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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擦》完

_7 笙离(当代)
  宋佳南站起来刚拎起包,不远处两个小女生说话声不巧传了过来,说的是粤语,也许是估计这里的人听不懂声音有些肆无忌惮的大,她有意识的看了那边一眼,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说到,“快睇,果边的靓仔,系我钟意的style。”
  顺着她们目光看来,除了苏立再不会有其他人,倒是他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报纸,声音又恢复到平常的清冷,“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只有五分钟的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说是这么说,脚下慢慢的挪动,另外一个女生看了一会说到,“我都好钟意啊,好有型,咁样,如果你可以拿到佢的电话号码,我就请你吃沿福堂秘制的生滚鲍鱼粥。”
  乖乖,生滚鲍鱼粥,那可是排队都等不到的美味,苏立这个身价还真的挺高的,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倒是苏立看着他她嘴角翘了翘,“路上小心点,晚上不要加班太迟。”
  那种脸颊上微微发烫的感觉又来了,宋佳南头一低连忙推门出去,刚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看那两个打赌的女生直勾勾看着苏立,而他却若无其事的走去柜台买东西。
  来不及想太多,可是那句话不断的在脑海在浮现,只好伸出手拍了拍脸,神志算是回来了,可是心倒是更慌了,脸也更烫了。
  打包一杯热红茶,然后招呼方言晏收拾东西准备走,他看到刚才说话的其中一个女孩子向他走来,还未等女生开口,苏立缓缓开口,“抱歉,我不会把电话号码给你们的,怕是你们吃不到沿福堂秘制的生滚鲍鱼粥了,不好意思。”
  那个女孩子僵住了,一瞬间表情万变,尴尬的只有“对不起”然后急急匆匆的跑回位置上狠狠的瞪了同伴一眼,倒是方言晏也很惊讶,偷笑完了就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广东话?”
  “能听懂一点,不会说。”
  方言晏觉得蹊跷,他一直跟苏立亲近,可是从来未曾真正的了解过这个表哥,只是隐隐的觉得苏立对宋佳南肯定不一般,两个人肯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
  从未生活在广州还能听懂粤语,更加的奇怪。
  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跟上苏立的脚步,“哥,我一直觉得奇怪,佳南姐被调到焦点,是不是你找人说的。”
  “恩,是我找他们报社的老总说的。”
  “为什么?”
  开车门再关上,系上安全带,可是久久的没有启动,方言晏笑道,“说吧,说吧,你要是真的喜欢她想追她,我是不会阻拦的。”
  “你心里明白干嘛说出来。”冷冷的看了方言晏一眼,“吵死了。”
  果然是千年大闷骚一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方言晏仰头长叹,一口气还未吐出,宝马猛的向前一冲,方言晏整个人狠狠的扎进软垫里,他一下子被口水给呛到,“你谋杀啊。”
  “心情不好。”
  方言晏气的头顶冒烟,“有种就告白去,别咿咿呀呀的闷在肚子里,烦死了,怎么了,你平时带着的冷漠的面具终于给现实击碎了,不爽了是啊。”
  “你少说两句吧。”他的声音终于变成了一贯的冷淡,“不用你操心。”
  方言晏翻翻白眼,肚子里的话溜到嘴边又滑了下去,他侧过来去看苏立,越看心里越得意,原来一贯待人冷漠无情的家伙,也会有脾气的,闭起眼睛静静的享受美好的心情,同时也开始琢磨怎么做红娘一职。
  宋佳南回到报社,报社那边都忙疯掉了,自己也不敢怠慢,连忙开了电脑就赶稿子,写了两句话就卡的厉害,脑子总是浮现出那句话。
  什么叫想为一个人多做点事情,她真的混乱了,这是一句太模棱两可的话。
  也许是简简单单的作为一个朋友的心情,也可能是种歉疚的心情,宋佳南清楚的知道,这么多年的相知他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是他现在,究竟用哪种心情对待自己。
  雪后的城市处处透出些许欢愉,窗户上的流水早已经干透了,只留下纵横的水渍,她的心情就像这些水渍,密密的交织在一起,烦乱又纠结。
  赶了稿子一直忙到八点才回家,因为这几天生病,医生嘱咐只能吃粥养胃,索性跑路远一点让妈妈天天做粥给她吃。
  回到家,宋妈妈和宋爸爸正在看电视,她就进了厨房准备把冰箱里昨天剩下的白粥热了热吃掉,却很意外的在桌子上面看到一个保险盒,宋妈妈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南南,冰箱里昨天的粥我给扔了,感觉不太好了,桌子上是小段给送来的皮蛋瘦肉粥,你热热吃了。”
  伸向盖子的手缩了回来,“为什么是他送来的?”
  宋妈妈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来还保鲜盒的时候估计是看到你丢在客厅桌子上的药水了吧,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跟他说你急性胃炎,那时候我正好在热饭,顺口说了一句白粥馊掉了要重做,他就跟我说他家正在做,就拿了一碗过来。”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她轻轻的把保鲜盒捧起来,上面还有阵阵余温,就像那天他给她披上的大衣,好像很久以前她生病时候他偷偷的送药给她,暖暖的都是温情。
  可是,他凭什么一边指责自己自私,一边又不断的关心自己,这算什么,这不是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他到底是什么想的。
  忿忿的把保鲜盒丢到微波炉里,阵阵香气传来,宋佳南很没骨气的想,算了,食物浪费多不好啊,还是把粥吃了再跟他说清楚吧。
  吃完饭洗了澡,准备早点睡觉,忽然想起明天开例会时候要做汇报需要列一个提纲,想顺手从抽屉里抽出一个便签条,摸索了一下却摸到一个凉凉的金属质感的锁。
  她拉开抽屉一看,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久以前她以为搬家时候丢失的日记本,完完整整的躺在抽屉里,而那柄小锁是开着的。
  一张小纸条夹在最首页,“宋佳南,我不是有意的发现你的秘密,在美国的时候,我就不停的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好奇的去偷看你的日记本我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我曾经不住的想,也许那就是命吧,上天安排我们错身而过,也许就真的错过了。
  你喜欢苏立,没有任何错,没有苏立,也许你也会喜欢上其他的男生,这个人也可能是我,时间和耐心可以改变一切,只是我太怯弱,太不自信,轻易的松开你的手,到我后悔的时候,真的已经晚了,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你当时一定很恨我吧。
  我晚上躺在床上就在想,我现在对你是什么心情,是愧疚,还是后悔,还是其他什么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我希望你会很快乐,就可以了。不管那份快乐,是谁给的。”
  隔壁电视嘈杂的声音传来,可是周围的空间异常的沉静,轻轻的抚过那本日记本,封面的颜色褪去了不少,里面的纸也微微的泛黄,那里记录着所有年少的记忆。
  没有勇气去翻开看看,只是默默的把锁重新锁上,放在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那些美好的,忧伤的往事,就让他们死在心底,永不再提起命运错身的玩笑。
  忽然手机响起来,一条信息跳了出来,陌生的号码,“我是段嘉辰,你现在在家吗,能不能出来一下,我就在你家楼底下。”
  宋佳南愣了两秒钟,抓起钥匙和衣服就冲出门,留下宋妈妈和宋爸爸目瞪口呆的,“这孩子谈恋爱了吗?大半夜跑出去。”
  “不知道,反正我可不会没事找事干的给她相亲,自个问题自个解决。”
  宋爸爸也点点头,“那是,我看我们学校就没一个配的上我家姑娘的。”
  “我们局里也是。”
  两位家长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继续看电视去了。
  宋佳南一路跑下楼梯,果然段嘉辰站在楼梯道里等她,一脸的笑意,“慢点,莫不是收到我信息立马就跑下来了吧。”
  她傻傻的笑,“找我有什么事情?”
  “随便走走吧。”
  夜晚的小区家家都亮着灯火,时不时会有电视的声音传来,小区的花园里雪融的最慢,一堆一堆的遮盖住了一地的枯草和尘埃,树枝在寒风中轻轻的摇曳。
  “宋佳南,你还记得我家以前的无花果树在哪里?”
  她抬起头看着花园里弯弯曲曲的走廊,“好像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那时候被砍了吧。”
  “是啊,你还哭了一场。”
  “那是哭没有无花果吃了好不好。”宋佳南不好意思,“可是真的很可惜啊,那时候长的好高,夏天时候叶子都能遮住我家的阳台。”
  段嘉辰轻轻的笑道,“可是失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很早我就知道,可是一直不能理解,现在才明白,就像砍掉的无花果树,再种下一棵亦不是原来的那个。”
  她安静的看着他,黑夜之中,他的额发被轻轻的掠起,他的眼睛就像一幽潭水,藏着深深的喜怒哀乐。很多年前,这个男孩子曾经安慰在无花果树下抽泣的自己,“宋佳南,我们可以再种一棵,等它长大之后又可以结果了”,而他已经长的那么大了。
  他们中间的那段青涩纯真的岁月,已经被世俗和距离磨的只剩下模糊的痕迹,她对他的隐瞒,他对她的不信任,生生的割裂了他们所有的牵绊。
  对一个人只有一次真心的付出,不管时间长短,仅仅一次,无论被背弃还是被放弃,过去的一切重新拾起再开始,似乎真的不可能了。
  她不要他这样,她亦承担不起他的反悔。
  指甲在手指上慢慢的摩挲,在寂静的黑夜里,有种惊心动魄的绝然,她仰起头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段嘉辰,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只是一厢情愿的不肯承认而已。”
  “我知道,宋佳南,你说的我都明白,甚至我明白的比你都多。”
  路边有私家车开过,明晃晃的车灯,慢慢的压过来,地下两个人的影子一下子被拉的好长,影子和影子重叠,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好像是被灯光惊扰,花园雪松上的一堆雪重重的坠落在地上,然后一切重新回归黑暗。
  “其实,宋佳南你不用觉得困扰,你并没有任何的错,而我也明白我们之间不会再回去了,其实昨晚我想了很久很久,慢慢的做了一个决定。”
  “恩?”
  静谧无声的夜里,他的声音在呼吸出的白汽中模糊一片,说不出的坚决,“宋佳南,我想,在你嫁人之前,我会一直单身的。”
  “为什么?”
  他狡黠的一笑,“喜欢一个人太辛苦了,刚从一个火坑爬出来,立刻跳下另一个,你不觉得有些残忍,所以暂时没必要了。”
  而在宋佳南的家里,被她遗弃在床上的手机一遍一遍的响着,宋妈妈眯着惺忪的眼睛愤恨的冲到她的房间里,捡起手机啪的一下就关掉了。
  “真是吵死了,忙了一整天都不让人睡一个安稳觉,老宋,你把家里电话线也给拔了,我都快被吵死了,心烦意乱的难过死了。”
  那边方言晏趴在软软的沙发上,“嘿嘿”的冲着苏立笑个不停,而苏立紧缩眉头。
  慢慢的,那股不确定毫无把握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一如许多年前一样。
  那时候他跟她说,我想见你。
  她说好。
  可是茫茫人海,却再也没有了消息。
  
  《时擦》笙离 ˇ第 40 章ˇ 
  宋佳南跟段嘉辰聊到很晚才回来,到家时候发现爸爸妈妈都睡觉了,蹑手蹑脚的洗完澡躺在床上,关了灯睡意就袭来,直到第二天才被闹钟闹醒。
  走的时候强迫症样的照例检查记者证出入证工作证和手机,翻了半天包找不到手机,“妈,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啊。”
  宋妈妈走过来一掀被子,“冒冒失失的,整天丢三落四。”
  “哦,原来跟我同窗共眠了啊。”宋佳南连忙把手机丢到包里,“我走了,晚上迟点回来,我跟段嘉辰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就不用给我留晚饭了。”
  宋妈妈叮嘱,“你少吃点油腻的啊,小心再发烧。”
  她笑的一脸灿烂,心情很好的样子,“知道了,知道。”
  今天的阳光终于变的有些耀眼,雪后的天空第一次变的空明透亮,蓝幽幽的没有一丝的云彩,她抬起头,亦如很多从家门走出去的人一样,在雪灾之后感到身心舒畅。
  报社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忙,倒是每个人脸上多了几分喜气,她刚进办公室,隔壁时政的中年老帅哥站在格子间里做投篮的姿势,还喜滋滋的问,“怎么样,我的姿势周正吧?”
  另外一个老帅哥咳嗽了两声,“我说哥们,你还能跳的起来嘛?”
  “大城版的那群小伙子可厉害了,出去都是两双腿,不带轮子的。”焦点的一个女记者捂着嘴笑,“你们就等着被打的落花流水吧。”
  宋佳南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搞篮球赛啊?”
  “是啊,报社搞新春篮球友谊赛,哈哈,怎么样小宋你会打球嘛,咱这里人数不够实在不行只好拉女的上场了。”
  她连忙摇头,“我不行的,连球我估计都摸不到。”
  那边有女记者不满的喊起来,“为啥我们版就是女人当男人使啊,太不公平了。”
  “哈哈,这篮球赛肯定是要打的。”主任站出来打圆场,“不过,上头体恤我们这里啊,这个老弱病残的,不对,是资源有限,只要是女同志的啊,如果有老公或者男朋友之类的都可以拿来充公一下,不过只准带一位啊,别给我看到一个男的说是你老公,另一个是你男朋友的啊,那可是犯规的。”
  立刻办公室就炸开锅了,一个女记者笑道,“我老公就一水桶,估计让他去相扑还差不多,打篮球不知道他是打篮球还是篮球打他。”
  “我男朋友倒是可以带来充数一下,不过大学毕业几年谁还会打啊。”
  宋佳南回到位置上坐下来,打开电脑,旁边同事问她,“我昨天发信息给你的,你怎么没回我,还是没收到?”
  “恩?等等,我看看。”她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恍然大悟,“原来自动关机了,我说怎么昨晚这么安静的,发信息给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上次说的那个好吃的番茄火锅店在哪里的,明天我一个朋友过来,想请他到那里吃饭的。”
  她按下手机的开机键,看画面在上面出现,没一会几条信息在上面出现,除去同事给她发的信息剩下的还有一些其他的消息,手刚碰到删除的键,屏幕就亮了起来,她有些意外,这么早苏立给她打什么电话,忐忑中接起电话,“我在上班。”
  “没事就好了。”那边好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就是好久的沉默。
  心猛然跳了两下,还有点滴的小欣喜,她解释道,“对不起,我昨天回来时候没注意手机,结果刚才才知道手机压根没开,找我有事吗?”
  那边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昨晚想找你有事的,那么今晚有时间出来吗?”
  宋佳南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晚上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可能没时间吧。”
  “那没关系,那改天吧。”
  轻轻的放下手机,苏立习惯性的双手交叉起来看向窗外的天空,每次看到这样的蓝天心情总是会很好,那股纯蓝总是会激起心底那段柔柔的温情。
  记忆中有高一时候的春季运动会上,他坐在人声鼎沸的操场的看台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闭起眼睛享受阴凉的时候,耳边忽然有小孩子哭闹的声音,他扯了耳机,然后就有一个温和的女孩子的声音传来,“不哭,不哭,姐姐带你去校医室。”
  他睁开眼睛,看台下的水泥地上,不知道是哪家老师家的孩子冲到操场上结果被跑来的人给撞倒了,小脸搭在一个女孩子的肩膀上涕泗纵横,那个女生抱着小孩子背对他走出操场,看不清楚脸庞,只是声音很柔和让人莫名的觉得温暖安定。
  那时候他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耳机里是那首可爱的歌,Say Hello,“If I see her standing there alone,At the train station three stops from her home,I have half a mind to say what I'm thinking anyway......”
  那天的天,就像今天的天一样纯净,蓝的透亮的没有一丝杂质,湛蓝中带着绵软的白色,和大片绿色的草坪相溶,温柔的让整个人可以放心的沉寂下去。
  只是后来他没有告诉她,他第一次遇见她究竟是什么光景,那个场景在很多年后被他突然的回忆起,就像一张珍藏老照片,拂去岁月积压的灰尘,依然是那么的动人。
  而他自己只有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才会变的坚定。
  一如既往的忙乱了一天,晚上打车去预订好的饭店,宋佳南已经迟到了,刚到大堂就看见段嘉辰站在那里,“等你老半天了,才来啊,我带你上去。”
  二楼包间的门微微的掩着,宋佳南拉住段嘉辰,“我有点怕啊。”
  “你怕什么,都是同班同学啊,就算你现在不熟了,几场麻将几场牌下来都熟了。”
  不是不熟,是那种相隔遥远的距离,很多年不再联系见面尴尬的胆怯,还有更多的是不自觉的疏远和岁月在每个人留下的印记。
  高中是一个很快乐单纯,而又遥远的字眼。
  鼓起勇气推开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的身上,有男生眼尖一眼就认出她来“宋佳南”,她亦笑笑,模糊之中却叫不出他的名字,很多人,变了很多,仿佛又没变一样。
  忽然宋佳南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独独她把脸别过去一边不看自己,和别人寒暄了几句,她走到那个人面前,轻轻的拍她的肩膀,“张静康,好久不见了。”
  一顿饭基本都是喝酒,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是驰骋在酒席上的好手了,段嘉辰喝的不多,都是点到为止,宋佳南在旁边笑吟吟的应付两句来人就顾着吃菜。
  等喝的差不多吃的差不多,场面已经有些混乱了,她看见张静康走过来,凑过来低声跟她说,“可以出去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冬夜的晚上饭店的天台风很大,可以听的某处残破的广告纸在风中哗哗撞击的声音,这个城市灯红酒绿的有些醉人。
  “宋佳南,我只是想对你道歉,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她笑笑,真诚的说道,“没什么,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其实大家都没有错,只是时间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张静康叹了一口气,“你和段嘉辰到底怎么了?”
  “我和他是朋友,只是朋友。”宋佳南若有所思的笑笑,“我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茫然的把目光投向远方,“那时候你们那么好,我们都以为......”
  宋佳南也走过去,轻轻说到,“以前你就喜欢开我们俩的玩笑,可是现在想想那时候你一定也是很喜欢他的吧,那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是很难受吧。”
  “恩,是的,我以前羡慕你,甚至嫉妒你,跟你玩的好、接近你有一半也不过是因为喜欢段嘉辰,每天看到他和你说说笑笑,又要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开你们玩笑的感觉很难受。”
  “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吧,喜欢一个人,不去告白,每天拿他跟别的女生开玩笑,让他难堪,真是无聊而幼稚的举动。”
  宋佳南小心翼翼的问,“那你现在还喜欢他不?”
  “不了,走不进他的心,不如放弃好了,我和他认识十年,若是有缘早就在一起了。”
  又是一个十年,宋佳南无奈的笑起来,想起自己的十年,不由觉得缘分玄妙,从前的老人讲的传说,命中注定的恋人,在轮回里面缠绵,神在他们的指间缠了红线。
  那么谁是她们指间红线另一边的那个人。
  一场同学聚会大家喝的都有些多了,都兴致高涨的说是要去以前的母校看看,想起很久没有回学校看看了,宋佳南顿时来了兴趣。
  学校保安居然破例放了这批人进去缅怀自己的母校,宋佳南沿着操场的大草坪慢慢的走,段嘉辰跟在后面,“我真的是很久没有来学校了,可是很有感觉。”
  “我们在这里待了六年,最美好的六年,人生能有多少个这样的六年。”
  雪后的操场有些泥泞,脚踩在草坪上绵软的,可是很快的裤脚上就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渍,宋佳南索性就沿着跑道跑起来,跑累了便跳到操场的看台上,大口的喘气,“可惜不是夏天,不然就可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了。”
  “宋佳南。”段嘉辰忽然喊她的名字,微带笑意口气温柔,“说说苏立的事情好吗?”
  她惊异的看着他,“说什么?”
  “你想到什么说什么,边走边说。”
  “他是那种,有很多想法藏在心底的人,不太说话很安静,可是说出来的话都很精辟,也许这样的人很闷吧,但是真正了解之后觉得很不一样的感觉。”
  “我总是觉得他很孤单,一直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没有欢乐,从前我只是其实很单纯的希望他会很快乐,而自己做一个隐形的朋友就足够了。”
  “有时候我会想,谁会坚持到十年,我自己也不相信,是的,其实我没有坚持十年,我只是在这个十年中恰好没有遇到比他更加让我难忘的人而已。”
  冬夜的天空,忽然绽放出五彩的烟火,红色橘色黄色的光华相互碰撞,在苍穹擦起美丽的火花,撒满了整个天极,然后落雨一般转瞬即逝,青烟还未消散,蓝色绿色紫色的焰火又相继在空中绽放,映亮了黑暗,而这样萧索的冬夜,忽然变得温柔而喜庆。
  宋佳南站在篮球场上惊喜的看着天空中美丽短暂的繁花,等这一场完美的表演平静的结束,笑道,“其实生活就是这样,跟真正喜欢一个人一样,平淡而漫长。”
  而他站在篮球架下静静的看着她的笑靥,然后跳起来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宋佳南,告诉你,其实苏立的篮球打的很好,你没去看过吧,那时候我们班跟他们班打,就败在他手里了,哈哈,谁让你总是闷在图书馆学数学呢,可惜了。”
  脑中忽然闪过一件事,“段嘉辰,我们报社有篮球赛啊,你帮我去吧。”
  “为什么是我?”
  她无奈,“我只认识你会打篮球啊,唉,你就帮我充一个场面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去拜托苏立?”淡淡的口气,却是带着一丝笑意,他微微的眯起眼睛,笑容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释然,“宋佳南,有时候,想要的东西争取过,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半晌的沉默,他低下头,随意的踢了脚边的小石子,操场边缘昏暗光芒,他的表情在阴影中看不真切,“虽然,说这个话的时候不算是真心,可是我希望你能够争取。”
  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吹来,卷起她的长发飘散在空中,地面上的某些细小的沙土迎风扬起,迷乱了她的视线,段嘉辰的话却清清楚楚的传来,“宋佳南,你高三去了文科班,有段时间我都没看到苏立,后来大概一个月后我在篮球场上遇见他,他只是坐在那里看。”
  “你知道他是左撇子吧,可是后来,他打球全部换成了右手,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今没有人知道。”
  
  《时擦》笙离 ˇ第 41 章ˇ 
  喝了一点酒,可是并不觉得难受,只是神经突然从寒冷的冰封期被激活后,整个人变得亢奋不已,宋佳南一路唱歌唱回家,走到小区门口保安大叔正在看电视,听见她的声音都探了头出来,继而又缩回去,就听里面有人问道,“咋了?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人小姑娘喝多了,唱的高兴呢。”
  她眉眼一弯,笑得盈盈生动,“大叔,新年好啊,给你拜个早年啊。”话音刚落,旁边的段嘉辰皱着眉头瞪了他她一眼,然后向保安大叔打哈哈,“大叔不好意思啊,她喝多了。”
  保安大叔大笑,“没事,小伙子你可要扶好你女朋友,车来车往的小心点啊。”
  段嘉辰微笑点点头,刚想伸手把宋佳南拉回来,宋佳南却高高的仰起头,看了一眼段嘉辰赌气的回了一句,“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保安大叔实在也没有办法了,“呵呵”的笑笑进屋继续看电视,而段嘉辰却眯起眼睛,摇摇头,没人注意到他唇角边的微笑,转瞬即逝。
  和段嘉辰在楼下分手,她一蹦一跳的上了楼,进门然后迫不及待的开电脑,上QQ,点开自己的空间,一点一滴的把心情慢慢的整理下来。
  “同学聚会,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那些青涩的年华好像从来没有远离过一样,只是我很害怕太美好的记忆,和冷酷的现实重叠在一起。我的回忆中有晦涩的阴影,连带所有的美好全部被掩饰。所以很多时候,是我刻意的疏远了那些回忆,那些曾经欢笑过的朋友,可是如今再看到他们,心中除了愧疚,更多的却是感恩,因为他们从未忘记我。”
  酒精的余温慢慢的涌上心头,同学聚会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支配着她的心绪,不曾有过的勇气溢满了心底。
  段嘉辰对她说的话在脑海中慢慢浮现,电光火石般的,她忽然想到了高二某一个清晨的操场上,大雾蒙蒙的篮球架下,蓝白色校服和一只篮球在其间若隐若现,那时候只是匆匆的一瞥并未太留意,而现在想起来,那个人面目已经模糊,可是直觉却告诉她一定是苏立。
  就像她曾经跟随在他身后的脚步,如果那时候多一些可能的勇气,如果现在多一些机会,她一定会用力追赶弥补曾经失去的光阴。
  毫不犹豫的把正在潜水的方言晏钓了上来,劈头就找苏立让方言晏同学怨念了很久,“重色轻友,佳南姐啊,你等等,我让他上线找你。”
  她咬住嘴唇,紧紧的盯住QQ上那个灰暗的头像,那颗颤抖的心像是捏在了手心一般,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层滚热的红晕,茫然的把视线投向别的地方,然后又回到电脑的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头像果然在闪动,好像她不安的心跳。
  连忙点开对话框,“我有事找你,有事拜托你帮忙。”
  “什么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飞速的在键盘上按到,“我们报社有篮球赛,我想请你帮忙,我是说如果你不忙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充一下场面。”
  “什么叫充一下场面。”他居然很认真的询问。
  宋佳南觉得是自己被自己打败了,“就是说,我们版里,实在是挑不出一个能上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系列的,主任威胁说实在不行女记者都要上的。”
  “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四点,就在我以前读研的大学。”
  屏幕上久久没有回应,她的手悬在键盘上,刚想打下反悔的话语,那边却提示有文件要接受,仔细一看是一首歌,罗志祥的假如你还在这里,她有些好奇,“怎么了?”
  “没什么,偶尔听到这首歌不错,你可以去听听,对了,明天我会去的,不过稍微会迟到一点,不过这样没问题吗?”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白痴而又狼狈不堪,轻轻的把脑袋搁在书桌上,点开播放器,轻柔的旋律飘逸出来,一贯的流行乐的风格,她啧啧嘴,很好奇苏立怎么会喜欢听如此的歌,然后慢条斯理的回复,“没问题,谢谢你。”
  “好,我还有事,先下了,安。”
  酒精的热度慢慢的减退,屋子里没有开空调,刹那间感到冰冷的空气,窗外是无穷无尽的夜,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凄冷的风摇曳着那些在岁月中踽踽独行的老树。
  宋佳南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什么都不去想,忽然她瞪大眼睛坐起来,把那首假如你还在这里回放,平淡无奇的曲调,可是简简单单的歌词映入眼帘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感到莫名的难过和悲伤。
  “日子很单纯,像影片没有剧本,忙工作,忙家人,打球时奋不顾身,回家已夜深。”
  一遍一遍的倒过来反复的听,只听这么简单的一小节。
  没有他的日子,很单纯,像是一页页空白的日历,被自己慢慢的翻开又轻轻的合上,没有大悲大喜,没有跌宕起伏。忙工作,忙家人,忙的时候奋不顾身,很努力的想快乐想幸福,和朋友出去吃点饭喝点酒,热闹之后,却还是一地的寂寞。
  而他呢,这么多年,那个冷漠的少年,如今清冷的男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忙工作,忙家人,打球时奋不顾身,回家已夜深。
  这首歌,倒是要告诉她什么呢。
  忽然,一颗红色的烟花在窗外的黑暗中焚烧,美丽的余光铺陈在她眼前,倒映在玻璃上,无穷无尽的烟花接踵而至,四散在苍茫的天空上。
  只是忽然开始心疼,“打起球来奋不顾身,回家已夜深”的男人,那样的心疼,好像是针尖那么细密的疼痛划在心上。
  烟花消逝,无穷无尽的黑暗覆盖住她的双眼,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迫切的希望过,那个曾经给她年少涂满一墙绚烂的男人,能够快乐和幸福。
  一个晚上没睡好,总是不断的从一片空白的梦中醒来,然后再浅浅的睡去,周而复始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候,眼眶周围是暗淡的黑眼圈。
  心底总是有种欣喜,可是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这么多年安静的生活,某个不易觉察的角落忽然因为苏立的出现而悄悄破裂了一个口,一瞬间,已经倾城。
  去报社上班,显然那群老记者都为篮球赛摩拳擦掌的,完全没有平时那种紧张严肃的气氛,宋佳南也魂不守舍的写写稿子,泡泡茶,没等到三点半,隔壁办公室就有人喊道,“比赛了,比赛了,押注了,看焦点和大城谁会赢啊!”
  “鹿死谁手!”
  “拜托,应该是花落谁家!做新闻的,要咬文嚼字!”
  好像办公室里从来没这么活跃过,四十多岁主任像小学生拍皮球一样笨拙的运球,几位上场的老记者脱下西装皮鞋,换上运动服,那边就有女记者笑道“瞧你们拉链都拉不上去了,看你们还能不能跑的动”,所有人哄堂大笑。
  坐在宋佳南旁边的小记者举着手机喊,“我男朋友马上过来,他是体校毕业的。”所有人哇的叫起来,而她看了一眼自己手机,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不知道他会不会如期而至。
  大学的户外篮球场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虽然天空看上去暗沉了很多,太阳也隐在了厚重的浓灰的云层之后,空气冰冷透骨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好像有下雪的预兆。
  可是这一切丝毫不减比赛的热烈气氛,其实说是热烈,不过是局势往一边倒,焦点队能上场真正打篮球的不过三个人,而大城队全部都是篮球好手,很快比分直线往上拉,让旁观的人看的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宋佳南一边关注比赛的情况,一边焦急的看着手机,想给苏立打一个电话可是刚按下电话簿又收了起来,一旁的曾书忆回头看她,“宋佳南,你干啥的,魂不守舍的样子。”
  话音未落,后面就传来一群骚动,人群自然的散开,宋佳南自然而然的往后看去,而一身蓝白相间运动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微微笑,“不好意思,来迟了点,还赶的上吗?”
  也许是一路上跑过来的,苏立还微微的有些喘气,眼眸中暗藏笑意,顾盼之间眸光滑动,运动服领子上的天蓝色条文衬着他白皙的脸庞,额前的短发在风中悄悄的滑落到眼帘处,明暗之间生动异常,俨然就是高中那年的青葱岁月的那个苏立。
  时光,在空间中极速的倒流,那个穿着运动服的阴郁男生,第一次落到自己的眼里,而这一次,她清清楚楚的在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完完整整的样子。
  低眉浅笑,脉脉情相牵。
  “用我们一名突破很强的球员突破,同时我尽量投三分球,快速的跑空位,然后分球投篮,此外就是要我们要依靠快攻,记住一定要快,用速度拖死对方,同时不会打的队员,多跑位来混淆对方的防守。”
  “在防守的时候我建议使用联防这个战术,这样可以发挥防守的最大的效果,如果个人盯防的话,不会打球的队员难免会被过了,这个时候就可以依靠联防去补防。”
  “就按照这个打法,手上如果有球就尽量的传给我,明白了吧,好,上场吧。”
  看着眼前的记分牌上明显的优劣,队员之间明显的实力差距,逆转的可能只能是微乎其微,只是想努力的输的漂亮一些,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宋佳南看着苏立,第一次看他打篮球,有些紧张和兴奋,曾书忆在不断感叹“宋佳南你哪找来的这么极品的男人”,她狠狠的瞪她,却还掩饰不住嘴边的笑意。
  哨声一响,她听到苏立喊她的名字,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那件运动服外套便轻轻的挂在她的手上,“帮我拿一下。”
  曾经在操场的看台上,看到女孩子手里抱着的运动服,她们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目光追随那个独一无二的人,年少青涩的情窦在男孩子跑跳投篮之间,慢慢的开怀。
  她有时候会羡慕,会兀自的微笑,然后把目光悄悄的从女孩子左手的衣服右手的饮料上挪开,然后默默的走掉,耳边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呼喊声,还有各自要加油的名字。
  那一刻,她会奢望,有一个人能够站在她面前,把运动服递给她,而她,欣喜的只能紧紧的攥住他的衣服,好像攥住的,就是这个人的手,和一生一世。
  而现在,她的手里,安安静静的躺着苏立的运动服,迟到十年的那份悸动,迟到十年的光景戏剧般的上演。
  她唯有,紧紧的攥住,在蓝白相间的条纹中,找回曾经属于她暗恋的色彩。
  宋佳南从来不知道苏立的篮球打的这么好,刚上场就是一个准确的三分球,赢得满场的喝彩,他身姿修长灵活,跑跳举手投足之间自是一份风流潇洒。
  她看的都有些痴迷了,旁边的曾书忆捏着她的膀子,使劲的掐,“好帅啊,跟我高中时候校队的篮球帅哥有的一拼了,天哪,简直是现实版的流川枫啊。”
  “曾书忆,你别拉我,很疼的。”
  “我激动吗,不给啊!”
  比分在慢慢的上升,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这群赛场上的人叫喊欢呼,看上去苏立和队员的配合的很好,打法也很轻松,快攻上篮三分球,他几乎成了全场的焦点,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左手隐隐的有些作痛。
  很久以前遗留的伤不小心又疼了起来,苏立悄悄的握住左手的手腕,用力的甩了两下,透过密密的人群,他还是可以看到宋佳南抱着他的运动服不声不响的站在一边。
  没来由的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蓦地,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比分仍然是稍稍落后,所有人期待的大逆转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降临。
  很多人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可是他一点都不遗憾,篮球毕竟是团队的比赛,不是个人表演,尽力了也就心安理得。
  他不想听别人安慰他的话语,只想听一个人跟他说声谢谢。
  “好可惜啊,居然没赢。”曾书忆失望的摇摇头,“要是他早一点出场就好了。”
  宋佳南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笑着说,“好了,重在参与吗,再说了,我们没输成个位比十位已经是我们主任天大的希望了,明天开会时候他一定不会故意迟到了。”
  曾书忆看着她左手夹着运动服,右手拿着矿泉水,嘴里还絮絮叨叨的样子,打趣道,“宋佳南,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我们高中时候小女生帮那些打篮球踢足球男生拿衣服递水,哈哈,我说你高中时候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那么熟练。”
  “胡说八道,你才做过的呢。”仿佛被人戳破了心思,她瞪了曾书忆一眼,扭过头掩饰住微微窘迫的情绪,径自走向站在篮球架下的苏立。
  刚才的剧烈运动,他微微的喘气,脸上有一两颗汗珠,顺着眉间蜿蜒到鼻梁,苍白的皮肤散布微微的红晕,那股冷漠凌冽的气质荡然无存,反倒是整个人散发一种淋漓生动刚毅的男性气息,让人不由的脸红心跳。
  她递过矿泉水,看着他的眼睛,真诚的说,“谢谢你。”
  观看比赛的人渐渐的散去,天空中灰蒙蒙的云,低低的压下来,冬季夜晚的黑暗悄悄的覆盖住白昼的微光,他的拧开矿泉水盖子,刚递到嘴边又放下,“我没赢。”
  她的唇角弯起来,摆出一个俏皮的弧度,“输赢何妨,你篮球打的很好就够了。”
  苏立不禁有些好奇,“你没看过我打篮球?”
  “拜托,我是个运动白痴,从来都不去上活动课当然没看过。”宋佳南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话语里还有些责怪的意味,“而且你从来都没告诉我。”
  心底那股复杂的情绪又慢慢的涌上,苏立环顾四周渐渐稀少的人群,周围的高楼,还有校园里准点响起的广播,里面John Lennon正在温柔的唱到:“Oh my love for the first time in my life,I feel sorrow,I feel dreams,I feel life,I feel love。”
  “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很优美的旋律,男子温情的演出,她顺口问到,“这首歌是什么?”
  “Oh My Love!”把运动服随意的搭在肩上,他笑道,“宋佳南,这是你研究生时候的母校,你肯定很熟悉了,陪我走走好吗?”
  “这是德政楼,我们上课会在这里,可这里离食堂实在是太远了,太不方便国计民生。”
  “宿舍楼就在那栋楼后面,很旧很古的,到了春天时候湿气一直渗透到四楼的地板上,水泥地都泛着一层湿淋淋的潮气,虽说是两个人一个宿舍,条件还不如新校区的四人宿舍。”
  “我读研究生时候,很糟糕的,天天猪狗不如的混日子。”
  “对了,这是我最喜欢来的地方,上来看看。”
  偏僻的七层楼的天台,上面堆放一些建筑用的废弃的材料,除去这个,就是空荡荡的平台和一望无际的开阔视野,学校不远处是脉脉的远山,暗色的云层下依稀还见一片浓重的绿影。地面上有潮湿的雨水落下的痕迹,寒风吹来凉气逼人。
  “这里可以看到这个城市很多的景观。”宋佳南张开手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人要是觉得累了,难过了,就会跑到这里来看看,夏天快结束的时候,炙热的太阳把水泥烤的温热,躺在这里看夕阳真是人生的享受。”
  “就像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天空?”
  “恩。”她轻轻的笑起来,看进他的眼眸中,刹那间的目光相接,可是气氛隐隐的有些心照不宣的暧昧了起来。
  天空中终于有冰凉的湿意带着刺骨的寒意飘落而下,冬日的雨又悄悄的弥漫在城市的上空,宋佳南拉了拉衣领,自言自语道,“可能是要下雪了吧。”
  “恩,我们先回去吧。”
  轻轻的掩上天台的门,一下子人就笼罩在黑暗之中,眼前都是漆黑和茫然,宋佳南一向夜视很差,当黑暗包裹住她的眼睛,好像整个世界之剩下她一个人。
  还有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的脚步声。
  很多年前的时光,就如天上的那些凌冽的湿意毫无预兆的迎面而来,十年前她是一个面目清秀,性格模糊的女孩子,十年前,她曾经跟在这个冷漠阴郁的男孩子身后,走过一段黑暗的,长长短短的楼梯,祈祷没有尽头,十年前,她从没想过,这样一走就会十年光景。
  定了定神,她想去摸手机照亮脚下的路,还未摸到手机,黑暗中那个冷清却温情的声音传来,“宋佳南,怎么了?”
  她微微的窘迫,“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看不清的是脚下的楼梯,因为还有浅度的近视,她扶着墙,小心翼翼的下了两个台阶,脚还悬在空中未踩下去的时候,手边一股很奇怪的热源慢慢的靠近,她的手背触到了手心的温热还有五指缠叠的坚定。
  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张皇的瞪大了眼睛,黑暗中的苏立,微微的仰起头含笑看着她,他的手指牢牢的把她的手禁锢在手心中,“这样,即使看不见,也不用担心。”
  说不出什么感觉,麻木,震惊,或是欣喜,那一瞬间,连她自己都不得而知,宋佳南只是呆呆的站着,干涩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只化为短暂的呼吸声。
  而他看着她,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只是幸好还不太迟。”
  等他终于在自己的世界中有了回应,世界再大也不过是咫尺之间。
  从楼中出来,冷气迎面扑来,天空中的细微的雨点幻化作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飞扬,在飞舞飘散的雪花之间,她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波光潋滟。
  完美的就像是一场梦境,闭上眼就是他手心传来的温热,睁开眼就是十年的光阴,重重影影的少年男人的脸,那些记忆中的,杜撰的,幻想的,希望的,跨越十年,全部都在现实中和如今最美好的时光重叠起来。
  十年光阴,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只为,姗姗来迟的,缘分。
  第 42 章
  越来越接近春节,报社里也是一股不同寻常的狂热气氛。
  宋佳南前排的大姐天天拿着一叠的超市打折图册,和她旁边的实习记者讨论哪家商店打折最多,还有的顺带着开始买了一大堆的黄历,又是来年开运的图册之类的,报社的女记者好几个都换了发型,手上戴着灼灼的水晶饰品。
  坐在她旁边格子间的小记者最近烫了一个小波浪,宋佳南觉得实在有趣的紧,没事就挑了笔去勾她的方便面式的头发,最后小记者实在不堪骚扰,丢了一张金莎的打折卡,“佳南姐,你要是真的觉得卷发很好玩,干脆自己也去做一个得了。”
  恰好曾书忆也在一旁跟别人分红包的包装纸,侧过头看了一下,“是哦,宋佳南,你头发那么长,可以去卷那种五号或者六号的大卷,很lady的感觉。”
  额前的头发没留意从耳际滑下来,长长的很柔顺的质感,没有刻意的打理,但是看上去就是那种言情剧女主的乌丝,清纯可人。
  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剪断过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有种对长发的眷恋。
  好像最静默的等候,等有人帮她绾起,残断了无尽的相思。
  宋佳南摸摸自己的头发,然后看了看印在玻璃窗上的影子,自言自语道,“卷起来会好看嘛,会不会看上去很老的感觉啊?”
  “怎么会呢,你这样就是让人感觉太小了,跑焦点版的记者哪个不是巴不得自己看上去越成熟越好,越干练越好。”
  “烫大卷就好了嘛,你看就是张姐的那种效果。”
  两个人轮流怂恿宋佳南换一个发型,她被说的微微的心动,倒是曾书忆一点都不给她犹豫的余地,当即就拍板,“反正马上就下班了,我陪你去好了,正好我也要去修一下刘海。”
  宋佳南支吾了一下就答应了,想起今天跟苏立倒是也没有约会吃饭什么的,如果发型做的难看的话,倒是也有补救的余地。
  在他面前,总是想维持最漂亮的时候,可是偏偏有时候的窘态总是避免不了。
  下班之后直接被曾书忆拉了去金莎,宋佳南也没多说什么,都是曾书忆在一边指手画脚,造型师显然是很对宋佳南的长发很满意,一边修造型一边赞叹。
  那个造型师话超级多,“靓女,你这个头发太披下来就活脱脱的是琼瑶剧里的女主角啊,那什么婉君啊,青青河边草啊,都这个类型。”
  “婉君可不是那种长发飘飘的伊人。”曾书忆插话,然后问宋佳南,“你什么时候开始留头发的,我们高中时候都不准留长发,都剪的跟小男生一个样子。”
  宋佳南想了想,“我从高一开始就没变过啊,都是这个样子的。”
  “那你以前是不是挺吸引男生的,那时候小男生不是都喜欢你这种长发飘飘的类型。”
  她噗哧一下笑出来,“曾书忆同学,你以为那时候我们可以谈恋爱不?”
  “不谈恋爱也会有梦中情人啊!”忽然曾书忆的手机响了,连忙接起来,“什么,从楼梯上跌了下来,差点流产,现在留院观察,我说大哥你做什么人的啊!”
  她挂上手机,宋佳南连忙适时的接口,“曾书忆,你赶快去看你大嫂吧。”
  曾书忆走了,自己的头发也被奇怪的用卷子卷起来,涂上药水,只等时间慢慢的过,手上的杂志已经翻完了,她百无聊赖的到处乱看。
  忽然一个女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宋佳南看过去,很抢眼的打扮,大波浪的卷发,短款嫩黄色的羽绒服,黑色的皮靴,耳边摇曳着两个银色的大圈耳环,本来是很街头的打扮,可是到了她的身上效果完全变了样,那张脸,很熟悉。
  好像是注意到了宋佳南的视线,那个女人转过头来,宋佳南看到她也看着自己,眉头微微的锁起来,然后她竖起手指,犹豫的问道,“你是不是,宋佳南?”
  她真的庆幸自己有一个好记性,那个曾经站在苏立旁边手牵手的女孩子,想来是一辈子的梦魇,但是如今却能坦坦荡荡的直视,“你怎么会认识我,你是秦媛媛?”
  秦媛媛笑起来,“高中时候有点耳闻罢了,我刚才还在想是不是你呢。”
  她讪讪的笑了笑,不知道用什么话题来接下去,倒是秦媛媛掏出手机转过身去打了一个电话,声音很大,而且是毫不掩饰,“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请我吃一顿饭,天天跟你女朋友粘在一起,你多大了啊,丢不丢脸啊?”
  “什么,又改天,不行,过几天我就去旅游了,今晚把,你要是觉得有一丝的背叛,你就把你女朋友叫来大家一起吃一顿饭好了。”
  “哎呀,我真受不了你了,你先打电话问问人家,别自作主张,挂了啊,等你电话。”
  秦媛媛拿下手机,转过身来抱歉的向宋佳南笑笑,她因为脑袋被固定的问题不能动,只好也扯扯笑容,可是还未收敛完笑容,手机就响起来了。
  那么一瞬间,她从镜子里面看到秦媛媛努起嘴巴,挑起细长的眉毛,然后会意的笑起来,宋佳南还未细细咀嚼她笑容中的深意,接起了电话,苏立的声音平淡传来,“在哪了?”
  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心思纠结起来,最后还是老实的交代,“我在国贸大厦的金莎做头发了,还要一段时间,吃饭啊,呃,不用了吧?”
  “做头发,做什么头发?原来那样不是挺好的。”他那边有淡淡的笑意,可是宋佳南就觉得是好心办了坏事了,心下猛然的一沉,“改变一下说不定会不错。”
  “是吗,我现在去你那边吧,大概还要多久?”
  天哪,难道要看到秦媛媛和自己两个人在一个地方,然后上一辆车一起去吃饭,她顿时觉得头大,走过来一个小助理,低声问,“我这个头发还要搞多久啊?”
  “快了快了,反正你要效果不是很明显的那种,马上洗一下吹一下就好了。”
  把手机靠到嘴边,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我……”
  那边笑道,“宋佳南,好了,我去接你了,等会见。”
  烫过的头发,吹风机一吹,立刻卷起了想象中的大卷波浪,宋佳南的发质很软,一缕一缕的轻盈的垂在脑后,原本稚气的脸庞因为成熟的卷发平添了温柔和知性。
  秦媛媛站在后面赞叹,“不错不错,挺漂亮的。”
  她自己也觉得挺好的,就是害怕苏立看到她皱起眉头,她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喜好,想来他也不甚在意她的衣着打扮,全凭自己的喜好。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会对自己的样子忐忑不安。
  她细细的看镜子中的自己,一恍惚就觉得时光匆匆,从前那个面目清秀,性格温和,一头柔顺长发的自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又好像隔了几生几世。
  时间抹去了她生命中的虚妄,留下了无尽的回忆,还有未来。
  眼前的自己,仅仅是换了一个发型,可是感觉脱胎换骨一般,这才真正告别了那段青涩的年华,从此带着那个已经圆满的梦,幸福的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隐隐的会有不好的预感,幸福来的太过于措手不及,让她总是觉得好像是一场会苏醒的梦,醒来之后,又是一地的阳光,孑然一身。
  她忽然想起那个飘雪的晚上,他牵着她的手,在学校的路上走,跟大学校园里的一对平常的恋人一样,眉眼之间有喜悦和安定。
  忽然想脱口而出那么多年来的辛苦,终于是忍住了,他手心的温度密密的传过来,把她的心思缠绕的紧紧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正在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忽然肩膀的一缕头发被绕起来,镜子里面是男人的侧影,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就是新的造型?”
  宋佳南真的有些被惊吓倒了,张开嘴刚想辩驳几句,秦媛媛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苏立,我还真是渺小,都盯着你看半天了,还不注意到我的存在啊。”
  他回头看秦媛媛,宋佳南清楚捕捉到了他眉宇之间的一丝笃定和不快,周围人好奇的大量他们几个,还以为这里即将上演一出经典的八卦戏。
  而他只是轻轻的对宋佳南说,“今天晚上请她吃饭,只是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你们会在这里碰面,如果知道……”他看了一眼秦媛媛,后者笑的一脸狡黠,“我可不会请的。”
  他们俩之间有种亲近到旁人不能介入的地步,宋佳南心底微微的有些不自在。
  毕竟那些丢失的光阴,她只是看客一个。
  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闷,宋佳南本来就是打着一门心思来吃饭的,苏立本来就是那种寡言的人,即使对着秦媛媛也少话,可是她总是觉得他好像在自己面前话还挺多的。
  他们之间越是生疏的厉害,宋佳南越是莫名的介意。
  吃完饭去取车,苏立习惯性的去帮宋佳南拎包,按照以往的话,宋佳南也顺手就递给他了,可是这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她咬了咬嘴唇,把包带攥的紧了。
  他不以为意,手轻轻一带,就把她手牵住了,很紧,挣脱不得。
  第一次觉得尴尬不已,再转头秦媛媛已经不知道到了那里去了,黑夜茫茫,地面上还有点积雪,反射着路边的灯光,很刺眼。
  这一切是做戏还是什么,她真的不明白了。
  只是她回望的那一刹那,握住她手的那个男人轻轻的说道,“宋佳南,其实你不需要介意,秦媛媛跟我,本来一点关系都没有,要说也只能说,现在各自记恨罢了。”
  宋佳南只是觉得风又急又冷,卷起来的头发仿佛失了原来的重量,在疾风中飘然而起,可是他手心的温度,那么清晰的传过来。
  手心,还有脉搏,他们的,此刻连在一起。
  她只是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一瞬间的顿悟,或是解脱,或是泯灭。
  “有一次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说你叫陈潇文,后来的后来我就没跟她再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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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接近春节,报社里充满一股不同寻常的狂热气氛。
  坐在宋佳南前排的大姐天天拿着一叠超市的打折图册,和她旁边的实习记者讨论哪家商店打折最多,还有的顺带着买了一大堆的黄历乃至来年开运的图册之类,报社的女记者好几个都换了发型,手上戴着灼灼的水晶饰品。
  坐在她旁边格子间的小记者最近烫了一个小波浪,宋佳南觉得实在有趣,没事就挑了笔去勾她方便面似的头发,最后小记者不堪骚扰,丢了一张金莎的打折卡,“佳南姐,你要是真的觉得卷发很好玩,干脆自己也去做一个得了。”
  恰好曾书忆也在一旁跟别人分红包纸,侧过头看了一下,“是哦,宋佳南,你头发那么长,可以去卷那种五号或者六号的大卷,很有女人味的。”
  额前的头发没留意从耳际滑下来,长长的很柔顺的质感,没有刻意的打理,但是看上去就是那种言情剧女主角的乌丝,清纯可人。
  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剪短过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有种对长发的眷恋。
  宋佳南摸摸自己的头发,然后看了看印在玻璃窗上的影子,自言自语道:“卷起来会好看吗?会不会看上去很老的感觉啊?”
  “怎么会呢,你这样就是让人感觉太小了,跑焦点版的记者哪个不是巴不得自己看上去越成熟越好,越干练越好。”
  “烫大卷就好了嘛,你看就是张姐的那种效果。”
  两个人轮流怂恿宋佳南换一个发型,她被说得微微心动,倒是曾书忆一点都不给她犹豫的余地,当即就拍板,“反正马上就下班了,我陪你去好了,正好我也要去修一下刘海。”
  宋佳南支吾了一下就答应了,想起今天跟苏立也没有约会吃饭什么的,如果发型做得难看的话,倒是也有补救的余地。
  在他面前,总是想维持最漂亮的形象,可是偏偏有时候的窘态总是避免不了。
  下班之后直接被曾书忆拉了去金莎发型设计工作室,宋佳南也没多说什么,都是曾书忆在一边指手画脚,造型师显然对宋佳南的长发很满意,一边修造型一边赞叹不已。
  曾书忆问宋佳南:“你什么时候开始留头发的,我们高中时候都不准留长发,都剪得跟小男生一个样子。”
  宋佳南想了想,“我从高一开始就没变过啊,都是这个样子的。”
  “那你以前是不是挺吸引男生的,那时候小男生不是都喜欢你这种长发飘飘的类型么?”
  她扑哧一下笑出来,“曾书忆同学,你以为那时候我们可以谈恋爱不?”
  “不谈恋爱也会有梦中情人啊!”忽然曾书忆的手机响了,讲完电话后她抱歉地跟宋佳南道别,“我那怀孕的大嫂从楼梯上跌了下来,现在留院观察,我不能陪你了,我要赶去医院了。”
  宋佳南连忙点头,“你赶快去吧,别耽误正事。”
  曾书忆走了,而自己的头发用夹子卷曲着,涂上药水,只等时间慢慢地过,手上的杂志已经翻完了,她百无聊赖地到处乱看。
  忽然一个女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很抢眼的打扮,大波浪的卷发,短款嫩黄色的羽绒服,黑色的皮靴,耳边摇曳着两个银色的大圈耳环,本来是很街头的打扮,可是到了她的身上效果完全变了样,因为那张脸,很熟悉。
  也许是注意到了宋佳南的视线,那个女人转过头来,竖起手指,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不是,宋佳南?”
  宋佳南真的庆幸自己有一个好记性,那个曾经站在苏立旁边手牵手的女孩子,想来是一辈子的梦魇,但是如今却能坦坦荡荡地直视,她意外地笑起来,“你怎么会认识我,你是秦媛媛?”
  秦媛媛笑起来,“高中时候有点耳闻罢了,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还在犹豫到底是不是你呢。”
  宋佳南讪讪地笑了笑,不知道用什么话题接下去,倒是秦媛媛掏出手机转过身去打了一个电话,声音很大,而且毫不遮掩,“呵,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请我吃一顿饭,天天跟你女朋友黏在一起,你多大了啊,丢不丢脸啊?”
  “什么,又改天?不行,过几天我就去旅游了,今晚吧,你要是觉得有一丝的背叛,你就把你女朋友叫来大家一起吃一顿饭好了。”
  “哎呀,我真受不了你了,你先打电话问问人家,别自作主张。挂了啊,等你电话。”
  秦媛媛拿下手机,转过身来抱歉地向宋佳南笑笑。因为头发被固定住不能动,宋佳南只好也扯扯笑容,可是还未敛完笑容,手机就响起来了。
  那么一瞬间,她从镜子里面看到秦媛媛努起嘴巴,挑起细长的眉毛,然后会意地笑起来。宋佳南还未细细咀嚼她笑容中的深意,就接起了电话,苏立的声音平淡传来,“在哪呢?”
  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心思纠结起来,最后还是老实地交代,“我在国贸大厦的金莎做头发,还要一段时间。吃饭啊,呃,不用了吧?”
  “做头发,做什么头发?原来那样不是挺好的。”他那边有淡淡的笑意,可是宋佳南就觉得是好心办了坏事了,心下猛然地一沉,“改变一下说不定会不错。”
  “是吗?我现在去你那边吧,大概还要多久?”
  天哪,难道要他看到秦媛媛和自己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然后再上一辆车一起去吃饭,她顿时觉得头大,叫过来一个小助理,低声问:“我这个头发还要搞多久啊?”
  “快了快了,反正你要效果不是很明显的那种,马上洗一下吹一下就好了。”
  她把手机靠到嘴边,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我……”
  那边笑道:“宋佳南,好了,我去接你了,等会儿见。”
  烫过的头发,吹风机一吹,立刻卷起了想像中的大卷波浪,宋佳南的发质很软,一缕一缕轻盈地垂在脑后,原本稚气的脸庞因为成熟的卷发平添了温柔和知性。
  秦媛媛站在后面赞叹,“不错不错,挺漂亮的。”
  她自己也觉得挺好的,就是害怕苏立看到她皱眉头,她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喜好,想来他也不甚在意她的衣着打扮,全凭自己的喜好。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会对自己的样子忐忑不安。
  她细细地看镜子中的自己,一恍惚就觉得时光匆匆,从前那个面目清秀,性格温和,一头柔顺长发的自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又好像隔了几生几世。
  时间抹去了她生命中的虚妄,留下了无尽的回忆,还有未来。
  眼前的自己,仅仅是换了一个发型,可是感觉脱胎换骨一般,这才真正告别了那段青涩的年华,从此带着那个已经圆满的梦,幸福地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隐隐地会有不好的预感,幸福来得太过于措手不及,让她总是觉得好像是一场会苏醒的梦,醒来之后,又是一地的阳光,孑然一身。
  她忽然想起那个飘雪的晚上,他牵着她的手,在学校的路上走,跟大学校园里的一对平常的恋人一样,眉眼之间有喜悦和安定。
  忽然想脱口说出那么多年来的辛苦,终于是忍住了,他手心的温度暖暖地传过来,把她的心思缠绕得紧紧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正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忽然肩膀的一缕头发被绕起来,镜子里面是男人的侧影,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就是新的发型?”
  宋佳南真的有些被惊吓到了,刚想说话秦媛媛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苏立,我都盯着你看半天了,还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啊。”
  他回头看秦媛媛,宋佳南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眉宇之间的一丝笃定和不快,周围的人好奇地打量他们三个,还以为这里即将上演一出经典的八卦戏。
  而他只是轻轻地对宋佳南说:“今天晚上请她吃饭,只是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你们会在这里碰面,如果知道……”他看了一眼秦媛媛,后者笑得一脸狡黠,“我可不会请的。”
  他们俩之间有种亲近到旁人不能介入的地步,宋佳南心底微微地有些不自在。
  毕竟那些丢失的光阴,她只是看客一个。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宋佳南只是来吃饭的,苏立本来就是那种寡言的人,即使对着秦媛媛也少话,不像是那么多年好友的关系。
  他们之间越是生疏得厉害,宋佳南越是莫名地介意。
  吃完饭去取车,苏立习惯性地去帮宋佳南拎包,按照以往的情况,宋佳南也顺手就递给他了,可是这次有外人在场,她咬了咬嘴唇,把包带攥得紧了。
  他不以为意,手轻轻一带,就把她手牵住了,很紧,挣脱不得。
  第一次觉得尴尬不已,再转头秦媛媛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黑夜茫茫,地面上还有点积雪,反射着路边的灯光,很刺眼。
  这一切是做戏还是什么,她真的不明白了。
  只是她回望的那一刹那,握住她手的那个男人轻轻地说道:“宋佳南,其实你不需要介意,秦媛媛跟我,本来一点关系都没有,要说也只能说,现在各自记恨罢了。”
  宋佳南只是觉得风又急又冷,卷起来的头发仿佛失了原来的重量,在疾风中飘然而起,可是他手心的温度,那么清晰地传过来。
  手心,还有脉搏,他们的,此刻连在一起。
  她只是不敢想像自己的耳朵,一瞬间的顿悟,或是解脱,或是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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