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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晓梦-七年止痒

_4 姜包(当代)
这边曹寅杰受宠若惊,那边汪远已经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磨磨蹭蹭等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见桑晓背了书包也准备走连忙上前拦住她,明明心里在乎得要命,却依旧端着架子死要面子:“得了,把地理和历史的作业拿来吧,最后一次!”
“谢谢,不用了。”桑晓睨了他一眼,礼貌拒绝,“曹寅杰给我写了,人是学委,专业。”
汪远忍不住皱眉:“人家凭什么给你写啊?”除了我还有谁能给你这么随便用?
“人愿意,关你什么事?再说我也没有白让他写,刚和他约好明天请他吃雪糕当作答谢。” 要不是你不愿意我用得着破费么!
“我给你写那么多次作业,你连句谢谢都没有。”人家就写一次你就和人吃饭去,有没有节气阿!
“你自己乐意的。” 反正以后也使不上你了。
“行啊!我贱,以后都他妈别用我!”我真他妈的有够贱,拿热脸来贴这白眼狼的冷屁股。
“我也用不起你!再见!”桑晓冷冷地激回去,拿起书包就走,汪远一口气憋在心里,“嘭”一脚狠狠地把身边的凳子踢开,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走……
第二天的体活课,唐雷屁癫癫过来凑人头打篮球。
汪远头也没抬:“找你们自己班的去,今天没心情。”
“这不是水平太菜么。”见他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唐雷疑狐地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到前面和曹寅杰聊得兴高采烈的桑晓,笑了,“哦……看不出来我们阿远还是个醋坛子阿……”
“你他妈废什么话!”汪远态度恶劣。
唐雷却没有恼,笑得那一个灿烂:“我说你这么干生气也没用阿,要不咱们兄弟到球场上去蹂躏他?”
汪远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唐雷自然会意,扭头就招呼曹寅杰:“喂,哥们,一块打球去?”曹寅杰和他们打过几场,本来就是志趣相投的年轻人,当下就有点心动,又听桑晓说:“去吧,我等你吃晚饭。”
听到这句话,曹寅杰招呼了几个兄弟就借篮球去了,汪远的脸却更黑,唐雷连忙又拉了桑晓:“走吧,好不容易见你一回,一起去吧,让你免费欣赏一下咱小飞侠的英姿!”
“扑哧”一声,桑晓被逗乐了,“还小飞侠呢,整个一小驴蛋!”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群人闹哄哄地到了球场,又叫上郭辉,脚尖对着拿个篮球点一下就算分组了,汪远扭头看了眼场边的桑晓,一句话不说却玩了命似的打,一副在篮球场上泄恨的架势。
刚打了半个点,一小个子首先撑不住了:“大哥,我这小身板哪里受得住你这强度阿!”
汪远唐雷几个人也是一头的汗,比了比手势就是中场休息,刚坐下旁边一个长的挺可爱的女生弄了瓶佳得乐拧不开让他帮忙,汪远擦了擦汗接过来,等他拧开了那小姑娘却说了句给你了就转身跑了。汪远看着手里的饮料傻眼了,反射地回头,桑晓手里拿着瓶一模一样的,正冷冷地看着他。
“够可以的阿,咱怎么就没有这艳遇呢!”郭辉笑着打趣。
“操!”汪远气恼地把手里的饮料往地上一扔,拿过唐雷手里的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却觉得更热了,手一抬索性把身上的套头衫脱了下来。
“我帮你拿着吧。”张妍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用,放地上就行,反正一样要洗。”汪远不想再节外生枝,随便把衣服往地上一丢。
张妍却不说话,笑着拣了起来,拍拍上面的土抱在手里。
汪远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桑晓突然扭过头,把手里的饮料递给曹寅杰:“热吗?”
“阿……还行,谢谢阿!”曹寅杰愣了一下,随后接过来笑得一脸灿烂。
汪远看着他仰起头喝了几口,瓶子中晃悠的蓝色液体应该很美味,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嗓子眼里苦苦的,干得直冒火。
“啪”一声,汪远猛地把自己手里的篮球狠狠一摔,从张妍手里拿回衣服,气冲冲地扭头就走,擦过桑晓身旁的时候,两人谁也没看谁一眼。
“喂,干吗去阿?”郭辉在身后嚷。
“回教室!”汪远头也没回。
“好好的,干吗阿!”
“我他妈不打了!”
“丫有病吧?怎么跟吃了呛药似的?”郭辉诧异地扭头问唐雷。
唐雷僵硬地笑了笑,说了句高深莫测的话:“丫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阿!睁着眼睛非要死要活地找屎盆子往自个头上扣!”
汪远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生闷气,没几分钟桑晓也走进教室,没理他自个在书包里面鼓捣半天掏出一对镶着粉钻的发夹,冷冷地往他课桌上一丢:“还给你!”
汪远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桑晓,你他他妈这是什么意思!”那发夹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汪远送她的礼物,算是定情信物。
“没什么意思!”桑晓眼皮也不抬。
“你要不喜欢我早说!”汪远火气上来,“别让我一个人傻帽似的被你耍着玩。”
“谁耍谁玩了!你倒是说说清楚,我怎么耍你玩了!”
“那你这算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桑晓原本想好的那句“我们散了”,此刻对着汪远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只觉得自己胃里疼得难受,转身就要走。
汪远自然不放她走,一把拉住:“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耍我玩特有意思!觉得我特傻是不是!”
“你给我放手!”桑晓挣扎起来,一半是心里憋着气,一半是怕在教室随时都有同学老师进来。
“不放,你给我说清楚!”
“放不放!你再不放我这辈子不理你!”
“我就知道你不想理我,你巴不得这样是不是,你就想理曹寅杰是不是!”
“对!”桑晓脱口而出。
汪远气得眼冒火光:“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桑晓瞪着眼毫不退让。
“不试……”汪远突然撒了手,挫败地摊在凳子上。
听到这句话,教室外面鬼鬼祟祟的唐雷和郭辉对视一眼,憋得俊脸通红,连忙蹑手蹑脚地撤回楼梯口才放大了胆子哈哈大笑:汪远居然也有这么一天……那句窝囊的“不试”估计得是他一辈子的把柄。
教室里面的桑晓也傻了,回头看他一脸挫败的样子心就软了下来,嘴却是硬的:“谁管你阿!”
汪远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瞪着眼前的一堆书,桑晓忍不住讽刺他:“哟,你这是不是打算用意念让这堆书飞起来,看不出你还有这种爱好阿!”
汪远还是不响,头却抬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桑晓嘴硬:“你这是不是准备用意念也让我消失?”
“桑晓!”汪远突然一把抱住桑晓的腰,他坐着刚好将头埋在桑晓胸口。
“阿!”桑晓一时没有防备叫了出来,正要挣扎却听到他说:“如果有这样的意念,我倒希望你永远离不开我,永远只能看见我,别人谁也看不到你!”
“上坟烧报纸,你忽悠鬼呢……”桑晓推他,手里却没有用力。
汪远紧紧地抱着她,脸贴着她的心口,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扑通,扑通,一下,一下,他呐呐开口:“桑晓,为什么你喜欢我永远没有我喜欢你那么多呢……”
“谁说的!”桑晓脱口而出,立马又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掩饰,“我才不喜欢你!”
“你真的不喜欢我么?”汪远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无比的委屈和心酸,直让人心疼。
此刻他的脸贴着自己的皮肤,他埋首在自己心口,像个孩子一样无助,那么骄傲的他,居然这么委屈,桑晓忍不住心疼起来:“是你先惹我生气的,是你先和张妍勾三搭四的!”
“你知道我只喜欢你!”汪远的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为什么让曹寅杰喝你的水?”
“你不是多的是人给你送水么!”桑晓反驳,话语里却掩不住笑意,现在这个像小孩一样吃醋的汪远格外可爱迷人。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汪远的脑袋在她胸口蹭了蹭,“桑晓,我们好好的,我们再也不生气好不好?你不会的我教你,你不想写作业我帮你写,好不好?”
一句“好不好”,桑晓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底软绵绵的,再也抗拒不了这种祈求的魔力,刚想要点头就听到门口有人的脚步声传来,连忙一把推开他逃回自己的位子,可是连日来的阴郁终于还是放晴了……
……
那天之后,两个人还是常常别扭起来堵着气死掐,可是桑晓再也没有让别人替她写文科作业,而是一点一点和汪远学,会考的成绩虽然不是很好,却也有惊无险。
汪远也再没有接受其它女生的饮料,就算是帮忙拧盖头,他也是笑笑拒绝。
两个人依旧在学校保持着那份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欣喜无比。
两个人也会相约一起在周末看英文原声电影,有时是汪远家里,有时是桑晓家,他们光明正大反而没有人怀疑,可是往往剧情刚过半,桑晓已靠着椅背沉沉睡去,当她的头无意中倒向他的肩膀,他小心翼翼地拥她入怀,生怕将她惊醒,她长长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清爽干净又带着淡淡清甜的味道立刻窜入他的鼻息之中。曾经他以为这是青春少女的气息,很多年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这是桑晓的味道,只属于桑晓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昨天遗忘啊,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有你的远方,就是天堂……在日月沧桑后,你在谁身旁,用温柔眼光,让黑夜绚烂……”
那一年高三的十一月,谁都没有办法忘记那场灾难。
那一天好不容易桑爸爸回家比较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桑晓正和手里的羊小排斗争着,没有留意爸爸无意间提起:“局里老张这几天老问我有没有名师家教给他儿子补课,回头你问问雅琴,反正就晚上两小时,好像老张愿意出的补习费倒不少。”
桑妈妈抬头看了他一眼:“问倒是可以问,不过我看还是算了吧,这几天雅琴整个人都没精神了,也难为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大这么个女儿,谁知道会这样。”
“也对。”桑爸爸点点头,“那小姑娘不是一直挺乖的么,听说成绩也不错,怎么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了?”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了似的转头问桑晓,“晓晓,你不是和她挺要好的么?”
“阿?”桑晓正想着自己的事突然被问起,不免愣了一下,“谁阿?”
“这孩子!”桑妈妈埋怨地看了她一眼,盛了碗老母鸡汤给她,“就是庄晚晴阿,那么好的一小姑娘,突然一下子就变成那样了。原来成绩那么好,现在都差不多倒数了!”
“什么样阿?”桑晓疑惑,“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阿?”
“你不知道么?你们不是很要好吗?”
“哦,最近课挺忙的,很久没联系了。”桑晓有点惭愧,她现在天天和汪远在一起,却是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庄晚晴林梦她们了,粗略算算,大概已经有小半年了吧。
“唉!”桑妈妈叹了口气,“也就是上个星期的事吧,那丫头居然学会了撒谎骗着老师逃了几天课,幸好雅琴碰到老师才发现她那几天每天一早出门很晚回家却不是去上课,而是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叫什么来着?对, 就是程家那小子,算起来也是汪书记大舅家的孩子,那种门第……而且那男孩好像比我们家晓晓大了十岁不止吧?听说还不怎么学好,一直在社会上混着,三教九流的都搭边……”
“嘭”桑晓突然放下碗,桑妈妈被她吓了一跳:“你这是干吗去阿?好好吃着饭……”
桑晓没理她,转身就跑到客厅打电话,先是庄晚晴,是她妈妈接的电话,有气无力的声音,说小晴已经睡了。桑晓抬头看了看时钟,不过七点出头,怎么可能睡觉?庄妈妈明显不想让她听电话。可是桑晓却没有办法,礼貌地挂了电话,接着是汪远、唐雷、林梦……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几个人重新聚在一起才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那个男的叫程耀,他爷爷是N军区司令,也是汪远的姥爷,说白了就是汪远的表哥,整整比他大了十岁,那样的高干子弟,最不济也后台强硬,可是他却不一样,从高中起就不知为什么混黑的,大学上了两年就辍学了,一直混到现在,俨然一方霸主。汪远对他却是极为仰慕的,据说他不仅头脑聪明,而且手腕高明,处事做人极为有一套,如果不是走的黑道,极有可能成就会超过他的爷爷。
可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会和庄晚晴扯上关系?几个人百思不得其解:那么文静,那么优雅的她,怎么可能……
那天刚下课,桑晓没有打电话就一个人直接去了庄晚晴家里,她心里隐隐担忧,在她眼里,庄晚晴其实外冷内热,这样的她一旦固执起来比谁都要执著。
庄妈妈开的门,照例这个时间她是不会在家的,很明显她并没有去上班,桑晓不知道她是不放心庄晚晴还是别的什么。她神情疲惫地朝桑晓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桑晓来不及细想她眼里的涵意就先去了庄晚晴的房间。
庄晚晴呆呆地坐在书桌前面发呆,眼前摊着一本化学的练习册,可是很明显她完全没有在看,就连桑晓进来她都不知道。
“小晴。”桑晓忍不住叫她。
“嗯?”庄晚晴回头看到她笑了笑,“你来啦?”
桑晓仿佛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女孩,那么孤傲,那么娴静的她,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穿着邋遢的睡衣,一脸苍凉的笑容,眼神毫无焦距,甚至脸上带着明显的五指红痕的女孩?桑晓心里白茫茫一片,她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明明有很多话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在床边坐了下来。
房间了安静地可怕,不知道过了多久,庄晚晴主动开口:“你都知道了吧?”
桑晓愣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下贱?”
庄晚晴自嘲的笑容仿佛一把钝钝的刀,一下一下在磨着桑晓的心口:“小晴,为什么要这样?”
她却没有说话,转头看向外面一片漆黑的夜色,隔了良久才开口:“你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桑晓看她这样,语气忍不住急躁起来,“小晴,你到底怎么了?”
“晓晓,你懂吗?”庄晚晴答非所问,“有一个人,你拼了命想去爱,就算失去自己所有……可是为什么,那么远……”
桑晓站起来扶住她的肩,声音急切:“小晴,不要这样好不好?你不该是这样!”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庄晚晴转头看她,却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说下去,“四个月前,我第一次遇见他,那一天天气那么好……晓晓,你还记得你们在南门帮我打架那一次吗?”
桑晓点点头。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职高的,你知道黑哥吗?我以前也不知道,后来才明白黑社会离我那么近……那天我在夜市旁边的胡同见到他时我整个人都吓傻了,我以为我肯定逃不掉了……晓晓,其实 南门那一次根本不是第一次,而胡同那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桑晓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心却嗖地抽紧了,呼吸困难,她痛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多关心小晴一点,为什么让她一个人独自承担那样的恐惧和担心。
“胡同外面就是热闹的夜市,人那么多,可是我根本不敢喊……他的手伸到我胸口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在发抖,晓晓,你怎么懂……我第一次遇见他,他说‘原来你在这里,让我找的好辛苦’,那一句话成功让那个畜生住了手,晓晓,你不懂,我回头看到他,背后灯火阑珊,他站在一群人中间,可是那么挺拔出众,他隔着人群向我微笑……晓晓,你知道吗?我转头的那一刻就明白他认错人了,可是我远远望着他,突然不再害怕……那天是他救了我……”
“小晴,你……”桑晓急急开口,她再也压不下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和怜惜。
庄晚晴却没有给她机会,继续说下去:“后来我才知道,他叫程耀,是连那个畜生也不敢惹的人物,晓晓,你明白吗?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我望着他,就想是仰望我不可企及的人生……我第一次那么下贱,我一次次去找他,可是晓晓,他,不爱我……”
说到这里,庄晚晴突然双手掩面,桑晓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双手徒劳地抚着她的背,她以为庄晚晴会哭,可是她没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无神而干涩。
“他带我去他名下的酒吧,我跟着他一路走,到处踉跄的醉汉跌跌撞撞往我身上靠,我不敢吱声,左躲右避地跟着他穿过窄窄的门庭到了最里面……我惊呆了,你能想像吗?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场面,一群黑衣人围着两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往死里打……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停了手,叫他‘程哥’,我以为这就是他想让我看的,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抡起旁边的铁棍就用力朝那两个男人挥下去,一下,两下……我根本数不清,我慢慢跌坐于地上,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可是他却始终不停手……你可以想像吗?那两个男人浑身是血地求饶、哭喊,其中一个甚至还爬着过来抱住我的腿,我明明看到他眼里的恐慌和期盼,可是那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越来越多,越来越烫……鼻腔里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浓得快要让我窒息……我终于明白,他想让我知道这才是他的生活,他想让我知难而退……”
庄晚晴仿佛又想起那天的场景,整个人颤抖起来,桑晓一把抱住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不知道怎么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晓晓,你懂么,无论看到什么都是他的影子,无论听到什么都是他的声音……我发了疯一样想他,发了疯一样……我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妈妈打我是对的,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爱我,一点都不……” 她一句接一句的说着,前后不搭,语无伦次,桑晓只觉得那声音离自己很远,飘荡浮动着,倏忽又很近,近得直像是在耳下吵嚷。到后来庄晚晴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嘴唇翕动,自顾自说着。初冬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窗户却开着,风吹进来冷冷地扑在身上,只吹得发丝扬起,身子在风里微微的发着抖。天渐渐黑得可怕,桑晓只觉得那月光冰寒,像是刀的尖口,撕啦撕就将人剪开来。
庄晚晴一个人安静地说了许久,桑晓愣愣地放空一般,隔了很久才觉得她脸色有异,一握了她的手,吓了一跳:“小晴,你这是怎么了,手这么凉。”说了两遍,庄晚晴才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嘴角微微哆嗦,:“晓晓,好冷。”
好冷,这两个字一出口,桑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一声扑倒在庄晚晴怀里,眼泪汹涌而出:“小晴,你哭吧,你哭出来好不好……”
这一夜,两个本该无忧无虑地女孩抱头痛哭,青春那样甜,可是却那样心酸……
原来爱情这么伤
“比想象中还难,泪水总是不听话幸福躲起来不声不响,太多道理太牵强道理全是一样,说的时候很简单爱上后却正巧打乱,只想变的坚强强到能够去忘,无所谓悲伤只要学会抵抗,原来爱情这么伤……”
第二天庄晚晴还是没有去上课,出门的时候,桑晓回头看她,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演的是搞笑的喜剧,可是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无神,仿佛荧幕上所有的缠绵悱恻不过是场人前戏,于她,丝毫无关。
中午的时候,林梦、唐雷他们很有默契地凑到了一起,林梦看到桑晓红肿的眼睛,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问出口,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饭,罕见地谁都没有说话。
旁边一桌的几个男嘻嘻哈哈聊着天:“你们班那班花到底怎么回事阿?”
“还能怎么回事,思春了呗,好几天没来了都。”
“真的和那黑社会的跑啦?”
“唉,真他娘可惜,那么漂亮的,还成绩那么好,我还真以为她不食人间烟火呢,倒便宜一流氓了……”
“你懂什么呀,混黑的肯定很强壮,嘿嘿……”
一群人胡侃一通,心照不宣地大笑了起来。
“操!”唐雷狠狠地把筷子拍在桌上,“男人还这么叽叽歪歪的,算爷们吗?三八节都他妈应该给这帮人放半天假!”
那几个人明显听到了,怒气冲冲回过头来,看到是汪远和唐雷他们,互相递了个眼神收拾了残留的饭盒起身便走了。唐雷一向以火爆脾气文明,这个时候却难得地没有发作,只是一脚踢在桌子上:“操他妈的!”
本来就不结实的成排餐桌晃了一下,林梦搁在盒饭上面的筷子打了几个滚,“啪”一声掉在地上,她低头看了看,没有捡起来,头垂得很低:“还有小半年就高考了,小晴……”
话刚说了一半,汪远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周围一圈的同学齐刷刷地看过来:那个年代手机算是奢侈品,况且D大附中是不允许带手机的,汪远自然知道,可是这几天为了庄晚晴和他哥的事,他甚至还一没有课就把手机调大铃声,生怕没有听见错过了什么。
“喂!”他看了看号码,连忙接了起来,连续几个“嗯,知道。”之后神色凝重起来,最后“我知道了,马上就过来。”
挂断了电话,急性子的唐雷迫不及待:“怎么了,什么事?”
“我哥的电话。”汪远声音听不出情绪,在座的其它人心却猛地揪了起来,“小晴在他那里,我过去接她一下。”
“我也去。”桑晓跟着他站了起来,汪远点了点头,对站起来的其余三人说:“你们别去了,让桑晓和庄晚晴一起就好了,下午还有课,别耽误了复习,记得给我们请假。”
两个人出了校门就急匆匆打了辆车,汪远报了个地址,桑晓心里“咯噔”一下:那是一个宾馆。
路程很近,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桑晓下车的时候抬头看到那个明晃晃的招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汪远连忙扶了他一把,安慰似的拍了拍她手背,没有说什么。
407房间,门虚掩着,汪远拉着桑晓推门进去,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挺拔男子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庄晚晴站在他后面的床边,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房间里面很干净,也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哥!”汪远走上去叫他。
“唔,你来了。”他回过头来,桑晓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心头一震,她终于明白庄晚晴为什么会那么疯狂地爱上他:没有像一般的黑社会那样张扬的头发和遍布的文身,他的头发很短很干净,肤色偏黑却清爽健康,他很高,偏瘦,五官不是很突出,可是整个人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和男性气息。那种感觉很难描述,斯文,却比许向阳多了种霸气;俊朗,却比汪远多了点成熟;阳光,却比郭辉多了股硬朗;挺拔,却比唐雷多了丝忧郁……
他回头看到汪远和桑晓,顺手掐灭了手上燃着的香烟:“你们送她回家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没有看庄晚晴一眼,转身就走。
“程耀!”庄晚晴定定地盯着他的背影,沙哑地出声喊他。
桑晓看庄晚晴站在那里,发如流云肌肤胜雪,亭亭玉立,大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生辉,沉静的眉目却凝结着浓浓的悲伤和忧郁,叫人心生怜惜,那一句“程耀”,甚至已经带了哭腔。
他却没有回头,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挺拔的身影被光鲜剪出一面阴影,桑晓站在那个角度,无比清晰地看到他眉间微微的皱起像是起伏的丘陵,忧郁和决绝的暗伤丛生其间。
他没有说话,顿了顿,不过几秒,毫无留恋地消失在门口。
庄晚晴呆呆站了几秒,突然一下子扑到窗口,看他上了一辆灰色的越野车绝尘而去。
桑晓突然想起《白娘子》里面的一句对白,青蛇对白娘子说:姐姐,你的千年修行难道只是为了遇见许仙吗?
也许,爱真的是一场风暴,风起云涌,席卷而来。可是,此一生,对那个人,就愿意这样,在暴风中,不得安宁。
……
可是那天桑晓他们还是没有送庄晚晴回家,在半路上接到电话,她妈妈这几天因为她的事神思恍惚,今天急着出去找她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左腿。
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庄晚晴号淘大哭,那个在程耀决绝离开的那一刻都没有流泪的女孩,蹲在路边泣不成声……
那天以后,桑晓终于知道,程耀并不是不爱,只是他爱的那个人是马蕾,而不是庄晚晴。马蕾离开了九年,他因为马蕾的离开而堕落,又因为对马蕾的爱而等待。
桑晓并没有见过马蕾,可是她想像她并不是庄晚晴那一道不可能翻越的墙。在汪远的描述里面,和程耀青梅竹马的马蕾灿烂优雅如玫瑰花一般,而庄晚晴冰雪聪明娴静迷人若丁香花一般,可是庄晚晴却输在那段记忆上!
其实聪明如庄晚晴,她又怎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出兵的必要?又怎么会不懂得潇洒抽身全身而退?可是她爱他,这场不战而败的斗争中,输就输在她爱他,而他并不喜欢她。
在程耀面前,桑晓终于明白:撒谎的男人不可怕,一句谎言都没有的男人才可怕,“我都告诉你了,我不爱你,接下来的事情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样的男人又清醒又残忍……
那天以后,庄晚晴再没有提起程耀这个人,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又成为了原来的那个娴静迷人的优等生,她努力学习,她平易近人,她孝顺乖巧,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任何闲言碎语。
半年之后的高考,结果在所有人情理之中:汪远、桑晓、庄晚晴去了N市,汪远和庄晚晴进了全国闻名的N大,一个学国贸,一个学英语,桑晓发挥一般,进了旁边的一所有名的理工科大学K大;郭辉和林梦双双考去了上海,就连唐雷,勉勉强强也进了北京的一所三本。
他们都以为这个结果是最完美的,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完美背后的疼痛和哀伤……
就是我
“一出手就要风云变色我,我是我不懂得退后,不怕天高地厚不放弃追求,不轻易低头不登峰不罢休,不凯旋不可,是个真男人哪来的怕什么,要闯就闯到独一无二我就是我……”
N市是全国有名的高校云集的大市,N大和K大算是其中的领军旗帜,一所是一流的综合性大学,一所是闻名的理工科大学,加上其余的三所高校全部在城南的大学城里面,所以桑晓和汪远隔的也算近。
然而对于桑晓而言,进入大学,才是她灿烂人生的开始,在过去的18年里面她虽然一样上窜下跳毫不安分,可是始终她都在父母的指引下按部就班。而在K大,本来就是男多女少的学校,尤其是她所在的专业――资源勘探,男生更加以10:1的优势遥遥领先。
桑晓长得不差,加上爽朗的个性,她的大学生活缤纷绚丽多姿多彩:桑晓喜欢文学,高中时语文就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强项,于是大学伊始她就加入了K大记者站,不服输的要强性格和过硬的文字功底让桑晓在记者站做得风声水起。与此同时,忙碌于工作的她自然也忽略了汪远。
和她相反,高中时代就是学生干部的汪远进了大学反而低调起来,尽管他俊朗的外表、傲人的成绩、良好的教养让他依旧闪闪发光,可是他却除了篮球队以外并没有加入任何社团。此消彼长,相较于高中时候偷偷摸摸的乐趣,完全没有约束的现在反而更加疏离起来,就像是现在:
桑晓同一帮记者站的师兄结束了闹哄哄的聚会,打打闹闹来到宿舍楼前,借着灯光发现楼前树下站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汪远!
桑晓心里暗道一声糟,前段时间一直忙于记者站的事忽略了汪远,已经弄得他很不开心了,本来手头上的采编工作今天告一段落,和他约好了过来给她打牙祭,结果师兄们一张罗聚餐,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小跑着上前,桑晓一脸谄媚的笑:“汪远,你来了阿?你们篮球队不忙吗?一个月不见,你晒黑了哦,不过更帅了。” 在没有桑晓陪伴的时候汪远经常混在篮球队里,他们几乎一个月没有见面,经过一个夏天,眼前的汪远皮肤晒成古铜色,身材似乎也更加挺拔,他本来样子就出色,现在更像一个充满诱惑的发光体,明晃晃得灼人眼球。
可是汪远却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奉承,直指要害:“你忘记今天要一起吃饭了?我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了?”
“阿?”桑晓讪讪地傻笑,“不好意思嘛,手机没电了……”
一同送她回来的一群师兄站在后面打趣:“哟,桑晓,男朋友阿?”
“看来我是没机会了!”又有人起哄,“不错嘛,男朋友贼俊阿!”
“那是!”桑晓回头骄傲地扬了扬脑袋。
一阵嬉闹后师兄们笑嘻嘻地走了,汪远听到她那句“那是”心头顿时暖洋洋的,本来气消了不少,正要伸手揽她,却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一点点,就一点点!”桑晓讨好得去拉他的衣袖,“放心啦,下次我再也不喝了,我保证!”
汪远没有理她,语气平淡地叙述:“我五点半就来了,等了你三个小时,打你电话关机,宿舍又没有人知道你去哪里。桑晓,为什么你每次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我错了嘛……汪远……”桑晓知道自己的错,聪明地软言相求,“别生气了嘛,好不好。”
汪远等了三个小时,本来等得又是焦急又是担心,闻到她一身酒气更加一肚子火:“桑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你忙,就可以一个月不见我;你忙,就可以随时挂断我的电话;你忙,就可以让我干巴巴在这里等三个小时,还要担惊受怕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对不起嘛……”桑晓少见地软下态度,可怜巴巴地拉着他的手臂来回摇晃,“每天我去你学校找你好不好?你不是说你们小食堂的土豆粉特别好吃吗?”
“不劳您大驾了!”汪远冷冷拒绝。
“汪远……”桑晓讨好地叫他,语气难得的带了撒娇的味道,眼前的男人却没有搭理她。
桑晓没有办法了,心里光火自己生气的时候他一撒娇就好了,自己用这招怎么一点用都没有?狠狠心一咬牙,桑晓踮起脚尖学着汪远那样蜻蜓点水碰上了他的唇。
汪远的身体明显一僵,下一秒他猛地一把将桑晓抱住,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揽着她的腰不让她逃离,生涩地想要加深这个吻。
嘴唇深深碰在一起的刹那,汪远低低地“嗯”一声,手下却更加用力。他口里的气息清新自然,嘴唇柔软,声音低不可闻,目光却灼灼地像是要把她燃烧一样。
桑晓心一横,闭了眼,微微张开嘴,懵懂却努力地去配合。
这无疑是一种鼓励,况且接吻仿佛是男人的本能,汪远探进她的口腔里去一点一点品尝每一寸地方,桑晓没有说谎,除了衣服上的一点酒气她嘴巴里根本没有酒的味道,倒是有西瓜的清甜,汪远知道她喜欢吃西瓜,饭后的水果必然是西瓜。
汪远食髓知味,力量渐渐强悍,几乎要把她捏碎,湿湿热热的舌头在她的齿间,辗转吮吸着嘴里所有的芬香与蜜津。
桑晓象是一脚踩进了云层里,轻飘飘软绵绵的,周围全是迷人的五彩祥云。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汪远气喘吁吁地放开她,两个人都是脸色通红,几乎喘不过起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可又和他们那蜻蜓点水的亲吻又不同,两个人都心跳加速。
汪远却不放开她,拥着她声音略微沙哑:“桑晓,我爱你!”
“嗯!”桑晓脸色越发鲜艳,忍不住伸手环住汪远的腰,更加贴近他的怀抱。
两个人靠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嘭嘭的心跳和暧昧的喘息。
一直到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开始下了晚自习回宿舍,桑晓才惊觉已经很晚了,连忙从汪远怀里挣扎出来:“呀,很晚了,我得回去了,一会宿舍要关门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汪远好笑地看她陀红的脸颊,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嗯,早点休息,我看着你上楼。”
“哦”桑晓点了点头,忙不迭转身上楼,又听到他在背后喊:“别忘了你说明天来找我的!”
桑晓也不回头,急匆匆就上了楼。汪远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发笑,站了好几分钟才往回走。
桑晓回到宿舍其余的三个舍友都在了,上铺的周生生从小说里面抬起头:“怎么这么晚阿,你们家那个等了你一晚上,都打了好几十个电话了。”
周生生是桑晓在大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未来人生最好的朋友之一,显然她爸爸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不知道十几年后会有这么一个首饰牌子家喻户晓,可是这也并不妨碍两个人之间的友谊。两个人都来自W市,周生生家境很好,貌似家里的企业可以进全国百强,可是她却没有一点娇纵和奢华,可以说她是平凡的,平凡的五官和衣着,甚至还有些土气。桑晓却喜欢她,喜欢她举手投足的自然不做作,喜欢她的真诚不在乎,更喜欢她的好脾气。
“我在下面见到他了。”桑晓扯了扯旁边地上的购物袋,“这又是给你家苏哲买的阿?”
“嗯,你以为我是你阿,真不知道你家那位怎么受得了你!”周生生是个标准的二十四孝女友,据她说苏哲和她同学九年,她暗恋了他八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追上,自然珍惜地不得了,衣食住行一手包办了。桑晓是见过苏哲的,确实长得不错,可是对周生生的态度有些冷淡,总是嫌她穿的太土或是眼光太差。桑晓对他反感,吃软饭还叽叽歪歪的,可是周生生任劳任怨,死心塌地爱着他,谁也没有办法。
“切!”桑晓踢了踢袋子不以为然。
周生生冷不丁抬头盯着她:“哎,你的脸怎么那么红阿,老实交待,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哪有!”桑晓急忙撇清,脸却更红了,“那是给热的!”
“拉倒吧,都十月份了还热!”宿舍的另外一个叫陈英的山东女生搭腔,“我刚才下了课回来的时候还看见你们在楼下抱着呢!”
“那是你眼花!”桑晓有点发窘。
周生生笑嘻嘻地凑过来:“哎,你们汪远长得那么帅,接吻技术肯定不错吧。”
“帅和接吻技术有什么关系?”另外两人哈哈大笑。
桑晓脸色发烫,仿佛还能感觉到汪远在她唇上反复碾转的热度和他口腔里清新的甜蜜,懒得理舍友暧昧的打趣,连忙拿了换洗的衣物转身闪进了厕所洗澡。
另外一边,汪远也折腾到很晚才睡着,他做了一个迤逦的梦,梦里面桑晓抱着他撒娇,叫他汪远,尾音拖得长长的,说不出的亲昵和暧昧,他浑身发烫,低头含住她诱人的嘴唇,顺势把她压倒在身后柔软的大床上……
汪远梦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伸手摸了一下身下,果不其然,床单上湿湿粘粘的一滩,“操”汪远咒骂了一句,只得匆匆起床换洗去……
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昨天遗忘啊,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有你的远方,就是天堂……在日月沧桑后,你在谁身旁,用温柔眼光,让黑夜绚烂……”
第二天汪远果然带了桑晓去小食堂吃土豆粉,桑晓也狠狠见识了一把汪远的魅力:一路上两个人的回头率是奇高阿,桑晓再迟钝也不可能不知道在她身上停留的都不是太友好的。
到了食堂,汪远交待桑晓先坐着等他自己去买的时候,桑晓几乎还能感觉到路人甲乙丙丁探究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等到汪远端了粉出来,帮她掰开一次性筷子,桑晓还是浑身不自在,汪远拿筷子敲了敲她的头:“怎么不吃阿,粉炸了就不好吃了!”
桑晓“哦”一声拿起了筷子。
旁边有相熟的女生过来,故作暧昧地朝着汪远眨眼睛:“女朋友阿?”
汪远在土豆粉里抬头打了招呼,没有承认或者否认,低头继续吃,桑晓心里忍不住突起一个疙瘩,觉得周围的人仿佛都在等这句话,而女生之间的输赢,往往就在这句话上面。
汪远却仿佛浑然不在意,自顾自吃得很欢,桑晓再也忍不住,桌子下面一脚就踢了过去,汪远吃痛抬起头,才发现貌似大家都在等他的回答,下一刻便笑了,很愉快舒畅的笑容:“是阿,我女朋友!”
看得出来那女生僵了一下,牵强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桑晓满意了,低头将一碗土豆粉呼啦呼啦吃得热火朝天。
吃完饭汪远带着桑晓在学校里面四处走走,桑晓一反常态地勾住他的胳膊整个人依在他身上那一个小鸟依人阿。汪远心里忍不住发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忍不住逗她:“那么热靠那么近干吗?”
桑晓不理他,兀自贴得更近。
汪远乐了,低头凑到她耳边:“放心,我的一颗心全部被你霸占了,谁也抢不走!”
“切,我才不在乎。”桑晓嘴硬,“哼哼,你要是敢给我长出几朵桃花来,我就给你种几朵杏花!”
“杏花?什么意思?”汪远疑惑。
“不是杏花才出墙的么?”桑晓更加疑惑,是这样没错阿?
“你敢!”汪远搂着她的腰毫无力道地威胁。
桑晓看他一脸的装模作样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鼻子习惯性地皱了皱,汪远看着她微微嘟起的红唇,细白如瓷的肌肤,只觉得鼻息含香,心头一动便低头吻了上去……
在那之后的大半年里面,可以说是桑晓和汪远最快乐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没有别的人没有别的事,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很多个晚上,汪远抱着桑晓在校园的某个角落吻得浑身发烫,这个年纪的悸动驱使汪远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曲线探进她的衣服里,最动情的时候,两个人摸遍了对方身上每一寸肌肤,彼此的喘息在耳边无比撩人。可是到了最后时刻,桑晓总是挣扎着无力却坚定地推开汪远,汪远喘着粗气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摸去:“桑晓,我难受……”又会在她耳边动情地承诺,“我们一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桑晓自然不是无知少女,她当然也懂得摸到的那个硬邦邦的物件是什么,可是从小养成的教养让她每次在最后关头还是拒绝了他。
每次这个时候,汪远只能哭笑不得地任由桑晓安慰地亲吻他笔挺的鼻尖:“毛主席教导我们,要站稳立场坚定思想努力克服生理上的困难,我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好同志!”
也是在那段时间,两家人都知道了他们的事,书记和夫人是欣喜的,在他们眼里桑晓家世相当,家教良好,又乖巧可人,于是常常在周末让汪远带着她回家。而桑爸爸妈妈却是担心的,就像当初选大学和专业一样,他们并不强求女儿大富大贵,只是希望她可以开开心心,而书记公子那样的高干子弟无疑并不是最安稳的选择,但是既然女儿喜欢了,他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然而谁都没有料到,不过短短两个月,一切都改变了……
汪远第一次觉得不舒服是在刚升入大二的那个十一月的第一天,他哼着小调从桑晓那边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同宿舍的哥们阿杰笑他:“看这一脸春风得意的样!”
老魏从一本《花花公子》里面抬起头来瞟他一眼:“这年头,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阿!”
汪远和宿舍这三个志趣相投,都是直来直往的人,又喜欢篮球,所以感情很好,互相之间打趣逗乐也常有的事。
“尽知道看这个!”汪远笑着抽过老魏手里的书,瞄了一眼上面□的女体,“切,没意思。”
“操,你他妈少在老子面前得瑟,饱饱眼福不行阿!”老魏佯装发怒踢了踢汪远。
几个人一同笑了起来,涛子报料:“哎,前天我不是去K大看我老乡么,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有屁快放!”阿杰最是急性子。
“妈呀,你们那是没看见,阿远和一女的在角落里抱着波波,那叫一个干柴烈火阿,看一眼就得受不了!”涛子指手画脚形容生动。
“哇……”其余两个禽兽一同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老天爷真不公平!”
“靠!”汪远咧着嘴拿手里的书去敲他们脑袋,“都给我收敛点!”
几个人笑闹了一阵,老魏突然问涛子:“哎,你见过他女人了么?”
“算是见过吧!”
“什么叫算是!”汪远踢他。
“好啦好啦,见是见过,没正经打过招呼,就擦肩而过那种。”
阿杰的兴趣来了:“嘿,怎么样阿?漂亮不?身材好么?”
“还好阿!”涛子想了想,“还不错吧,挺白的,不算特漂亮,但挺有味道的。”几个人在一起没正经惯了,说话都比较直接。
“啥味道阿?”老魏□着别有所指。
汪远“操”一声骂就扑上去就厮打,旁边两人乐得看好戏完全不管他们。
“这形容也太模糊了……”阿杰有点不满。
“下次让阿远领你见见。”涛子想了想又说,“不过第一次见到还满惊讶的,说实话,感觉阿远这条件怎么不得找个校花级别的,那女的也就中上吧,还不如林嘉好看。不过见了几次,确实还挺有味道的,说不出的感觉。”林嘉是阿杰的同学,都来自W市,一同考上N大,自然也是汪远的老乡,平时关系就比较好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或者打球。林嘉属于那种很典型的美女和淑女,五官精致,娇小温柔,一进大学就是差不多公认的校花。
汪远勒着老魏的手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到目前为止桑晓一直是他心目中最美好的存在,现在突然有一个人告诉他其实桑晓并不是那么漂亮,甚至不如林嘉。他突然有点发蒙。
“不能吧?”老魏趁机逃出汪远的魔爪,“阿远,啥时候让我们认识一下阿?”
“阿。”汪远回过神来,“下次吧,最近她忙辩论赛的事情挺忙的。”
“能有什么事比男朋友还重要阿!”涛子不以为然。
阿杰也同意:“就是阿,拣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汪远没有办法,被三个人逼着给桑晓打电话。
“嘟!”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汪远,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
“阿?”汪远愣了一下,“怎么了?”
电话那头桑晓很兴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次我不是被我们学校推荐去主持那个五校迎五一的晚会了么?你知道零点乐队么?就是很火的那个校园乐队,他们有个队员出国了,邀请我加入呢!”
“哦。”汪远有点提不起精神,他知道应该为桑晓开心,可是不知怎么的,一年的大学生活,桑晓的生活风声水起越来越精彩,他觉得自己和桑晓之间越来越没有共同的话题,他觉得桑晓离他越来越遥远。
桑晓还在那头开心地说着,汪远看到周围那三个唯恐天下不乱家伙的挤眉弄眼,不得不打断她:“那个,你明天晚上有空吗?和我们宿舍的哥们一起吃个饭。”
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下:“明天晚上是辩论赛的决赛阿,我们K大对决你们N大,你不来看吗?”
“不了,那再说吧。”汪远有点恼火,是不是在她心里什么都比自己这个男朋友重要?
桑晓似乎意识到汪远不佳的语气:“要不然后天一起晚饭?”
“好吧,到时候再说。”
“那你明天还来看吗?”
“不了,明天球队训练。”
挂了电话汪远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理由有多蹩脚,桑晓自然知道汪远这边的篮球队一直是下午训练的,怎么可能在晚上训练,可是汪远突然觉得疲惫,甚至提不起精神去解释和掩饰。
……
第二天晚上汪远哪都没去,一个人躺在床上发了一晚上的呆,老魏和老乡去看辩论赛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义愤填膺地和阿杰说着今天晚上的战况:“靠,一帮废物,居然让K大赢了。”
“不能吧。”阿杰疑惑,“不是说我们学校这一届的辩论队挺强的么?”
“不能个屁阿!你说那最佳辩手一般是给输的队伍的鼓励奖吧?今天他妈的竟然也让人家夺取了,真他妈丢人现眼,操,我当初还在我那老乡面前放话,灭了他们K大就是小菜一碟,今天算了丢人丢大发了。”
“谁那么强阿?拿了冠军还不放过最佳辩手?”
“一女的,哎,还别说,确实满强的,思路清晰反应敏捷,挺少看到女孩子是三辩的,居然还那么强!”
阿杰来了兴致:“长得咋样阿,不能是恐龙吧,一般强女人都惨不忍睹。”
“我还能不知道你小子什么心思呐。”老魏笑着捶了捶他,“挺漂亮的,笑起来特别灿烂,说不出的韵味。”
“有那么邪乎么?”阿杰不信。
“真的,听说还是K大有名的才女和美女。”
“切,就K大那中惨烈的个位数女生,有能看的么!多丑的女的都能当校花!听说过K大的那个口头禅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K大找,本来数量就不多,何况质量还不好……哈哈……还有那句什么来着,K大女生一回头,乔丹飞到外星球……”
“真不骗你!哎,知道那个很有名的校报‘春华’吗?好像就是她主编……还有什么来着……对,记不记得今年那个五校合办的五一晚会?那个会弹吉他的主持人记得不?”
“就是她?”阿杰从床上一跃而起,“那个穿白色礼服的?靠,很好,很强大!当时我还在想我们五个强校怎么就选了K大的主持人,怎么也轮不到它呀,听说她还是第一次主持……看到才明白,美女,不是长得漂亮的那种,但绝对是美女,还是个强悍的美女!”
“你小子又起色心了吧……好像人家有男朋友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两个人一搭一唱笑笑闹闹,汪远却完全提不起精神,那两天他第一次失眠,不知道是因为桑晓的那通电话,还是因为那句“不如林嘉好看”……
不是我不明白
“多少年了,我想过能和你一起老的,却都有别人了,我的世,你在对岸,有些我没说出来,说被爱并不应该,我们的关怀,像爱但又说不上爱,没有后来,我们才学会爱,但现在说来感慨,不是那个未来,我们说好的,不会更改的你会在……”
约定好一起吃饭的那天晚上,汪远去接桑晓,一见到他桑晓就兴奋地扑上来:“汪远,你昨天没来看,我们赢了哦,我还拿下了最佳辩手,有五百块钱的奖金哦,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嗯。”汪远有点心不在焉,忍不住看她身上一件很平常的休闲外套搭配牛仔裤,“你知道今天和我哥们吃晚饭吗?”
“知道阿,怎么了?”桑晓有点奇怪地看他。
“没什么。”汪远没有说出来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打扮一下?这个年纪的男孩大多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心底总是渴望同性的羡慕,而这种羡慕除了自身以外还包括身边的女人。汪远更没有说出来那句一直在他心底作祟的“不如林嘉好看”……
吃晚饭的地方就定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餐馆,桑晓刚进包厢就意外地发现除了三个男生以外还有一个女的,而且是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十一月的天气,桑晓已经穿上了外套,她却是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领子略低,露出好看清晰的锁骨,腰收得很紧,裙摆渐渐蓬松开来,堆了细细的蕾丝和褶皱。
汪远自然也看到了林嘉,她常常跟着他们混,所以也不惊讶,倒是看到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的样子,眼里一丝惊艳一闪而过。
看到汪远他们进来,老魏第一个站了起来,满脸诧异:“你!……”
桑晓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求助地拉了拉汪远。汪远带她在空着的位子上坐下,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桑晓,那个站着的傻乎乎的是老魏,旁边是涛子、阿杰,哦,还有林嘉,也是我们老乡。”
“原来是你阿!”老魏终于说出话来,扭头忿忿地指责汪远,“好哇,有这么当哥们的么!也不早点让哥们见识一下弟妹的风采!”
阿杰诧异地问老魏:“怎么,你认识嫂子?”老魏最大,涛子第二,阿杰最小。
“名人谁不认识阿,不过弟妹不认识我罢了,哈哈……”老魏笑起来,“昨天和你讲得那个最佳辩手就是你眼前这位。”
“‘春华’主编?那个五校晚会主持人?”阿杰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嫂子,久仰大名阿!”
桑晓笑了笑:“我也是,常常听汪远提起你们。”
旁边的林嘉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传说中阿远门当户对的女朋友阿?”
“林嘉,叫哥!”汪远佯装生气教训她,“我比你大!”
“大三个月吗?远哥?”林嘉用水葱般的纤指掩着嘴吃吃地笑,两边白瓷般的脸颊上隐隐地露出一点笑涡,像镜般湖面上的小小涟漪,说不出的味道。什么是风情万种,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罢。
他们似乎常常开这样的玩笑,几个男生齐齐笑了起来,可是桑晓却笑不出来,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却感受到了,那四个字“门当户对”明明白白地暴露了那个女孩子对桑晓的敌意,也许男生根本不会注意什么,可是饶是最粗神经的女生如桑晓也懂她的言下之意:你不过就是门当户对,和爱无关。
那一顿饭桑晓吃得很别扭,她感觉自己根本融不进去,和汪远的舍友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疏离,他们也不是不热情,却总是带着一种礼貌,仿佛桑晓顶着名人的光环让他们靠近不得。
而另一方面,林嘉和他们打得火热,嘻嘻哈哈完全一副熟捻得不得了的样子,就连汪远,很多次都忽略了身边的桑晓,和林嘉开着一个又一个桑晓听不懂的玩笑。
“哎,阿远,你和弟妹是谁追的谁阿?”老魏突然开口问他,“啥时候开始的阿?”
“那还用说,当然是阿远了,哎,我怎么就找不到弟妹这么强大的!”涛子一脸假装的痛苦,“这个世界上好女孩都是别人的女朋友……”
“你就贫吧!”汪远笑着丢了根筷子过去。
阿杰也好奇:“哎,你们到底怎么开始的阿?”
“我追的她呗,好像是高二的时候!”汪远想了想说。
“哇靠,还是早恋阿!”老魏大惊小怪。
“就是阿,可怜了我们K 大的兄弟,多少年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美女,既然还让我们阿远给抢了先。”
“阿远阿,以后你还是少去K 大吧,得防着他们恼羞成怒和你同归于尽阿!”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汪远搂着桑晓也乐:“一帮犊子你们就贫吧,回去再收拾你们。”
冷不丁林嘉在一旁笑着开口:“你们可别忘了,还有我们N大的女生碎了多少芳心阿。”
这句话一出男生们笑得更放肆:“弟妹你可得注意阿,这年头女生都奔放,逮着阿远这块肥肉怎么也不能放阿!”
桑晓牵了牵嘴角勉强笑笑,她哪里能听不出林嘉的言下之意……
接下来的时间桑晓食不知味,好不容易熬到差不多结束,一群人吵着去看电影,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看电影算是比较大众普及的娱乐。
桑晓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汪远没有看见,揽过她的肩:“一起去吧,反正我们好久没看电影了。”
语气是肯定的,并没有任何征求她意见的意思,桑晓勉强笑了笑,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想和汪远两个人看而已,而不是和一群人,况且这群人里面还有林嘉!
汪远根本没有注意到桑晓的情绪,自顾自和林嘉讨论着看什么片子。幸好这个时候一个电话解救了桑晓,是妈妈打过来的照例问候。
挂了电话桑晓转身向几个人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阿,我们学校有点事急着赶回去,你们去看吧,下次我们有机会再聚。”
几个大男生嘻嘻哈哈地笑:“没事,名人总要忙一些。”
“你不用送我了,我先走了。”桑晓对汪远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故意忽略汪远眼里的不满,也让自己不要去想他舍友的那句“名人总要忙一些”到底是讽刺还是无意。
桑晓走了,汪远却发现大家反而放得开了,一群人打打闹闹,因为听到刚才桑晓电话那头很轻却明显是桑阿姨的声音而留下的不快渐渐消散。
“他就是一废物,追了那么久连手都没牵上。”大家在炮轰阿杰追了一年的一个艺术系小美女。
林嘉同情他:“女生都比较矜持阿,况且人家还是学艺术的!”
“拉倒吧,这年头还有啥矜持阿?”涛子转头问汪远,“你追弟妹多久阿?”
“阿?”汪远愣了一下,他没有考虑过这个,他和桑晓在一起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一拍即合呗!人家那两小无猜的……”
“太容易追到的女生男人都不会珍惜!”林嘉语出惊人。
汪远心里纠结了一下,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一时没有接话。
几个男生其实一直都知道林嘉的心思,这一晚上也都粉饰太平,他们自然也看到了桑晓的不自在,也听懂了林嘉的意思,可是这毕竟是汪远的感情问题,都不知道接什么话。
“谁说我没有进展?”阿杰笑嘻嘻地打哈哈,“前几天我们还一起加了亲情号码,这意味着什么懂不!”
“切,意味着人家根本不把你当男的,最多亲情!”涛子讽刺他,“被人家倒唰一把还得意呢!”
“什么亲情号码?”汪远回过神来。
“就是打电话的一个套餐,最多五个人在一组,打电话都不用钱。”
“哦!”汪远暗自咀嚼着那几个字:亲情号码。他有些心动了,不是因为打电话不用钱,而是他开始觉得他和桑晓之间有什么东西在越走越远,而他必须作些什么去努力弥合,亲情号码,这也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另外一边,桑晓一身疲惫地回到宿舍,大家都不在,她打开电脑上网,一个接一个地浏览没有营养的网页,偶尔有无聊的笑点,她牵着嘴角笑得没心没肺。
“晓晓?”QQ的谈话框突然弹了出来,是唐雷。
桑晓有点诧异,顺手敲下一行字:“咦,你怎么会在线上?”
“我怎么不会?”后面是一个大大的打着问号的卡通脸。
“今天是周末阿,你应该混迹花丛阿。” 唐雷从高二那个很呛的小妞开始就和形形色色美女出双入对,就算在高三最紧张的冲刺时刻也没有能收手,偏和老师家长对着干,那些漂亮的小姑娘也完全不懂事,一副随时为爱献身的模样。到首都上了大学更加勇者无惧,据和他同城的兄弟汇报,他身边的美女越发前赴后继,源源不断。
“首都的妞太热情,扛不住阿!”
“你还有搞不定的?”这个晚上,桑晓第一次发自内心笑。
唐雷梗了一下,又问她:“倒是你怎么不和阿远约会阿?”
“哦,刚回来。”
“这么早?”
桑晓不知道说什么,唐雷又发过信息来:“你们没事吧?”
“哦,没事。”桑晓手指按在键盘上,隔了很久才打出这么一行字。她不知道唐雷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桑晓觉得这个晚上的唐雷格外体贴,他没有再问下去,反而是打了个笑脸过来:“一起打升级吧?”
打升级是桑晓唯一喜欢的牌类游戏,她喜欢这样斗智斗勇的运气,有空闲的时候常常会在QQ上玩,不过汪远却不喜欢,所以她只能孤军奋战,无奈有牌瘾却没有实力,断断续续居然积分已经是从零输到负七十几了。
唐雷想要作陪桑晓当然高兴,两个人找了同一个房间同一张桌子当对家,又狼狈为奸地在QQ上把手里的牌传给对方看,可耻地通着牌相互作弊。
然而事实证明,旁门左道完全不可取阿,一个小时下来唐雷的“三轮车”硬生生被桑晓卸去了一个轮子(升级积分20分往上就是三轮车,降下来就成了单车),痛心疾首地感叹:“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阿!”
在唐雷面前桑晓突然觉得自己压抑的心情一下子放晴了,笑着回他:“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已经负好几十了,也不差那么十几二十的。”
唐雷拿她没办法,两个人瞎扯了一顿他忽然说下周就要元旦了,他要来N市转机然后再坐火车回家,让桑晓接他。
桑晓诧异:“北京不是有直飞W市的么?”
“有吗?”唐雷打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桑晓回过去一个佩服的手势:“唉,反正你没有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唐雷不理她,说反正票也定好了,刚好可以来N市玩两天,见见老朋友。
两个人又闲扯了大半小时,十一点宿舍断网,桑晓关了电脑伸了个懒腰,心里的阴郁渐渐散去,又拨了个电话给庄晚晴说了唐雷要来的事情。
一年多以来,桑晓、林梦和庄晚晴偶尔通电话,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可是她们谁都知道彼此是最好的知己,她们可以好几个月不联系,可是一旦有任何困难她们都会毫无条件站在彼此身边。
挂上电话桑晓犹豫着要不要和汪远讲一声,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眼泪
“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但愿她永远不被改变, 许多梦想编织太美, 跟着迎接幻灭,爱上你是最快乐的事, 却也换来最痛苦的悲, 苦涩交错爱的甜美, 我怎样都学不会 oh …… 眼泪都是我的体会, 成长的滋味 oh 眼泪, 忍住眼泪不让你看见, 我在改变, 孤单的感觉, 你从不曾发现, 我笑中还有泪……”
第二天是周末,桑晓很早就醒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整夜朦朦胧胧的做着各种各样的梦,醒来又完全记不起梦里面的情节。
一夜被折腾得没有办法桑晓索性坐了起来,却见一向赖床的周生生居然已经起来了,手里拿着一把硬币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吗呢你?”反正是睡不着了,桑晓掀了被子起床。
“不是过了元旦就要期末考试了么。”周生生无奈地回头看她,“我原本想如果这十个硬币全是正面朝上的话我就去上自习,这不是在踌躇了半天,想来想去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呸。”桑晓吐掉嘴里的牙膏沫,随便扯了块毛巾擦擦脸,“对哦,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考试了阿。”说着就开始动手收拾一堆专业书。
“你不会是想要完成我未完成的愿望吧?”
“对,这个学期都没怎么看书,得好好上自习去。”桑晓虽然一向对学习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当一个人开始体会到成功的味道以后,就不会允许自己有一丁点落后于人的地方。
周生生听到这句话像见了鬼一样:“切,你当年这么认真的话早考上北大了。”
“懒得理你,你继续抛你的硬币吧。”
“那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反正呆在宿舍也怪没劲的。”
听到这句话,桑晓疑惑地抬头看她:“哎,这几天你怎么不和苏哲出去约会阿?”
周生生的表情在一刹那明显的不自然:“他最近忙着做实验呢,你知道的,学物理的就是狗屁实验特多。”
桑晓没有接话,既然周生生这么说她也愿意这么相信,顺手打开手机,电话就正好打进来。
是汪远,桑晓看着银幕上闪动的名字有一刻的失神,铃声响了几遍才接通:“喂?”
“是我。”汪远的声音很精神。
“嗯,我知道。”
“我在你楼下呢,起床没?”
桑晓诧异地看了看表,七点不到,他很少会在这个时候来:“阿,起来了,什么事阿?”
“你下来再说吧。”
“哦,好!”桑晓挂了电话,把一叠专业书放进背包里,想着一会谈完了还能上会自习。
周生生见她接了电话就要出去,连忙问道:“你去哪阿,不上自习了?”
桑晓已经走出宿舍了:“你先去吧,一会我去找你。”说着背影就消失在门外。
周生生走出宿舍,扒在栏杆上望下看:宿舍门口的树阴下,一个穿着米色套头衫深色牛仔裤的挺拔身影站在那里。她突然想起前几天去找苏哲的时候看到汪远在篮球场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踮着脚尖给他擦汗,两个人态度亲昵,有说有笑。就连苏哲都疑惑地问她那个汪远还是不是她们宿舍桑晓的男朋友,听说他和N大的那个校花走得很近。那一刻,周生生不是没有犹豫的,她想着是不是应该告诉桑晓,可是下一秒她又自嘲地摇了摇头: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谁也不能插手,况且,她连自己都处理不好……
桑晓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汪远一手插在口袋里面靠在树干上等她,一身简单的休闲衫更加显得他俊朗挺拔,这个时候的学生并不太多,可是每一个走出宿舍的女生都忍不住去看他。
他看到桑晓走出来,迎上前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什么东西那么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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