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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指间沙

_30 靡宝 (当代)
“小时候外婆走街串巷买冰棍,每天都会给我留一根,等我放学回家给我吃。那时候同学们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家里条件都不好,所以很羡慕我天天都有冰棍吃。”
顾湘想到这里,露出温暖的笑意来,“外婆教我做人要向善,不要伤害别人。还要踏实勤奋,不要依靠别人。她说穷其实没什么,和亲人朋友在一起,健健康康的,就比什么都好。还有,不要轻易就放弃,生活就应该拼搏。但是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因为后面还有更好的在等着。”
她抬头望着张其瑞,“我从小到大,都在试着照着她老人家说的去做。年少的时候人傻,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轻易就放弃了,现在看来,其实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么,便是放手的好,你说是不是?”
顾湘清澈的双眼里映着这满街的灯火,那层水光格外明亮。张其瑞被她这样注视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湘笑了笑,低头又咬了一口冰棍,等嘴里的冰都化了,继续说:“我知道我不该和孙东平纠缠的。只是原先我就是有点不甘心。其实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么倒霉的事,我和他也未必就能修成正果。但是心里总是有个念想:也许我们早就幸福了。就这点不甘心,让我踯躅不前。”
“没人逼你往前走。”张其瑞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听起来像才熬过通宵,“旁观的人看着简单,却不知道当事人的痛苦纠结。你舍得舍不得,都是你的事。”
“你能这么想,我觉得很高兴。”顾湘诚恳地说,“其实直到刚才,我才彻底明白过来,这一系列荒唐事,都该结束了。我和孙东平八年前就已经结束,现在因为我的一点犹豫,反而打搅了别人的生活。感情的确是在,但是已经变质了。当初孙东平爱我逾性命,从来不多看旁人一眼,也不准我看旁人一眼。现在大家却都已经有了别的牵挂了。”
顾湘看着手里的冰棍,“牵挂越多,也就越不干脆。我是命太不好了,摊上了人命官司。孙东平是命太好了,遇上两个这么爱他的女人。我有时候想,他要干脆是个负心汉,薄情寡义,大家一拍两散,这事反而好办了。”
“你怎么不想他该守身如玉地等着你?”张其瑞半开玩笑。
顾湘笑了笑,“其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义务永远爱另外一个人,也没有谁有义务永远对那个人好。感情的事,有什么对错?想想,如果他没变心,我变了,那这故事不是就要换一个说法了?所以,一切都是命啊。”
“难得你想得这么开。”张其瑞说。
顾湘淡淡一笑:“其瑞,不要觉得我会那么想不开。我的确运气不好,人生差点就被毁了,还自暴自弃过。但是现在人生已经回到了正轨,将来只会越来越好。去看看社会新闻,比我不幸的人那么多,许多都还比我坚强一百倍。我这人内向,不爱表达情绪,不表示我现在性格阴郁,内心凄惨。”
张其瑞笑了,眼睛弯弯的,“是,我知道了。我这个人也内向,不爱表达情绪,所以也很能体会你的感受。”
“莫非所有人都觉得你沉默寡言是因为高中时候恋爱不顺?”
张其瑞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上位者的流言总是特别多的。”
顾湘笑起来,“那是他们的遗憾,他们不知道你私下里这么随和亲切。”
“我还想继续领导一个集团,形象还是严肃冷酷一点的好。”
看在我这么勤奋的份上,我要多多的回帖!!打滚~~~
破茧12
冰棒没吃几口,剩下的都化了。顾湘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她家可是在城市另一头呢。
“都散了吧。”顾湘说,“我就不上去了。刘静云估计也不高兴见到我,我估计她现在应该正揪着孙东平打呢。”
“他也该打。”张其瑞也笑了起来,“那你回家路上小心一点。”
顾湘应了一声,又说:“孙东平的行李还放我那里的,你或者他,明天过来拿一下吧。这是钥匙。你拿着,回头到了上海再给我好了。”
“你呢?”
“我是明天一大早八点的飞机回去。”
“这么急?”张其瑞说,“我走的时候,钱家人还天天来酒店找你呢。”
“回去就是要解决这个事的。”顾湘说,“毕竟和他们家人没仇,老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你就是心肠软。”
“天生的,没办法了。”
“那你要当心。如果要见面,我叫小于陪你。”
“好的。”顾湘微笑,“谢谢。”
顾湘次日天没亮就去了机场。她刻意提前了两个多小时,就是怕孙东平一时头脑发热要来送送她什么的。不过孙东平和她自从医院一别后,就再没了消息。
回到了上海,杨露兴高采烈地开门迎接她。这姑娘不知道背后的恩怨情仇,只当顾湘去上坟了,还给她带了好多特产回来,开心得很。
富贵趴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叫了一声。
“它怎么啦?”顾湘过去摸了摸,老猫没动。
“这两天不大舒服。”杨露说,“我带它去小区后面的宠物医院看了一下,医生说猫年纪大了,总会有点毛病的。”
顾湘怪心疼的,给富贵开了两个金枪鱼海鲜罐头。富贵吃了两口,兴趣不大,继续趴在沙发上睡觉。
张其瑞算着顾湘下飞机的时间,很快电话就来了,“到家了吧?”
“哎,是。”顾湘走去阳台。杨露在她身后使劲挤眼睛。
“都还顺利吗?”张其瑞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万里晴空一样,让人心情一下清爽了起来,“我叫小于联系了钱家人,今天下午在酒店见面谈。律师也会在场。我想你是个做事干脆的人,估计当场就有结论了,律师在也比较好办手续。”
“还是你细心。”顾湘贴着电话说。
下午到了酒店小会议室,钱家四房子女都在,各个虎视眈眈。洋媳妇依旧懵懂无知的模样,顾湘心想,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挣,过得倒也轻松。
律师就是用来代替当事人说话的,所以顾湘按照张其瑞的安排,往那里一坐,紧闭着嘴巴,把发言的机会都让给了律师。
律师是个年轻干练的年轻姑娘,大概才拿到执照没有多久,还是一心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精神模样。她先阐述了一些关于遗产啊,赠送等法律定义,然后说到顾湘顾小姐打算把项链转让,价高者得。
钱家子孙开始出价的时候,顾湘悄悄地离开了会议室。她可以拍卖钱老先生给她的项链,但是她觉得她看不下钱家人争先出价的场面。
大半个小时后,律师红光满面地来找顾湘。顾湘一看她那脸色,就知道肯定是卖了一个好价钱的。
“怎么样?”顾湘站起来。
律师用手指比给她看。
“这么多?”
律师兴奋地猛点头,“顾小姐,我这就去给张总打电话。张总肯定也很高兴。你知道吗?他承诺我可以抽一个点,由他来付。”
顾湘可没想到张其瑞还有这么一手,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明智。
现在回想起来,从人生、工作上的大事,到生活上的点滴小事,几乎件件都离不开张其瑞在的关照。顾湘发觉即使自己家里的锅碗都是张其瑞平时赠送的。她顿时觉得很惭愧。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独立地在上海生活,却发觉这个独立完全是建立在另外一个人无微不至又悄无声息的关怀上的。
外婆说她命中有贵人,以前她以为是孙东平,现在她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张其瑞。不论如何,没有张其瑞,就没有今天的顾湘。
张其瑞很快就接到了律师的电话,他听到那个数字,也十分满意。表扬完了律师,又询问了一下顾湘的情况。得到“顾小姐也很高兴”这个答复后,他才放心地合上手机。
白日里的医院十分繁忙,住院部里也人流不息。光今天来探望刘校长的老师和学生就有四、五拨,花束水果都快把病房堆满了。刘父这人,虽然做父亲未免过分严厉苛刻了,但是做为一名教育工作者,还是十分尽职的。
张其瑞在水房找到了刘静云。她靠着窗户,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听到脚步声,她转头看了过来。张其瑞看到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不是叫你中午回家睡一下吗?”
“睡不着。”刘静云无精打采地说,“躺下就做恶梦,倒不如起来做点事的好。”
张其瑞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怜惜。他很想帮她做点什么来减轻她的痛苦。
感情是一场没有规则的战争,全靠感性取胜。输的人就此一败涂地,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怨不得谁,也讨不会公道。能潇洒退场的人,已是足够理智,足够有勇气了。
果然回帖是要出来的
我一喊,就有100多的回帖了
大家都是潜水员啊
破茧13
刘静云背着阳光,冲他无力一笑,“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模样。这么大的人了,还被一个男人弄得不成人形的。太没出息。”
“孙东平人呢?”
“我不想见他,打发他回旅馆了。”刘静云冷声道,“再说,顾湘在上海,他大概乐意回去找她吧。”
“静云,”张其瑞走近来,“你不必那么冲动的。”
“我很冲动吗?”刘静云茫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拖拖拉拉几个月了,只是昨天才爆发而已。想想,昨天若是没有和他们碰上,他不知道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至少,他还知道要瞒着你。”
刘静云苦笑,“也是。看来我还得感激他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其瑞解释。
“我知道。”刘静云不想听,“劝和不劝离,大家都会这么做。只是,其瑞,我以为你是理解的。”
张其瑞无言。
“你能在这里安慰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刘静云无力地笑,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玩,我却要学钢琴,练毛笔字。我爸是那种‘王老师家的小娟考了100,李老师家的小杰奥赛得奖,你什么都没有,太没出息了’的父亲。他很少骂人打人,但是他那冷冰冰的、蔑视的眼神,就可以让人不寒而栗。于是我拼命地学习,处处都要比人强。后来出国留学,我喜欢心理学,可还是念了我爸要我念的文学。我一直安慰自己,我一定要做到完美无缺,我不能让我父母失望,我要嫁个姐妹羡慕的好丈夫……结果呢?”
刘静云望着张其瑞,目光清幽如水,“其瑞,我一直为别人活着,以达成别人的期望而努力着。爸爸希望我成为一个才女,于是我十数年苦读;孙东平希望我成为贤妻,所以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的脚步走。这么多年了,我到今天都还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只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我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他会陪着我。”
张其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和刘静云一个沐浴着阳光,一个隐身在阴暗里,就像在两个世界一样。
刘静云笑着就像哭一样,说:“那个人,就是你,其瑞。虽然这个梦想并没有实现,但是我仍然终生感激你。”
“静云。”张其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两天我就在想,或许这件事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终于可以摆脱束缚,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的机会。我不喜欢英国文学,不喜欢成天编辑那些书,我也没耐心弄清楚男方家里所有人的喜好然后节假生日送礼物,我一直都想剪一次短头发,我想大口喝酒,想发脾气的时候骂几句粗话……我觉得现在还来得及,时间还够我重新来一次。”
刘静云深吸了一口气,坚韧的理智开始发挥作用。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我已经请了护工来照顾我爸,所以,不好总是麻烦你了。我知道你酒店事也多,耽误你工作不好。”
“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那就说点实际的。”刘静云说,“麻烦你回上海的时候,把孙东平也带上吧。他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没法做事。”
“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张其瑞说,“你们严格算起来,有八年感情呢。”
“八年比不过三年呀。”刘静云歪头一笑,“很多时候,一生都比不过一瞬。”
刘静云提着洗好的饭盒走出了水房。门外,孙东平靠着墙站着。他那只脚打了石膏,还不能着地,所以只有拄着拐杖,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狼狈。
刘静云心里狠狠地伤痛着,血流如涌,可是她的骄傲和自尊却不允许她多看这人一眼。她肢体僵硬地一步一步走远。
张其瑞走到孙东平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跟我回上海吧。回去再想办法。”
上海,徐杨在等着孙东平,就像一只黑寡妇在等着飞入网中的小昆虫。
孙东平还没下车就感觉到徐杨强大到可以改变地球磁场的气场。如果他脚是好的,他早踩着油门开车跑了,可是他脚上有石膏,而且开车的是张其瑞的助理。
徐杨穿得一身黑,就像刚从葬礼上回来一样。如果这是一部警匪片,那她肯定可以随时从腰后掏出一把枪来。
徐杨和保姆把孙东平搀扶到沙发上。保姆去厨房煲汤,徐杨就在孙东平旁边坐了下来。
“静云和我说了。”徐杨眼神如刀,“她说要从这里搬出去。”
“她决定了?”孙东平低声问。
“我没同意。”徐样说,“这房子是给她的,即使你们要拆伙,该滚蛋的也是你。”
孙东平被无形地巴掌扇了一脸,没说话。
徐杨到底是自己人,也不忍心太苛刻,转而苦口婆心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不能再这么犹豫不决了。这两个,你到底爱哪个?即便都爱,那也有爱得多的一个。”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舍不得前一个,又不忍心伤害后一个。”徐杨恨铁不成钢,“两个人,你总得抓紧选一个,不然你一个都得不到!”
孙东平此刻却已是斗志全无了。他低头把弄了一下那个漂亮的打火机,把它丢在茶几上。
“我不论怎么做,都是一个错。所以只有继续错下去。”
破茧14
顾湘抱着一大提卷筒纸,一手拎着一篮子子油盐菜肉,夹在长长的结账队伍里。今天超市大打折,附近的大妈大婶们蜂拥而至。她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劲才在阿姨们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就要轮到她结账了,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顾湘只好把卫生纸放下,去听电话。
“顾湘?”张其瑞愉快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到上海了。”
“你回来啦?”顾湘也挺高兴的,“还顺利吗?刘老师的病没关系了?”
“刘静云请了看护,就把我赶回来了。”张其瑞说,“孙东平也回来了。”
“他怎么不陪着刘静云?”顾湘不解。
“吵架了。”
“啊。”顾湘轻叹,“是不是我的错?”
“和你没关系。是孙东平自己不好。”
“那现在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了,那都是他们俩的事了。”张其瑞问,“你在家吗?我们出来吃个饭吧?”
“可我在超市……”
“我已经订了位子,那家店俏得很,迟到了位子要取消的。”张其瑞假装没听到,“你赶快来,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啊?”顾湘愣住,“可是……”
张其瑞已经挂了电话。他现在对她已经相当自然随和了,而且他总有办法让她乖乖跟着自己走。
前头的人已经结完账,身后的大妈不耐烦地催促。顾湘红着脸,犹豫了两秒,咬牙让到旁边,让大妈先结账了。
她把已经选好的东西搁在了地上,匆匆走出结账柜台。身后有店员在不悦地抱怨,她只好关起耳朵假装没听到。
马不停蹄地赶回宿舍,张其瑞果真坐在车里等她了。小于不在,今天是张总经理自己开车。而且张其瑞还看了看表,满意地对顾湘说:“不错啊,五分钟就赶到了。”
他说话表情挺正经的,可是顾湘总觉得这人在调侃她,还调侃得很乐。
顾湘忍不住小声抱怨:“都没来得及结账。冰箱已经空了,下个礼拜没吃的了。”
张其瑞说:“你也别太惯着那个杨露了,她总得做点家务的。”
“她倒是有心做啊,就是做不好罢了。”顾湘挠了挠耳朵,“比如她从来分不清盐和味精,还有,连煎个蛋都要煎糊。我现在承认了,就是有些人,天生做不好饭,这都是命。”
张其瑞一边听着GPS指挥开车,一边说:“我看,这倒是命好。她不做就可以吃现成的。”
“你要眼红,也可以来我家吃饭嘛。”顾湘脱口而出,然后反应过来,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张其瑞轻笑了两声,知道她尴尬,便也没在说话。
车离开了闹市,开出了城,一直向着郊外农村开过去。顾湘看着窗外稀疏的建筑和偶尔出现的菜地,不免好奇,吃个饭怎么要跑那么远?
车开到一个小镇上,停在了镇委门口的广场上。张其瑞带着顾湘下了车继续走。他手里有简单的地图,不至于迷路。两人沿着一条机动车开不过的小路走,小路曲折得很,两边都是民居。江南人家的房子修得白墙灰瓦,非常整洁,门口有老太太在补袜子,偶尔还有黄狗窜出来叫两声。
顾湘只觉得这里十分像她老家,十分亲切。有户人家院子里种了桃树,现在正是花季,粉红的花枝从墙头探了出来。一阵风过,花瓣落在头发上。
张其瑞抬手,帮她轻轻拂了下来。
“谢谢。”顾湘笑颜明媚,只匆匆看了张其瑞一眼,又被那一头门边的小花猫吸引去了注意力。
张其瑞默默走在她身后,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跟着浅浅微笑。
走了差不多一刻,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大宅,朱红大门石狮子,走进去一面九龙戏珠的照壁,青石地板,屋子飞檐斗拱,窗户都还贴着纸。不清楚的,还当自己穿越了。
出来招呼的伙计穿着唐服,腰间系着帕子,一笑两个酒窝。
“张先生,你们的位子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顾湘拉了一下张其瑞的袖子,“吃饭?”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张其瑞笑,反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走进去。
顾湘瞪着两人交握的手,却没挣开。
下一章发不上来,不是我的错,是系统。系统老说有敏感字眼。可是明明是清水啊!
我和朋友还有编辑翻遍了都找不出哪里出问题了。所以只有等待技术解决了。
运气好的话明天可以发出来,运气不好……就不知道了……
破茧15
院子很深,显然后来人把其他几个院子也打通了串起来的,不是老格局。每个院子都有几个包房,不过张其瑞订的位子特别好,是在水边。
盈盈一湖春水,倒不是很大,只有三百多平方米,中间有一个精巧玲珑的戏台子。台子上坐着一男一女。女孩子穿着翠绿对襟袄子,下着杏黄百褶裙子,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搭在胸前,怀里抱着琵琶。男的穿着红色唐装,拿着三弦。
顾湘侧耳,听到女孩子正唱着:“读书数载不无知,闺秀之名久自持。射柳夺袍曾受聘,实指望,良缘直到百年时……”
她听不大懂,只觉得乐曲动人,声音清脆。
“唱的是什么?”
张其瑞听了一下,“《再生缘》。”
“孟丽君?”
张其瑞点头,“正唱到孟家千金打算在花烛潜逃。”
顾湘笑起来,“她是划时代的女权运动的杰出代表人物。”
张其瑞吩咐伙计:“可以上菜了。对了,今天唱哪出?”
“是《牡丹亭》。”伙计说。
顾湘对张其瑞说:“太好了,终于有我知道的了。”
“你听过?”
“我只知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顾湘孩子气地吐了一下舌头。
张其瑞莞尔,“词倒是没背错。”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原来这家做的是斋饭,什么盐焗鸭子或是京酱肉丝,吃着完全就是肉味,却都是豆制品。特别是那东坡肉,带皮的五花肉,做得和真的一模一样,却偏偏就不是肉。
顾湘吃得惊叹连连,“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可凝聚了中华千多年来的智慧在里面。”
“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精力把素的做成肉的?”
“古时候贵族阶层玩小资玩出来的产品。”张其瑞也夹了一块东坡肉咬了一口,“这绝对不是给和尚吃的,和尚吃着素,就不会再想着肉。”
隔壁还有几桌客人,大家都衣冠楚楚的,女客还佩戴着珠宝首饰。顾湘恍然明白过来,这里是高级会所。
她不免看向张其瑞。他干吗破费带她来这么高级的地方?
“啊,要开始了。”张其瑞忽然看向戏台。
唱弹词的那对男女已经谢幕。工作人员从九曲桥上过去,换了戏台上布置。原来是牡丹亭要开场了。
昆剧演员扮相最是漂亮了,顾湘虽然不大懂,但是也知道一二。清丽雅致的杜丽娘娉娉婷婷地走上台来,还没站定,就已吸引观众目光,掌声四起。那扮演柳梦梅的男子也俊秀非凡,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韵味。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盏盏红灯笼挂在屋檐下。廊里走风,店家安放了有先进的取暖设备,客人坐着倒一点都不觉得冷。
那歌声沿着水波飘入耳朵里,令听者陶醉。戏台上才子佳人日日上演着悲欢离合,台下痴男怨女则是红尘起伏、寻欢觅爱。邻座的女客已经湿了眼角。
戏里杜丽娘同柳梦梅执手相望,情意绵绵,无奈只能梦里相会,短暂巫山。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戏子一遍遍唱着,生怕听戏的人错过了那胜景似的。
顾湘觉得她醉了。绍兴的黄酒,入口香醇,青梅一煮,烫烫的,不知不觉就喝了大半。酒劲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似乎正是唱到杜丽娘死而复生,和柳梦梅结为夫妻的时候。
他们俩这也算是修成正果,死去活来,依旧不离不弃。正如词里唱的,月落重生灯再红。从此郎情妾意,红袖添香,真正好景艳阳天。
也不知道孙东平听过这出戏没,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她或许该去问问,如果八年前,她就那么死了,他可会梦她梦几年?
顾湘吃吃笑,忽然打了一个嗝。她知道不雅,赶紧捂着嘴。
张其瑞无奈地笑,将她搀扶起来。
“不要。”顾湘语言含糊地拒绝,“还没唱完呢。”
“完了。”张其瑞温和地说,“已经唱完了。”
顾湘往水中央望过去,戏台上,人去镂空,徒留明灯照亮一片光波粼粼。
好奇怪,始终有音乐还环绕在耳边。
“你醉了。”张其瑞带着笑的嗓音在大脑深处回响,可是顾湘已经不再能分析那句话的意思。她身子软绵绵的,随便寻了一个地方靠着,眼睛一闭,只觉得这天地间再也没有让她烦恼的事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醉在酒里,还是醉在了这戏里。
她还做了很长的梦,梦到自己成了杜丽娘,天天去树下等情郎。情郎总是不来,她焦急得很。有人和她说,你情郎另娶了公主了。她连说不对,这是牡丹亭,不是铡美案。那人说,你同我来看。她跟着过去,看到朱门华宅里,孙东平正同刘静云在拜天地。
于是她难过地哭起来,她抓着那人的手,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去爱别人?为什么我们当初会分离?为什么你当年那么爱我,如今一切都变了?
那人温柔耐心,在她耳边说,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还在你身边……
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什么江南宅院,什么木窗棱红灯笼,什么烟波飘渺水台歌声,全都离得很远很远了。让她都有点怀疑,昨天的那一切,是不是自己的一个梦。
顾湘试着坐起来,可是头痛欲裂,她呻吟着倒回床上。
看来昨天不是梦。而且最糟糕的是,她还喝醉了。以前没醉过,所以不知道自己醉后是什么样子。又没有乱说胡话,或者吐了别人一身?
“醒啦?”杨露推门进来,关切地跑到床边,“你昨天喝醉了,张总送你回来的。”
“哦……啊?”顾湘一下清醒了,“什么?”
“张总啊。”杨露嘻嘻笑,“你醉得不省人事的,张总背着你回来。”
顾湘苦笑,“我好像记起来了。”
“张总还留下了解酒药,还说你今天可以在家休息。”杨露摩拳擦掌,“说吧!你和张总什么时候好上的?”
顾湘噗地一声笑出来,“别胡说!”
“我才没胡说呢!”杨露追根问底,“张总昨天送你回来,给你擦脸脱鞋脱袜。你抓着他的衣服不放,他细声细气地哄了你好久。这醒酒药也是他买来的。人家昨天忙到快半夜才回去。”
顾湘的脸不可避免地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
杨露奸笑冲她挤了挤眼睛,“我不逼问你,反正你迟早都会告诉我的。”
顾湘哀叫一声,掀起被子被头埋了起来。
都是那牡丹亭惹的祸。
破茧16
试了一个上午,前面那章还是发不上来,老说我有敏感词。
我放弃了,发去我的官方网了。地址在置顶的帖子里有,在“文辉馆”里。
下面发的是接在破茧15后面的:
孙东平的脚拆了石膏后,就回到公司上班了。其实他不在,对公司影响也不大。徐杨一手操控大权,发号施令,各部井井有条。孙东平回到公司,连充满期望的欢迎都没收到——公司上下女性都知道他名草有主,早就不打他的主意了。
刘静云一直在南市没有回来。出版社的工作,她居然辞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也没拿。
孙东平打电话打听刘校长的病怎么样了,是师母接的电话。阿姨是个温柔的人,对孙东平还是好声好气地,告诉他刘校长已经拆线出院,在家里养着。刘静云一直陪在父亲身边,父母都不知道她已经辞职、并且和孙东平分手的事。
孙东平托人送去的补品,刘静云都收了,发短信说了一声谢,客套冷漠得就像是用浆糊贴上去的一样。
他又发了一条短信:“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经在我的家里了。”
“对不起。”
刘静云没再回他的短信了。打电话过去,她是从来不接的。
孙东平丢开手机,躺在床上。别家电视都还热闹着,他就已经无聊到想睡觉了。只是做梦也不踏实的。他梦到当年在英国和刘静云一起开着车周游湖区。他们那时候关系定下来还没多久,刘静云暗恋他多时,终于得到回应,又幸福又惶恐,最是温柔娇美的时候。
他开车停在湖边,一转头,看到副驾上坐的人换成了顾湘。
顾湘微笑着对他说:“这里好美呀。你说过带我旅游遍全球的,怎么却带她来了?”
说着一指,刘静云居然坐在后座。她也对孙东平说:“你说要重新开始的,为什么还是忘不了她?这明明是我们俩的梦,为什么要带她进来?”
两个女人明明温柔微笑着,却都抓着他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孙东平一身冷汗,惊醒过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说不定真的有鬼在角落里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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