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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擦》完

_6 笙离(当代)
  一眼就看见站在报业大楼大厅里看墙上宣传画的男人,双手随意的插在口袋里,神情却是很专注,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自己去年的报道被评为最佳稿件的宣传,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呃......那个......”
  随即对上了那双探究的眼睛,其中还深藏笑意,“下班了?”
  “恩,刚交稿。”她顺手从袋子里面掏出那本书,“这是签名的,《品三国》。不知道你爷爷喜不喜欢这本,对了,我们要不要等等方言晏?”
  “等他做什么?”
  “一起吃饭啊?”宋佳南建议道,“他去广电局采访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为什么要他去。”接过她的书,漫不经心的翻了两下,然后一本正经的拒绝,“他吃食堂就好了,广电那边的鱼香茄子很好吃的,我念高中的时候起码吃了三个月。”
  宋佳南惊异的看着他,思维一下子不能反应过来,她在心底感叹,原来认识他这么久了,原来这个看似冷淡漠然的人,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闷骚。
  “好了,别发呆了,迟了就没位了。”他淡淡的笑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过身,“还有,别告诉方言晏,不然他一定又要嚷嚷了。”
  大厅里乳白色的光把他清俊的侧脸渲染出一层淡淡的晕,那抹微笑一直噙在嘴角不曾消失,周围的光影绰绰,黑暗和光亮交织。
  从未感觉和他离的那么近,十年的天涯不过是咫尺一秒。
  
  《时擦》笙离 ˇ第 34 章ˇ 
  他们去的是一家坐落偏僻看上去很平常的店,但是未走到门前都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道,并不腥腻,反倒是异常的清香扑鼻。
  原来是一家面馆,此刻人并不多,苏立进来便解释,“好巧啊,今天还没赶上高峰期,以往人太多了,排队都没那耐心。”
  很朴素的店面,可是圆桌凳子都古朴的令人欢喜,宋佳南好奇的打量餐牌,苏立笑道,“我推荐这里的招牌拉面,密制的。”
  从来没尝过,却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恩,好啊,就来你说的这个。”
  点了两份拉面,和一些开胃小菜,他们一边吃一边聊,苏立问道,“你在文娱版怎么样,方言晏说那里太无聊了,天天除了八卦就是八卦。”
  “社会版也是八卦啊,八卦人生百态,方言晏是喜欢挑战性的工作吧,我明白。”宋佳南眨眨眼,“举个生动的例子吧,我在文娱版天天都穿超过五厘米的高跟鞋,在社会版天天只穿平跟鞋,平均两个月穿坏一双。”
  他不禁低头去看她脚上的鞋子,“宋佳南,这不也是平跟鞋嘛。”
  她“呃”的当机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解释,“今天去书城的,上下两圈站个半天怕撑不住,其实我们只要不去采访那些歌星影星的,都不需要穿的太正式奢侈的。”
  “不喜欢文娱版?”
  她低下头,慢慢的拨弄碗里的嫩竹笋,毫不犹豫的摇头,“不喜欢。”
  “为什么?”
  “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跟方言晏说的一样,违背了自己做新闻的初衷,我还是比较喜欢焦点要闻民生这三个版,可是进去的人除了资历,还是需要一些背景的。”
  那边没有课回答,宋佳南小心翼翼的看过去,目光之处看到服务员端了一个盘子过来,古色古香的白瓷大碗,筷箸勺放在一边,旁边还有一个小碗,里面有一个圆滚滚的茶叶蛋。
  碗里清汤细面,点缀着一小把碧绿菜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是异香扑鼻,像及了弥散在空气中的浓香味。
  她拿起筷子,挑起面条,面条细的就像银丝一样,尝到嘴里面条细滑爽口,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各种鲜美的味道在里面融为一体,美味绝伦。宋佳南咋舌,“哇,我在这里活了那么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简直好吃到让她想流眼泪,尤其是天天只能吃粗糙的食堂。
  对着苏立真诚的笑笑,她再也顾不上说话,吃完抬头,只感觉自己鼻尖上都蒙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禁的感叹,“真棒,连茶叶蛋都是用茉莉茶,太香了。”
  那边苏立听到她这句话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问道,“宋佳南,后来,呵,我是指那以后,本科再到读研,你都去了哪些地方实习?”
  她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他的那个“那以后”是指他和她断了联系之后的事情,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本科时候去的是现代快报,研究生时候去过好多,交通广播电台,省电视台,日报,都市晚报,还去过一家很有名的杂志社。”
  苏立嘴角翘了翘,还未再说出什么已经被宋佳南抢白,“那你呢?”
  “毕业之后去英国读了个硕士回来,却发现没有啥用,就安安心心的本分工作。”
  宋佳南刚想问他是做什么的,但是一想到他和方言晏的背景便硬生生的打住了,可是苏立的下一个问题却让她更加的无措,他问道,“宋佳南,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心,狠狠的一沉,她直直的看向苏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问这个做什么,怔了两秒钟她才意识到那个问题,脖颈微微的僵直了一下,然后不声不响低下头去,一手支着头,一手紧握住杯沿,好半天她轻轻的笑道,“好像是高二的时候,记不太清楚了。”
  可是怎么可能记不清楚,她记得太清楚了,那个有雾的天气,男孩子的背影有些笨拙,奋力挪车的样子一下子跳转到食堂,他清瘦的样子,带着耳机兀自清冷的和她擦肩而过,好像是旧日的老电影,一幕一幕的在头脑中回放,任凭时光,也无法擦拭。
  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女孩子渐渐的失忆,那些相爱的细节终于都不能记起,时光就像橡皮擦一样慢慢的抹去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她那时候就想,若是时光是橡皮擦,那么对苏立的那些记忆,是刻在回忆的每道沟壑里,刻痕,永远不会被轻易的擦去。
  不过现在真的有说出去的勇气,而不是夺路而逃的冲动。
  她抬起头,顺手把额前的刘海抚到耳后,静静的听苏立对她的审判,可是出乎意料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的让服务员过来买单。
  刚站起来准备整理衣服的时候,苏立抬起头看她,狭长的眼睛里似乎写着复杂的情绪,但是又转瞬即逝,他淡淡的说道,“宋佳南,我高一时候在数学老师办公室就认识你了,你拿着试卷问题目,一道题目讲了三遍你才明白,说实话,我真的没见过数学学那么艰难的女生,不过也许我是在强化班的缘故吧。”说道这里他却笑起来,澄澈的笑意从那双漆如点墨的眼底渗出来,“那次考试我是故意给你看的,你看到了吧。”
  “所以你欠我一次。”
  宋佳南立刻就怔在那里,很本能的脱口而出,“都那么远了,那还算啊?”
  他的脸微微的仰起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宋佳南,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乖乖的学生呢,没想到真的偷看我的试卷?”
  “我没偷看,我一抬头就正好看到了,你试卷全部摊在桌子上,然后边角都垂下来,想不看到都难。”宋佳南使劲的争辩。
  “所以,你欠我一次啊。”苏立笑道,“你总归是看了。”
  宋佳南顿时哑口无言。
  苏立的车停在附近的大楼的停车场里,宋佳南便站在附近商场的门口等他,快到了新年,商家纷纷的打折,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很。
  天真的越来越冷,不停的跺脚,她的目光不安分的看着周围,在熙熙攘攘的商场里,她注意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站在离她不远的化妆品专柜,再探点身子进去看得更加清楚,原来是段嘉辰和他的妈妈。
  这个城市真的很小,同样的人短短时间遇到了好几次,她默默的把目光收回来,并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打算,她告诉自己,既然段嘉辰那么不想见自己,何必自作多情呢。
  习惯性的抿了抿嘴,转过了脸,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看白色的水汽在空气中四散,变成晶莹的水珠沫飘荡在寒气中,直到旁边的车缓缓的停在面前,“久等了,上车吧。”
  她拉了车门坐进去,苏立却没有立刻出发,看了窗外约十秒钟然后才把车窗关上,“快过年了嘛,今年天很冷啊,气象局预报这几天就会有大雪。”
  宋佳南很意外,“不是一般只有过年时候在会下雪,太早了吧。”
  “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今年隐隐约约的让人感到一些不安。”
  她把视线收回来,系上安全带,背靠上软软的暖垫,笑道,“唉,别担心,顺其自然吧。”
  一路上他们之间没有对话,他只是静静的开车,宋佳南一直向窗外看,地面上泛着金光,地上的白线飞速的向后倒退,伴着夜景和沿路的树,浑然一色。
  到了小区,宋佳南刚解下安全带,苏立忽然开口,“宋佳南,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她想都没想就立刻回答,“恩,问吧。”
  “你们现在高中或者大学同学还会经常有联系吗?”
  “没有,只是非常偶然的会来一次同学聚会,很多人都没了联系,连以前很要好的同学,朋友,因为不在一个地方而慢慢的疏远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了。”
  就如大学时候每天粘咋一起的许颜,高中时候无话不说的张静康,还有段嘉辰,都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了,果然是别时容易见时难。
  “这是正常的现象,我也是,现在估计都没几个同学可以记得我了。”
  宋佳南鄙视的翻翻白眼,“算了吧,上次在人大还有你的学妹一眼就认出你了呢。”
  “无所谓了。”他笑笑,“反正有些人记得我就好了。”
  轻轻舒了一口气,暗影中,他的眼神和微笑都极为柔和,褪去了原本那种清冷淡漠气息,整个人逆着光笼上了一层温柔煦暖的晕色,模糊而不真切。
  好像被什么蛊惑似的,她看着他那么柔和的眉眼,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我记得”,说完后连自己都吓傻了,连忙慌乱的解释,“我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淡淡的笑起来,眼睛里漾起的笑意,宁静而悠远,映在她的眼中,笼罩在心里。
  
  《时擦》笙离 ˇ第 35 章ˇ 
  今天下了本市今年的第一场雪,细细的,给人感觉很温柔。在办公室里看着白色的雪花落下,像飘飞的柳絮,弥弥漫漫,风在萧瑟地吹着,让人感到真正的冬天来临。
  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趴在窗户上看雪景,女孩子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更厉害的是方言晏跟大城版的摄影记者借了专业的相机,一个人冲到楼下拍的不亦乐乎,继而有更多的人跑出去,在雪地的欢呼,连一向严肃的主任都“呵呵”的笑,只有隔着几间房的焦点民生版时不时传来咒骂声,“下这么大雪,让跑去气象局采访,有病啊,本来就应该下了,气象局那群东西转转绕绕的也就什么气流什么空气的。”
  宋佳南翻了翻桌子上的台历,顺手用红笔在上面圈了一个圈,然后皱起眉头觉得那里不对劲,“今年下雪怎么这么早啊,以往都是年前一两天。”
  “今年估计就没个好兆头,我妈说今年的喜气都被奥运给占了,连我表姐结婚的事都往后拖了一年,两个人就领了证,办酒可能要到明年元旦。”
  另一个同事怪叫了一声,“不会吧,婚都不能结啊,那我老婆岂不是要变成未婚妈妈?”
  办公室诡异的沉默了一下,哄堂声四起,“不厚道,搞大肚子还不负责任。”
  男同事“嘿嘿”的摸了摸脑袋,“那我跟老婆明天去领证,散喜糖,大家赏个脸啊!”
  “别买什么大白兔,金丝猴的,我小时候吃的牙还蛀着呢!”
  有女孩子笑起来,“要德芙的,吉百利,或者费加罗的。”
  “德芙不行。”男同事一本正经的说,“我老婆暗示我结婚,变相的跟我求婚的时候就送我德芙的,德芙,得夫嘛。”
  办公室立刻又是一阵笑声,还有隔壁不时窜来的道喜声,伴着喜悦和欢乐,给原本因为高压工作带来的压抑沉闷平添了一丝喜气。
  宋佳南忽然想起一个传说,如果在立冬染上红色的指甲,而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红色还没有退去,那就会迎来一个美丽的恋爱。
  化妆包里躺着一瓶精致的指甲油,是某次化妆品发布会的抽奖赠品,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粉色的光泽,一时好奇拧开盖子试着在指甲上涂了涂,淡粉色涂上去看不出太明显的颜色,可是指尖粉嫩嫩的,细沙一样闪着点点光泽。
  不知道指尖的颜色何时会退去,如果在除夕来临之前还未消失,那么她今年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甜蜜的爱情。
  正对着未干的指尖吹气,手机忽然响起来,接起来就听到宋妈妈的声音,“南南啊,晚上回来吃饭吧,你爸爸恰好开会回来,说是想你了,回来吃顿饭啊。”
  宋佳南想都没想就“哦”了一声,“要不要我带点什么菜回去?”
  “你下班时候往承德路那家玉玺堂弯一下,我中午在那里定了一只烤鸭,188的那种,还有鲜蔬三珍包,原来打算去取的,现在下雪了出去怪麻烦的,记得,一定要去啊。”
  一丝疑惑涌上心头,“哎,不是回家吃顿饭嘛,用的着这样嘛。”话还没说完,宋妈妈那边就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留下一头雾水的她。
  她走的早,方言晏还在那里整理稿件,看到她咧嘴一笑,然后头探到窗外看看,“哎呀,佳南姐,出去让保安叫辆出租车给你吧,这么大的雪走到地铁站都困难。”
  “那你呢,晚上怎么回去?”
  方言晏撇撇嘴,“没事,我打电话让我姐过来接我,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宋佳南奇怪,忍不住问道,“苏立呢?”
  “哦,他出差去了,昨天到湖南长沙,过几天还要去深圳。”方言晏回答的漫不经心的,手下按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佳南姐,快回去吧,不然天黑了路更难走了。”
  宋佳南伸出手指着屏幕,“这句话跟下一句换个位置,看上去怪怪的,好了,我走了,你别太晚回去,晚上路上小心。”
  方言晏侧过脸,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随即舒展开笑颜,“佳南姐啊,指甲油不错嘛,粉红色的,恋爱的颜色啊,哈哈。”
  她脸上一热,连忙缩回手,狠狠的往他头上一拍,“快写稿,我走了。”
  冒着大雪打车去取了食物,然后再辗转回到家,出租车进不了小区的门,只好冒着雪跑回去,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刚进自家楼道,就看到黑暗的楼道上泻下来的白色的灯光,然后就是脚步声和兴奋的说话声音,那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不是她妈的声音还是谁的,“哎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快快进来,外面下雪那么大。”
  敢情是请人吃饭啊,宋佳南翻翻白眼,一脚刚踏上台阶,一声更高的音调传到耳朵里,“哎呀,这是段嘉辰啊,几年没见,真是变化太多了,越变越帅。”
  硬生生的把脚给缩回来,浑身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听到了宋妈妈的抱怨“宋佳南这个丫头,怎么还不回来,你们先进来啊,我给她打给电话”,然后就是一声关门声。
  楼道的风不断的窜进来,还夹着雪花,打在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宋佳南呆呆的站了一会,果然没一会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松了松僵硬的手指,自己硬扯出一个笑容,又暗地里骂自己又假又作。
  只有十几级的台阶走的无比的费力,然后按下门铃,乳白色的光芒从一点缝隙中透出来,然后慢慢的拉长,眼前站着那个比自己高了将近一个头的男人,一声不吭,平静的看着她,她亦抬起头看他,那么熟悉的脸庞,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化,和苏立的清俊不同,段嘉辰却是那种阳光般的英气,可是此刻他的冷淡像他身上衬衫和领带的色彩,安静疏离,黑白分明。
  她只好微微的眯起眼睛,努力的忽视他的淡漠,轻轻的喘气,装作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回来了,外面的雪好大啊,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有水珠从额发滑落到眼睛里,眼前立刻模糊一片,酸酸涨涨的,连光线都变得跳跃。
  段嘉辰往后退了几步,让她进了屋,什么话都没说,宋佳南勉强的扯扯嘴角,然后对着沙发上坐着的段妈妈,爸爸笑道,“叔叔、阿姨好。”
  背后有他的目光投来,只觉得如针扎一般。
  她不想面对这种尴尬的场面,跑到厨房里面不肯出去,顺便帮宋妈妈打打下手,宋妈妈本来就话多,现在更是止不住,“段嘉辰可比小时候帅多了,男孩子真的长大了,变得不一样了,留学回来那气度就是不一样。”
  宋佳南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头脑中不断的闪过那种冷冰冰的脸,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实在不想继续这样无聊的话题,“妈,少说点这种话,换个话题。”
  宋妈妈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南南,你们小时候可亲了,天天粘在一起,我跟段嘉辰妈妈还开玩笑的说要给你们定娃娃亲。”
  她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妈,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还提出来,段嘉辰现在都有女朋友了。”
  “哦?我上次问他妈还说他没有呢,才几天啊,你就胡扯吧。”宋妈妈狐疑的盯了她几秒钟,“洗几个青椒给我,做一个炒三鲜。”
  她从地上捡起四个青椒,丢到盆子里,放好水,捏住一个青椒头按下去,把籽掏出来,那股浓烈的辣味立刻窜出来,她马上就很没志气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眼泪也被辣的呛出来,鼻子痒痒的,只好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气,宋妈妈看到她这副惨兮兮的样也没辙了,“去去去,别帮倒忙了,出去歇回去,让你做一件真不容易。”
  “要不是这个辣椒太......”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打开门就直冲洗手间。
  用了温水敷鼻子还是没啥效果,只好灰头土脸的用面巾纸捂着出去,段嘉辰站在沙发后面漫不经心的看电视,看到她出来了走过去问,“可不可以用下你房间电脑?”
  可怜兮兮的移开一点手,“可以,那个没密码的,直接开机就可以了。”
  “宋佳南,你怎么了?”低下头看她,段嘉辰问道,“是不是发烧了?”
  嗓子里又是火烧似的,鼻子麻麻的,她走到自己房间里,又是一阵狂咳,脸涨得通红,说话都喘气,“辣椒,被辣到了。”
  “宋佳南,我每次见到你都会出点状况。”他皱起眉头,然后看到床头柜上有一瓶风油精,拿了过来,“闻几下,会好很多的。”
  果然用风油精舒缓了许多,她抬起头,不顾泪眼汪汪的,只一味的反驳,“段嘉辰,你也好不了哪里去,你上次喝醉了倒在餐厅洗手间地上,跟一个醉鬼有什么两样。”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眼前的男人低下头,轻轻的了一口气,她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和脸颊的弧线,这么多年好像都没有变化,心底微微的一动,忍不住问出,“为什么回来却不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最后那三个字好像是挤出来似的,连自己都觉得艰难,“不想见我。”
  他的嘴张了又合起来,眼睛里的暖意慢慢的变凉,一抹讥诮的笑容出现在唇角,“宋佳南,我不是不想见你,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时擦》笙离 ˇ第 36 章ˇ 
  她仰起头大口的呼吸,动作有些夸张,好像一只溺了水刚爬上岸狼狈的松鼠,她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轻松,或者更加滑稽一点,“不是现在就很好嘛,谈什么面对不面对的。”
  听到这句话,一瞬间他眼神一变,转过头走到电脑旁边熟稔的拉出椅子,坐在上面,顺手拿过桌子上散落的杂志翻了翻,“我查一个邮件。”
  宋佳南看着他的背影发呆,鼻子和嗓子还是火辣辣的,她的心里也是火辣辣的不安。
  段嘉辰此时背对着她,本应看不到宋佳南,可是窗户的玻璃翻着光,很清晰的印出她勾着眼睛发呆的样子,这样的相处方式好像以前的样子。好久以前,他们还是上高中的时候,她家就有了电脑,那时候他总是会跑过来拿着各种盗版碟打游戏。
  她那时候对电脑一点概念都没有,从不跟他抢电脑,她总是喜欢趴在床上看书,听电脑桌那边一阵阵清脆的点击鼠标的声音,他每次玩游戏时候要把思维分两半,一边玩还一边跟她说话,她看书看久了要喝水,就指使他去倒水,他也只好乖乖的把游戏暂停。
  有一次她嚷要喝水,他正好打到BOSS死活就不肯动,半天才磨蹭来一杯水,气的她喊“你太过分了,小心我向你妈告状,你记住这电脑是我的,我是地主,你是佃农!”
  他只好无奈的解释道,“宋佳南,我刚才在打BOSS,暂停不了,被打死了又要重来。”
  她很求知的问,“什么是BOSS?”
  “就是异常、超级凶猛的怪兽,所有小怪兽的老大。”
  宋佳南很认真的想了一会,“那你就是奥特曼咯?”
  很不厚道的笑出来,然后摆出一个十字架的招式,“我是爱和正义的化身,维护世界和平的火箭队,怪兽哪里逃!”
  她瞪大眼睛,“段嘉辰,你居然骂我是怪兽!”
  “哪有,你分明就是大BOSS!”身上不偏不倚的被枕头砸了一下,他得意的不行,看宋佳南气呼呼的继续看书去了,心里觉得暖暖的。
  他却压了一句话默默的在心底,宋佳南啊,宋佳南,你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BOSS,可我不是奥特曼也不是葫芦娃,我只是你手下一只小怪兽,打不赢你,只好陪着你。
  宋妈妈在外面喊,“两个小孩,出来吃饭了。”宋佳南一个激灵,竟然没把持住“啊”的小小的低呼了一声,段嘉辰站起来看她,“怎么了?”口气还是淡淡。
  她连忙摇摇头,“我发呆的,被吓到了,快去吃饭吧。”
  他“哦”了一声,走出房间,宋佳南整了整衣服,她越发的觉得自己伤感起来,刚才宋妈妈喊的那一句,好像听了很久很熟悉了,小时候她和段嘉辰妈妈整日的喊,两个小孩怎么怎么样的,好像在她们眼里,他们就不曾长大过。
  不曾长大,也就如孩童时代一般嬉笑玩闹,青梅竹马,言笑晏晏。可是谁会想到,他们现在连共同的话题都没有了,生分的像是陌生人。
  这顿饭吃的是人尽皆欢,宋爸爸甚至拿出了家里多年珍藏的茅台,两个中年男人喝的不亦乐乎,宋妈妈也跟段妈妈相谈甚欢,只有宋佳南和段嘉辰时不时的应了两句,互相也不搭话,就默默的对付桌上的饭菜。
  她想说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咬着筷子默默的看眼前这些精致的小菜,一双筷子伸过来,夹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你小时候不是挺喜欢吃这个的?”
  宋佳南趁机开口,“段嘉辰,你回国之后找了工作了没?”
  “恩,建筑设计院。”
  “多好啊,你是我们班第一名考去的,我那时候就想你以后做建筑师盖房子就不要钱了,羡慕的要命,现在想想还真是幼稚。”她顿了顿又说到,“你现在都是海归,唉。”
  段嘉辰没有接话,筷子轻轻的敲了敲碗沿,“宋佳南,你以前吃饭时候不是不说话的?”
  她觉得挫败,小声的嘀咕,“人都是会变的吗。”
  “哦。”手执筷子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吃饭吧。”
  晚饭吃的很慢,吃完后,大人们说是要到隔壁楼的王叔叔家打牌玩麻将,段嘉辰在她房间上网,宋佳南只好一个人默默的收拾碗筷。
  “哗哗”的水流声把身后的脚步声掩盖住了,此时她正苦恼刘海总是从耳根滑下来,可是两只手都是油腻腻的,只好努力的用胳膊去蹭,一只手伸过来,“要不要夹子?”
  她连忙点点头,“帮我把这该死的头发夹上去。”
  他依言,然后站在一边问,“要不要帮忙?”
  “帮我把碗筷放到消毒柜里,桌上的保鲜膜拿来,对了,这些菜我帮你装保险盒里,我妈做了两份,回去让阿姨热一下就可以了。”
  “我来吧,给我一双筷子。”他接过去把菜拨到保鲜盒里,然后盖好盖子,然后再端过来另一盘用保鲜膜包上,宋佳南看着他的背影心下涌上莫名的酸涩,“段嘉辰,你在美国过的好不好?”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反正都过去了。”
  宋佳南咬了咬嘴唇,“那你现在过的好不好,回家会不会不习惯,上次你们去吃饭,我看到张静康了,她好像很在乎你,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没有,你想多了。”他头也不抬,只顾手下忙着。
  屋外的风猛烈的敲打窗户,雪花飞溅到玻璃上,与黑夜分开,黑白疏离,屋里的暖气却让宋佳南没来由的觉得冷,眼前这个男人有意识的疏离让她没来由的觉得难受,她走到桌子旁边,身体微微的前倾探着头小声的嘀咕,“段嘉辰,你是不是讨厌我?”
  “没有。”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想多了。”
  她忍不住质问,“那你说话干嘛敷衍我?干嘛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瓷碗和瓷砖轻轻的相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他终于停下手中的活,眼睛直直的看进宋佳南的眼里,眼眸中冰凉的可怕,“宋佳南,你要我说什么?要我怎么跟你说话?”
  她愣了一下,又听段嘉辰他冷冷的说道,“你还是跟他在一起了?你让我用什么身份跟你说话,用什么语气,恭喜你的,还是酸酸的口气?”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他的头偏了偏,长时间的低头让他脖颈有些不适,“苏立,高中八班的班长。”顿了顿又补充到,“我上次看到,商场门前,你坐他车。”
  她忽然不知道怎么辩驳,“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朋友。”
  “朋友?”段嘉辰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无奈的勾起唇角,“宋佳南,我不知道说你什么了,这么多年你还是终于把他寻回来了。”
  “这么多年,你哪一天忘记过他。”他边笑边说,可是眼眸里的寒意凝固起来,“我不知道我们谁是傻瓜,或者两个都是,我现在在想,如果那时候你真的跟我在一起了,有一天苏立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立刻把我甩了?是不是很可笑?”
  “怎么可能。”她想都不想就回答,随即垂下眼帘,“你们不一样。”
  “因为他是你故事里的主角,而我这一辈子就只能是宋佳南你的青梅竹马,是不是这样的不一样。”他长长的叹气,脸上的笑意渐深,“难道不是这样。”
  他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反应,宋佳南只觉得浑身寒战的厉害,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恳求道,“段嘉辰,你别这样说,我们不能好好的说话嘛,非得这样?”
  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觉得气压压在心口上,连声音都变得艰涩,“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就像以前那样。”
  “以前那样?以前是什么样?”
  以前那样没有顾虑一点都不淑女的大声笑叫,没有形象的在小食摊上大肆饕餮,问了几遍数学题仍然不会觉得丢脸,生气的时候冲着他狠狠的吼上几句,难过的时候拽着他的衣角胡搅蛮缠的要他唱歌,可是为什么他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他的手指轻轻的按在保险盒上面,保险盒的盖子翘起一个角,然后又合上,又翘起来,反反复复了好几回,段嘉辰说道,“宋佳南,你可真自私的可以。”
  她惊异的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可是那双眼眸里更多了几许淡然,“做你最好的男性朋友,听你每天跟我说苏立今天和你怎么怎么了,说你怎么喜欢他;你伤心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出来安慰你;是不是将来你结婚时候,也要笑着对你说声恭喜;对你一切的好,只因为我是你朋友,所以你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可是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是因为我喜欢你,宋佳南。”
  “所以我才能站在你身边,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做一个创可贴,可是,你幸福你快乐的时候,你的伤痛不在的时候,我就得从伤口上滑落。”
  “你说你自不自私?”
  他一边无所谓的说着,一边把保鲜盒装到塑料袋里,仿佛在说着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自己只是置身事外的看客,他抬起头轻轻的笑道,“你说,我们怎么做朋友?”
  宋佳南站在对面,看着这样笑着的段嘉辰,突然心里一片麻麻的刺痛感,他顺手拎起袋子,“我走了,保险盒改天我还回来。”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一把攥住他的袖口,声音出奇的坚定,“别走。”
  好像一放手,那些曾经的过往都会被时光带走,那些曾经的欢笑甜蜜都通通的只是一场梦,她已经失去了很多曾经朋友,不想再让他永远的漠视她,连给她微笑都吝啬。
  而他只是轻轻的扳开她的手,一字一顿的说的明白,“宋佳南,你曾经不愿意眼见苏立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你选择了逃避,而我现在,也不愿意见到你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想法。”
  “不管是我自私,还是你自私,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手指慢慢的松开,无力的垂下,碰到了冰凉的碗沿,段嘉辰低下头从她身边走过,然后就是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屋里空荡一片。
  那个瓷碗在桌子上转悠了两下,“哐当”一下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她麻木的蹲下去,想把碎片捡起来,不小心划到了食指,一滴暗红的血刹那就落在白色的碎片上。
  她把手举起来,灯光下,指甲上那片可爱的粉红在灯光下散发细碎的光泽,可是再仔细一看,无缘故的指甲的边缘缺了一小块,突兀的难看。
  “宋佳南,你真的,很自私。”她慢慢的站起来,对着玻璃窗上的那个人,苦笑道。
  
  《时擦》笙离 ˇ第 37 章ˇ 
  默默的把桌子擦了,把地扫了,然后把装垃圾的塑料袋打了个死结,放在厨房的门角,然后轻轻的把厨房的灯关了,就在灯光暗下一瞬间,她看了一眼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复杂而又寂寥。
  看了一会电视,然后就听到楼道上的脚步声,开门声响起,接着宋妈妈和宋爸爸走进来,宋妈妈笑容明晃晃的,“南南啊,小段走了啊。”
  她没精打采的“恩”了一声,“我晚上睡这里,先去洗澡了。”
  “呦,怎么没精神啊,是不是两个小孩子又闹别扭了,真是,都这么大人了,人家段嘉辰才回来,我们以为你跟他有多少话要说呢。”
  再没有精力和心情解释,她选择暂时性的逃避这个话题,准备到房间里拿换洗的衣服。
  宋妈妈锲而不舍的追上来,“刚才我还跟段嘉辰妈妈说,你们两个小孩如果对彼此有意思就好了,我们两家反正都知根知底的。”
  “我要洗澡。”她没来由的觉得心烦意乱,随意的把拖鞋踢到老远,一把拧开热水龙头,蒸气一下子升腾起来,哗哗的水声,水珠四溅,她只觉得眼前恍惚。
  宋妈妈的声音还在耳边,“南南,其实这么长时间也没催你去相亲也没催你谈恋爱,我们其实也觉得段嘉辰不错,这下他回来了,你们要是有那个感觉也可以......”
  她猛的转身,口气有点烦躁,“妈,我跟他只是朋友,别管这么多了,好不好。”
  也许,连朋友都做不了。
  难得听到宋佳南这么强硬的口气,宋妈妈也一愣,宋佳南说完就后悔了,可是也不想再说什么,低低的说了句,“我洗澡了”,就把宋妈妈连磨带推请出了浴室,隔着厚厚的门板就听见宋妈妈在那里跟宋爸爸抱怨,“这孩子,越大越不省心。”
  她努力的把身子往水里沉,紧紧的闭上眼睛,长长的头发漂浮在水面上,缠绕在手臂上,几根头发一扯头皮就疼,温热的水包围着自己,好像一条鱼,什么都不要想。
  如果当时真的和段嘉辰在一起了,不知道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但是若是再见到苏立,又会是如何?
  她觉得她是一个坚定的人,起码在感情里绝不会朝三暮四,但是转念一想,“我觉得”这个想法总是自己一厢情愿,真的到了那种绝境,也许就不是“觉得”那么简单了。
  第二天醒来,屋外还在飘雪,只是很小了,拉开窗帘一看满屋都是光亮,墙壁被地上的白雪衬托的一片明晃晃的刺眼,寒风吹来,树上积累的雪悉数的落下,纷纷扬扬。
  地上的雪积的很厚,小区里的保安拿着铲子铲雪给户主的车开道,因为报社离的实在很远,她只好提前了半个小时,结果路上堵车,到了报社一看大半人都没来,刚放心大胆的走到座位上,主任就过来敲敲她的桌子,“老总喊你去他办公室。”
  宋佳南浑身一哆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窜到了头顶。
  她心惊胆颤的爬了两层楼,秘书给她开了门,发现除了老总还有焦点版的主任,眼熟的很,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原来是自己原来大学的外聘教授,连忙问好了,老总笑眯眯的问她,“宋佳南,工作了这三个月感觉娱乐版怎么样啊?”
  她连忙回答,“还不错。”
  “哦,是这样的,刚改版完,就不好进行大的人事变动,我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去焦点民生时事三版,最近走了几个资深的老记者,我们准备提拔后劲啊。”
  宋佳南背后一僵,呼吸都谨慎了起来,就听到旁边的主任问,“是不是党员?”
  “恩。”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她站的有些僵硬,目光看向主任,他也看她,忽然拍了一下手,“哦,你是王教授的学生,我看这么眼熟呢。”
  她莞尔一笑,“是啊,主任记性真好,那时候您还给我们讲过马克思主义新闻观。”
  老总抚掌大笑,“原来师出同门啊,那更好了,宋佳南啊,换个部门要好好干啊。”
  没有人会在半年内连跳三个部门吧,而且是一个比一个好的,她默默的在办公桌上收拾东西,心里总是惴惴的不安,上一次从社会版调到文娱版是爸爸无意中跟老总提起的,而这次毫无预兆的从文娱版去了焦点版,便显的诡异。
  黯淡的阳光懒懒散散的在桌子上圈出一道道的光晕,然后被一个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她抬头一看,懒懒的问,“方言晏,你头发上的水,不要滴在我的本子上。”
  “嘿嘿,刚才跟大城的老吴跑了一趟市中心,回来时候咱院门口的书枝仿佛欢迎我的凯旋归来,哗啦一下就折断了,雪全堆积到我的天灵盖上了,于是就雪融化变成春天了。”
  宋佳南心情低落,没好气的回答,“凯旋,就是归来的意思。”
  “嘿,我知道啊。”方言晏整个人挂在格子间上晃荡,“要去焦点了啊,搞点热烈的气氛欢送一下吗,不要这么没有幽默感啊。”
  她一下子抓住话柄,“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焦点了啊?”
  方言晏漫不经心的回答,“刚去主任那边听他打电话说的,干嘛,大清早的别紧张兮兮的,唉,你要走了,我也要走了,好没意思啊。”
  旁边有同事从电脑前移开了视线,“怎么,方言晏你也要去焦点了?”
  “我实习快结束了,马上要准备考研了,就这个星期六日。”方言晏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然后把宋佳南的盒子接过来,“我帮你搬过去啊,不用劳务费的。”
  三版一个办公室,看上去却是装备最精良的一件,里面的记者编辑都是资历很老的,平时这个时候都应该开例会,只是今天不少人都出去采访了,剩下来的人不多。
  宋佳南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还没坐下来就听见隔壁的格子间记者边看电脑边大声的说,“网上有报道说湖南那边大雪,广东居然也有雪。”
  “打电话给新闻办,让那边透点风,对了,打电话让小王去气象局,再去一趟。”
  宋佳南听的仔细,连忙低声问方言晏,“苏立不是去长沙了,有消息没?”
  “恩,好像被困在京珠高速了。”方言晏眨眨眼,“天寒地冻的,车子也走不了,反正就是很郁闷的等啊等啊,我看看好像差不多有五个小时了。”
  那边格子间又是很大的声音传出来,“京珠高速韶关段全面冰封,网上发布消息了。”
  “安徽境内大雪,天长段拥堵,高速路段全面限速,春运受阻。”
  方言晏听的咋舌,“乖乖,这下完了,我亲爱的表哥别回不来才糟糕呢。”然后他的手机也响了,那边张老师在催他,“你小子,说是去擦个脑袋一去不回了,省台综艺还有采访。”他连忙笑笑,“佳南姐,我走了啊。”
  她连忙笑道,“恩,我也要忙了。”
  立刻打开电脑,接上网线,那边刚一启动就点浏览器,直奔主题,果然新闻办、央视新闻网最新发布的新闻确有大雪封路的消息。
  一页页的点开来看,都觉得看的有些麻木了,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到方言晏的话,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狂跳,浑身觉得冷的发抖,站起来倒了一杯热水握在手间,还是冷。
  那边主任喊她名字,指着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说,“宋佳南,跟老莫去出一次现场。”她立刻放下水杯,拎了包穿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莫老师,您好。”
  宋佳南长的就乖巧,特投别人的眼缘,老莫原来是时事的资深记者,一步一步都是靠自己本事爬上来的,特瞧不起走后门关系的小记者,他约莫估计到宋佳南是靠关系进来的,但是这么被她一喊,心里也觉得受用,便笑眯眯的点个头走了出去。
  她连忙跟上去,刚出报业大楼,脸颊上落下一两片雪花,厚厚的积雪从门口一直蜿蜒到马路上,她忽然想到苏立,便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个什么东西非常的不安,当即也不顾什么女孩子的矜持,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就拨过去了。
  长长的歌曲,等的她都有些不耐烦了,刚想按了重新打过去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他那边很安静,他说话声音也很平稳,“怎么了,宋佳南?”
  她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挤了半天,“你还好吧,那边大雪你没事吧。”
  很诡异的沉默了一下,一声轻笑声传来,“我很好啊,没事的,我早已经到广州了,不过估计要是迟走一两天这下就要被困在京珠高速了。”
  那边有一声关门声,“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是被风吹的,她听的模模糊糊,连忙问道,“苏立,你说什么的?”
  “我说,要是再迟一两天就要被困在高速做冰雕了,立体的。”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语调不由的也高了好几度,“什么立体的,是人体的,那啥雅典奥运会那人体雕塑多美,北京奥运会直接就把你抬去了多好。”
  “嘿,这个倒是有点创意啊。”他那边轻轻的笑,然后宋佳南听到有一个女声在不远处喊“苏总,开会要继续吗”,她才明白,连忙说到,“你开会呢,我不打扰了。”
  他轻轻的“恩”了一声,继而又问,“我在广州,你要不要带什么手信?”
  “手信?不用了吧。”
  “双皮奶,十月初五的蛋卷,素肉凤凰卷?”
  原来他还记得以前她写信时候跟他提起的点心,真是把自己当作好吃懒做的馋鬼,微微的有些讪讪,“随便了,我要出现场了,你去开会吧。”
  莫老师走在前面,脚步很快,她跟上都有些吃力,一边手里拿电话一边看四周的车辆,还要留心脚下的雪和冰,手指按上关闭键刚想把电话掐掉,那边低沉的声音传来,“宋佳南,出去采访多穿点,别感冒了。”
  好似细软的沙子摩擦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可是那口气却像双皮奶,甜腻爽滑,她脑袋一时当机,没留神手指一用劲,“啪”的就把电话给按掉了。
  那边老莫侧过脸,“小姑娘,给男朋友打电话呢?”
  宋佳南连忙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摇摇头,“不是,不是,一个朋友。”
  同去的一个实习生“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打了车去了市中心主干道上,刚下车就看见省台那边正在录现场,她站在天桥下看车辆来来往往,旁边的交警说道,“早上时候堵的不行了,过八点才疏通,天还在下雪,晚上气温还要降,现在我们就担心道路结冰,全市大大小小主干道百余条,已经出动全部的警力维持交通。”
  路边有环卫工人在铲雪,店铺里的店家也出来清扫门前的积雪,大道上的汽车尾气喷薄出难闻的气体,骑自行车的人从面前经过,车轮摇摇晃晃的,只有小孩子高兴的跑来跑去。
  “走吧,去别的地方看看,回去发全版焦点。”
  出租车走了大半个城市,差不多要到近郊的时候,有一片空旷的建筑工地,老莫喊,“就在这里停下来,进去看看。”
  宋佳南认得这是会展中心,但是没亲眼见过,看过大大小小的报道,说是这是政府今年的重点工程,而且要赶在奥运会之前完工,心下就有了数,估计这报道也要占一小块的版面,于是振了振精神跟着老莫上去了。
  近郊的风大的出奇,耳边尽是尖锐的呼啸声音,宋佳南一走近工地头发就乱的不成章法,脸上第一次感到被钝刀摩擦一样的艰涩,鼻子已经不能正常的呼吸,只好扬起头大口大口的喘气,而那些高架上的工人,还是正常的工作。
  她立刻就觉得自己娇气,脚下不由的快了几步,“莫老师,发小版?”
  老莫点点头,旁边有工地的负责人过来,只穿一件单薄的外套,“呦,莫老师啊,好啊。”
  宋佳南才想起原来这个报道是他负责的,心下就没什么奇怪的,那边负责人说到,“您来的正好,上次几个问题还没能答复你,今个巧了,我们建筑师就在。”
  然后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段工头”,看大家一脸惊疑的表情,连忙解释,“开玩笑喊习惯了,建筑设计院的段嘉辰,小段,我们都叫他工头。”
  话音未落,那边一个戴安全帽,手执图纸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过来,宋佳南一愣,向他看去,好似段嘉辰也有些意外,淡淡的看她一眼,跟老莫他们打招呼。
  宋佳南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是想到这是公务出行,不便带私人感情,于是调整了下情绪,可是情绪还未调整好,鼻子一酸,一个小小喷嚏就出来了。
  她想,她最近很擅长在段嘉辰面前打喷嚏。
  只是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建筑工地的保安室,出来时候手里多了一件大衣,然后递给宋佳南,轻描淡写的说,“这里风大,马上爬上去更冷,穿上吧。”
  全部人都有些莫名,段嘉辰礼貌的笑笑,跟大家解释,“我们认识,朋友。”
  “朋友”两个字听在她耳朵里很不是滋味,宋佳南向他看去,眼神复杂,他只是转过身来淡淡的说,“各位可以上来看看,不过要戴好安全帽,这里风大。”
  灰蒙蒙的一片天,还有小雪花飘散,他的背影在风中,单薄瘦削。
  忽然,宋佳南有种感觉,心,有些酸,也有些疼。
  眼睛,也很疼,很酸。
  
  《时擦》笙离 ˇ第 38 章ˇ 
  站在建筑工地的高台上,向远方看去,整个城市一片银白,让人觉得百般寂寥而又鲜亮无比。寒风凛冽,吹在脸上感觉就像是飞沙走石的拍打,无形但结结实实的痛从面颊上一阵一阵袭到心上。
  那边段嘉辰蹲在地上跟老莫说一些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手里的图纸哗哗作响,好像是关于地下停车场的建造问题,那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运动服一件薄毛衣,脸上被风吹的已经一片苍白,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宋佳南很是担心他会不会感冒。
  过来一会,她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久未逢面的席洛屿,“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吧,好久没见你了。”
  宋佳南想想,自己好像还欠他一顿饭呢,捡日不如撞日,当即就回复,“晚上有时间不,我请你吃饭,我还欠你一顿番茄火锅呢。”
  很快接受到了信息,“好,要我去报社接你?”
  “六点约在中信广场那,到时候电话我。”
  那边交谈也结束了,老莫喊她回报社,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段嘉辰,他也向她看来,目光相接倒是宋佳南先弱了下来,她把衣服脱下来递给他,“你多穿点,我回去了。”
  他轻轻的点点头,那边有人喊他过去看现场,便转身就走了,宋佳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转身走了,两个人就这么背弛而过。
  回到报社,一半的人在准备两会的稿件,一半的都在忙大雪报道,她许久没有写这类稿件,手生了很多,又寻思是第一次在焦点发稿,自然谨慎了很多。
  下班时间却很自由,她觉得自己是第一天上班不需要装腔作势的加班,等到正常的下班时间就走了,一路上打车去中信广场,由于路上依然不那么顺畅,宋佳南一边看一路上的交通状况,一边跟司机搭话,“师傅,今天生意好做吧?”
  司机“嘿嘿”一笑,“生意是好啊,可是路上太难走了啊。”
  “不是都清扫积雪了吗?”
  司机摇摇头,“市区里面还算好,要是到郊区就不行了,那路难走的不行,还有你不知道啊,现在春运高峰期啊,那些高速路上都走不了了,让人怎么回家啊。”
  她转念想想也是,心里存了个发稿的念头,又跟司机扯了点别的,不知道是车里的空调打的不够高,还是天实在是太冷了,她不住的觉得发寒,寒气袅袅侵袭,而两颊却是滚烫。
  席洛屿果然又比她早到,好久没见他,好像都有些生疏,不过看上去他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一定是做办公室吹空调滋润出来的。
  她冲着他甜甜的笑,“走吧,今天我请你。”
  火锅馆里热气腾腾,古色古香的设计,低矮的小方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大白兔奶糖,栏杆上系着红领巾,来往的服务生穿着他们高中时候那套中山装校服,唯独没有了校牌。
  席洛屿惊诧不已,“这么特色的火锅店我怎么不知道?”
  宋佳南笑着解释到,“之前这家开在光大路的一个巷子里,后来才有了这家分店。”有服务生递上锅底单,她想都不想就递了回去,“番茄锅底。”
  小服务生立刻笑开眼,“小姐常客啊。”
  “只怕比你呆这家店时间都长,你现在穿的衣服还是我们学校的,改天让你们店主设计一个店徽别上。”宋佳南喝了一口茶,“那时候还是我高中,经常跟朋友去吃火锅,一围就是一大桌,店面也没现在讲究,装潢差了几个档次。”
  划好了涮菜的单子,席洛屿更好奇了,“高中时候你就结党营私了啊,太嚣张了,我们都是到大学才开始勾肩搭背的。”
  “我高中时候都是很好的朋友嘛,跟他们出去,爸爸妈妈都是知道的。”
  席洛屿饶有兴致的问,“哦?那现在还有联系吗?”
  穿着小西装的服务生走过来点火,铮亮的铜锅,揭开盖子热气和酸酸的气味一起涌上来,本是热气腾腾的地方,可是她总是觉得有穿堂风,冷的瑟瑟。
  闹哄哄的店堂里烟雾腾腾,熬的通红的番茄锅底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宋佳南拿起筷子,眼睛定定的望着席洛屿,“你说男女之间有真正的友谊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勺了碗番茄锅底递给宋佳南,“遇到感情上的麻烦事了?”
  她也一点不避讳,“恩,是啊,需要高人指点迷津。”
  “难说吧,平时太亲近的男女如果一方有企图,那就不是友谊,若是平时疏远点的那种患难朋友倒是会有真正的友谊。”
  番茄到嘴里酸酸的,还有点涩,好像不太引起自己的食欲,她犹豫了一下问,“那,如果以前很亲近的男女呢?我是说,如果男生喜欢女生,但是女生喜欢别人,男生不愿再亲近,可那个女生又不希望他们做不了朋友,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
  “现在这个感情世界里,没有人心甘情愿垫底或收拾烂摊子,人人都是自私的,你以为那些只在电视电影里配角无私无悔付出能在现实中看到吗?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不如抽身离开更加的绝然,这点我倒是挺理解的。”
  她无奈的翻个白眼,“你也挺实用主义的嘛。”
  “宋佳南,我确实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郑重的放下筷子,认真的说道,“好比我在你这里碰了钉子难道就要我锲而不舍的追求到底?人,不是金不是石,不是靠毅力和感情就可以穿石的,感情,不是靠感动就可以维持的。一个字,缘。”
  “你有你的执着,可以,你执着去,我有我的想法,得不到不如潇洒离开。”
  她轻轻的咬住筷子,想了一会,“如果我坚持要跟他做朋友,是不是很自私?”
  “自私?未必,换句话说,你自私,他也自私,可是对你们两来说,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结局?你继续折磨他,他继续受煎熬,我看最后两败俱伤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宋佳南想,比如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而席洛屿就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不过若自己不是理想,十年等待谈何容易?
  她问道,“那怎么办?”
  席洛屿吃的倒是津津有味的,她瞪了他半晌才慢悠悠的说道,“顺其自然。”
  “怎么顺法?”
  “你就是在这里干纠结也没办法,生活会给你解决的方法的,按兵不动就行了。”
  宋佳南不满的抱怨,“你说的都是废话,一点实质性的突破都没有。”
  他眼珠狡黠的一转,“废话就废话,吃饭,到时候你再看我说的是不是废话。”
  平时足让她大肆饕餮的番茄火锅今天却诡异的让她觉得食之无味,连美味的小肥羊都觉得莫名的腥腻,一点食欲都没有,等吃完刚结完帐,电话就响起来,上面通知立马就下达,“本版开会,半小时之内回报社。”
  焦点三版记者都是随叫随到,这是不成为的规定,宋佳南仰天长叹,就差没有泪流满面,席洛屿有些好奇,“怎么娱乐版也这么忙起来了?”
  她拎起包,顺手把马尾绑紧一点,“换版了,去了焦点。”
  “那不是很好吗?”席洛屿拿出车钥匙,“我送你回去好了。”
  一路上路更加的难走,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开始下起来,大片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的迎向车窗玻璃,雨刮器吱吱的不停在眼前摆动,好像是跳动指针,让人看得心烦意乱。
  到了主干道不出意外的又堵车了,好像是前面一辆轻卡打滑,横在道路中央,周围一片鸣笛声,宋佳南等的实在不耐烦了,“赶不上了,我跑过去算了。”
  还未等席洛屿回答,她拉开车门,从车辆拥堵的缝隙中穿了过去,她脚步很快,没一会身影就消失在茫茫的飞雪中,剩下席洛屿只好关上车窗笑着摇摇头。
  这样一个认真善良的女孩子,倒是与自己无缘,可惜的很。
  但他也不是那种痴心绝对的人,做不了情侣,便做普通的朋友,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薄情功利,结果一路自己被自己的想法搞的哭笑不得。
  可是现在还会有谁心甘情愿垫底或收拾烂摊子,人人都是自私的。
  她到了报社,浑身上下都是堆积的雪,拍掉之后空调暖暖的风一吹,雪全都化成了水,把放在桌子上的报纸铅字都糊成了一片。
  有记者让她坐到空调底下,温热的风吹来并不觉得暖和,反而更冷了,不是那种凉意倒是没来由的发颤的厉害,刚吃完饭,不知道是路上晕车还是受凉了就觉得一阵恶心。
  紧急会议,是关于焦点时事民生暂时改版为“大雪”特刊一事,讨论起来不亦乐乎,宋佳南悄悄问老莫,“莫老师,如果在灾情后面加一个温情,就是专门报道一些大雪里的好人好事,或者是政府社区的便民举措,是不是效果更好?”
  老莫眯起眼睛,立刻抚掌,“不错,这个想法不错,对了,晚上跟我出现场,估计半夜才能回来,要不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顺口一问,“去哪里?”
  “京沪高速路段跟采访车去,记得多穿点啊,晚上可没早上那个小帅哥给你送衣服。”
  宋佳南只好讪讪的笑笑,没说话。
  晚上九点从报社出发,一路往大桥,还未看得到标志性的红旗,车速明显的慢了下来,老莫拉开车门,“下去看看情况,等下我们就到桥尾会合。”
  宋佳南也跟着跳了下去,她没跟着老莫,自己径自跑到路边的护栏外,弯下腰就是一阵猛烈的呕吐,那种强烈的酸腥味卡在嗓子眼,吐完了又是一阵咳嗽,眼泪鼻涕齐流,缓了缓神才掏出面巾纸擦擦嘴,然后就着凉水漱了口。
  应该只是晕车,她这样安慰自己,即使有什么病,以后再说。
  这下才觉得舒服了好多,那边老莫正在跟摄影记者说些什么,她缓了缓气跑了过去,“莫老师,我上大桥的值班室问问情况,顺便看看。”
  大桥上都是拥堵的车辆,因为夜晚气温骤降,刚融化的积雪都结成了冰,从江面上吹来肆虐的寒风,天旋地转的呜呜鸣叫的好像在嘲笑人类的渺小。
  交警站在大桥上指挥交通,一些人在铲雪,忽然有人喊道,“车走不了了,陷雪堆里了,来帮忙啊”,两个交警跑过去,也有几辆卡车司机跳下来,振臂一挥,“兄弟们,出来帮忙!”
  桥上不耐烦的鸣笛声终于平息下去,那辆车从雪堆里被众人推出来,重新上了路,所有车辆又开始有条不紊的缓缓前行。
  心底许久不曾触动的温情此刻却被这样的情景感动的一塌糊涂,她冲着赶过来的老莫笑笑,“莫老师,我觉得跑这个新闻,真值。”
  半夜回来时候整个人已经虚脱的不行了,打了个车就往急诊跑,医生说这是急性胃炎发作,给她掉了两瓶盐水,打了止吐针。
  在医院睡了大半夜,然后又是摸黑回家,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时候人都那么脆弱,当她按下房间灯的按钮时,一室微黄缓缓的笼罩在周身,竟然难过的想哭。
  可是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情绪。
  不奢望有出去时候有人帮忙买单的虚荣,不奢求谁每小时一个电话的甜蜜,更不用做着天长地久白头到老的梦,只不过希望生病的时候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就足矣。
  她没请假,一连打了四天的吊针,医生看到她每次都嘱咐“要注意休息”,她也只是笑笑,忙的时候还是照旧,就怕自己一停下来心绪都被病痛占据。
  星期五陪方言晏去看考场,雪停了两天,久违的阳光也露出了一点眉眼,可是积雪还未消融,从报社走到学校并不远,从一条小巷子穿过去就可以。
  民居的房檐上的积雪一点一点的滴落,一阵微风过去,细碎的水珠沫儿飘跃起来,在淡淡的晕黄阳光中折射出华光,墙角有星点的淡绿色,忽然间阳光兀自的变的耀眼起来,金色的光晕暖暖的笼在手心眉间。
  积郁了很长时间的病气和心头的郁积一下子被这些温暖的阳光抚平了,心情无限的好。
  轻车熟路的把方言晏带到教学楼前,然后指着一间教室,“这就是你的考试教室,现在都封楼了,上不去了,不然可以帮你看看座位的。”
  方言晏一脸的阴郁,“我想到考试就害怕,抖的不行了,尤其是英语那个阅读理解,我阅读了但是我理解不了,看了答案更是理解不了了,怎么办?”
  宋佳南宽慰他,“我那时候也理解不了,基本排除两个,剩下两个就选那个最不靠谱的。”
  方言晏一脸怀疑,还没开口手机就响起来了,她一听是苏立的声音,心头微微一紧,说不上的复杂情绪慢慢的占据了心。
  她抬起头看天空,雪后的天空清亮的有些刺眼,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变成虚妄,连那些曾经的执着和爱恋,都在碧空中变的那么卑微。
  方言晏说了一会话,转过身来,“先去附近的K家坐坐,饿死了,我下午还没吃东西呢。”
  宋佳南点头,“恩,我去买杯咖啡提神,晚上还要加班。”
  K家人不多,她买了咖啡想跟方言晏告别,倒是方言晏点了大堆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推,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份都市晚报,捏了一根薯条就往嘴里送,吃了几根看到宋佳南无动于衷的样子,很奇怪的问,“佳南姐,傻坐这里干嘛,吃啊,报纸分你一半。”
  她没办法只好接过报纸,看了两眼,“啊,快过年钻石居然打折了,乖乖,不晓得拿报社的记者证去可不可以打折呢。”
  方言晏也把头凑过来,看了两眼,“这个不好看,好俗的设计啊。”
  这时候有风吹过来,把一大叠报纸哗啦就吹到空中了,方言晏用油腻腻的爪子去抓,宋佳南看得开心,正咬着半块蛋挞,身后有人拉椅子坐下来,“拿份报纸来看看。”
  她有些意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放下手里的蛋挞,擦了擦手,随便递给他一张报纸,“你回来了?”
  平淡的问句,也就是平常的对话,可是语调中的冷漠的让苏立微微一愣,宋佳南转过头继续看报纸,似乎还未觉察到异常,“去了几天回来挺快的。”
  那口气好像是跟他赌气似的,苏立有些意外的向她看去,几天没见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下巴变的削尖,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原来那双透亮的眸子变的暗沉,怎么也看不到从前的俏丽和飞扬,他试探的问,“宋佳南,你是不是瘦了?”
  方言晏站起来走去洗手间,宋佳南头一偏,眼睛还留在报纸上不肯移动,还未反应过来便随口一问,“什么?”
  他觉得她的态度古怪的慌,但是又不敢多问,只好怔怔的看着她。
  伸出手去摸索放在盘子里的吸管,还未触碰到,膀臂就被紧紧的圈住,宋佳南吓了一跳,立刻往旁边看去,“干嘛啊?”
  她的左手上赫然的一大片瘀青,还有顺着血管的三个针眼。
  答案昭然若揭。
  心狠很的被撞了一下,他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
  “哦,没事,吃坏肚子了。”宋佳南轻描淡写的说,“加上吹了点风。”
  “是不是晚上跑现场的,这几天大雪,你究竟有没有多穿点衣服。”他声音急得有些不像平常那般淡漠,“生病了还不请假休息,天天都要发稿?”
  宋佳南被他拽的有些尴尬,轻轻的晃了晃胳膊,示意他放下,对上那双凌厉的眼神又觉得心虚的,只好叹气,“啊,那是工作吗。”
  很长时间,连她都觉得周围的气流缓缓的凝固在耳畔,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然后手臂被他轻轻的放下,苏立静静的看着她,眸子里眼神复杂,好半晌缓缓开口,“宋佳南,对不起,其实我不应该让你去焦点的。”
  脑中那些诡异的过往终于连贯了起来,宋佳南惊异的看着他,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在空气中激起涟漪般的光圈,连他那双寡淡冷漠的眸子都微微的有些闪亮的光晕,和第一眼见到的他,判若两人。
  “想为一个人多做些事情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可是似乎,我做错了。”
  
  《时擦》笙离 ˇ第 39 章ˇ 
  “想为一个人多做些事情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可是似乎,我做错了。”
  午后的阳光突然变的好强烈,转瞬又黯淡下来,苏立的脸上光影不明,可是那双眸子里透露些许的温柔,好像是深潭中暗藏的水草顺着水痕轻轻的摇曳,连带着那丝丝缕缕的涟漪,全数的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神志有两三秒钟的恍惚,她还未来得及理解那句话的意思,手机在桌子上轻轻的振动,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宋佳南扭过头去接电话,“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不好意思,主任催了,先走了。”她连苏立都不敢看,却觉察出脸颊有些诡异发烫。
  午后的K家人不多,多半是逛街逛累了进来闲聊的小女生,三三两两的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捧着咖啡无聊的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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