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我自望星朝天歌 TXT全集

_15 七钉(当代)
  问右边:“这怎么回事?”
  “这人是凤楼的伙计,这女的是个傻要饭的,在那边巷子里要饭要了好几天了。”
  “凤楼是干吗的?”
  那人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妓院!”
  
  那大汉骂了半天,那女子就是赖在地上不动,嘴里嘟嘟囔囔,不时的抓抓脑袋,样子极为憨傻。大汉对着人群哄哄:“去去去,看什么看,都滚开!”没人挪步。
  大汉突然对那女子转了语气:“你到了凤楼给你新衣服穿,你去不去?”
  “我不去。”
  “那儿有好吃好喝的,有鸡有鱼,任你吃,只要你听话。”
  那女子听到鸡鱼貌似咽了咽口水,但仍坚定:“我不去。”
  “你在这儿做乞丐就是不行,你要不去凤楼,你就给我滚出嘉戎!”大汉见好言无用,又凶起来!
  那女子又大哭,双腿乱蹬:“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貌似只会这一句。
  
  我听明白了,这确确实实是强抢民女,只不过这民女脑子不太好,还是个要饭的。恐怕是这凤楼想抓几个不要钱的便宜姑娘,到乞丐堆里打主意来了。正巧这女子被撞上了。我说这妓院老板脑子也有问题,你抓一弱智去干吗呀,会接客吗?
  
  正想着,那大汉抬脚便踹,一脚把那乞丐女蹬了个后翻,脑袋“哐当”嗑在石板上,那女子哇哇大哭起来,“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还是只会这一句。
  那大汉追上去继续跺她,将她跺得满地打滚,嘴里仍然喊着我不去!
  
  这女子虽是个乞丐,但也是有原则的,虽是个智障,但也是有骨气的,宁要饭不做鸡的这种精神强烈感染了我,震撼了我!这就是女同志的道德典范,廉耻标兵啊!眼见她乱发下的脸庞有丝丝血迹流下,我再也忍不住心中那股子拔刀相助的江湖豪情了!
  
  后退几步,撤出人圈,转到另一面,耳听圈内哭嚎不断,猛的拨开人群冲了进去,一把推开大汉,纵身一扑,直扑到那女子身上,嘴中喊道:“我苦命的姐姐啊!你让妹妹好找啊!”身下的人儿正在发抖。
  那大汉呆了,不知道我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手指我道:“你…你….”
  我悲愤抬眼,怒视大汉:“你闯了大祸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她是谁?竟敢当街抢人!”
  大汉愣怔,摇摇头。
  “她便是当今丞相的亲妹妹,我的亲姐姐!”此话一出,四周哗然。
  
  我用手圈着她的身子,哀道:“我姐姐脑子不甚清楚,前几日突然离家,家中焦急万分,我那丞相哥哥也在四处寻她,没想到,竟在家门口,天子脚下,你竟当街抢她,我定要告诉哥哥,砍了你的头,抄了你的家!”
  那大汉见我衣饰不俗,心里定已相信了几分,又听我这样一吓唬,脸色已经发白,连连摆手:“误会!误会!我什么也没干”,说着便往后退去。
  我指他大叫:“我认识你,你跑了我也能抓到你!”那大汉拨开人群,连滚带爬的跑没影了。
  
  我得意一笑,凤楼是吧,妓院是吧,逮着机会定去赏你们个脸。
  
  围观人群议论顿起。
  “没想到,这乞丐竟是丞相亲妹。”
  “那凤楼要倒霉了,听说新相为人严苛,这想害他亲妹还不得封了他的楼啊”
  “凤楼欺行霸市,早都该整治了。”
  我说你是不是另家妓院的老板啊,欺行霸市都出来了。
  
  “这个姑娘看起来很面熟啊…..”
  “我也觉得有些面熟……”
  “好象在哪儿见过…..”
  我顺着声音一扫,正是那左边后边和右边。
  
  不理他们的议论,我扶起那女子,她还在低着头不住的发抖,我趴在她耳边道:“别害怕啦,坏人逃跑啦。”她突然抬头看我,乱发中露出一双黑瞳,却没有光芒。说了一句:“我不去。”
  我伸出手轻轻拂开挡在她面上的头发,点点头:“好的,你不去,我带你去好么?”乱发下的一张脸,也已脏的看不清模样,叹了一口气,抓住她的手搀起她,觉得她的身子轻飘飘的,这姑娘,几天没吃了?
  扶着她向人群走去,她没有推开我也没有再说我不去,任我扶着朝前慢慢行着。人群纷纷避让,却仍不散去。
  就这样,曹天歌我拣了一个人。
  
  一段不长的路,我们走了很久,皆因她身子太弱,左右摇晃,步伐紊乱,我不得不放慢脚步配合她。
  到了府门口一回头,方才发现身后居然还跟着一群路人甲乙丙。我眦着牙凶恶的指着府匾:“以为我骗你们的么?”
  “嗖”一声,清净了,看来都会轻功。
  守卫的士兵,瞪眼看着我。
  洒扫的小厮,瞪眼看着我。
  李婶最夸张,手里的盆都掉了。
  身边这人,确实脏乱的不象话。
  
  一直将她扶到偏厅,让她坐在椅子上,我才松了口气,丞相府行行好吧,收留收留她这可怜的乞丐姑娘吧。
  喊来小米,让他去将猩猩叫来。小米傻呼呼看了那女子几眼,张个大嘴跑掉了。
  我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垂着头不接,我便放在她嘴边,半晌,才慢慢抿了起来。我笑了,不说话不乱跑好养活就行。定给你喂的白白胖胖的。
  
  一会儿功夫猩猩来了,踏进厅来,首先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乞丐姑娘,脸上居然没有表情,转向我,皱眉了:“你的‘一会儿’到底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我倒,您老大一天到晚的就把嘴放我身上吧,家里多个人看不见吗,还忙着训我。
  赶紧过去拉他:“师兄,我没乱跑,我救人去了,你瞧,我救了她!”
  这才把目光认真的放在那人身上,那女子窝在椅子上还是垂着头,黑脏的裙子盖住了脚面,头发愈发的乱了。
  “何人?”
  “一个乞丐,妓院的人要抓她,我把她救回来了。”
  “你还是改不了你这爱惹事的毛病。”
  我哀求:“师兄,留着她吧,她真可怜。”我凑近他,又小声说:“她的脑子不太清楚,若把她扔出去,那妓院的人又要来抓她了。”
  猩猩白我一眼:“随你吧,明天别忘了去云府。”转身就走。
  我欢呼一声,金主同意了!
  
  猩猩就要出门的一刹那,那女子突然发出了声音:“我不去。”
  极低,极小。
  
  猩猩猛然转头,愣愣的盯住那女子,瞳孔突然放出光来,眼睛似不会转了,薄唇竟也微微张开。我深知,若不是讶异到极点,猩猩是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我呐呐道:“师兄,你…”
  猩猩忽然回身奔到那女子面前,没错,是奔,虽然距离很近,但他仍是奔了。
  
  蹲下身来,用手拂开了那女子面上的长发。嘴中叫道:“莲儿!”
  
莲儿
  我惊异万分,结结巴巴:“你…你们..认识?”
  
  猩猩不理我,居然抓住了那女子的手,嘴中仍然喃喃:“莲儿,是你么?莲儿..”
  那女子不会答他的话,甚至不会抬头看他一眼,可他仍是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断呼唤着“莲儿。”
  “你去哪儿了?莲儿…”
  “你怎会弄成这副模样?”
  “你说句话好么?”
  猩猩的声音竟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喊他:“师兄。”他不理我。
  我再喊:“师兄!”他仍不回头。只顾看着那女子,嘴中喃喃有声的念叨。
  
  我忽然觉得自己多余。这明摆着一幅旧识相见的感人情景,我还跟这儿傻站着干吗?心中嗤笑,我多幸运!随便拣一拣居然能拣到一个猩猩的旧识。现代时若有这份运气早就成了百万富翁了。
  知他不会理我,我仍是说了一句:“你们认识太好了,那就交给你了师兄。”说完抬脚出门。
  
  没人理我,我兀自晃回了四牌楼。嫣然见我进来,忙道:“小姐怎的回来了,我正准备去饭厅呢,一会儿要开饭了。”
  我扯开嘴角一笑:“你给我端回来好么,我不想去前面吃。”
  嫣然看了我一会儿,忽然扶了上我的胳膊:“小姐,你怎么了?”
  我眨巴眼:“没事啊,我好的很。就是累,想睡觉。”
  嫣然道:“小姐你…不开心么?”
  我哈哈便笑:“嫣然你怎么了你,我好的很,你哪儿看出我不开心?”
  嫣然道:“小姐你眼圈红了。”
  
  晚饭后,我躺在床上,吃多了有点撑。
  拿了一个凳子放在床头,灯烛则放在凳子上,捧一本名曰《慧通》的古书,借着昏暗灯光艰难的阅读,在家时我就爱躺在床上看书,老陈说总有一天会我看成高度近视。来了这儿之后,很久没读书了,字难认,排列颠倒,看的甚是不顺眼,今晚,也只为打发时间,一个字没看进去。
  
  嫣然隔一阵就要跑进来烦我。
  “小姐,大人将那女子安置进了听风筑。”
  “小姐,大人把红儿给了那女子。”
  “小姐,红儿给那女子洗浴呢。”
  “小姐,大人叫李婶给那女子送了好些衣服。”
  “小姐,大人在听风筑院里坐着呢。”
  
  “啪”我把书猛扔到地上。嫣然被我吓了一跳:“小姐……”
  “嫣然,你若不想睡觉就也去听风筑坐着,能不能别再来向我报告了。”
  嫣然眼圈红了,我叹口气,忙下床安抚:“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
  嫣然道:“小姐,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伺候你。”
  我扑哧笑了:“对,咱俩一头的。”
  
  次日睡到快晌午才起床,打着呵欠伸着懒腰下楼,正见猩猩静坐在楼下。
  我嘿嘿笑:“师兄早。”
  猩猩看我一眼:“快吃晌饭了。”
  “哦。找我干吗?”
  猩猩不语。
  我吸吸鼻子,有点鼻塞,感冒了么?
  “呃,我昨天带回那姑娘安顿好了?”
  “唔”
  “那就行了,别看她现在瘦,吃几顿好的,很快就会健康的。”
  “唔。”
  “呃…这位姑娘是师兄旧识?”
  “唔。”
  “噢。”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挠着头站在那里非常尴尬。
  猩猩缓缓开口:“她是悠然的师傅。”
  
  “啊?”我大惊。“忆莲仙子?”
  “唔”。
  怪不得猩猩叫她莲儿,原来她就是年轻的高手仙子……居然会落魄到这般模样?
  “那她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猩猩摇头:“我也不知她遭遇了什么?”
  
  我顿了顿又开口:“师兄与她是…..那个…怎么认识的?”没错,这才是我想问的。
  
  猩猩定定的看我半晌,轻声答道:“她是你的师姐,我的……师妹。”
  
  ..........!
  ..........!
  
  我能说些什么呢?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余一片空白。从眼睛到脑子一片空白。
  
  拼命的咽下这个难以消化的信息,我又艰难开口:“她,莫非…姓林?”
  猩猩点头。我空白。
  
  林忆莲……好名好名!那个世界的林忆莲听不到了不要紧,至少还有你!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年年有怪事今年特别多。明堂啊明堂,你又何苦骗我?
  人人都会扮演活跳尸,又奈人何?人家高兴,说自己死了便死了,说自己活了,埋了棺材也能给你砸开。难道你只准人家福伯死而复生,就不允许林忆莲小姐诈尸么?允许滴!可以滴!国产名牌,一切皆有可能!到今天我才明白体操王子他是多么的大智若愚。只有像我这种真的快死了的人,才每天乐呵呵的拼命想给人留下一点值得怀念的痕迹。真正的高人、仙子,死亦生来生亦死,你管得着吗你!
  
  我很恶毒,真的,现在才发现,我脑中想的这些话连我自己都听不下去,我心眼小的别说沙子连芝麻都容不下。我的心情从几天前起就很糟,到了现在就更糟,糟的我都不想活了。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但是对着猩猩,我又能骂什么呢?
  
  我开口说了一句只有白痴才会说的话:“要我买个铜镜还给她么?”
  猩猩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白痴。
  
  我没去看望林忆莲小姐,时间来不及了,直接赶到云府扎针。
  老妖怪见我第一句话就是:“几天不来,你还没死啊?”
  我摇头,没死呢,不过快了,快称您的心了。
  妖怪也没多话,直接甩开膀子就扎上了,我呆坐着一动不动,针扎多了,也不觉得疼了。
  妖怪觉出我的异样:“小丫头今天怎么了?不甚高兴啊。”
  我回头苦笑:“我这毒找不到解药,正心急着呢。”
  云妖怪呵呵一笑:“急也没用,你师兄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还没线索啊?”
  我不再说话,猩猩貌似最近几日有得忙了。
  云妖怪又道:“其实呢,要我说你不如回无涯观一趟,问问项仲天有没有好办法,他当年可跟景夜恒好的很呢。”
  唔,妖怪说的倒也是个主意,待我日子快到了我就回去吧,从来处回到来处,也不失为一个圆满的句号。
  时辰到了拔完针,我直接跟妖怪告别,准备回府,妖怪奇道:“语儿也在府中,你不去看看他么?”
  我叹了口气:“最近心里烦闷异常,总觉得日子不多了,哪儿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还是老实呆着的好。”
  妖怪道:“语儿可是念着你呢,你来了竟然都不去见他一面,你这丫头,实在不通人情。”
  我朝她施了一礼:“夫人,我真的心情不好,明日再见他罢,先告辞了。”
  妖怪撇嘴扭头,我当她默认了。
  
  云府大门还没到,就已看见项语的身影,一袭淡蓝色立在拐角花坛处。心道,这是人家的地盘,躲也躲不掉
  仍是那清明眼神,如兰气质,这样的项语,总是有一种很快让人安下心来的魔力,望着他的脸,我道:“项大哥。”他微笑,几日不见,我竟觉得这微笑似乎很久没有看过一样。
  背在后面的手伸了出来,两本书摞在一起,递到我面前,我问:“送我的?”他点头。我笑了:“我说了让你送珠宝金条,你送我书做甚?我就是个爱钱的人。”
  项语笑着摇了摇头。
  我接过书,对他道:“既然你都送出来了,我还是接了吧,不过看不看可是不一定的。”
  他点头,手放在侧脑处,又指指我。
  我道:“没事,一直都很好,我暂时死不了。”
  项语表情似有嗔怪。我呵呵乐着:“好啦,我回去了,明日再来。”
  他点头,坚持送我出了云府,一如从前般温和有礼。
  
  回去接着睡觉,一直睡到嫣然来叫我吃饭,我想说就在房里吃算了,嫣然却道:“大人命我来请小姐去吃饭。”
  磨磨蹭蹭到了饭厅,果然林忆莲也在,她,洗干净了。是美人吗?是的。
  
  一身素净雅致的白裙,脑后松松绾了一髻,多数长发都散在肩上,我常觉得自己还挺白,如今一见这洗净污垢的女子,才知真正的栀玉是何颜色,那正是她皮肤的颜色。眉似弯月,唇似胭朱,用精致小巧来形容她的五官绝不为过。我也很想说她目如双星,可是那本该发出晶亮光芒的黑瞳中,却只有两团混沌。
  
  此刻,她那失了神的双眼,没有看我,没有看猩猩,只看着一桌饭菜,一动不动的看着。
  
  我近来很喜欢叹气,看着林忆莲与猩猩皆一身白色冒充情侣,再看自己粉红的衫裙,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边叹一边坐下,无精打采:“师兄,吃饭。师…姐,吃饭。”
  林师姐一听“饭”字,眼睛里顿时有了一丝朦胧的光彩,她左右瞅瞅,伸手便去抓菜。
  猩猩一见她动,忙将筷子塞到她手里,她愣愣的看了猩猩,又看了看手里的筷子,空夹了两下,直接伸向盘中。还好,她还没忘记筷子的使用方法。
  
  她吃的狼吞虎咽,菜汁不断滴落白裙。我吃的有气无力,一口菜嚼一百多下还没咽下去。
  猩猩不吃。他的眼睛只盯着林忆莲,手中拿着白绢,不住的为她拭掉唇边的残渣。口道:“慢慢吃,没人跟你抢了。”
  我心中苦笑,可不是吗,有你做靠山,谁还敢跟她抢?
  
  我坐如针毡,身上仿佛有一千条毛虫在爬,饭自然是味同嚼蜡,看着仙子吃的开心,我就很不开心,看着猩猩擦的起劲,我就非常没劲。为什么?我快死了,心理变态了呗。
  
  好不容易林同志吃饱了,放下了筷子,眼中又恢复两团混沌,我也解脱了,忙向猩猩道:“我先回去了。”
  猩猩“唔”了一声,眼睛始终没落到我身上一瞬。
  我跑的飞快,逃命一般,心里想着,若是明天饭桌上再上演这样倒我胃口的戏码,我从此再不来前厅吃饭。
  
  万籁俱寂时,趴在窗口继续空虚无聊,嫣然进来道:“小姐,我去听风筑给红儿送卷丝线。”太阳穴一跳,人也跟着跳起来:“我也去。”
  听风筑内很安静,红儿与嫣然坐在桌前卷着丝线,林忆莲呆坐一边扮雕塑,我趴在桌上欣赏雕塑。
  她确实很美,若不是呆滞的面部表情扣了些完美分,模样便是一位如画般的江南水乡女子标准形象,那混沌的眼睛若是闪着多情的光芒,那木木的嘴角若是扯起一丝柔情微笑,猩猩他,能招架的住吗?
  
  我挪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将眼睛转向我,无神。
  我道:“你晓得我是谁么?”
  她不动不语。
  我嘿嘿一笑:“我是你师妹啊,无涯观你记得不?”
  她不语不动。
  “无涯子是你师傅,你记得不?”
  不动不语。
  我有点难受,不舒服归不舒服,这美人儿变成这个模样,任谁看了都会难受,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磨难?为什么会呆傻了?一身的功夫哪儿去了?为何不会自保?
  我继续跟她说话:“悠然记得不?你徒弟啊,呵呵,也算是我徒…徒…徒侄女。”嗨,这词儿被我说的真难听。
  不语不动。嫣然和红儿看戏一般的看着我表演独角戏。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头发真好,又黑又顺,用什么洗的呀。”
  红儿接口:“小姐,就用了些皂荚和清水。”
  我翻白眼,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没话找话嘛。
  “呃…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呃…我干了件对不起你的事。”嫣然和红儿直起身子,八卦招风耳朵立刻竖起来了。
  “就是那个…我把你喜欢的铜镜子给摔碎了,碎的一片一片的,不过我可不是故意的,是…无心之失。”嫣然和红儿又弓下了腰,肯定是想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她仍无动静,眼睛是盯着我的,眼神却是涣散到四面八方的。
  
  我继续摸着她的头发:“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辛星言你记得么?”
  她刹那间直直向后倒去,倒的突然,倒的迅猛,倒的我措手不及,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狠撞到了地上。眼神瞬间癫狂起来,脑袋不住的左右摇晃,嘴中大喊:“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我先被骇得倒退一步,心中惊慌不已,猛然反应过来便想赶紧过去搀她,口中语不成句:“你…快…快起来!”嫣然和红儿也迅速过来帮忙。
  我的手刚触到她的胳膊,她竟用力一甩,将我甩了一个趔趄。脑袋还在不停的摇,胳膊在空中胡乱挥舞,嘴里不停的大声呼号:“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声音尖利高亢,一声又一声的嘶叫不止。
  嫣然和红儿都近不得她身,眼看她住了声,嘴角却开始往外溢出白沫,牙齿不断外咬下唇,我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又冲上去想按住她。她的力气大的惊人,猛烈抗拒我的手触碰她。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按住她的腿,手刚按下,腰便被人猛的一提一拉一甩,直直将我摔倒在桌子旁,脑袋“哐当”正撞上桌角。
  
  我捂着额头,只觉指间一阵温热,望向来人,正是猩猩。
  
  他迅速将林忆莲抱在怀中,手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瞬间鲜血便顺着手背流了下来。林忆莲的双脚猛烈抖动了一阵,渐渐平息下来,空中挥舞的手也落在身体两侧,眼睛轻闭,牙齿慢慢松开了猩猩的手。
  
  猩猩抬眼怒视我:“你对她做了什么?”
  此话听在耳中,我一个愣怔,不敢相信的看着猩猩:“你……怀疑她这样是我弄的?”
  猩猩不语,面上黑气浓重,周身一片乌云笼罩,冷意直达我心最深处。
  
  起身冲出房门,嫣然追着大叫:“小姐小姐!,你的头上流血了!”
  
笑话
  躺上床,我的牙齿正上下打着颤,使劲咬住,咬的咯吱咯吱的。嫣然给我弄了些温水来洗了伤口,我拒绝了包扎,裸露着会愈合的更快。嫣然说那会留下疤,我已不在乎了。
  
  我生气了。非常的生气,并不是被冤枉而生气,而是气冤枉我的人。不是一向冷静的么?不是一向淡然的么?林忆莲发羊颠疯怪我做什么?只不过是一个被我凑巧拣回来的人,凑巧又是你认识的人,我若不发善心拣她回来,她被抓到妓院里你也不知道,受再多的罪你也不知道,居然冤枉我?冤枉一个发善心的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再说了,我认识她是谁啊?挂名师姐而已,还是个诈尸的!
  
  睡得可香了,连梦也没做,呼呼一觉到天亮,可精神却不太好,鼻塞严重了。
  嫣然进来报告:“大人楼下候着小姐。”
  我呼咙着声音:“没起床呢,愿候候着。”
  嫣然惊:“小姐你生病了。”
  捏捏鼻子:“无事,受了点小风寒。很快会好的。”
  一上午我都没下楼,就在床上赖着,临近晌午嫣然又进来,递给我一个眼熟的白玉瓶,报告:“大人走了,这个交代留给小姐治伤。”
  “唔,走了好,省得涨我眼珠子,我们去云府吧。”我将瓶子随手扔了。
  
  云府没去成,皇上差人传我进宫,名曰:传曹天歌进宫解闷儿。好嘛,我已经成了御用解闷的了。
  
  我与皇上说了一下午,说了很多话,从盘古开天说到三国演义,从秦皇汉武说到唐宗宋祖,书说到兴起之时,还捞了皇帝的扇子乱摇着搞气氛,他也没生气,听兴甚浓,不时的问些问题,我知道的就耐心讲解,不知道的就胡扯一通,总之皇帝是个好同学,能做到坚持认真听讲,不懂举手就问。直说的我口干舌躁,头晕眼花,瘫倒在地,方才叫人送我回府。
  
  回到府里,如山倒的感冒把我撂躺下了,两个鼻孔都堵住了,喘气只能张着嘴,脑袋蒙蒙的,一晃仿佛能听见脑浆在摇动的声音。
  嫣然不住的为我送热水端姜汤,我啥也不喝,喝了也没用,感冒吃不吃药都得受几天的罪。嫣然急的没法,看我气喘不上来,憋的脸通红,居然拿了把扇子给我扇起风来。
  猩猩没来看我,想来一定正全心全意的伺候着林忆莲。我警告嫣然严密封锁我生病的消息,谁也不许说,药也不许抓,只说自己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这一躺就是两天,睡的后颈都硬了,两天没去前厅吃饭,也没人来叫我,我心中冷笑,估计是认为我赌着气呢,谁有空跟你赌气啊,爱来不来。
  
  第三日中午才晃悠着爬到云府,老妖怪给我扎针,神态有些奇怪,眼睛也没神了,嘴巴也不毒了,居然没像平日般那么多话,安静的我有些接受不了,想想找个话题打破一下尴尬的气氛,随意道:“前几日我进宫见皇上了。”
  妖怪:“哦,皇上跟你说什么了?”
  我的鼻音很重:“没说什么,就拉着我聊了会子天”
  妖怪:“皇上跟你聊天?看来他心情不错啊。”
  我:“唔,确实挺开心的,他说他寻回了丢失的宝贝。”
  后背猛的一痛,我“哎哟”出声,妖怪忙把那根半数没入我皮肉的针又给拽了出来。
  我眦牙裂嘴:“云夫人,您手下留点情,您再失误我就先死一步了。”
  云妖怪手上缓了下来,口中淡淡道:“你最近与皇上走的很近啊。”
  “可不是吗,自从我戳穿了陷害我师兄那人的谎言之后,皇上就挺欣赏我的了,时不时拉我去说说话什么的。”
  云妖怪呵呵怪笑:“那不错啊,小丫头蒙宠圣恩了。”
  我也呵呵笑:“咱们不是都指望皇上眷顾着呢吗。”
  她不说话了,我又问:“语公子今日可在,我去看看他。”
  云妖怪半晌没声音,手下也停了,我没回头,口道:“夫人?”
  她忙“哦”了一声,又动作起来“不在,语儿出府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着他。”
  云妖怪声音很低:“近几日不会回来,他出远门了。”
  我惊奇:“哦?去哪儿了。”
  云妖怪不答我的话,只说:“好了,你呆着吧,一阵我再给你拔。”布包一拢就出门去了。
  项语出远门儿了?
  
  回到四牌楼,我坐着发了一会儿呆,鼻涕又流出来了,掏出帕子擤擤,一朵貌似树叶的牡丹立刻被蹂躏成了残花。嫣然慌张推门进来:“小姐,那林小姐又发疯了。”
  我身子往后一缩:“我可不去看她。”自然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手给她当牙垫,我可不操那份闲心了,做好事的人一向没有好报。
  顿了一顿还是问了:“我师兄去了么?”
  嫣然夸张的点点头:“去了,请了太医,他还…还抱了那林小姐。我看大人的样子,好象很不开心。”
  
  天色渐暗,恍惚的一天又过去了。晚饭照例不去前厅,嫣然给我端来了房,我突然觉得自己滋生了很多资本主义坏习惯,对别人的伺候从忐忑不安到坦然接受,从浑身不自在到甘之如饴,这着实是一个腐化的过程。嫣然每日给我端茶送水洗刷铺扫,我竟慢慢褪去了内疚感,竟慢慢觉得这是应该的,我堕落了。
  拉着嫣然的手,我对她说:“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好么?”
  嫣然望我:“怎么不好呢,我喜欢跟小姐在一起。”
  “如果我离开了丞相府,你是否也愿意跟我一起走?”
  嫣然大惊:“小姐你要去哪儿?”
  “就这么一说,如果我离开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嫣然顿了又顿,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坚定了信念:“愿意,小姐待我好,比大人待我还好,无论小姐去哪,我都跟着。”
  我笑:“你果然是我的好同志。”
  嫣然道:“一起吃苦受罪的么?如果是跟小姐一起,我也愿意的。”
  感动啊感动,我若死了,谁不记得我,嫣然一定会记得我的。
  
  眼看嫣然开始铺床了,我决定去一趟莲院。
  心里带了多少赌气的成分我不知道,但光明正大的理由是,我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眼见着离三月大限越来越近,我终归还是要靠自己救自己,搏一把再说,若师傅也没能耐治好我,死在无涯观倒也不错,毕竟我就是从那儿出生到这个世界上的。一位伟大的专业“坐”家曾经说过,在遇到磨难,遇到挫折,遇到嘲讽,遇到羞辱,遇到不能承受之痛苦时,总是会想着,若能缩回妈妈的肚子里重新为人该有多好,那里是黑暗的,也是温暖的,妈妈有力的心跳,将一切世俗繁杂之音都掩盖了,妈妈平稳的呼吸,将一切不堪的回忆都吹散了。我也想缩回妈妈的肚子里,可是妈妈不在我身边,我只好缩到乌鸦老头的乌鸦窝里。
  
  莲院灯亮着,我确信猩猩定是在房内,没了悠然,通报也就省了,我径直走进。
  敲敲门,无声,唔,灯点着,人不在?
  再敲,还是无声,我推了门,看见了他。
  
  猩猩俯在桌上,睡着了一般,手中握着一个酒壶,已然歪倒,那壶,空了。
  我一惊,忘了赌气,赶紧推门进去,这是怎么了,与他相处良久,从未见他贪杯,更别说喝醉了。
  他趴在桌上,双眼紧闭,脸颊二日不见便凹了下去,胡茬竟已密密一层。
  “师兄,师兄!”我推他,他一动不动,已醉到如此地步了吗?何事让你难受至此,需用酒醉来麻木自己?我心中大疼,伸手便去抚他脸颊。正见那桌上放着一块白绢,绢子上摊着……铜镜碎片!
  心里猛地一疼,为了林师姐……喝酒?
  “师兄….师兄你醒醒。”不停叫唤他。
  突然,他抓住了我的手,我蓦然一惊,“师兄..你醒了?”
  猩猩抬起脸,头发散乱,浑身酒气,眼睛半睁半闭,恍惚无神,手,却越攥越紧。我不禁皱眉:“师兄,你攥疼我了,师兄….”
  他口中喃喃有词,我听得不甚清楚,再向他靠近一点,俯下身去,他忽然抱住了我的腰!
  我慌了神,“师兄!你干什么呀,快放开我!”
  他紧紧抱住我的腰不肯放开,将头贴在我的胸口,轻轻揉着,嘴里不停地嘟囔:“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该…怎么办。”
  那模样,竟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一般让人心疼不已,我暗叹,猩猩啊,你真是折磨死我了。
  你真的不把我看在眼里吗?也许,你是把我放在心中?就像……像我一样?
  
  我闭眼良久,终究还是伸手环住了他。
  他的肩膀很宽,很结实,圈在臂中让我觉得踏实极了,
  
  我从来没告诉他,第一次抱他,在春齐镇外的林子里,那惊恐的一刻,只想赶紧找个怀抱依靠,看见他出现的那时,我觉得他好似天使般的可爱动人。
  我从来没告诉他,第二次抱他,不,是他抱我,在我无知无觉的睡梦中,从福伯口中得知他为我善后,得知他抱我上车,心里竟是好多欣喜。
  我也从来没告诉他,第三次抱他,是在陈州外的小河里,同样的惊慌失措,同样的温暖怀抱,他伸出的那只手,其实已撩动了我的心弦。
  
  他的长发正缠绕在我的胳膊上,我不想把它们拨开,慢慢感觉,那缠进了心里的滋味。
  
  他仰起头,半露的目光那样迷蒙,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那平日淡然无波的脸,居然尽染愁苦之色,嘴唇干裂,微微颤抖着。
  我盯这张脸,不甚漂亮,却深刻入我灵魂的脸,我早已爱上了不是吗?在那小树林,又或者,更早?所以才能容忍他一次又一次的奚落我,忍受他一次又一次的轻蔑我。我早已爱上了!爱情,总是这样莫名其妙,总是这样没有预告,在你想不到的时间,想不到的地方,甚至是想不到的人,直直撞开心房,再也不肯离开。
  
  缓缓落下我的唇,贴住他的唇。他的唇冰凉凉的,清苦的酒味弥散开来,久久的贴着,直觉得自己也已醉了。呼吸无声了,脉搏不跳了,时间停滞了,一道暖流直通心脏。第一次,强烈的想永远留下来。
  
  良久,分开。他仍是一片迷茫神色,又将头轻搁在我胸口。
  我轻轻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听他念叨:“别离开…我。”
  你喝醉了才要表露真情吗?若早对我有意,又何必苦苦折磨我?
  心中竟似放下了一块大石,轻叹一声:“师兄,我…永不离开你。”
  只觉他全身一震,将头埋的更紧。
  喉咙里逸出一声:“莲儿~~~~~”!
  
  什么叫如遭雷击?看看我现在的模样便知了,
  什么叫无地自容?看看我现在的模样便知了。
  
  我用力推他,他猝不及防被我推翻在地,我慌不择路抬腿便逃,一出门,撞上了端着盆的卫兵甲,一盆热水全数浇在我身上,卫兵甲骇得叫起来:“曹小姐!你……”我竟不觉得烫,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不停的狂奔狂奔狂奔!我撞倒了李婶,撞倒了小米,撞倒了嫣然,一路狂奔上楼,迅速躲进被中,再也不敢露出头来。
  
  嫣然哭哭啼啼:“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别吓我啊。”
  小米惊慌失措,想扯开我的被子,却发现我拽的更紧,嗫嚅道:“小姐,你这样会憋死自己的。”
  我不语,在被下兀自抖个不停,谁能明白我现时的感受?谁能知道我现时的心情?我只想永不见人,挖个地洞活埋自己。
  
  莲儿…就这两个字,击碎了我全数幻想,莲院…..莲池……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那极似乌鸦观的莲院,原就是他为他那分开良久现又重回身边的林师妹建的啊!
  我是多么可笑,多么幼稚,跑去巴巴的安慰人家,却被人家当成了替身!最有趣的,竟还是一个诈尸者的替身!!还满腹幽怨的忆过去,还满腹柔情的表衷肠,我是多么可笑!我就是一个大笑话!天大的!
  
  
离意
  生生自扇了一夜的巴掌,第二日清晨,我便吩咐小米去套车准备,吩咐嫣然替我收拾包袱,嫣然不敢问我,手脚缓慢,不时的偷瞄我的脸色。
  
  我的脸色平静的很,任谁也别想找到一丝裂缝,装鸵鸟要装在自己心里,不是装在众人面前,昨夜我的异常表现大家都看到了,若是在大家面前再撅着个屁股藏着头,那就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小米套好车跑回四牌楼告知我,我拉着嫣然,拎着包袱直奔前门而去。嫣然脚步拖沓,我回头瞪她一眼:“你若不想走,就留下,我不强求。”她连忙紧走了几步。
  
  出了大门,小米站在车前等我,我将包袱往车上一扔,对他道:“你将我送到江边之后就回来吧。”小米摇头:“我跟着小姐。”
  我道:“不妥,你家里还有父母需要照顾,在这丞相府有吃有喝有月俸领,跟着我只会受苦。”
  他低着头:“我跟着小姐。”
  叹口气,算了,实心眼的孩子。一起走吧。
  
  我正准备爬车,身后声音响起:“你要去哪儿?”
  回头一望,猩猩穿着官服站在府门口,脸洗得挺干净,胡茬子也没了,眼光闪闪烁烁,貌似准备去上朝。
  我耸耸肩,脸上无一波一澜:“回去看看师傅,顺便看看能不能治好我的毒。”
  他踱到车边,眼睛死死盯着我,口中道:“你不能走。”
  我笑:“为什么呀?我回去看看师傅难道不行?天冷了,我给师傅送件皮氅子去。”
  他又道:“为何不同我说一声?”
  笑意盈眼:“又不是去送死,不过是回师门,也得向您老禀告?我是犯人么?你管的太宽了。”
  他不说话。又来这一套,你的难言之隐告诉你林师妹去吧,别来烦我了。
  
  接着爬车,后腰被人一把拽住,噔了下来。我怒瞪他:“拽我干什么?又想摔我?我脑袋上的疤还没好呢!”
  他看着我的额头,声音低了下来:“我给你的药你没用么?”
  我嗤鼻:“那什么破药啊,那么难闻,我扔了!”
  他又无话了,我又接着爬了。紧跟着,又被拽下来了……
  
  我彻底怒了:“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想跟我告别就快点,磨磨几几的不像个男人!”不怕,我一点也不怕,脸都在他面前丢尽了,我还有什么不敢讲的。
  “你不能走,你…你得去云府扎针。”他竟有些结巴。
  “哈哈哈哈哈”我叉腰仰天狂笑一阵,瞬间变脸:“扎个屁的针,命都快没了,还要把我扎成个刺猬不给留个完尸?我去跟师傅他老人家告个别,直接跳无涯湖一了百了。”
  
  我早说过了,我从那日得知无解药之后,人就已经豁出去了,什么话我不敢说?什么事我不敢做?爷爷是要死的人了,哪有时间来陪你们玩什么绕圈子猜心思的游戏!
  
  我一把打开他拽着我腰带的手,痞气十足的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别再拽我了啊,再拽我就跟你拼了!今天我非走不可!”
  他眼睛里明显流露出慌张,口气明显软了下来:“天歌…你…真的不能走。”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