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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望星朝天歌 TXT全集

_18 七钉(当代)
  那人扯住我的头发拖我前行,直觉头皮都快撕裂开来,我叫:“你换个地方拽,换个地方!疼死了。”还是没人理我。
  一路将我拖出了水牢,门外便是天,亮光刺激的我眼角发痒,却没手去抓,使劲挤了挤,再定睛去瞧,杂草丛生,一片荒地,竟目不及边。正前方对面两间房子,突兀的耸在这荒地上,那人拖着我,朝房子走去,右侧身子贴着地面猛蹭,沙石滚过,皮肤火辣辣的痛。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其中一间,尖嘴人打开门,扯着头发就将我扔了进去。带上门,没音了。
  
  我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这厮着实太狠,头皮扯炸了不说,身上的衣服肯定是磨破了。趴了一气,才想起抬眼去看,一看之下,顿时骇的我心都要跳出来了,这……这才是真正的…刑房!
  
  大小不一的钩爪链鞭挂了满墙,几根竖在墙角的铁杆上锈抑或血斑斑痕痕,正面一处长几上摆了很多长的短的,弯的直的,带锯齿或平口的利刀,屋子正中摆了一个大铁锅,锅下是冷却的灶窝,整个屋子里处处有血迹,面面有刑具。我看得胆战心惊,这大锅,不是用来煮人的吧…….
  
  门外似有动静,我转头去听,只听那尖嘴人声道:“人已带到,请主子处置。”
  心里一寒,木乃伊要用这屋子里的东西来对付我?凤凰山被剿他竟怪罪到我一女子身上,有本事还去行刺皇帝不好么?不象话!
  门一开,我立即闭眼装死,头死死的贴在地上,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又一次捉弄。
  那脚步声在我身周绕了一圈,声音响起:“睁开眼睛。”果然是木乃伊!
  我忿忿睁眼,猛地抬眼看他,一瞧黑布裹面的来人,我愣了一愣。
  他又嘶着嗓音道:“知不知道我为何要抓你?”
  我不说话,只一直死死盯着他。他突然伸脚,用了大力踢了我的身子一下,我哀叫:“啊~疼!”
  他嘿嘿怪笑起来:“疼?还有的你疼呢。你好好瞧瞧,这屋子里,你中意哪一样儿?我一定遂你的意。”
  我仍不说话,他绕到长几前,左挑右颠,摸了一把小刀,回身又看我:“这刀名叫蝴兰,你瞧它这刀柄做的像不像一只蝴蝶?”说着走到我跟前,蹲下来,用那刀在我脸上磨来蹭去:“这张脸也不怎么样嘛,划几刀给你添点彩,说不定还能更漂亮些。”
  那冰凉的刀面,就在我脸上缓缓游动,心中一阵发毛,今日看来难逃一刑了。
  他怪笑不断:“为何不说话?害怕吗?紧张吗?”
  我低声开口:“何必如此?”
  他微俯身:“你说什么?”
  我垂下头,又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何必如此?我们总算也是相识一场,我做过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我不晓得,如果你一定要折磨我才能解气的话,就告诉我你究竟为了何事气我至此!”
  他猛的一震,声音愈发嘶哑:“相识一场?我与你相识一场?”
  我气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娇媚可人的姑娘,却没料到原来骨子里你同他一样的扭曲!”
  “啪!”话音刚落,她就摔了我一巴掌,声音也立刻变回了本尊:“你怎能看出?”
  我摇摇头:“有何看不出?你身架与他相差那么多,他高你矮,他壮你瘦,怎能看不出?”
  她冷笑一声:“是么?那你又怎知是我?”
  我叹气:“若你不做这身打扮,换个样貌,我也许就真的认不出了,没想到你竟爱他到如此地步,每日就靠打扮成他的模样来慰藉内心吗?”
  “啪!”又是一记狠狠的巴掌,嘴角咸咸的,想是牙龈被打出血了。
  “你倒是很聪明,不过,聪明的人一般都死的特别早!”她嘻笑着扯掉了头上的布,正是柳琴!
  我喃喃道:“柳琴,你为何恨我?为何?”
  
  她一把扯起我,将我推到那铁杆前死死靠住,双手从我身前绕到身后拉着链子将我拷住,转身从墙上摸下来一杆鞭子,抖的啪啪做响:“为何?现在我就告诉你为何!”
  
  没有给我再开口的机会,鞭风便已扑天盖地而来,我闭上眼,咬紧牙关,“啪”一鞭!“啪”二鞭!“啪!”三鞭!“啪!”四鞭!………那锥心痛意已非语言可以描述,耳朵嗡嗡作响,冷汗渗出头皮,直觉灵魂即将出窍,几鞭已将我前襟抽开,随即更是鞭鞭狠劲到肉,脖子以下的身体似被凌迟,我甚至能感觉到皮肉裂开绽血的声音,柳琴下手之狠,力度之重,只有我这个正在承受的人才清楚知道。
  她手下不停的甩鞭,面部狰狞异常,从前那狐狸似的美女再也不见,我面前的只有一匹饿狼!每一次落在我身上的鞭子都伴随着她的尖声怪笑!我是想叫的,想大声呼痛的,可那急速的鞭风扼住了我的声音,除了将牙关咬的更紧,实在无力再去呼嚎。
  直鞭了几十以上,直抽的我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她才如过了瘾般的停手。拎着鞭子大口喘气,鞭鞑原来也是个力气活。
  我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女人何苦难为女人?我到底怎么着你了柳琴?
  
  她朝前两步,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将你抽成了个彩凤,你高兴不高兴?”
  我无力答话,眼睛半睁半闭,全身无一处不疼,疼痛直冲脑中,强烈的搅动脑中神经,每一块肉,每一条神经,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死去!死去!现在就死!我好恨,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昏过去,为什么还要留着意识来面对痛苦。
  鞭子扔了换刀,那把蝴兰冷冰冰的又贴在我脸上,媚音紧紧贴着我的耳边:“喜欢勾引男人,就得挨鞭子,你明白不?”
  我脑中混沌,完全不知她在胡说些什么,只想她给我一刀,快点结束这一切。
  “你放心,我不杀你,只是让你变漂亮些。”刀,贴在我的唇上。
  “若是你没了嘴唇,你说,你还能蛊惑人心么?”刀锋,划到了我的嘴角,刀尖划进了我的口内,轻轻一顶,肉已裂开,我竟,没觉得痛。
  “哎呀,我划错地方了,将这处划开,你不是更能说了么,哈哈哈。”她蒙着鼻子怪笑,手动刀游,出了我的口,再次放上嘴唇。
  “你想不想知道…..”柳琴的声音柔媚入骨,入我耳中,却只觉那是催命的符音,“上一个勾引他的女人怎么样了?”
  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快点死,求你成全我吧。
  “那个女人啊,可没你聪明,他把她骗来,那女人就心甘情愿的来了,整日对他献殷勤,以为他会看上她么?”刀不停的滑来滑去,意识不断的被满口的咸腥刺激清醒,一次又一次,睡不过去。
  “他叫她去杀辛星言她不愿去,你知怎的?哈哈哈…”
  听到猩猩的名字,我的精神蓦然一振,要谁去杀猩猩?硬撑着抬眼看向她。
  她笑道:“你想知道么?想知道她怎么了?”我没法说话,嘴烂了张不了口。
  “当然是落到我手里了,不愿去杀辛星言,那就只有死!不过…”她捂嘴媚笑,“我心善的很,从不杀人的,顶多将她治了一通,弄成个傻子也就放了。。哈哈哈”
  我没力气做出更多的表情了,只好将眼睛睁大一点来表现心里的震惊,她说的,莫不是林忆莲?
  
  “现在该轮到你了,他是我的,谁也不许碰,你与他说笑亲热,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声音突然由愤恨变回娇媚,“不过,我是不杀人的,只好小惩你一下了。”你倒是可以和老妖怪烧黄纸拜拜,一对妖怪姐妹花。
  我忍着疼痛,艰难地为自己辩护:“没…有!”
  “没有?你敢说没有?”她脸色顿变,刹时手抬刀划,“唰”声之后,从上唇到下唇,从左到右,立刻一阵刺痛!温热血液流落下巴,痛得我不住的哆嗦!
  “我一直在看他!我一直在看着他!他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你们握过……”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大门顿开!黑影犹如闪电般的速度冲向这方,“叭叭!”两声,柳琴被打的倒退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来人。
  
魂断
  那来人,正是木乃伊!
  柳琴手捂双颊,惊叫:“主子..你..”
  “滚出去。”原装正版的灌了镪水的声音。
  柳琴忿忿叫道:“我不走,你告诉过我你不喜欢她,现在又为何要来救她?我毒她数次,她竟还能睁眼到今天,我不甘!我不甘!你将这女人交给我,我就走!”
  黑色闪电再次晃过,“叭叭!”,柳琴脸上又挨了两记!
  “滚出去!”嘶哑声音明确的带着怒意。
  柳琴全身不住的颤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又一眼,似要将我挖心吃肉也不解其恨!终究,她还是转身出了门。
  
  原来,给我下毒的是她!不太意外,刚刚就该明白了。
  
  他静静站在我面前。
  现时的我,仍被锁在那铁杆上,衣不蔽体,满身血痕,唇上唇下已被鲜血糊满,双腿哆嗦不止,只想滑落,身体与灵魂一起滑落,滑落到无边的地狱中。
  木乃伊叹息一声,到我背后解锁,我身子一松,晃了一晃便软软瘫下,正瘫在他的怀里。
  
  一点一点的解开捆住我的绳子,我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他轻抱起我,欲走出门去,我抖着破烂不堪的嘴唇道:“不…要。”
  他低下头看我。
  在这样一个角度,我终于能从那遮了大半的黑布下,看清楚他的眼睛,那眼睛里……是忧伤的清明。
  
  我努力集中全身仅余的力量,在鲜血淋漓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你…你的…巢穴…还…还真不少…….失…失魂症…好些…些了吗。”
  
  他身子猛震,抱住我的手臂抖得厉害。黑布下的清明消失了,只余一片黑暗。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一个从垃圾堆里拣回来的破布娃娃被他挂在手臂上,
  
  心中苦笑,在关键的时候,我总是无法顺利的晕死过去。那夜他从四牌楼劫走我时,我便知道了他的身份,我离他那样近,那淡淡兰香直入鼻中,实在无法忽略。我震惊吗?震惊的!我不明白,一个曾在我入世之时留给我那么多美好回忆的男人怎会一夕之间变成了魔鬼!
  一波三折的路,我走的如此艰难,在阴谋与谎言里挣扎求生,一个又一个我真心付出的朋友撕开他们和善的面具,露出背叛的真相,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理解,我了然,我从未想过要将他们置于死地,甚而一次次帮他们隐瞒,于我来说,我想做冷眼的旁观者,看着这古时江湖宫廷的一幕幕大戏,可是,我又想交朋友,却将自己一次次推进深渊,我只想能收获一点真诚,一点我首先付出了真心的真诚,这要求,过分吗?
  
  门口又冲来一人,进门见此情景先是一愣,接着连忙抱拳:“主子快走,辛星言已带人寻到此处!”
  他抱着我,一动不动,就那样站着,仿佛无法再迈出一步。我望着那黑暗,只觉得自己气息一阵慢过一阵。
  那人急了:“主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黑布下又现清明,他嘶哑着开口:“和我一起走。”
  
  我没力气再做什么夸张的表情,心里却是怨怒的翻天覆地,和你一起走,你怎么能,怎么敢,怎么有脸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曾经是多么的关心你,多么信任你,一心一意的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可你却一次一次的在我面前演戏,欺骗我,绑架我,毒害我,现在又将我弄的去了大半条命,你还能对我讲出“和我一起走”这样的浑话,你真的是昏了,昏得将我当成柳琴那傻女人!
  
  冷笑是否被鲜血覆盖我不知道,可我确实冷笑了。
  
  我缓缓开口:“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他怔怔垂头望着我,半晌嘶声道:“你为何要一直跟着辛星言?”
  我也望着他:“因为…我喜欢他。”
  他道:“因为你是辛星言喜欢的女人!”
  
  好听!再说一次吧,我真的很喜欢听这句话,哪怕你杀了我,再对我说一次吧,我是辛星言喜欢的女人!
  因为这个?你便一次次的绑我?为的是让猩猩难过?还在瞒我,事到如今你还在瞒我,你难道没有争江山的心?难道没有做皇帝的疯狂念头?我不再相信你了。一点也不。
  
  口中断续道:“你…你可知道…第二…次见你时…我手…手中已有了…燕匣。”
  他的手臂猛然一沉。
  “那秘密…秘密…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看见了……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低道:“不要说了。”
  “我…我一定…要说…那燕匣…的秘密…”喘不来气了。
  “只不过…只不过…是让皇帝…莫…莫忘祖先…起源…外带一…一本…治国之道罢了。”
  他身子抖的厉害,胳膊似承受不了我的重量般颤动。
  
  我胡说的,我骗他的,我根本不知道所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可是我就是想骗他,因为我气他。
  
  门外已有马惊的嘶鸣,屋内那人迅速冲了出去,嘴里狂喊:“主子快走。”
  他默了好久,才慢慢蹲下,将我平放在地上,伸手为我抚了抚已碎成布条的衣服,声音愈发阴哑:“你的毒确已无药可解,柳琴已将种药人杀了。”
  我闭上眼睛,心道,就此死去吧,死了我或许能回家。
  “天歌…”他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脖子,抚着我的伤痕,轻轻摩挲,“我早就想这样唤你…早就想了…”
  “可惜…”他的手猛然一紧,“你不该爱上辛星言!”
  
  我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只有无边无际的麻木荡遍全身。
  
  柳琴,你曾经是个好姑娘么?曾经有过温婉动人的真诚微笑么?曾经眼里闪烁的是少女美丽的爱情憧憬而不是嫉恨么?是什么将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他!
  
  这男人,我早该想到,在云妖怪与我说起他的家世时我就该想到,一个拥有如此复杂背景的男人,一个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他有着疯癫恶毒性格的公主母亲,他有着做过皇帝又淡然退位的父亲,他有两个将他本来应该登上的皇帝宝座生生抢走的舅舅,他还有一个从小就优秀卓越的朋友,他,怎么可能是个如兰男子?他,怎么可能一笑而过?
  
  我早该想到,他的这一切,生生造就了他扭曲的人格,他恨所有的人,恨他母亲毁了父亲,恨他父亲无争强之心,恨他的舅舅不念亲情,恨辛星言出类拔萃深受师傅喜爱,他恨所有的人!
  
  爱母,是他装的,尊父,是他装的,他恨他们两个毁了自己的前途!
  在与皇帝舅舅相处时,他的心里恐怕正算计着什么时候才能除掉皇帝吧。
  在与猩猩把酒言欢时,他的心里恐怕想的是怎样才能让猩猩身败名裂吧。
  
  这一切一切的情绪,都深藏在那清明背后,那是修炼了多久的眼神?恐是从小到大就已习惯隐藏真实,他的嘴里,再也说不出一句实话。
  我,也被那清明骗了。付出我的真诚,真心,关爱,信任,被他骗了!
  
  那疑惑着问我是人是鬼的男人
  那为我上药赠我木牌的男人
  那为了让我喝药装了零食在袖中的男人
  那将凤凰玉石挂上我胸口的男人
  那坚定的告诉我得到燕匣将毁之的男人
  那指着自己心口对我表示担心的男人
  那画着兰花养着兰花如兰一般的男人
  
  死了。
  
  耳鸣严重起来,眼睛迷糊起来,扼在我颈上的手,是一双修长干净白皙的手,那是适合弹钢琴的手,现在,他正用它杀人。
  
  “天歌!”一声嘶吼!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可是猩猩的声音,我永远不会忘记。
  兵器碰撞,人声呼喝。
  打起来了么?他还要跑么?从他和他娘在云府莫名消失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把他的身份告诉了皇帝,告诉了猩猩。
  他跑不了了。
  
  身体似被人抱了起来,耳边呢喃着我的名字:“天歌,你不要死,天歌,我来了!”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可是我的脖子断了,接不好了,我的毒发了,活不了了。
  
  怪我亲了你么?怪我亲了你么?怪我亲了你么?
  
  不怪,我一点也不怪你,是我亲你的,若是有一日你愿意主动亲我,我就更无遗憾了,可惜,我的唇已支离,它再不能贴近你柔软冰凉的嘴角,我的身体已破裂,它再不能靠近你温暖宽厚的胸膛,我的眼睛已模糊,它再不能看见你冷清淡然的模样。
  你可知我有多喜欢你么?喜欢你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喜欢你偶尔的微笑和少见的急躁,喜欢你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努力表现的冷淡,喜欢你对我那很不明显却经常流露的一丝关心,喜欢你被我气到瞪着眼睛无奈的样子,喜欢你表露喜欢我时的尴尬和面上的潮红,喜欢到即使是在暗恋中,也觉得幸福的快死掉。。
  在这没有理由的爱来临的时候,我想告诉你,我不如你那样单纯,我谈过三次恋爱了;我想告诉你,我还会说一种语言叫英语;我想告诉你,我会唱很多很多的歌,都是你没听过的;我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兴致好时,我可以表演一套广播体操给你看;我想告诉你,我除了会游水会耍小聪明会和你吵架有时像个傻小子之外,还会好好的爱你。若有来生,若是我这一缕异世孤魂还有来生,我愿意再次遇到你,陪着你,直至死在你身旁。
  
  你…愿意么?
  
  
小强
  我不知我在昏暗中走了多久的路,只觉得很累很累,脚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却始终无法停下来。这鬼地方遍昏天黑地,无日无月,无人无畜,无树无草,无湖无海,混沌一片,只有漫天的风尘不断吹着我的脸我的身子,剧烈的风鼓起我的裙边,我顶着风一直向前,前路却茫茫无边。我怎么来的?要怎么走出去?耳边呼啸的风声仿如一个声音不停在说:莫回头,莫回头!
  传说夜归的人肩上有两盏灯,走夜路时万万不可回头,回了头,那肩上的明灯便会熄灭,无数的鬼魂便会飞到你身边,对你纠缠不休。我不敢回头,只有艰难的踏沙而行,任那风声牵引,带我劈开混沌,找寻光明。那一段长长的路,长的我不愿再去回想,心中无悲无喜,只余一片凄凉,我,何时才能踏上归家的正途?耳边呼啸又起:“莫回头,莫回头!”
  
  脖子断了,毒性发了,身上被抽了大好几十鞭,一张樱桃小口被割成了李大嘴,这样的人还能活吗?
  能!
  谁?
  曹天歌!
  
  睁眼看见的第一张脸,就把我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老泪纵横的脸,眼泪不但糊了满脸,还滴湿了白胡子,鼻子下面还有些貌似什么的潮湿物体,总之乱的不象话。这会儿,他正坐在床边,侧对着我,自己吸吸溜溜呢。
  
  我动动手指,唔,有点无力,好象没瘫,功能还健全着,于是我努力将手指爬过去,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竟将他惊的跳了起来,回头看我,正对上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天歌!天歌!你醒了….”老头儿激动了,一把攥住我的手,“你总算醒了。”
  
  是的,我醒了,我总算醒了,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刚刚经历了一次长途跋涉,浑身的骨头都累散了,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不过,我还是回来了,曹天歌是打不死的小强,我的命原来也不那么苦,原来还有苦尽甘来的时候,一时间看着老头儿的眼泪,我心潮起伏难平,这世间,是那么美好,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怎能就此离去?
  
  “师……”啊呀呀,我的嗓子怎么变的这么粗了,“师傅…你哭什么?”
  老头抬袖子抹了抹眼睛:“没有啊,我没哭啊?”
  我咳嗽几声,嗓子不难受,“我明明看见你哭了,眼泪都粘了一胡子的。”说话虽然无力却还挺顺畅。
  “胡说,为师眼里进沙子了。”
  “这屋里也能吹进沙子?”
  “为师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多话。”
  “……”
  “咯吱”一声门开了,小正太端着个铜盆进来了,盆内呼呼冒着热气,嫣然紧随其后。
  “哐当”盆摔了。小正太半晌才反应过来,眯起刚刚还瞪着我惊讶不已的大眼睛,抱脚乱跳:“烫!烫!烫死我了!”嫣然却早已奔到了我身边,一言不发,俯身就哭。
  我想抬头摸摸她的头发,无奈力气刚刚拽老头袖子已经用完了。嘴中只好道:“莫哭了,我又没死。”
  嫣然抬头一把捂住我的嘴:“从今以后,小姐再莫提死字。再莫提了!”
  我呜呜叫了两声,她才放开,我喘口气:“没被人打死,先被你捂死了!”
  嫣然泪水珠子又滚滚而下,似黄河决堤,似长江泛滥。
  明堂磨蹭过来,面有红意:“你醒啦?”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关心,我心头一热,不愧是跟着我混过的小正太,有血有肉有感情。
  “我睡了多久?”
  “三个月零十一天。”
  “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活动活动身体,没法活动,软得不行。完了,我瘫了。
  
  “不过是受了鞭伤,被掐的窒息,会晕那么久。”
  师傅拿着帕子正擦他的白胡子:“你忘了你体内有毒?毒发自然昏迷了。”
  对了,我的毒,我想撑起身子,无奈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好歪着脑袋问师傅:“我怎么没死?这个毒不是三月就死的吗?”
  师傅点点头:“确实是三月,那日星儿将你抱上山来,正是大限之日,幸亏早前明堂回来向我说了你的情况,我凭着记忆回忆了副毒的名称,便抓紧为你炼了药,这几月一直给你服着,此时你体内副毒基本无碍,只余血冬虫仍在做怪,副毒清完只能延你性命,还是要取解药。”
  
  我脑子轰的一下,猩猩!忙勾住师傅袖子:“我师兄人呢?”
  师傅未语,明堂接道:“师兄为你求解药去了,说明日回来。”
  我急道:“解药已经死了,哪里还能求的到?”
  师傅捋须半晌道:“还有一人或许有办法。”
  “谁?”
  “制毒人的夫人。”师傅未提景夜恒的名字。
  我晕了,云妖怪好象说过,这景夜恒无妻无妾,又哪儿冒出来一个夫人?
  “那我师兄知道她在哪儿?”
  “不知道。”
  “那如何求?”
  “去问制毒人的女儿。”
  老头儿说话也不一气说完,制毒人的夫人有解药,但是制毒人的夫人的下落要问制毒人的女儿…….狗血!
  “景夜恒的女儿是谁?”我直接问出口来,老头果然一抖。
  “唔,是柳琴。”
  啊????不算太狗血,前后想想也是有可能的。柳琴为什么不能是景夜恒的女儿呢?她八岁上山,八岁之前很明显是跟她娘住的嘛,这景老鬼也挺有意思,娶个老婆还藏着,怕谁偷了不成?
  我扯扯师傅的袖子,他转头望我。
  “师傅,那个…云夫人全都告诉我了,您就别跟兜圈子了,直说吧。”
  老头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好说的,凤凰山的那些事她知道的也就是我知道的。”
  “不对,您骗我。”老头眼睛眨巴眨巴。
  “云夫人告诉我景夜恒无妻无妾,那他怎么又有了老婆?”
  “咳咳,这个….”老头想打哈哈,我忙道:“您告诉我吧。我都快死的人了。”基本上遇到任何险情也好,好奇心大爆发也好,我都会把这句撂出来。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终于明白猩猩的口头语是跟谁学的了。算了,老头心里一定也难过着呢,我还是不触他的伤心事了。
  “你醒了便好,为师先去休息了。”老头怕我再问出什么尴尬的问题,赶紧闪人了。
  
  转头向嫣然:“嫣然,帮我拿面镜子好么?”
  嫣然大惊失色:“小姐,你要镜子做甚?”
  “要镜子当然是照了,还能做甚?”
  嫣然似乎非常为难,左右扭着身子,不时看看我的脸色,心里有些明白,我,定是破相了。
  嘴里嘿嘿一笑:“没事,我不就两瓣嘴变成四瓣嘴了吗,我不在乎,你给我拿来。”伤感慢慢的从心肺间溢了上来,我在乎的,很在乎的,女人的脸破了,心就跟着碎了,自信全没了,人生灰暗了。我变成了丑姑娘,毁容女,猩猩他,会在意吗?
  
  嫣然磨蹭了半天还不去,最后还是明堂一蹦三跳的去给我拿来了,口中念道“有什么呀,让她看看好了。”就是,有什么呀,毁了容不要紧,只要我还活着就好。
  明堂倒拿着镜子往我眼前一搁,我大叫起来:“妈呀,这是谁呀?”
  嫣然急到:“小姐,你怎么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不对不对不对,这镜子里的女人……怎生苍白消瘦的似聊斋女鬼一样?眼睛怎生如此的大,大的骇人,大眼睛倒是不错,可要是大的骇人,那就真骇人了,又大又凹,戴上假头套,半夜趴在坟堆上,路过几个吓死几个。
  鼻子,还有肉吗?没了,瘦削挺直,更男性化了。
  
  我的嘴…我的嘴…没有变成四瓣?我忙让明堂拿近了仔细瞧,不错,没有裂成怪物嘴,可嘴角的肉有一点点纠结,那是刀子划开的痕迹,一条斜纹由左至右挂在我嘴唇上,唇纹彻底歪斜了,晕,也…挺难看的。我哀叹一声:“还好没破的太厉害。”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了,我的红樱桃小嘴不见了,现在变成了个长成畸形的樱桃,虽然畸形的不太狠。
  往低了看,脖子上的伤还在,几道浅浅的痕迹,倒也并不明显。
  
  嫣然道:“小姐可还记得,几月前你被….嗯…大人摔伤那次,大人给你的药?”
  我点点头。
  “那药便是能消除疤痕的,小姐扔了,我将它拣回了,这几个月,大人每天都来为你擦药,这伤渐渐就淡了。”
  心中一片暖流通过,猩猩每天都来给我擦药?那不是每天都抚摩我的嘴唇,不知道他….有没有趁着没人….哦买疙瘩!这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电光一闪,我忙问:“我身上呢,我身上是不是有很多疤痕。”
  嫣然不说话了,我的心又凉了,鞭子抽了怎么不留疤,还真当师傅是神仙吗?一身的疤,叫我以后怎么嫁人?新婚之夜一脱衣服,把新郎倌吓的赶紧乱摆手势: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不过若是猩猩的话…他也许不会在意。不行!我不干,我要大量的玉瓶子,消疤!
  
  看我脸上表情明灭不定,嫣然对明堂道:“你先出去。”明堂傻呼呼的:“我干吗要出去,我还没跟她说话呢。”
  我知嫣然定是有秘报,赶紧哄明堂:“你先出去溜达溜达,我擦擦身,一会你再来。”
  小正太嘟嘟囔囔的走了。
  “想告诉我什么?快说快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嫣然在我床边坐下,拉着我的手道:“小姐别跟大人致气了,他…他对你真好。”
  我假装不屑:“好什么呀,我不觉得。”
  “小姐啊,那日你没有回府,大人疯了一般的寻你,京城郊乡都被他翻了个遍,船都备好了,预备再往远处寻寻,正巧悠然姐回来了,又给了大人一封信,说是段大…段公子交的。”
  段凯…?又是他…
  他又救了我一次!看来他真的曾经是项语的心腹,每处藏匿点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知道他现在可好,悠然已经在他身边了么?那…当然最好不过。
  “大人带了兵去将你救回,也没回府,直接到了太医院,叫人通了我一声,收拾东西随他一起带你上山。太医将你医治了一遍,身上的伤都涂了药,喉咙里也灌了滑油,我们便连赶了几天的路来了这里,请小姐的师傅继续为你医治的。”
  我静静听着,这三个月于我而言完全空白,不觉中,冬天竟快过完了,春日又将来临,初来无涯,也正是此般时候。
  “来山上之后,大人日日不离小姐,前几日他都没有休息,整夜陪在小姐床边,小姐师傅叫他去休息他也似听不到般,只会握着你的手叫你的名字,一连好几天,我见他也瘦的厉害。平日吃药喂饭梳头擦脸他都没有让我做过,我帮小姐洗澡时,他就将你抱进浴桶,出去门外候着,待我将小姐洗好,大人再进来将你抱到床上,唉,我从未见大人对哪个女子这般好过。”
  
  我的脸腾的烧了起来,嗫嚅道:“洗澡…他也在?我…没穿衣服?”
  嫣然扑哧笑了,“当然是穿着亵衣的,待他走了我才给你换过。”
  晕…我又联想到了不良场面。
  “这下可好了,小姐总算醒了,大人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我更开心,猩猩彻底开窍了,这都是我的功劳,我突然觉得我这伤受的值得起来,能让闷嘴儿葫芦放开情感的去喜欢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突然冒出一个坏点子,忙让嫣然把明堂喊来。
  他俩站定,我道:“我教给你们一个任务。很艰巨很光荣,要考验你们的演技、耐力、责任心、友爱心、保密度数,你们,有没有信心!”
  嫣然道:“有!”
  明堂道:“你又搞什么名堂?”
  我没劲,坐不起来,只能用手有气无力的挠了一下,权做我打了他:“什么什么名堂,我这个任务是很重要的,你若不愿意帮我,你从今以后就别跟我说话了。”
  明堂白我一眼:“你啊,一醒来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还不如不醒呢。”
  我有气无力的哭嚎:“哎呀,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师弟他咒我死啊,无涯观里容不下我啦,嫣然给我找绳子,我上吊算啦。”
  嫣然吃吃的笑,明堂不耐烦的一甩手:“别装了,你且说说吧。”
  我立马停住哭嚎,正经道:“我只求你们帮我一个忙,待师兄回观时,你们谁也不许说我醒了,只说我还昏迷便可。”
  明堂奇道:“那为什么呀,你明明醒了,怎么能骗师兄呢,他那么关心你你还骗他,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我道:“好好,随便你怎么说我,只要你帮我这个忙就行。”
  明堂眼一瞪:“我从不说谎。”
  我眼珠一转,忙道:“那你就别说谎,只要师兄回来看见你问你,你就装哑巴摇摇头即可。”
  明堂又瞪:“凭什么要我装哑巴,我又不是语公子。”
  
  我咯噔一下不说话了。心中似被针狠扎了一下的疼痛。那人,我不想提起却无论如何也忽略不去,被抓到了么?皇帝会怎么对他?会不会砍他的头?他虽骗我害我,可那些美好回忆竟是怎么也抹不掉。一时心中竟郁闷顿起,瞪着床帐出起神来。
  
  明堂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我帮你就是,你别不说话呀。”
  我缓过神来,心情却已不太好了。微笑道:“行,就按我说的做,明堂你去告诉师傅一声,让他也帮着我瞒瞒。”
  明堂又想瞪眼,嫣然在旁边狠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第二日,因为心中有事,我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听着窗外怪鸟叽喳乱叫,竟也觉得心情很好,今日猩猩就要回来了。
  嫣然替我擦了脸,又扶着我的颈子让我漱了口,喂我吃了米粥,我仍是使不上力,想是躺的时间太久了,肌肉都萎缩了,我要快快的好起来,赶紧把身体锻炼好,身体是胡闹的本钱嘛。
  
  门口一道白影闪过,嫣然背对着,没看见,我叫:“谁!”
  嫣然忙放下碗出去查看,半晌,手里拽了一个人进来了。我定睛一瞧,不是林忆莲又是谁呢?穿着件白裙,头发绾的倒也整齐,只是目光,还是那般呆滞,看着我,小嘴一嘟:“我不去。”
  
  那一刹那,我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何整日嘴里叫着我不去,原来,是那坏家伙以情诱之,逼她去杀猩猩,她重情重义不肯去啊!竟被柳琴活活折磨成了一个痴人,这曾经仙子般美丽灵动的女子,受了蒙骗,遭了毒手,我….一时竟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只觉得内疚阵阵涌出,忙对嫣然说:“快把林师姐扶到我床边来。”
  
  林忆莲在我床边坐下了,一时望望嫣然,一时望望我,眼睛里一团死灰,我忍住心中难过,问嫣然:“林师姐何时回来的?”
  林师姐道:“我不去。”
  嫣然显然已经习惯她的这句话,自顾回答:“两个月前,你情况稳定了,明堂去将她接来的。”
  我又问:“师傅有没有看过林师姐的病?”
  林师姐道:“我不去。”
  嫣然道:“看过了,疑是脑中淤血,正在为她制药,但小姐师傅说恢复的可能不大,因为受的伤太重又拖的太久了。”
  我心下凄然一片,这可怜的女子,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遭受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痴傻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若是记忆恢复,她定会伤心至极。
  我道:“嫣然,你辛苦了,要照顾我,还要照顾林师姐。”这山中只得我们三个女子,一个痴一个瘫,嫣然一定累坏了。
  林师姐道:“我不去。”
  嫣然笑道:“不辛苦,照顾小姐是应该的,况且大人一直都在,我也没怎么动手,林小姐这样定是不能照顾好自己,我每日便帮她打理一下。”
  
  我点点头,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嫣然无论说多少话,林忆莲一点反应也没有,可只要我一开口,她就必说我不去。
  我试验:“我师兄可说何时回来?”
  林师姐道:“我不去。”
  嫣然道:“晌饭后应该就能回来了,他就在离这儿不远的礼州寻线索呢。”林师姐没动静。
  我再试:“礼州有何线索?”
  果然林师姐又道:“我不去。”
  嫣然道:“据小姐师傅说那制毒人的夫人曾经在礼州住过。”林师姐又没动静。
  有趣有趣!她为何只对我的声音有反应?我忙问嫣然:“林师姐平日是否经常对你们说,我不去这三个字?”
  林师姐:“我不去。”
  嫣然道:“经常,不过只会在小姐房里说,她每天早上和晌后都会过来看小姐,说几句我不去便走了。”
  
  这是为何?她惟独对我一人感兴趣,以前不是这样啊,我初见她时她也会说我不去的,为何现在变的只对我一人说?莫不是……她能记得我便是那救她之人?想起那日我要离府,她死死拽住我的腰带死活不松手,还真有这个可能,她被柳琴致痴之后,定是到处流浪要饭,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和侮辱,没有人收留她,没有人给她一点关心,在她被毒打的时候,我出现了,救了她,所以,她便认定了我,认定我是个好人,只愿意亲近我。可我却还一度厌烦她愤恨她恶毒的腹诽过她,我…唉。
  
  想着想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拼命用力向前抓住了林师姐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我再不会伤害你,一直都对你好,我们永远是师姐妹好么?”
  林师姐望着我,眼睛里一丝朦胧的光彩显现,一如她看见了饭菜般,轻道:“我不去!”
  
  晌午睡了一小会儿,嫣然慌张的跑进来报告:“大人回来了。”
  我立刻精神抖擞,威严的下达指令:“一切按计划行事!”
  
甘来
  我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装尸体,很快,便听到门口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嫣然推门道:“大人,刚给小姐喂完饭,您进去吧。”
  猩猩的磁性嗓音随后响起:“这两天,她怎样,有无好转?”
  嫣然道:“小姐还是没什么动静,一直睡着。”会演。
  
  “唔。”脚步声逼近,那熟悉的味道很快俯近了我的脸,我差点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跳起来大喝一声:我都想死你啦!
  嫣然道:“大人您在这儿,我去看看小姐的药。”
  “唔,去吧,烫意少些了再端来。”细心。
  
  嫣然出去了,房内只剩我和他两人,我紧张的手心出汗,竟觉得身上似多了些力气。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半天没有动静,我好想眯开一条小缝瞧瞧,又怕被发现而错过了他的好戏,只好静静待着。
  
  忽然感觉被子一角被掀开了,一只手摸了进来,啊!!看你平时道貌岸然原来是个色狼,趁我昏迷占我便宜吃我豆腐,你真不是东西!诽谤未完,那手已将我手握住,大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呃…原来只是拉拉手……有暖意流过,由手掌流向四肢百骸。
  
  “天歌。”他开口了,我急速命令所有耳神经都给我立正站好,确保一句不漏。
  “我两天没见你了,你为什么还不醒?让我等的心焦…”唉,我也想醒啊,就怕醒了你又开始装化石,听不到你的真心话了呗。
  “我去为你寻解药,可那景夫人早已离开礼州,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算啦,找不到就这样撑着呗,我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刚刚才死过一次嘛。
  “思前想后,还是得去问问柳琴,只怕她不肯说。”
  那狐狸才不会替我解毒呢,她恨我都来不及,不知道她被抓起来没有,最好抓起来了,我去给她上几堂课洗洗脑子。
  
  “不过,就算你一直不醒,我也会一直等下去。哪怕……一辈子。”他的声音低落下去,带着一缕苦涩.
  
  说真的,我抖了一下,只是微微抖了一下,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做梦也想不到猩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么感人,这么甜蜜,这么….狗血!电视剧里常用对白,每次听到都会大笑,然后绷脸说句:白痴!没想到也有人这样对我说,这感觉,着实不错,完全不白痴。
  
  “记不记得你送我的那块玉?”
  记得记得,猴子玉嘛,和猩猩你很相配,你俩是一对儿,都是因为猿粪哪猿粪!
  
  “从你送我那日起,我就未离身过。”
  啊?不是吧,你原来不是总喜欢对着一堆镜子碎渣儿忆苦思甜吗?说!把我玉放哪儿了?是不是揣进内衣贴身收藏,时刻感受我的一片真心哪?
  
  “那玉是假的。”
  你怎么还提着茬儿,提起来我就生气!爷爷就做过那一回亏本买卖。(――!)
  
  “但是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我一直带着它。”
  这句还像话,就是不知你敢不敢把它挂在腰上,一出门儿,围过来一堆路人,指着你大叫:快来看呀,丞相带了块假名牌儿!
  
  “天歌…..”
  喊得甚是温柔,猩猩最近的情感闸门已经彻底敞开了,闷骚男爆发啦!
  半晌无语,只余他的大拇指还在摩挲我的手背,我的屁股有点疼,老一个姿势挺着不舒服。
  
  “快点醒来,我有许多事情想要告诉你。”
  现在说不可以吗?我听得见。
  “等你醒了,我带你去无涯山的后山去看看,那里的风景很美…”
  乌鸦山还有我没去过的地方?不可能!不过若是跟你去,自然到哪里我都开心啦。
  
  “以前,我总是惹你生气,其实也非我所愿,只是有些时候放不下面子而已,不知你心里是否还记恨我?”
  唔,这个嘛,我早就将你看穿了,你以后好好对我,我就不记恨了,若是再对我冷脸以待,我不出走了,我将你丞相府烧了,将你睫毛拔了,将你的白衫子白袍子全部扔进煤堆里,看你怎么玩自恋!
  
  “若你能快些醒过来,我定不会再那样对你,定不会再惹你生气,你爱怎样便怎样,我…我会真心爱护你,再不动手伤你,只要你醒来。”
  
  我没潜台词接了….
  
  原来他都记得…..我突然有点想哭。听到他的表白,心里竟感动的想哭。如果不是我的昏迷,他会这么对我么?就他那神秘加沉默加结巴加吭哧的劲儿,恐怕我还得再等个几年。受伤,就是感情的踏脚石跳板,一跃而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新的高度,正式步入恋爱阶段。经过我不断的努力,勇敢的坚持,不畏道路的险阻重重,不惧冰山的冷眼奚落,我,终于彻底撕开了他的面具,彻底冲破了他的情感防线,我成功了!我追他的么?不算,他先对我表白的,还是他追我的。
  
  他突然将我的手抽出了被子,轻贴在了唇上,那冰凉的唇就紧紧贴着我的手背。哦买疙瘩!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的么?那触感….心猿意马中~~
  我实在忍不住了,屁股酸,腰酸,手心直冒汗。悄悄将眼睛眯了一条缝朝他偷望过去。猩猩他,真的消瘦了,两侧脸颊凹了进去,没有胡茬却仍显得沧桑,仍是一身白衣,可那飘逸潇洒淡然的气质却不见了,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我心中微疼,这几个月来,他也受了苦了。
  他没看我,闭着眼睛还在享受我的手背……
  
  “你说话可算话?”
  猩猩猛地放开我的手,惊的跳了起来!
  我不满的看看手,冷风一阵,好感觉没了。
  他呆呆的看我,石头一般,动也不动。
  我动动手指头:“怎么了?傻啦?”脸上绽了笑容。
  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往门外冲,一边冲一边喊:“师傅!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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