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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晓梦-七年止痒

_2 姜包(当代)
几个大人寒暄间,汪远又出现在了大家面前,这次他衣冠整齐,彬彬有礼,简单的白色毛衣和深蓝仔裤将他良好的教养和美好的气质全部展露无疑,桑爸爸桑妈妈也记起他就是曾经那个到自己家和桑晓一起学习的同学,又得知他就是传说中的全校第一,连忙一叠声地称赞汪远,印象良好,可是天知道此时的汪远心里多么懊恼和紧张:当心心念念的女孩子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整个人像是在做梦一样,半个多月不见她略微胖了点,原本消瘦的脸颊圆润起来,带着少女的嫣红格外俏丽,一身简单的红色羽绒服配着乳白的围巾和同款手套,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汪远却整个眼睛都亮了。可是梦醒了,现实是在桑晓和她父母面前自己居然形容邋遢神色萎靡,最让他绝望的是自己身上的四角内裤。汪远突然想起某一位哲人说过的话:世界上最可怕难堪的不是□,而是□地站在一群衣冠楚楚的人面前……
几个大人知道桑晓和汪远是同班同学,于是放心地把他们撇在一边进了书房详谈。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顿时冷下来,汪远一边招呼着桑晓一起看电视,一边拿起旁边茶几上的红富士和水果刀,细细地削好了递给桑晓。他自已却没有这个耐心,随便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咔咔地咬着。
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盯着电视,桑晓看了看手里的苹果,显然汪远并不擅长削苹果这样的技术活,一个好好的苹果被他硬是生生地削去了大半,剩下的也歪歪扭扭惨不忍睹。可是桑晓却没有说什么,很干脆地咬了一口,在她的记忆里那天的那个苹果异常的甜。
汪远看她吃了苹果,神情忍不住松下来,语气也轻松起来:“上次雷子请客一起去唱歌你怎么没来阿?”
“阿,那天刚好我表姐过来玩,主人总不好不在家吧,再说寒假作业还没有写完呢!”
“现在写完了么?还有多少?”
“差不多了吧,最近我妈让我看生物方面的书。”
“阿?那么早阿,我们不是要到高二才开始学么,下半年文理分科,你选理?”
“嗯,我政治和地理都那么差,肯定选理了。我妈说现在生物方面的东西热门,多看点总没有坏处。”
“说得也对,很难么?”
“不知道……”桑晓突然笑起来,“其实我也没看,就是象征性地挑了几本书拿着翻翻对付一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嘿嘿……”
她笑起来鼻子微微皱了一下,两边白瓷般的脸颊上隐隐地露出一点笑涡,像镜般湖面上的小小涟漪,说不出的味道。汪远忍不住心神荡漾起来:“噢……原来这样阿……”顿了一下又突然说,“我也肯定是要学理的,要不然过几天你陪我去新华书店也买几本生物方面的书吧,省得我妈老说我。”
“阿?……我又不懂。”桑晓愣了一下,不是说过我自己也没看么,怎么帮你选?
“没关系,就是敷衍一下我妈。”汪远不死心。
“那……”也不该找我阿……接下去的话桑晓没敢说出来。
两个人一来一往间几个大人已经谈妥出来了,桑爸爸准备告辞,桑晓丢掉一直捏在自己手里的苹果核,抽张纸巾擦了擦手刚想找个理由拒绝汪远,抬头看到他期期艾艾的眼神话到嘴边一转又变成了:“那好吧,你到时再给我打电话吧。”……
花开的声音
“我听见暖暖的你看着我灿烂的微笑,我喜欢你那样看我你眼中我是唯一,我喜欢我那样爱你,管不住的我的心我的心一直想一直想你啊,为什么我那样爱你却不想管住我的心,管不住的我的心就像花一样开灿烂又美丽,我的心一直想一直想你啊想你啊……”
当天晚上书记一家难得地聚在一起吃晚饭,餐桌上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书记夫人对桑晓啧啧称赞:“那女孩倒是挺好的,长得不错,举止大方,不卑不亢,是个好苗子。”
书记赞同:“家世也不错,老桑在研究院很有分量。”说着又转头问汪远,“听说她妈妈是D大的院长吧。”
汪远夹了一筷子冬笋,点了点头:“嗯!”
“书香门第!”书记忍不住感叹,“教养也是不错的。”
书记夫人笑了:“配我们家小远倒是正好,不过看他在那女孩面前傻傻的样子,估计人家未必看的上!”
他们半真半假地打趣着,汪远本来低着头挑碗里的鱼肉,听到他妈妈这最后一句,正好戳着了他的痛处,一不小心一根鱼刺梗在了喉咙口,他却没有反应,三下二下扒完了饭,沉了脸窜回房里去了。
外间的大人交换了眼色,书记夫人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在这个城市另一端的一张餐桌上,桑晓一家人像往常一样温馨地吃着晚饭,桑妈妈挑了一块瘦的糖醋仔排夹给桑晓:“多吃点,怎么就不长肉,搞得人家还以为我们家虐待你似的。”又转头问桑爸爸,“那个项目没什么问题了吧。”
桑爸爸盛了一碗汤递给桑晓:“没什么大问题。”显然不愿意详谈。
桑妈妈立马转移话题:“书记家那小子倒是生地很标致,举止得体,成绩也好。”又问桑晓,“这样出色的男孩子在 你们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
“我怎么知道!”桑晓低着头扒拉碗里的饭。
“我看他注视我们晓晓的眼神倒是不一般!”桑妈妈不愧做过多年学生工作,眼神很厉害。
桑爸爸笑了:“这样的女婿你还不满意?”桑晓脸皮挂不住了,涨红了脸埋怨地叫唤:“爸!”
桑妈妈也笑:“孩子倒是不错,就是他们家……”
桑爸爸听出了她话里面的意思:“也是,市委那里面的水可深着呢,汪书记这几年很受上面重用……我们家还是少攀这样的亲,我对晓晓也没有什么大指望,安安稳稳嫁个人,衣食无忧就好!”
“爸!”桑晓脸更红了,“你们胡说什么阿!”
两个大人对望了一眼笑起来:“是是是,我们晓晓还小,再说爸妈还舍不得你,就算养你一辈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时间气氛融洽,暖意洋洋……
林梦被逼着在家看了半个多月的书终于等到母亲大人心情好了大赦全家,连忙召唤了庄晚晴在桑晓家集合,三个女孩子几天没见面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躲在房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
“晓晓,唐雷有打电话给你么?”林梦拐弯抹角问。
桑晓奇怪:“他干吗给我打电话阿?”
“上次他请客你不是没来么?刚好许向阳也没来,他直嚷着你们有什么奸情!”
“扑哧!”桑晓笑了,“现在的孩子想像力真够可以的阿……”
“那你们真的没在一起?”林梦睁大了眼睛。
“当然没有,他去东北他姥姥家过节了!”
“噢……”林梦忍不住吁了口气。
庄晚晴却拉起话茬:“不过晓晓,我倒觉得许向阳是真的对你挺好的,你们爸妈也要好,要是以后真的在一起也不错阿。”
“我们要真想在一起还等到现在?”桑晓不以为然。
“你呀就是当局者迷,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梦眼神暗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就是阿,这么个大帅哥死心塌地对你,要是我早就从了他了!”
“哦……恨嫁女儿心哦……”桑晓打趣。
庄晚晴也凑上来:“说真的,要是梦梦和他在一起也不错哦,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就是阿!”桑晓故意发愁,“那以后他们结婚我是坐在娘家席面呢?还是婆家席面?”
“你那当然是坐在主桌的!”庄晚晴眨了眨眼,“媒人嘛!”
“你们好阿,联合起来欺负我!”林梦佯装生气,“不理你们了!”双颊却不由自主地红了,未染胭脂自微俏,说得就是这个味道吧。
桑晓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桑妈妈在客厅里喊她:“晓晓,电话!”
“谁阿?”桑晓愣了一下,连忙出去接。
桑妈妈看了她一眼,也很奇怪:“说是汪远!”旋即突然想起来,“哦,书记家那小子。”
桑晓更加摸不着头脑,在某种莫名的感情下,她和汪远一直都不是很热络,他也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给她,今天怎么突然……她疑狐地从妈妈手里接过电话:“喂?”
“桑晓吗?我是汪远。”果然是他。
桑晓微微皱了皱鼻子,又听到他说:“今天下午有空吗?我们上次说好去帮我挑书的!”
“哦!”桑晓觉得自己该拒绝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她鬼使神差地往厨房看了一眼,妈妈正在忙着炒菜,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大,她突然心定下来,又补充,“好的!”
电话那头的汪远也明显松了口气,语气轻松起来:“那三点半在新华书店门口等,完了刚好一起吃晚饭,不见不散哦……”
“嗯!”桑晓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又很心虚似的连忙说了再见挂上电话,忙不迭地跑回房间,生怕妈妈追问什么。
“谁阿!”林梦见她进来连忙问道。
“哦,是汪远,让我下午一起买书去。”桑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冷淡一点。
林梦却不依不挠:“他怎么突然约你买书阿?”
“就是阿,晓晓,你什么时候和他那么要好?”庄晚晴揶揄。
桑晓心里突了一下,尽量用简单的话解释:“他爸和我爸爸有工作上的联系,上次一起吃过饭就随口说要去买书。”
“嘿嘿!”林梦贼贼地凑过来,“那他干吗单独找你阿,别又用心哦……”
庄晚晴也笑起来,一脚跨在椅子上俯视她,用手指挑高她的下巴,脸凑近:“老实交待和他的奸情!”
桑晓连忙掩饰自己的慌乱:“哪有阿,不信你们也一起去!”
“那汪远肯定恨死我们,我才没有那么不识趣!”
“真的没有啦,要不然你们去好了,反正我也不会挑书!”桑晓急起来。
“好啊!”林梦得逞似的扯了扯庄晚晴,“我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汪远见到我们时的表情了!”
一向规矩的庄晚晴居然也附和:“我也是!”
桑晓无语了,感觉自己掉入了某个陷井,可是她却没有力气去想这个,只觉得自己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汪远挂上电话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不知怎么的从早上开始他心里就一突一突的,完全不受控制:拿起书看了半天才发现拿反了,明明倒了可乐喝到嘴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牛奶……总觉得心里悬了什么东西握不住碰不到,一颤一颤地在半空中毫无办法。
直到桑晓在电话那头轻轻一声“嗯”,他才突然正常起来,哼着小调洗澡洗头换了衣服,弄好了一切,看看时间不过才一点,离和桑晓约定的三点还有两个小时,他却忍不住慌乱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忘了,可是一遍一遍想却始终不得要领。
门铃突兀地在耳边响起,汪远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开了门却是唐雷,他抱了个篮球满头大汗:“走,一起去打篮球,昨天在体育场碰到九班那群小子,真他妈狂,约好了今天碰头,就等你了!”
D大附中高一组中就数三班和九班篮球实力最强,半大小子谁也不服气,老早前就相互放话要灭了对方,好不容易今天逮着机会唐雷他们自然是兴奋的。
其实汪远心里也是跃跃欲试的,可是今天他的心思都被另外一件事占据着,篮球天天可以打,可是关于桑晓他觉得错过了今天就不知道又得等到什么时候了,于是很痛快地拒绝了:“今天有事呢,下次吧!”
“什么大事能比扬眉吐气来得重要阿!一起去吧,虽然有我这个顶梁柱撑场面不过没了你我们三班明星阵容也不完整阿!”唐雷嘟囔。
“你他妈叽叽歪歪个屁阿!”汪远笑着把唐雷拱出门,“真有事,下次吧!”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啊,他只是想把自个儿打扮得更英俊潇洒点去赴桑晓的约会。
好不容易等到两点他忙不迭穿了外套出门,站在新华书店门口他才觉得心里的忐忑不安稍微消停了点。
……
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两点五十了,汪远调整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想着桑晓就要来了吧。傻乐着到旁边的饮料亭买了两杯热奶茶,还没有来得及转身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桑……”他兴冲冲回头,喊了一半却卡住了,站在他眼前的分明就是庄晚晴和林梦。
林梦笑得眉毛弯弯:“哇,这是给我们的么?正冻得要死呢……”说着不由分说拿走了汪远手里的热奶茶,一边哈气一边捂手,“好暖和……”
庄晚晴接过其中一杯,笑着对汪远点了点头:“谢啦!”
“没事……”汪远愣了一下,尴尬地收回空了的手臂,忍不住开口,“你们,今天也来买书?……”
“不是陪你买么?”林梦狠狠地吸了口奶茶暖胃,“今天晓晓有事,让我们过来和你一起买,反正有小晴在……”
“哦……”汪远点了点头,表情僵在脸上,不知道再说什么。
庄晚晴勾起嘴角别有深意地和林梦对视了一眼:“走吧,进去吧,外面好冷阿……”
“嗯,走吧。”汪远毫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
爱你在心口难开
“一天见不到你来,就好像身边少了什么,喔喔,;你可知道我在爱你,怎么对我不理睬,请你静静告诉我,不要叫我多疑猜,爱你在心口难开,我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提了一大包书回到家里,书记夫人难得的系着围裙在家做晚饭,看到汪远回头连忙从厨房探出头来招呼他:“阿远,赶紧洗洗手过来帮我摆盘子,你爸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嗯!”汪远答应着,书记夫人等了很久却只听到“嘭”一声汪远狠狠地关了门回房了。
“这小子干吗呢!”书记夫人皱了皱眉回头把锅里的排骨盛了出来,没有看到房间里汪远反常地一声不吭呆坐在书桌前不知想着什么。
“铃铃,铃铃……”客厅里电话响了起来,书记夫人朝房里喊,“阿远,接一下电话。”
房间里静静的,汪远没有反应。“阿远,阿远?”书记夫人疑狐地擦了擦手,跑到客厅里接起电话,“喂,你好……哦,是唐雷阿……在呢,在房间……你等会,我叫他……”
“阿远,电话!”书记夫人敲了敲汪远的房门,“阿远,阿远……”
过了好一会汪远才开门走出来接电话,书记夫人疑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儿子,总觉得今天的他有些异常,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嗯,是我,怎么了?”汪远已经接起了电话。
“阿远,你今天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三班那群犊子……”电话那头唐雷兴致勃勃地说着,“那个五号真不是盖的,三分真他妈准,到最后一分钟还差四分……”
“嗯。”汪远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茶几上的杯子。
“郭子那小子就会关键时候掉链子,他妈的连续两个三分没进,你都没看到晓晓在旁边看得脸都涨红了……”
“晓晓?”汪远手一抖,玻璃杯子“嘭”一下掉在地上摔了粉碎,他却没有在意,“桑晓也去了?”
“是阿,向阳拉过来的,那小子也完全靠不住,尽知道在晓晓面前耍帅最后二十秒居然还走步!靠……本来我们完全可以赢的,哪轮到九班那帮小子嚣张阿……”唐雷激动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电话那头汪远的不对劲。
书记夫人听到杯子摔碎的声音连忙出来,却正好见到汪远变了脸色:“你他妈有完没完阿!叽叽歪歪关我屁事!”吼完也没等唐雷回过神来“啪”一下挂了电话。
“阿远!”书记夫人沉下脸,“你刚才说什么!哪里学来的脏话!”
“知道了,烦不烦阿!”汪远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书记夫人一时有些发怔,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开门声:书记夹了公文包抱着外套走了进来。已经五点半了,书记夫人压下心头的疑惑,招呼父子俩吃饭:“阿远,赶紧去洗洗手,该吃饭了。”
“嗯。”汪远答应着木然地洗了手端好饭菜坐下来。
“阿远,没事吧……”书记夫人吃惊地看着汪远夹了一筷子干丝放进嘴里,平时他是从来不吃这个的,总说有股奇怪的臭味。
汪远心不在焉地嚼了几下咽下:“没事,怎么了?”
“不用理这小子!”书记笑了笑,回头问夫人,“后天桑院长过来吃饭,给酒店打过招呼了么?”
书记夫人点了点头:“明天让小刘打个电话就行,他爱人一起来么?”
“应该吧,桑院长可是模范好丈夫!他……”书记还没说完就听到汪远突然问道,“是桑晓爸爸么?”
“对!”书记喝了口汤。
“哦!”汪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又说,“反正这几天我在家也没事,我一起去吧。”
“哦……”书记愣了一下,诧异地看了看夫人,似乎在询问这小子怎么突然对这些应酬有兴趣了?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一样从花季走过来的人,怎么会不明白眼前这个男孩的心思呢?
……
汪远心里憋着股无名业火,可是他却发作不得,几次提起电话想要打给桑晓却还是挂了,有一次甚至还听到那边温柔的女声:“喂?”,他突然心慌起来,手忙脚乱地挂上电话。他不知道说什么,责怪桑晓没有去吗?还是埋怨她没有赴自己的约却和向阳打篮球去了?他不想也不敢这样问,生怕一不小心桑晓就看低了自己。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骄傲且满不在乎漠不关心的,可是他又压制不知心里的烦躁。他知道自己该表现地更加放开更加潇洒,可是他却找不到更好的借口让自己安心一点。
他以为后天他们面对面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转,可是他却没有料到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根本没有见到桑晓。
当桑妈妈笑着解释“我们晓晓昨天和他姑姑去了新疆,她没有和你说吗?”,汪远愣了一下,这个从来都是同龄人中佼佼者的男孩子突然感到无力,尤其桑妈妈最后一句“她没有和你说吗?”,他感到莫名难受:是不是在桑晓心里自己根本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她或许可以告诉许向阳,告诉庄晚晴,告诉林梦,甚至告诉唐雷,可是她却没有告诉自己……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
很快就要开学了,桑晓却一直没有回来的消息,汪远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烦躁到记挂到想念,他忍不住想:死桑晓你在哪里?离开我你就玩得那么高兴吗?真想在你身上种个蛊,叫你一步也离不开我。
下一刻,汪远却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桑晓那种莫名的情愫变成了现在这样时时刻刻的牵肠挂肚和强烈霸道的占有欲?
汪远再次见到桑晓已经是开学后在学校了,隔着人群桑晓背对着他口沫四溅地说着旅游见闻,情绪激扬,周围的一干人等都听得津津有味,唐雷存心拍马屁,一边满眼放光地看着她一边时不时地附和着。
后面的汪远却越听越气:自己在这边牵肠挂肚,她在那边倒玩得高兴。
说到最后,某人满怀憧憬:“下次我们一起去玩阿,新疆真不错,风景很好,好吃的超多。”她越说越兴奋,掰着手指头数,“吐鲁番的葡萄、库尔勒的香梨、库车的杏、哈密的瓜……”
眼前的桑晓好象变漂亮了,头发长了一点,皮肤微微有些晒黑了,可是衬得眼睛更亮了……汪远心里的火更旺:死桑晓,她离开自己竟然可以活得这么滋润,而且回来了又完全看不到自己!
汪远压制着胸口的怒气走到谈话的中心,双手插兜故作随意:“呦,这不是桑晓吗?士别不止三日,你倒是更加黑了啊?”
桑晓其实刚到学校就看到他了,这家伙比以前更加精神了,经过一个冬天他似乎瘦了一点,头发剪短了,更加显得男人味十足,更加风度翩翩,看得人忍不住心跳加速。隔了那么久再看到他,桑晓心里其实不是没有激动的,可是因为那次买书的事她又碍着面子不去看他不去关注他。
那天林梦和庄晚晴出门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埋怨自己怎么就为了该死的面子没有去!可是那天林梦和小晴高高兴兴地回来,兴致勃勃地讨论新买的书却没有说他有任何的不高兴。桑晓忍不住想也许汪远根本不在乎是谁陪他去吧,也许有小晴这样的美女作伴他更加开心呢!……桑晓忍着心里的别扭等了两天,可是汪远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第三天,桑晓终于火了,憋着一口气背上行囊和姑姑一起上了去新疆的火车。
可是在新疆从第一天的新奇到后面的归心似箭,记忆中的那个男孩一点一点蚕食她的思念,刻出无比鲜活的两个字“汪远”!她想也许他们再见面一切都会好起来,她想等到他们再见面她一定会告诉他自己不生气了再也不生气了……然而她没有想过他们见面会是这样的场面,忍不住怒从心来,以毒攻毒,“切,是班长您啊,我刮完目倒觉得您刻薄堪称极至阿。”
两个人彼此瞪视着,林梦和庄晚晴对望一眼忍不住窃笑,唐雷几个人担心他们打起来,犹豫着是该偏红颜呢,还是帮兄弟,完全没有看到两个人汹涌怒火下的绵绵情意。
“你们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嘛。”郭辉打趣,“彼此都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阿……”
“滚你的蛋!”汪远笑着推他一把,却忍不住想起那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明明自己想说的是这个,可是为什么就是不敢说出口呢?
许向阳招呼大家:“少耍贫了,下一节是体活课,一起打球去吧!”
体活课是D大附中的传统,就算是高三,学校也积极响应素质教育,每周一三五的最后一节课都会安排学生自由活动。这一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男孩们活动手脚跃跃欲试,女生们也叽叽喳喳凑热闹。
唐雷他们勾肩搭背抱着篮球去了操场,女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呐喊加油。
“郭子,这里!”唐雷一边朝篮下跑动,一边招呼队友郭辉。
郭辉娴熟地运着球,吹了记口哨轻松过人,起跳,假动作,传球。
“好球!”唐雷和郭辉配合惯了知道他是假跳,第一时间转身跑动接球,却不料旁边汪远横空插过来,一个利落的截断,球已经稳稳当当到了他的手上。
唐雷和其它人一样发愣的间隙,汪远已经笑嘻嘻地带球突破,还不忘回头调侃郭辉:“郭子,传得好!”
唐雷怒了,两个人上去拦截,汪远轻轻松松抛起篮球,许向阳跳起微微一顶,一个完美的空中接力,篮球稳稳当当进了篮筐。
“好球!”场边一片叫好声,汪远勾起嘴角朝着场边比了一个“V”字,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来来回回看了看球场内外,嘴角扬起的笑意不经意间冷却下来:原来桑晓真的不在!
……
简单爱
“老天把我宠坏,不想反复的猜,不如给我一个心情气象台,简单情节有着清涩对白,你我定格那个年代,想跟老天耍赖,想把时间篡改,不想我们一直踩着切分拍,我们在期待来珍惜现在,是你的出现带给我丰富多彩……”
中场休息,汪远拿了瓶水随意往地上一坐,郭辉跑过来勾住他的膀子:“阿远,今天怎么没情绪阿?”
“张妍不在呗,还用问,傻样!”唐雷拿过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汪远踢了踢他:“废什么话!”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其实这段时间让他心烦的不仅是桑晓的若即若离琢磨不透,张妍的过分热络也严重困扰着他。这么大年纪的男生,虽然没有经历恋爱,可是也模模糊糊懂得女生的心思,汪远想拒绝却害怕伤了她的自尊,想回避却无奈在一个班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么拖着没有想到让周围的朋友都误会了,甚至可能连张妍自己都误会了,那桑晓会不会也……
这么想着汪远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没头没脑地想要立刻见到桑晓,不管她怎么想都想让她知道自己和张妍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到底该怎么说他却完全没了注意,只想马上见到她。
“喂,阿远。”许向阳奇怪地看着汪远往教室跑去,转头问唐雷,“他干吗去阿?”
“谁知道,神神鬼鬼的……”唐雷嘟囔了一句,踢踢唐雷,“最近阿远怎么怪怪的,你说是怎么回事阿?”
“还能怎么回事,春天到了呗!”唐雷头也不回。
“春天到了?”许向阳玩味地咀嚼这这句话,突然有些心惊:是阿,春天到了,可是那个小丫头却完全不开窍呢,或者,也许,是不是她的春天并不是自己?
……
汪远气喘吁吁跑到教室,空空荡荡的,大家都各自活动只有桑晓和林梦、庄晚晴三个人围在一起。见他跑进来,林梦笑眯眯地招呼他:“汪远,快过来看,桑晓在西藏拍的照片。”
“嗯?”汪远装作不在意地凑上去,不由自主瞟了眼随意摊在桌子上的照片,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由得火大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三张合影里都是同一个男的站在她身边?死桑晓居然敢偷食?
“他是谁?”汪远忍不住问出来,却没有留意自己的语气里饱含妒意。
庄晚晴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照片上桑晓说是她表哥的男生,按奈住笑意朝林梦努了努嘴。
林梦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敛起笑意贼兮兮地回头看桑晓。
桑晓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刚才听林梦说起汪远和张妍的亲密本来心里就憋了气,听到他质问的口气更加火起来,头也不抬地顶回去:“关你什么事?”
身边已经有了许向阳和唐雷这两个大麻烦,居然还在外面发展!汪远忍无可忍,大喝一声:“怎么不关我事?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吗?桑晓!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么!”
话一出口,汪远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他傻傻地回头看了眼林梦和庄晚晴,希望她们都没听到多少还能挽回一点面子。谁知这一瞧之下才知道自己不仅面子,连里子都丢光了!
林梦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小晴,你输了吧,我就说汪远一定会在一个月之内向晓晓表白的,怎么样,请吃饭吧!”
庄晚晴嘟囔了一句:“汪远,你好歹也矜持一点,多撑一个月会死么?”
饶是平时再厉害如汪远此时也没了声音,他不敢看桑晓,甚至不敢说什么,只觉得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耳根热得几乎要烧起来。
桑晓也顾不得林梦和小晴的调侃,只是愣愣地看着汪远,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轻飘飘的,可是心却是像要飞起来一样……
老师在台上津津有味地讲着质壁分离的观察,紫色洋葱鳞片叶的细胞。一个完整的植物细胞有:细胞壁、细胞膜、细胞质和细胞核,巨大的液泡。植物细胞一般还有叶绿体,动物的细胞没有,也没有细胞壁。某种意义上来说动物比植物还低等……
桑晓撑着下巴愣愣地看着幻灯片,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庄晚晴捅了捅她:“喂,不好好上课在想什么阿?”
“阿?”桑晓冷不丁被打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有阿。”
“还没有!”庄晚晴笑着推了张折得皱皱的纸条过来,是林梦的字迹,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桑晓却顿时感觉脸上烧了起来:重大情报,刚才汪远好几节课都一直看着晓晓!
后面那个惊叹号在桑晓眼里显得特别夸张,她顿时紧张起来,装作随意地伸手一揉,纸条便成了小小的一团攥在手心。
“嘿,还毁尸灭迹阿……”林梦注意到她的动作,在后面拿了支笔捅捅她后背。
桑晓没有想往常一样回过头去,不理她,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害怕被林梦八卦还是害怕碰上隔着两条走廊正好对着她背后的目光。
好学生庄晚晴也难得地在课上开小差:“晓晓,你们那天在外面说了什么阿?”
桑晓一愣,支支吾吾起来:那天汪远脱口而出的表白之后,两个人被林梦推搡着出了教室,可是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红着脸相对无语,在顶楼的阳台上吹了一个傍晚的风。印象里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那个傍晚的夕阳格外绚丽,那个傍晚的红霞特别灿烂。
“就是阿!”林梦眨了眨眼,“你们不会早恋吧……”
早恋?桑晓一个激灵连忙否认:“胡说什么阿,我们才没有……”却明显地底气不足。
“切……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耽误学习就行呗,再说汪远成绩那么好,长得又帅,我们学校不知道多少女生背地里偷偷注意他呢,谁知道他偏偏看上了你……唉……”林梦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侧过头看庄晚晴,“小晴你说对吧?”
“是阿!”庄晚晴也兴致勃勃,“看他在教室里那激动的样子,生怕我们不知道他喜欢你似的。晓晓,你们出去后他是不是问你愿不愿意和他交往?”
“你怎么知道!”桑晓激动起来,想到那个天台空空旷旷的,“你们不会在楼梯口偷听吧!”
“切!”林梦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还用偷听?书上不都是这么写么?汪远真的这么说?真没创意……”
“什么阿……”桑晓脸顿时烧了起来,又听到她问“那你答应没阿?”
“没……我没答应啊,我是说高二还要文理分班,等我们两个分在一个班的话再说。”在两人灼灼的目光下,桑晓终于支吾着将那天两人唯一的对话说了出来。
“还不是一样吗?还俩人都分在一个班,这种画地为牢的事儿亏你想得出来。”林梦不屑。
庄晚晴也笑:“你们都是学理吧,我们学校每年都有十三个理科班,要分在一起也不容易阿!”
桑晓愣了,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D大是有名的理科学府,自然理科要比文科有优势得多,每年文科班最多两个,理科却年年创新高,十三个班,那两个人分在一起的机率是……桑晓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失落,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一抬头却冷不丁碰到两个好友戏谑的目光,那里面影约可知的含意让她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又亡羊补牢地叮嘱:“千万不要告诉别人阿,不然我和他以后都没法相处……”
“第四组的同学!”桑晓还没有说完,就见讲台上的老师皱着眉看过来,“上课时间不要讲话!”几个人连忙摆正身体,目不斜视。可桑晓却忍不住微微侧过头,余光瞄了瞄坐在第一组的汪远,却意外地看到他前面的张妍侧身伸手拿了他的笔记本,转头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又重新递给他,汪远低头看了看,没有说什么单单露齿笑了笑,张妍比出一个V的手势,眼神热络,姿态熟捻。
桑晓默不作声拿起桌上的笔,跟着老师讲的幻灯片在书上定义的下面狠狠地划了两道杠。
蝴蝶飞呀
“梦是蝴蝶的翅膀,年轻是飞翔的天堂,放开风筝和长线把爱画在岁月的脸上,心是成长的力量就像那蝴蝶的翅膀,迎着风声越高歌声越高亢……”
那个插曲过去之后谁也没有再提,桑晓是绝对不会说的,林梦和庄晚晴也识趣,汪远很满意现状,那个天台的傍晚让他意识到和桑晓之间并不是他的一相情愿,而且从那以后两个人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流,一句简单的对话他都能读出不一样的味道来,一夜之间,他仿佛再也不厌烦唐雷他们和她的亲近,因为他认为哥们般的友谊完全不如桑晓无意间一个含羞带怯的眼神;他再也不嫉妒许向阳他们亲热地叫她“晓晓”,因为他觉得没有人可以比自己叫“桑晓”更加理直气壮。对于那个分到一个班的约定他却没有在意,他认为只要两个人彼此喜欢那就只是一个借口,他更加相信现在的桑晓只是太过单纯一时没法反应,他需要做得只是等着她长大,陪着她长大。
同样的,总是大大咧咧的桑晓也突然觉得尴尬起来,无论课上课间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有意无意地瞄向后排,体活课和庄晚晴她们聊天的时候总会趴在阳台边上望着篮球场,偶尔和许向阳一起回家也总是忍不住偷偷注意周围……那么多个不由自主的瞬间,聚集起来便是一个汪远。桑晓开始有些明白,自己的心里也是期待的,期待他偶然见抬头撞上自己的视线,期待他漂亮地投篮得分朝着自己的方向高高地扬起右手食指,期待他突然拦住许向阳“嘿,一起走吧!”然后有意无意地偷瞟自己……
就像现在,几个女生热烈地趁着课间讨论着时下流行的偶像,汪远走进来说新的值日表出来了贴在黑板上,桑晓坐在第二排不用站起来只是扬起头粗粗地瞟了一眼就看到在周四的那一行里面,“晚值日:汪远、桑晓”两个人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这是五一之后的值日安排,那就是说以后她每天晚上必须单独和汪远一起值日?单独,这个字眼滑过脑海的时候桑晓突然想起昨天的电话。
妈妈把听筒给桑晓的时候没有她担心中的讶异,只是简单的一句:“喏,书记的儿子,说有作业要问你。”
桑晓心里一紧,这个借口太不好,全校第一的天才需要问自己作业?况且要问也轮不到自己阿!桑晓接过话筒装作若无其事地一声:“喂?”
“桑晓?”电话那头不确定的声音。
“嗯。”
他似乎感觉到桑晓的拘谨,锡锡簌簌翻了一会又说:“今天布置的数学课课练上的题做了么?对一下答案吧?”
“好的,等一下,我去拿!”说完便是踢踢踏踏的拖鞋声。
没一会功夫又接起电话:“好了,47页对吧?”
“嗯,前面选择是DDACB。”
“对!”桑晓认真地核对了一下,“第一个大题是不是等于60?第二题是无解吧?”
“是的,最后一个证明题做出来了么?先要添辅助线的,就是BD连线……”
汪远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知道了,你打电话有其它事吗?”汪远一愣,马上又反应过来这会儿肯定没有大人在旁边了,连忙说:“明天就是周末了,我爸妈不在家,前几天我小舅出国回来给我带了个游戏机可棒了,一起过来玩吧?就我们俩。”
桑晓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邀请自己,“就我们俩”这几个字蓦地让她心惊肉跳起来,她潜意识里两个人的关系还停留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程度,独处,这个认知让她还没法接受。
“那个,明天我爸妈说要去小四儿家里吃饭的。”
这个借口实在蹩脚,汪远下意识就问:“不是昨天晚上你就去他家吃的吗?”
“呃……那个……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我妈这么和我说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桑晓几乎以为他听出了这个谎言,感觉到了自己的慌张,几乎以为他生气了,却又听到他说:“桑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和许向阳在一起!”
“阿……”桑晓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
“我不开心!”
电话那头笃定的声音稳稳地穿过来,生猛地撞上桑晓的心脏,他那么直白地表示自己的嫉妒,那么强烈地抒发自己的占有欲,桑晓却突然开心起来,耳根灼灼的热。
“你……”她刚想说什么,余光瞟见走进书房的桑妈妈突然推开门出来了,连忙话锋一转,“嗯,知道了,那就这样吧,再见!”
“啪”一声挂断了电话,桑妈妈奇怪:“晓晓,你不是老和妹妹一个写作业么?”
“哦……今天小四儿有事!”桑晓装作若无其事地倒了杯饮料回房了。
那头的汪远却呆呆地拿着听筒,心里回响着刚才她说:“嗯,我知道了。”耳边却是“嘟……嘟……嘟……”的漫长寂寥的电话盲音,心脏一下一下跳动,清晰有力。
……
这么想着,再看到黑板上那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个名字,桑晓突然觉得脸颊热了起来,抬起头却刚好对上汪远看过来的视线,热烈的,仿佛穿透她的思想看到心里去,照亮了桑晓整个脑海。他似乎洞悉她的心思,露齿一笑,春风和煦,桑晓只觉得哗啦啦,心一下子飞了起来。
“晓晓,你说对吧。”林梦突兀地插了进来。
“阿!”桑晓蓦地回过神来,胡乱答道,“不知道,还没有看。”
“什么呀……我们在说梁咏祺的新歌!”林梦不满。
“哦……”桑晓有点心不在焉,刚才不还是在说流行花园大结局么?
“我还是更喜欢王菲,空灵干净!”庄晚晴接过话茬,继续热烈起来。桑晓松了口气,幸好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
在这样朦胧暧昧的情愫下时间总是很快,一行人闹闹腾腾就是五一了,D大附中的惯例――两天一夜的杭州春游,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加让人心动的了。
从W市到杭州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两天一夜确实有点赶,所以一大早五点不到,兴致高昂的一群孩子就都聚在校门口准备出发了。五月初已经有点热了,桑晓穿了一身宽松薄毛衣加仔裤,没有大包小包的行李,只简简单单一个背包,戴了个黑色的鸭舌帽,左手挽着庄晚晴,右手勾着林梦,三个人低声说笑着。
“啪”冷不丁地,头上的鸭舌帽一下子被人从后面抽走了,一头扎高的青丝顿时显出好几处因为睡相不好压出来的痕迹,在精心收拾过的一群人里格外滑稽醒目。
“哈哈,我说桑晓为什么一大早就要戴帽子,原来……”后面大笑的是郭辉的声音。
“扑哧”“扑哧”旁边的姐妹也很不给面子地捂嘴低笑,桑晓磨不开面子,狠狠地转过头去:唐雷一根手指顶着鸭舌帽,嬉皮笑脸地看着桑晓:“帽子借我戴戴吧!”
桑晓凶神恶煞地冲上去抢:“做什么梦!快点还我!”
“有本事你来拿阿……”唐雷仗着自己的身高轻轻松松地绕过桑晓,把帽子举过头顶。桑晓上蹿下跳来回绕就是够不到帽子,皱了皱鼻子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Nike鞋上撒气,唐雷吃痛,下意识地弯下腰刚好被桑晓一把抢过帽子,正得意着,余光却瞥到迎面走过来的汪远几个人,本来她心里是欢喜的,然而见到汪远身边的那个人,心顿时凉了下来。
张妍很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格子的帆布鞋配苏格兰样式的短裙,粉红色的蕾丝衬衫刚好和汪远淡粉色的条纹衬衫交相辉映,斜挎着一个白色的小包,在汪远旁边灿烂地笑着,整个人格外夺目。
桑晓却看得很刺眼,汪远也背了个黑色的背包,手里却还提了个粉色的行李袋,很明显,是旁边的佳人的。桑晓突然觉得整个人冷了下来,并没有打招呼。
其实汪远也老远也看到桑晓了,她不是最漂亮的,甚至不能说是漂亮的,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和舒服,一如她一贯的打扮。张妍是半路上遇到的,她一个人拿着不小的行李袋,汪远怎么说也是要帮忙的,一群人相互打趣着到校门口,汪远的心情其实很好,应该说这段时间一直很好,然而在看到桑晓和唐雷打闹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一大早就耍疯?”他忍不住语气有点重。
桑晓却没有理他,低着头把玩手里的帽子。许向阳笑着上前替她理了理头发,端端正正地戴好帽子:“昨天晚上又睡晚了吧,不是让你打完电话就睡么!”
“兴奋阿……”桑晓不理他,转身拿过林梦手里的旅行袋放到许向阳手里,“四儿,拿着。”
“自己装了一大包吃得放我这还不算,倒是把我当搬运工使了!”许向阳佯装生气。
林梦倒不好意思起来了,伸手就要去夺那旅行袋:“我自己来就好了,是挺重的,我和小晴的东西都在里面呢……”
许向阳本来就是打趣桑晓的,自然难也不会让女孩子拿包,嘴里却说:“还是林梦好,不像晓晓,多重的一大包零食……”
“哎哟,你力气大阿……”桑晓习惯性地拉扯他的手来回晃动,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林梦的眼神格外晶亮,那句“还是林梦好”,一瞬间便花开满地。汪远也笑,却带着一丝僵硬。
粉红色的回忆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喔夏天夏天悄悄过去依然怀念你,你一言你一语都叫我回忆,就在就在秋天的梦里我又遇见你,总是不能忘记你……”
几个人闲扯之间学校定的大客车就到了,一个班一辆58座的厦门金龙,自然坐得轻松舒坦。一上车林梦和庄晚晴就很没意气地挤到了一起,还一个劲地挤眉弄眼朝着桑晓示意汪远。
交友不慎阿,桑晓无奈地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地看向刚上车的汪远,他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自顾自地和旁边的张妍有说有笑。桑晓的嘴角一下子搭了下来,一没留心脚下不知被谁的行李一拌差点摔倒,刚好后面的许向阳伸手扶了她一把:“怎么毛毛躁躁的……”
汪远抬头看到的刚好是许向阳拉着桑晓的手臂笑着说什么,桑晓扬起脸皱了皱鼻子撒娇似的嘟囔了一句,两个人笑着很自然地坐在一起。汪远无意识地向上托了托手里的行李包,手心微微出汗。
唐雷脸皮厚,一上车就屁颠屁颠占了桑晓后面的座位,郭辉自然坐在他旁边。汪远帮张妍把行李在架上放好,随意在郭辉隔着过道的旁边坐下,后面上来的张妍笑眯眯的问他:“旁边没人吧?”汪远自然不好说什么,连忙站了起来让她坐到里面靠窗的位子去。头顶上是行李架,张妍稍不留心就撞上了“哎哟”一下子,汪远直觉地扶她坐了下来,伸手探向她额头上微微肿起的小包:“没事吧……”
“哟……温柔的嘞……”张妍还没有反应,唐雷已经咋呼开了,郭辉也落井下石,转身假惺惺抱住唐雷:“唉,就我们俩孤家寡人的……”
“瞎吹什么,又找死不是……”汪远心头一紧,隔着过道就朝郭辉一脚踹了过去,几个人打闹惯了,郭辉也不恼,只笑嘻嘻地看着张妍,旁边的张妍已经俏脸通红,汪远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忍不住朝着桑晓的方向看过去:刚才还在和唐雷胡侃的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去了……
……
春光明媚,一路上欢声笑语,很反常的一向聒噪的唐雷周边却没了声音,郭辉在一旁补觉,好一会儿,实在扛不住了,捅了捅旁边一言不发的唐雷:“雷子,装什么深沉呢?”
唐雷依旧不发一言,俩眼死死地瞪着前面的座位靠垫,仿佛和他有仇似的。郭辉疑狐地探头看了眼,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前面的桑晓拿了个相机在翻看,仿佛是里面存的以前的照片,时不时扭头和许向阳笑着说什么,许向阳手里拿了一袋果冻,是桑晓最喜欢的“如果”,他撕开一个,桑晓往嘴里丢一个,含着果冻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许向阳不时拿手里的纸巾帮她擦一下嘴角,满脸的宠溺。
郭辉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许向阳转头过来询问要不要吃的时候他一脸挺尸的鬼样子了。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唐雷在团结女同学这方面表现一直出众,郭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吃憋的样子,转身便想和汪远汇报一下这个情况,下一秒钟却愣住了:眼前的汪远脸色僵硬,眼神聚焦的主角居然和唐雷是同一个人……
郭辉一向是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忍不住疑惑:桑晓并不是多么漂亮的女生,大大咧咧的性格,倔强任性的脾气,怎么就有这么大的魅力,不仅让许仙成了凡人,还破了唐雷的不败定律,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眼前明显也迷失了的汪远……
“这首不错,西城男孩的新歌,我可喜欢他了……”张妍侧头把随身听的一个耳塞递给汪远。
汪远“哦”了一声,木然地拿过来塞到耳朵了,耳边嗡嗡的响也不知道在唱什么,随口敷衍道:“嗯,还不错。”
“哎,看这张照片,小四儿多傻阿,那手……”桑晓突然回过头来举着相机兴高采烈地给后面的两个人看,说了一半却顿住了,举着相机的手可笑地悬在座位上面。郭辉顺着她发怔的方向刚好看到汪远和张妍两颗脑袋靠在一起,一人一个耳塞笑眯眯地低声聊着什么。
唐雷心粗,见桑晓说了一半,就伸手推了她一下:“看什么呀!”
桑晓突然不耐烦起来,皱了皱鼻子,语气冷淡:“没什么。”说着便转过头去了。
留下唐雷摸不着头脑:“干吗阿,我招谁惹谁了?”看到旁边郭辉一脸笑得神秘兮兮的样子,本来心情就不好,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你丫他妈的傻乐什么!”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当时年轻,谁都不懂得掩藏,谁也不屑于掩饰……
到杭州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带队的老师宣布午餐自己解决,都把行李放在了客车上,下午的将近四个小时便是春游的重头戏――西湖。
花红柳绿,苏堤春晓,断桥残雪……桑晓顿时一扫来时的郁闷,摸了摸被零食填满的肚子:“咦,不是说杭州的炒饭很有名么,小饭店什么的多如牛毛,怎么一路上连个头皮屑都没看见阿?”
“扑哧”庄晚晴忍不住笑了起来,“炒饭不是扬州的有名么?”
唐雷也来劲了:“晓晓,你怎么和土包子进城似的,这一路上不是高速公路么,怎么可能有饭店?”又趁其不备煞有介事地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该不会是脑子进水了吧……”
“哈……她脑袋拐不过弯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郭辉大笑着接茬,旁边几个人都肆无忌惮大笑起来。唐雷更加起劲:“咱们还是抓紧送医院吧,去晚了人家都不给治了!”
桑晓怒了,一脚踹在罪魁祸首唐雷身上:“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几个人都习惯了打打闹闹,唐雷却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千万不要再对我说那个字阿!”
“什么字?”桑晓一时反应不过来,林梦几个也很好奇。
“小阿!”唐雷装模作样,“这是对男人的侮辱!”
“哄”一下,桑晓林梦几个脸皮薄的女孩子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几个青春期的男孩大笑起来,看到桑晓想发怒又涨红了脸的窘样唐雷更加得意起来。许向阳看不过去,忍不住笑着捶了唐雷一拳:“你小子,恶心人都不带打草稿的。”
有了他的声援,桑晓顿时也不管其它,上前恶狠狠地一个鱼跃勾住唐雷的脖子向后放倒,唐雷没有防备脚底一颤竟一下子被她按倒在地上,周围的几个人看他狼狈的样子更加笑得放肆,唐雷被她打却依旧满脸笑容开心地很,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爷年轻的时候怕过谁阿!”
桑晓其实也就是装装样子撒撒气,根本没下力气打,嘴上却也不饶人:“还敢在老娘年前自称爷!”
唐雷也很配合,连连讨饶:“哎哟,哎哟,老娘,爷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旁边幸灾乐祸的观众越发笑得大声,幸亏张妍正常一点,好不容易止了笑问:“咱们赶紧进去吧,不然一会就又得集合了。”
汪远本来心里就有一个疙瘩,他们这么一折腾更加咯得生疼,听她这么说连忙响应:“就是,走吧走吧,我们赶紧进去吧。”
“看这一搭一唱的!”唐雷心怀鬼胎,故意这么说,意料之中地他满意地看到了桑晓瞬间隐去的笑容。
……
一行人本来就是十六七的年纪,感兴趣的根本不是花花草草,转了大半个小时都觉得无趣,也有点失望,传说中久负盛名的西湖那可是承载着白娘子凄美爱情的圣地阿,可是眼前生硬的假山凉亭完全满足不了这群孩子。
于是,看到有沿湖双人自行车租赁,一群人都忍不住兴奋起来了,两个人一辆各自自觉地根据来时的座位顺序租好了车,一对一对地兴致勃勃出发了。
五月的天已经有点热了,好在噔着自行车迎面微风习习也很是惬意,桑晓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气,硬要坐在前面的位置上。许向阳皱眉,前面的人需要使力控制方向和掌握速度,他也不放心让冒冒失失的桑晓在前面阿。
旁边的林梦看不下去:“晓晓,你看人家张妍不是坐在汪远后面好好的么,就你事多!”
耳朵尖的郭辉听到了,和唐雷骑着车在后面呼啸而过,还吹了声口哨:“事儿娘……”
本来不提张妍桑晓心里就很不舒服了,这下更加冒火,咬着嘴唇一语不发便上前夺过车把跨坐上去,余光却冷不丁瞥到不远的前面汪远不知回头和张妍说了什么,两个人咯咯笑了起来。桑晓越发觉得他们是在笑自己,没有留意踩在石头上脚下一滑便险些跌倒。
“小心!”许向阳连忙一把拉住她,桑晓被拉得一个趔趄,下一刻便跌进了许向阳怀里。
饶是两个人从小玩惯了,也经不住这么突然的大拥抱,此刻桑晓被他一下子抱了个满怀,身后结实而有力的胸膛触感微热,桑晓突然觉得自己脸颊也被传染到了热度。
许向阳却满身心地舒了一口气,怀里抱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满脑袋满心脏俱是满足,恨不能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一辈子就这样抱着她。桑晓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心思的,过了好久发现他仍然没有放开手的意思,忍不住推推他:“干吗呢,睡着了?”
许向阳叹了口气,有感而发:“傻丫头,群狼环伺,我哪能睡得着阿。”
桑晓没有反应过来,挣脱出他的怀抱:“说什么呀?”
许向阳笑着扯了扯她的马尾:“我担心我们班同学突然开窍了,脑子进水向你表白!”
“什么阿?”桑晓还是没有听明白,可是旁边的林梦却懂了,神色暗了暗,强自扯着笑容招呼他们:“没事吧,赶紧走吧,唐雷他们都骑远了。”
经过那一抱桑晓也老实了,乖乖地坐了后面的位子,却还是一个劲招呼许向阳:“快点,再快点……再快点……”两个人咯咯地一路招摇过市,可是那明媚的笑容,点燃了谁的眼眸,又沉寂了谁的心田……
只对你有感觉
“我,无解的眼神心像海底针,光是猜测我食欲不振,有点烦人又有点迷人,浪漫没天份反应够迟钝,不够谨慎花挑错颜色,但很矛盾喜欢你的笨……”
五点集合,之后便是吃饭安排住宿。住的地方是杭州一所大专空余的两层宿舍楼,只住一夜,所以学校为了方便管理就简单地按照班级来分配。公寓式的房间,一个宿舍四个人,两个宿舍用一个卫生间,桑晓和林梦庄晚晴张妍一个宿舍,她们房间的这一溜也都是女生,对面那排就是男生,汪远的宿舍刚好在隔着走廊的正对面。
洗完澡刚换上睡衣张妍就嚷嚷着要打牌,林梦一向和她不对盘,头也没抬:“不高兴。”啪嗒一声按开了电视机,自顾自躺在床上。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庄晚晴看张妍脸色不好,连忙打圆场:“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人不够阿。”
“没事,我去找人……”张妍一下子又热烈起来,话没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林梦看着她白色吊带睡衣的背影,鼻子里重重一声“哼!”仿佛又气不过,坐了起来埋怨庄晚晴:“小晴,你怎么就这么好说话!找什么人,谁还不知道她的心思……”
庄晚晴笑了笑:“都是同学么,又没什么。”
桑晓没说什么,脑海里一直是林梦的那句话“谁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什么心思?张妍裙摆上雪白的蕾丝突然浮现眼前,桑晓忍不住扯了扯身上幼稚的粉红色卡通睡衣。
“晓晓,你傻愣着干吗阿?”林梦教育庄晚晴的同时抽空抬头瞥了一眼。
“哦,没什么,我先洗漱去了……”桑晓转身拿了毛巾走进厕所。刚关上门就听到外面林梦的声音:“哟,汪远,真的是你阿?”
听到他“阿”一声肯定,桑晓突然想起那句“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心脏一下子收缩起来,仿佛被那明晃晃的白色蕾丝勒住,喘不过气来。手下忍不住使劲,反应过来的时候无辜的牙膏生生被挤出了一大段。
外面的气氛也不是很好,汪远表白那天林梦她们也是在场的,看到这一路他和张妍的样子,也不管两个当事人什么心态,林梦自然是打抱不平的。
“嘿嘿”汪远尴尬地笑了笑,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张妍来叫他的时候他根本是不想来的,一来怕大家误会,二来也是一整天心里憋着气状态不好,然而心里不是没有期盼的,他自然是知道桑晓也在这个宿舍,隐隐约约希望在热闹的气氛中是不是他们之间又会好起来?加上那一群不讲意气小子的起哄,他于是就站在了这个宿舍。
林梦却不放过他,对着电视指桑骂槐:“哎,小晴,你看那个何书桓就是讨厌,明明喜欢依萍,又对如萍好,什么人阿!”
“呃……怎么就你们三个人阿?”汪远当然听出了她话里面的意思,很不自然地顾左右而言它。
庄晚晴虽然脾气好,但也是个固执的,没有给他冷脸,语气却不好:“晓晓在里面洗漱。”
张妍不知道里面的道道,拿了一瓶绿茶递给他:“没别的了,将就一下吧。”
有了这么个救场的,汪远如临大赦,连忙接过来拧开狠狠地喝了一口。谁知林梦不放过他:“哟,这都喝上一瓶水了……不是间接接吻么……”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懵懂,但是拜蓬勃发展的传媒业所赐,那种轻飘飘的渴望才是致命的诱惑。
“咳咳”汪远一口水呛在喉咙口,旁边张妍也涨红了脸:“没有啦,那瓶水我没喝过的,真的……”神色是紧张的,可是语言软绵绵地没有半点说服力。
桑晓拧开水龙头,抹了抹嘴上的牙膏末,狠狠地将水拍在脸上。
“那……”汪远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嘭嘭”的敲门声,是带队夏老师的声音:“都在吗?方便进来吧?”石破惊天,房间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都傻了眼:都在,不过多了一个,还是男的……
“喀喳”里面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本来就是女老师,象征性地问一下就准备直接进来了。三个女生都呆了,心提到嗓子眼上:要是让老师逮到都得死,刚才开会还一再重申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下一秒,汪远一个箭步冲进厕所,几乎是同时的,在他关上厕所门的那一刻,老师走了进来……
外面几个人回过神来专心应付老师,厕所里面两个人面面相觑:桑晓满脸的水渍,抬头看着他的样子呆呆的,脸上的水滴在节能灯下闪着晶莹的光泽,越发显得肤如凝脂。看着那水珠顺着她的脖颈一滴一滴流了下来,滑过锁骨,隐进宽大的领口,汪远忍不住咽了口水,低低的声音沙哑:“你……在洗脸阿?”
说完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废话么这不是!桑晓却“嗯”了一声,转身准备拿毛巾,本来就心不在焉的样子,加上厕所铺了地砖本来就滑,下一秒,只听“扑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哎,怎么回事?”夏老师的声音吓得里面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她突然就进来了。
“哦,是桑晓在里面洗澡。”是庄晚晴在解释,夏老师似乎相信了,自顾自又开始说班里的事。
汪远连忙上前去扶她:“怎么那么笨!”温热的皮肤,柔软的触感,他心里突然晴朗起来,也许他是有预谋的,也许他一直都记得那句“晓晓在里面洗漱”,也许他听到老师敲门声的时候那一刻的紧张并不是害怕而是隐隐的期待。可是那个时候的桑晓根本不了解:十六岁的男孩,他们总是习惯对自己心仪的女孩子说“笨”,然而他们自己心里却又不由自主地被这种“笨”吸引着,又深深地迷恋着这种“笨”!
“找你聪明的去!”桑晓压低了声音,一把推开汪远,拉着洗漱台想要站起来,后面的人却伸手搭了上来,桑晓心里堵着气,朝右一避,那人的手滑了个空,居然又靠了过来,想要从背后揽住她。下意识地桑晓一记肘锤撞在那人胸口,他吃痛闷哼一声,却不放开,双手抓着她的手臂,紧紧把她抱住,低低一声“桑晓……”听到那声音,桑晓突然停止了挣扎,任由他这样抱着。那个时候她很自然的反应在很多年后才明白,女人再倔强再无情都是伪装的,她们只是害怕那种不够肯定的疑惑,只是担心没有把握的虚空,只是感到无力和茫然,她们只是需要一个有力坚实的拥抱来肯定……
桑晓没有回头,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汪远感觉到她的顺从,定下心来,微微低了头,把脸窝在她的肩窝里,两手臂却依旧有力地紧紧抱着她,生怕她又突然逃开。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桑晓感觉到颈窝里面那热热的呼吸喷吐在皮肤上,灼灼地烫。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夏老师仍然意犹未尽地谈着学校里面的安排,桑晓突然听到耳边低哑的声音:“别和我闹。”……
回去的时候汪远眼明手快地抢着和唐雷一起坐在了桑晓的后面,少根筋的孩子疑惑:“哎,你干吗不和张妍一起坐?”
“我干吗要和她一起?”
“来得时候你们不是……”
“管的着么,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难道你们闹别扭了……”唐雷不顾旁边人的恐吓,自顾自猜测,“对了,你胸口的那块淤青不会也是她打的吧……张妍看起来挺淑女的,没想到也是暴力的主阿……可怜你了,阿远……”
“你他妈找抽阿……”
后面两个人闹得起劲,前面的桑晓却偷偷红了脸:淤青?那好像是昨天她在厕所一肘子砸的吧……
“哎,脾气那么大,还真闹别扭啦?”唐雷躲过汪远的飞毛腿,不气馁地揶揄,“阿远,女人哪,是要靠哄的哦……你还这么暴力……”
桑晓看着窗外,眼神却没有半点焦距,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后面的唐雷被汪远死死掐着还不死心地闹“温柔……得哄……”,耳边响起的却是昨天晚上汪远在他肩上低低的仿佛呢喃:“别和我闹。”……
……
怒放的生命
“曾经多少次跌倒在路上,曾经多少次折断过翅膀,如今我已不再感到彷徨,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我想要,就象飞翔在辽阔天空,就象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再过两个月就是期末考试,然后文理分班,平时再懒散的同学都开始紧张起来,只有唐雷死猪不怕沸水烫,语文课上的时候老师问道:“古时候,称呼‘我’的方法有哪些?”
同学们回答有:“吾,余……”
唐雷在后面喊道:“寡人,朕啊……”
语文老师定力很好,视而不见,完全没理会他,又问:“还有哪些?”
他更加放肆又喊到:“老衲,贫道啊……”
班里已经笑成一片,年过半百的老师也是硬憋着笑用教鞭敲了敲黑板:“安静点,继续上课!”
桑晓一直单单对语文和数学感兴趣,这两科也是她的优势,尤其是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年轻的时候是D大附中有名的才子,现在也是桃李满天下,文采斐然,桑晓上他的课尤其认真。
这一节讲的是文言文,桑晓的薄弱环节,所以当她听得专心致志却被后面林梦捅了一下的时候,语气并不好:“干吗阿?”
林梦左右看了一下,塞了张叠得很小的纸团过来:“喏,汪远传过来的。”
桑晓愣了一下,接过纸团忍不住往后面汪远的方向瞟了一眼,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仿佛完全没有留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桑晓疑狐地打开纸团,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今天晚上不要忘了值日。”后面落款是“汪远”,字写得很好看,笔锋刚毅,不像桑晓歪歪扭扭的。看着纸上面笔挺端正的字,桑晓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的拥抱来,那样坚实有力的臂膀……她突然耳根热了起来,不自觉得又歪头看了过去,汪远却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依旧认真得做着笔记。
嗯,今天是周四,是她和汪远值日,两个人,只有两个人!胡思乱想之间,旁边庄晚晴凑了过来:“哎,写了什么阿?那么高兴?”
“没,没什么。”桑晓连忙将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随意往课桌里面一仍,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我哪有高兴阿?”
庄晚晴没有再追问,只是笑了笑又继续认真地听课了,桑晓却突然坐立不安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实在忍不住假装上厕所走了出去,谁知刚到教室门口林梦和庄晚晴就齐齐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拉着她的胳膊一起走了出去。
拐到下面没有人的楼梯口,林梦终于忍不住了:“哎,晓晓,汪远和你说什么阿?神秘兮兮的还用传纸条?”
“说了没什么阿。”桑晓当然不肯说。
林梦噘了噘嘴:“真不够姐们!”
“还用问么?”庄晚晴笑了起来,“自然是约会阿,你没看见自从两个人单独度过厕所那一夜之后,他们总是眉来眼去的?”
“没有阿!”桑晓脸皮烧起来,什么厕所那一夜,他们也没干什么阿,“真的,他就是提醒我晚上要值日关窗锁门!”
“解释就是掩饰!”林梦也起劲,“哎,晓晓,坚守阵地阿,当年你们可是说要到高二的!”
“扑哧”庄晚晴忍不住,“人家两个人干柴烈火的还死撑着干嘛?”
“也是哦,那天他们从厕所出来两个人脸都是红红的,谁知道他们……你没看到当时张妍脸色都变了!”
有这么两个好友,桑晓彻底无语了,得,也不用解释了,越抹越黑!
原本桑晓以为不搭理她们的话,她们讲讲没劲一会也就完了,谁知这个一会持续了整个下午,完全低估了这两个大嘴巴八卦的能力,好在终于熬到放学了,许向阳拎着书包过来:“晓晓,一起走吧。”
“你先走吧,一会我自己回家。”桑晓随口答道。
“那我等你吧。”
林梦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插了一句:“她今天要和汪远一起值日的。”目光却紧紧盯着许向阳的脸,生怕看露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
没有意外的,他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那好吧,我先走啦,回到家给我电话。”
“哦。”桑晓明显心不在焉。
许向阳把手里的书包背到肩上,顿了一下,仿佛还想说什么,唐雷几个人在门口等得不耐烦了:“四儿,走不走阿?”
“来了。”许向阳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朝林梦招呼了一句,“一起走吧。”
“嗯。”林梦拉好包上的拉链,上前挎住庄晚晴对桑晓眨了眨眼就一起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等到所有同学都走了,卫生是下午第三节课就已经打扫好的,汪远关好所有窗户走过来:“好了,我们回家吧。”
“哦。”桑晓擦好黑板简单洗了洗手正准备去拿书包,汪远却在她之前提了起来,一边一个肩膀随意地挎着,样子很搞笑,桑晓却突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明明太阳已经下山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汪远锁好门,两个人一起走出学校的时候道路两旁的灯已经亮起来了,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那个……”汪远开口,却是犹豫的,“这个月二十七号我生日……”
“阿?”桑晓愣了一下,“今天是二十三号,那刚好是下周一阿?”
“对。”
“说吧,要什么礼物?”桑晓笑了起来,在心里盘算:五月二十七号,双子座,嗯,他应该就是双子座的男生,聪明、亲切、极富吸引力!
“吱嘎”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旁边一辆自行车在桑晓旁边擦了过去。
“小心!”汪远猛地上前拉住她往自己身边一带,才险险地避免了桑晓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自行车上的人头也没回,骂骂咧咧扬长而去,可是桑晓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她甚至不觉得被自行车头擦地有点破皮的手肘疼。
倒是汪远抓着她的手焦急地仔细检查:“没事吧?疼吗?都破皮了,要不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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