浮现了做梦时听到的口诀,狐疑地蹙起了眉头,默念了一下,屈指一弹,居然将檐角一串竹片做的风铃的丝线击断,听得敲击脆声,风铃坠地,散成一片。
廊檐一盏孤灯在风中晃荡。
我吓住了,好奇地盯着手指瞧了半晌,咧嘴笑了。
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去细想这武功是怎么来的,只觉得一时间亢奋过度而引发了身理的某些需求,忙夹紧裤档,进屋掏了草纸,超茅厕里头奔去。
踢门,进厕,转身,蹲下,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酣畅完成。
揉揉了肚子,哼哼了半晌。我起又舒展,只觉得畅快啊,浑身打了个战栗,却觉得一股钻进耳朵里的声音由模糊变清晰,而且越来越多了起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蝉声,还有热闹的夜市声。
我眼四处望了望,忽然声音消失了。
夜正黑,茅房里黑漆漆的,倒是屋外头月光暗淡无光,可随时这样仍觉得视野一片开阔,听力也好了很多。
怪事了……
我仍旧是蹲在茅厕里头,一闭上眼,聚精会神了一会儿功夫,嘿!神了,居然能听出这宅外方圆几百里路的小池里调情的两蛤蟆,还是一公一母。
莫非我属于愚钝型,在失忆前练了许多功夫不见成效,而如今又大器晚成,刚好被我捡了个便宜,一夜之间开窍了,我蹲在茅坑处,窃喜之。
突然啪嗒一个声音响,引起了我的注意,似乎是树杈掉落的声音,隐隐还有人在爬墙……
我目光炯炯,一下子来了精神。
难道这方圆几百里有人遇贼或者是有人汉子爬墙偷情?!可是这声音,怎么就这么近啊,就像近在咫尺?!
“哎呀,你撑着点。”
“罗嗦,叫你让轻功贼好的老六过来你偏不肯,快些上去,我支撑不住了。”
我一激灵,听了半晌原来是有人在爬我这个宅子啊。太兴奋了,我在在这儿呆了许多日子了,除了芳华还真没能看到别人的一根汗毛,更别说人影了,分外想念那生人味儿。
我忍了半晌,还是决心不要吓到这些小贼了,毕竟翻山越铃来这荒郊僻野找到这么一个宅子爬也不容易。
……切不能吓坏了他们。
在茅坑里闷头呆着,俺怀着喜悦焦虑不安与迫切期盼的心情等待着。
屋外头动静着实不小啊,伴随着虫呜还有些人声。
“笨死了。”
“老子只会下毒,哪管这么多。哎呀……”
“怎……怎么了?”
“我下下……不来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兴冲冲低头边系裤腰带跑出去看,才一溜到庭院里还没站定就看到有个黑影翻宅子的围墙,正处在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极为境界的位置,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正准备好心劝他下来喝杯茶。
突然静悄悄的庭院里传来砰地一声响。
一间房门被人从里头推开了。
芳华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我衣衫不整衣裤半褪不褪的样子,他身子陡然一抖,一脸被耍流氓的表情。
“那那……有人……”我指了指,方手又拽了下滑的料子。
他扬眉,闻言看。
漆黑黑一片,墙上早就没了人。
我很窘迫,只好又拎着裤腰左顾右盼的跑了回去。真丢脸啊真丢脸,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其实,我真的很想看看小偷长甚么样子……
以前在皇宫里我就极喜欢凑热闹,却也没能看到小偷只偶尔看到两个小太监斗蛐蛐儿。宫里没有嫔妃,连钩心斗角所需要的智慧也没处发挥,失策啊,好不容易有乐子了,居然被他们跑了。
我垂头丧气的回了屋,合门,倒在榻上,想了想……踢了鞋子,一溜缩进了被褥里。
窗户没关,风有些凉,烛火扑闪了一下,灭了。
我侧身卧在榻上不生不息地盯着自己的手,却翻来覆去无心入眠,熬了大半夜终于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然后便做了一个梦,梦见有无数个漂亮的小公子围着我,有的给我梳理头发,有的服侍我穿衣裳。我住在一个很宽敞的宅子里,和煦的阳光照在一把古琴上,弦上隐隐泛着光泽。室内的墙角处还挂着一张画像,画上的人物长得简直和芳华一模一样。不知谁在外头唤了一声皇上来了,我便隐隐看到那些小公子们慌乱成一团的人,我脑子里响着他们清亮的声音与熟悉的话语可唯独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猛然惊醒,睁开了眼,原来天已大亮。
小蹙眉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拿手锤了一下愈发疼痛的脑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然后发了会儿呆。
会飞的符纸鹤,失踪的鹦鹉,绢布上的字迹,离奇的内功,脑海里浮现的莫名奇妙的梦境……
真是山雨欲来……
只怕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二】
我缓了口气,徐徐下了榻去屋外打来水,简略的洗漱了一番,收拾妥当了。
慢悠悠的走到廊上,左拐右拐之后便在一间房前站定,挽着袖,撩起了袍子踹一脚,门开了。
芳华卧在床上,遮遮掩掩的有些心慌。
“喝药了没?”我用惯用语句问候他。
他拿着一册书,也斜着眼,漫不轻心地说:“没。”
……
“你还真等我伺候来着,好的大面子。”我佯装怒气。
他笑了,搁了书册,身子往榻里边坐了坐。
我转身走到墙角的小火炉旁,只见上头放着药罐,药味已经很浓了,火不太大,似乎不是熬药而只是在保温。
“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了……换做是他人,我才不管喝没喝药,反正身子是自个儿的。”我气急又无奈着,只能没什么威慑性地横他一眼。
他眼一弯,笑了。只是脸色苍白显得笑容很虚弱。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又很正常的心软了,声音顿时轻了不少,“每次说你,你都拿笑来糊弄我,你不喝药身子又怎么能好,这全儿是一天比一天虚弱了。”
“换做是他人你也不管服侍他喝药,若病的是子川,你也不管药么?”
“那自然。”他有那么多宫女奴才,也轮不到我管。
他专注地望着我,靠在软榻上很虚弱的笑了,属于很满足的那种。见我生疑,他又补一句:“若是我,我一定会伺候他。”
他在和我较劲比什么呢比?
我怕烫,拿帕子端了药罐搁在桌上,倒了一些汁盛出来。他不接,只掀着眼皮望我。
那意思我明白,老规矩……让我试药。
嘿!
他真当自己是稀有物种了。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撩起袍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他身旁,在他热切的注视下,双手端起碗低头吮了一口,“不烫,你趁早喝。”
“你再多喝一口。”
我忍了白他一眼的冲动,“你若喝不完,下次别弄这么多。”
他接了,双手捧着,很乖的在喝,睫毛有些颤。
他骨节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透明,脖颈纤细白皙,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熬了这么多次的药,他身子不见好反倒是愈发的衰老了,以前青丝如瀑,才几日功夫发鬓处隐隐有了一两缕银色。
我呆了呆,声音放轻了问:“身子近日感觉好些了么?”
他像是有些对不住我似的,不好意思的笑了,“这药……喝了也不见好。”
是么……
这药我喝了,倒是觉得神清气爽,身子结实了不少。
这个神仙似的人居然被外头传闻是医人的圣才。
还真是没法看出来……
想着以前他说我需要调补,而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倒掉了所有的药。
后来……
他也就不送了。再后来反倒是他的身子愈发的不行了,然后轮到我喂他药了。
突然,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浑身止不住打了个机灵,我想到了一直盘旋在脑海里却又不敢承认的事儿。我怔怔的望着那个捧着药,垂头蹙眉,仿若喝耗子药一般的男人。
……真是别样滋味在心头。
“别喝了。”我哑着嗓子厉声止住了他。
他呆呆的望着我。
我耸着肩,垂头气馁地坐在床沿,声音闷声闷气,“我脾气向来倔你也是知道的,以前在宫里有听过你的传闻所以多少有些顾忌。所以当初你给的药,我是不太敢尝,可现在不一样了,你若煎了什么药想要给我尽管拿来好了,犯不着委屈自已喝。”
他手颤了一下,猛地呛住了。
我忙找着揣在自己身上的帕子,他却挥手制止着,低头拿袖子捂嘴,身子颤抖着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袖袍下滑隐隐可见青衣下……
我却突然神情一变,握着他的手,板着脸说:“你这手是怎么了。”
他却想缩。
我强行按住他竟用了些真气,他眉蹙着没能动弹掉,我眯眼把他袖子一撩,露出那莹润如玉的臂……
他神色慌张的想遮掩,却已经迟了,原来该如霜雪般的肌肤上却像用刀子割去了不少的肉,布满了狰狞的疤痕,交错得很是吓人,有一块如铜钱般大小的伤处隐约还露出了里面白花的骨骼,像是才割开没多久,这挣扎间,已经伤口已经裂开,一股淡红的液体流了出来……空气中立马散发出了淡淡的药香味……奇怪的是,这血流出来没多久便变成了琥珀色……
然而空气中飘散的气息,带着药香又有些淡淡的腥。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气息与感觉,我津液涌出,舌立马苦涩了起来,这股味道……不就是每日煎药后那股气味么,在这以前我能尝出所有药材的名称功效,却唯独吃不出他的药,原来竟是他以手腕上的人肉做药引。
我唇动了动,半晌才艰涩地发出了音,“你疯了么……”
“勺儿。”他想来握住我,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那哀凄的音调伴随着那两个字 狠狠的撞击着我的心,一时间莫名的冲动让我将他的手狠狠甩掉。
他有些不知所措,虚弱的躺在榻上,仓惶地望着我,胸口起伏很大喘着气,表情很受伤,右手的指紧紧抚着另一只袖袍,雪白的布料上浸染着琥珀色,空气中腥咸的味道渐渐浓烈了起来。
我视线缓缓向下,望着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个人……
流出来的血与凡人的颜色不同,他不是人,千真万确是只兽,芳华兽。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神态,迷茫且彷徨。
为何每天都要喝他的药。
他为何要骗我喝他的血与肉筋……
我有些不知所措,一直往后退,身子撞上了厚实的门。
他已经撑起半身,靠在床头,一双眼如秋水泓波,不见深浅。
这双美目原本该是承载了许多,
可如今却只让人觉得空洞,唯剩下那飘出唇角的话,却是那么字字泣血,“你还是无时无刻都在想走……”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说出这番别样的话,但我却清楚的看到他惨白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自嘲与苍凉。
他眼里竟一点暖意也没有。
我缓缓地闭眼再睁开,怔怔地望着他,视线中他的样子愈发的模糊了,一股真气涌了上来,头一下子,像是要炸开一般。
“勺儿。”
“……别走。”
我徒然无力的靠在门上用手捂着嘴,身子像使不出力气,颤抖着手摸上冰凉厚实的木扳,摸索了半天,几乎是夺门而出。
似乎是憋了很久,一时间竟出神入化,脚底如踏轻风,在草丛上疾驰而过。
松院静,竹林深,叶子打在身上生疼……
风呼啸而过,急疾间溅起草木,尘土轻扬,胸中有真气在逆流,不觉中脚踏地,竟轻跃腾飞,挥起袖子穿过碧竹林……
穿梭而过的错综纷乱的碧竹林,让我别开脸,眼前一片晕眩。
“愿意随我一同回家么,管你一日三餐,保你吃饱。”
“我和你们世人不一样,我是兽,你可以叫我芳华,不要叫我娘。”
“勺儿,是我和子川回宫,你懂么?”
前程往事,那个人所说的一字一句,面容神情动作姿态像是潮水般的涌入了我的脑子里,顿时剧烈的疼痛让我停了身形动作,惨跌在地,紧紧地闭上眼,可那人的身形话语却仍旧如影随形,逃也逃不开……
“你一向都听话,师父希望你离开我后,能在江湖上闯荡个好名声。”
“江湖逍遥自在,比皇宫里要有趣得多。”
“你若走了就别回来了……”
我身子软了下来,手捂住了头,身子一侧便倒地了,徒然地睁着眼,视线里却一片模糊。
“义父……
如今,我全记起来了。你明明在我身边,为何却不与我相认。
多想听你唤我,哪怕一声也好。
你当真,不要勺儿了么。”
所有痛苦的甜蜜的幸福的悲怆的记忆仿若洪水般席卷而来,脑子里疼得快要炸开了一般,思绪离我越来越远了,一股莫名的沉痛伴随着回忆涌入了脑子里,侵噬着我的心。我蜷缩着身子,疼得浑身都没了力气,缓缓地闭上了眼。
一旁的竹林传来悉簌的声响。
紧接着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肆儿,你确定走这边么?你那破符纸有用么,折了这么多只纸鹤,一直都没飞回来。”
第十九章【一】
一旁的竹林传来悉簌的声响。
“肆儿,你确定走这边么?你那破符纸有用么,折了这么多只纸鹤,一直都没飞回来。”
“你不捉了鹦鹉么,平日里两人吵得这么欢畅,你怎么不问它。”
“那你怎么不问老大,他还夜里跑去给主子念心法口诀。”
“闭嘴。”
沉默了一会儿。
“哎哟,不是说这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么……怎么躺着一个死尸?!”
这丫嘴真欠抽。
我卧在黄土上,脸朝下趴着,身子疲乏也没力气起来。
“老贰,老贰……”清朗又轻佻的声音响起了,我感觉有人在我身旁蹲了下来,拿树杈戳了戳我的腰,“你来瞅瞅,看还有没有救。”
我这个愤懑,内心这个澎湃激昂,简直都无法表达此刻的屈辱之情了,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控诉眼前这个没大脑没口德的人,紧接着我那直扑在地上的小脸被人捧起,遮住脸的发也被撩开了。
“哎!!!!是主子……”
于是全乱了,那群人一窝蜂簇拥了过来瞻仰我。
看着眼前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我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啾着他们,身子板往后一靠便舒舒服服的倚在了陆儿怀里。我嘴一瘪,压根就没费什么劲儿,浑身上下便散发出了受虐的气息。
他们一个个心疼得,直拿手放在我额上试体温。
“主子这么冷的天,怎么躺在地上。”
“热不热凉不凉?莫是受风寒了,看她发没发烧。”
还有几个趁机在我身上乱摸,被我一个咳嗽,惊得缩了回去。
“刚才谁拿树杈戳我。”我很记仇。
全部人的视线望向一处,只见众目睽睽之下,肆儿拿袖子擦脸,别开头。
恩……
我意味深长地望了小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愈发被人搂紧了,原本以后抱的姿势环着我的陆儿这会儿攥紧了我的袖子,其可怜程度不亚于我。而他旁边一个人正不露痕迹地挤着他,似乎要把他挤出去。
我朝那个任意胡来作乱的家伙瞟过去,这一眼瞟得可不要紧啊,我拿手指着他,抖得慌,“我说咱老叁的品位还是那么低俗啊,穿得着黄黄绿绿的是准备着唱戏还是怎么着。”
话刚落,我就成功地止住了那席欲挤过来的五颜六色的身影,原本叁儿的一张脸还满是喜悦与激动,这会儿就像是被我那一盆冷水浇得他硬生生止住了呆在原地。他也顾不得挤了,很幽怨又愤恨瞪我,“老子就说不要来找她,嘴巴还这么贱。”
我扯着嘴笑着想从陆美人柔弱的怀里起身……却被一个人按住了,只见那人有着月牙白的袖口,修长匀称的指,我缓缓抬眼正对向壹稳重的眼神。他单膝跪在地上,执着我的手力道不重,却很强势,“主子,你这会儿理应让贰儿为你把个脉。”
没事儿,我好着呢。
我抽抽嘴角,话到嘴边也没有说。
他们关心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毫无音讯消失了这么久。
视线越过围着我的这五位小公子,我缓缓看向一直离我很远却仍瞅着我的伍儿,他脸上的疤颜色淡了不少,如今也没那么丑陋吓人了。我不觉欣慰地笑了,定是贰儿又配出了什么好药,能治他了。想着我曾经说一定会回来医好他,可如今时过境迁,我竟也丢下他们这么久不闻不问。
一伙人伺候起我来,气氛很好。
当然……他们之间互相排挤的小动作暂且被我忽视……目前为止我还挺享受的。
我别开了脸,看着眼前这个蹙着眉头并一本正经给我把脉的小贰,俺幽幽地说:“我没大碍,只是才恢复记忆,身子多少有些无力。”
“这话倒是没错,只是……”他倒吸一口气,神情很复杂地望着我。
啊……
怎么了?
“恭喜主子,神功大成。”贰儿笑了。
我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表情算不上悲喜,若一定要划分个清楚的话,应该是属于呆滞。
我的视线慢慢滑过他们神色各异的脸旁,我低头慢慢消化他的话。
贰儿的意思是……
忆无忧,我练到最顶峰了?!
应该也是这个理儿,这几日我的记忆在慢慢复苏,方才情急之下施展了内力一路飞驰到这片竹林,还不带喘,怕是功力又强了不少。
可自从进宫前遭刺,内伤极重为保命服食药丸后,我便失忆了,压根就没再练那破功了,可这会儿……怎么无师自通了。想来一定是芳华这几日诱我喝的药起了作用。
他,怎么那么傻。
我低头耸肩,嘿嘿笑了几声,其他人全部寒住了。
一声咳嗽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氛,小肆突然开了口,“事不宜迟,我们得赶快找个地方避一避。”
“为嘛。”我插话。
“因为你会被淋湿。”
“好好的……为何会被淋……”我话还未落,便有什么东西溅在我脸上,拿手一抹,发现是水,暂且管它叫雨水。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开始乌云密布。
“哇,好小子现在居然能由算卦进展到插指算天气了,真的很不错,有前途。”我表扬。
他眉皱得拧成了一团,望了一眼别的公子说:“主子,天气不是靠插指算,是靠观望。”
“都一样。”我揪着他的衣服。凑近了贴着他的耳朵说,“回头给我几张人皮面具。”
他一抖,眼神明显在抗议。
“别忘了,你刚才拿树杈戳我来着。”
他动容,凑了过来,“我给您三张。”
“你还骂我是死尸来着。”我又委屈了。
“我再添七张凑成十,外加两对纸鹤。”
我飘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他,予以肯定,双方达成协议。
竹林在呜咽……
空中正坠下细锦锦的雨,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这儿离宅子似乎也不远,别在这林子呆了,咱快些走。”有人出了声。
伍儿第一个跑在我面前,蹲下,倔强而又执着地背起了我。
身边的肆儿从一旁的小包袱里捣鼓,卖弄似的掏出一把,似乎也是唯一的一把伞撑开,遮挡在我头上。我手环着伍儿的脖子,仰头望着油纸伞,只见上头缀着的桃花含苞待放,被细雨润得仿若是真的……
我又朝肆儿凑了过去,小声的还没说。他就明白了,望了我一眼说:“这把伞也一并送给您。”
我乐了,心满意足,趴在伍儿结实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轻轻说:“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伍儿只是埋头走路,一声不吭。
倒是一直走在前头的壹转了身,他的白袍上隐隐有着泥泞,“在你被皇上接走不久我寻思着不对劲儿便也出了门,不料发现途中有打斗的痕迹便知道你出事儿了于是一直在寻。后来宅里传讯说收到了你施法送来的纸鹤,只是报了平安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但我就是放心不下。”
他身形顿了一下:“后来就一直在打探宫里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也难为你们了。”我笑了。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在一旁被雨淋得花花绿绿的衣服都湿透了的叁儿探头望了我一眼,咬牙切齿,“老大当天儿就给我们带来了你要被封为贵妃的‘喜讯’呢,可真愁煞我了。”
这个“喜”字还是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
“我是你们的主子,做什么事儿还得向你们禀告不成。带一个姑爷回来让你伺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
陆儿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我们谈话,有些忐忑不安地拿手扯了扯我的袖子。我微微一笑,,安抚了他,把他往伞的势力范围内拉了拉,这孩子身子弱,容易生病。他眼眯一笑,被他如鹿般清澈的眼睛看着,我笑得也有些勉强了,垂下头轻声细语,“那会儿没了记忆,中了韩子川的计,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背着我的伍儿身子一颤,像是在隐忍,小心翼翼地护着我。
叁儿的声音拔高了,几乎是用愤恨的吼法,“我就说了那个狗皇帝不安好心,主子当初就不该与他走。”
他的眼神好幽怨啊。
我躲……
“我们后头越想越不对,猜主子肯定是遭遇什么不测了,或是忆无忧又练岔了。所以就决定一起上京来找你。”伞遮了雨,也挡了些光,融融的一片,肆儿莞尔一笑轻声说,“宫里不比外头,戒备森严。他们就在外头候着。只我一人易容混了进去,结果看你性子大变,想着定是在紧迫的时机服了壹给你的药丸,失了记忆,正寻思着该怎么带你走。结果就听到殿里喊叫,说你遇刺被劫了。然后就一直找到今天……”
我顿了顿,“难道当初,不是你们把我弄到这儿的么?”
他诧异,“咦,不是教你的那位高人劫的么?”
我苦笑,摇头。
怎么会是他……
当初他见我的那个惊诧,怕是也没料到我会躺在他宅门口。
我目光徐徐地望向了壹,眯起了眼。
壹不动声色,轻声说:“这地方……我只第一次来,以前从未来过。”
他的脸很坦诚地写着“不是我”。
其他人也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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