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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的谁》完作者 鲜橙

_3 鲜橙 (当代)
  袁喜静静地看着何适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丝情绪,却发现他的眼睛里只带着暖暖的笑意,袁喜轻叹一口气,说道:“今天早上捎我上班的是——”
  “不用解释,我知道他只是一个朋友,” 何适轻声阻止,顿了顿又重复道:“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么?他真的这么认为?那为什么还要重复后面那句话?袁喜一时间无言以对,只怔怔地看着何适。
  看到袁喜的表情,何适弯起嘴角冲袁喜笑笑,“好吧,我老实交代,早上的时候我真的差点就冲下去看看那个男人是谁,可是一想如果我下去了,那么他就真的不只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了,所以我选择了不去看,我相信他只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
  何适静静地直视着袁喜的眼睛,俊秀的脸上虽挂着淡淡的笑容,放在桌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握成了拳,不经意间就泄漏了他心底的紧张。是的,他在等着,等着袁喜一个肯定的答案。
  袁喜弯了弯嘴角,把手覆在何适的手上,说道:“嗯,他只是个——朋友,朋友。”
  何适也笑了,手捧着胸口故意做出长松一口气的样子,笑得轻松而灿烂,袁喜忍不住也跟着傻笑,眼前却突然闪过步怀宇淡淡的面容,想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她心里有些惊,慌忙压下这个荒谬的念头。
  “傻丫头,你笑什么?”何适问。
  “嗯?”
  何适笑着伸手摸去袁喜腮边的一粒米饭,把沾了饭粒的手指伸到袁喜面前,嘿嘿笑道:“我笑你这个呢,你笑什么?”
  袁喜偷偷地用手在桌上沾了粒饭粒,有样学样地伸到何适腮边抹了抹,把饭粒留在他的脸上,然后也把手摊在他面前:“我笑你这个呢。”
  “嗯?”何适看着袁喜光秃秃的手指有些迷惑,脸上什么都没有啊,有什么好笑的?他纳闷地看袁喜,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正好擦下袁喜给他抹到脸上的饭粒,这才明白为什么袁喜笑得那么奸诈,看着袁喜孩子般地笑,何适的心总算觉得落了下来,也跟着傻笑着。
  皮晦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袁喜和何适两人对着傻笑的情景,两人脸上都粘了不少的饭粒,各自擦着,还不忘了不时地往对方脸上偷抹一把。皮晦愣了几秒钟,脸就拉了下来,冷冷地哼了一声。
  袁喜和何适这才注意到皮晦,都笑着看向她,袁喜问:“回来了?”
  皮晦没应声,神色不善地扫了何适一眼,甩下了高跟鞋,走到沙发旁坐下,这才拉着腔调对袁喜说:“没学过什么叫‘粒粒皆辛苦’吗?袁喜,我看你是不是忘了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了?也学会糟蹋粮食了?你们家可没把饭店开到美国去啊,别一高兴就忘了自己的身家了,你玩得起么?你——”
  “皮晦!”何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餐桌旁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皮晦,“你什么意思?有话就直接说我,别挤兑袁喜。”
  “何适!”袁喜知道这两个人的脾气,生怕这两个人真的再闹起来,连忙阻止何适,“我们逗嘴都逗习惯了的,皮晦没别的意思。”
  何适抿了抿唇,看了看有些急切的袁喜,也不想让她为难,压下心头的怒火,低下头收拾桌上的碗筷。
  皮晦对袁喜的暗示视而不见,阴阳怪气地说道:“谁说我没别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何适额头的青筋绷起,眼看着是真的火了。
  皮晦冷笑,“我就是想问问,何少爷这次回国,为什么没有把未婚妻带回来给咱们看看?藏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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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地,袁喜和何适两人均是一怔。
  何适在反应过来以后,刚刚压下的火气又一次窜了起来,转过身愤怒地瞪着皮晦,连说话的声音都隐约有些颤抖:“你以为我回来是玩弄袁喜的感情,是不是?所以你要打抱不平,你要声张正义,我告诉你,皮晦,不错,我是在美国有过女朋友,我是定过婚,可我这次回来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袁喜,就因为我差点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所以我才知道我爱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袁喜,所以我才会回来,这些我没有瞒袁喜,不信你可以问她!就算你是袁喜的朋友,你也别把自己放到一个正义女神的位置上去,你有什么资格来掺和我们的感情?如果袁喜不爱我了,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袁喜还爱着我,那就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你凭什么来管东管西的,嗯?皮晦?”
  何适咄咄逼人的一段话,把能言善辩的皮晦也是打了个踉跄,片刻的呆滞之后,皮晦原本白皙的脸庞一下子涨的通红,眼睛红得似能喷出火来,“噌”的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不管不顾地喊道:“我凭什么?就凭我一直守在她身边,我他妈的就有权管!何适,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想走抬脚就走,觉得爱了回来说他妈一句‘我爱你’你就回来了,你他妈知道袁喜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皮晦实在是急了,满嘴的“他妈的”都出来了,一边用手指着何适一边往他那边走,看样子竟是想对何适动手,袁喜一下子从呆滞中反应过来,几步上来慌忙拖住皮晦,急道:“够了,皮晦,别说了!”
  皮晦拨拉开袁喜的手:“干吗不说,不说那混蛋还以为你跟他过的一样舒服呢!我告诉你何适,就他妈因为你,袁喜跟家里都闹翻了,你知道不知道?她都四年没回家了,你他妈知道么?她为了给自己挣学费挣生活费,她打了几份工,你他妈知道么?在学校的时候她中午一顿饭只能花多少,你知道吗?一块五!一块五能买什么,你他妈知道么?她把自己耗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他妈见到过么?你他妈的现在去看看她的衣橱,看看她都上班两年多了,她给自己添了几件衣服!看看她有一件值钱的衣服吗?我没权管?我他妈没权管?她凑不够学费的时候,是我跟着她一起打工添钱,她饿着肚子睡觉的时候,他妈是我给她留着口热饭,我他妈连买衣服的时候都故意买小一号,就他妈连租房子,都是我怕她一个人负担不起来跟她搭伙,我家离着单位比这离着都近!你呢?何适?你为她做过什么?啊?你他妈的大声说出来,说啊!”
  何适傻住了,呆呆地任皮晦指着鼻子骂着,只悲伤地看着拉扯着皮晦的袁喜,开头的怒气在皮晦的指责中都渐渐换成了内疚,缠在心里,紧紧地攥住他的心脏,憋闷地透不过气来。
  “够了!”袁喜突然大声喊道。
  皮晦也是一怔,停了下来,带着怜悯的眼光看向袁喜。
  袁喜把皮晦紧紧抱住,哽咽道:“别说了,求你,皮晦,我很难堪,别把我的难堪都掀出来。”
  何适沉默着,眼神中揉杂了太多的感情,悲哀、痛惜、愧疚、后悔……此刻,他很想把她拥入怀里,给这个瘦弱的女子一个依靠,想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告诉她他的心很痛,……可是,现在的他却胆怯了,连伸出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手重若千金,抬都抬不起来。
  “何适,你今天晚上先去朋友那里,行么?”袁喜问,仍抱着皮晦没有撒手。
  何适嘴唇动了动,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默默地出门,临出去的时候又转回身来,对皮晦轻声说道:“皮晦,对不起。”
  皮晦转过了头,没有应声。
  何适看了看袁喜,淡淡的笑了笑,笑容里却透露出一丝荒凉,转身带上了门。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除了袁喜压抑的哽咽声外就剩下了皮晦因为激动而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袁喜才轻轻开口:“皮晦,我们认识很久了吧?好像是从生下来就认识一样,小时候的七年,后来的大学的四年,再加上上班的两年,我们光在一起的时间都有十三年了。”
  皮晦的嗓子也有些哑,“比这多,上学的时候,我寒暑假可都是回老家过的,每年也有近三个月呢!”
  “嗯,”袁喜轻轻地笑,“嗯,这么算还得加上三年,皮晦,你知不知道,我从小最羡慕的人是谁?是你,你知道吗?很多时候都妒忌你,呵呵,虽然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爸爸是大城市里的处长,而我爸爸却连个工人都不是,他只是个小县城里拉板车送货的,你妈妈也有自己的事业,而我妈妈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家庭妇女,”
  “袁喜!”
  “别打断我,让我说完吧,”袁喜还只是淡淡地笑,“你是最好的朋友,可我却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把内心敞开让你看过,我的内心很黑暗吧?呵呵,你虽然抱怨你的姐姐,可是我却能从你的语气里听出来你的自豪,她聪明漂亮,学习好,还会跳舞,我也有一个哥哥,可是他却是一个弱智儿,害我都不敢告诉别人我还有一个哥哥,皮晦,你知道吗?我曾经是多么的妒忌你啊,妒忌你为什么有那么好的一个家庭,妒忌你为什么总会有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零食,为什么我却什么都没有,呵呵,我的内心是不是很黑暗?我是不是很虚荣?皮晦,你后不后悔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了?”
  皮晦坚定的摇头,“我不后悔,袁喜,别那么说自己,我知道你不是那样。我刚才说那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气不过何适。”
  “嗯,我知道,呵呵,”袁喜笑道,眼角却流下了眼泪,“你能这么对我,我真的很高兴,其实还有很多你对我的好你都没有提到,咱们不说那个了,我都记着呢。你不明白我为什么放不开何适,是不是?明明步怀宇的各个条件都比他要好,是不是?”
  袁喜喃喃地问着,没等皮晦回答就接着说了下去,“皮晦,你说我小时候过得苦不苦?我们家还是真穷啊,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新衣服,都是哥哥的旧的,你知道吗?我过年时最好的衣服还是皮奶奶送我的你的衣服呢。”
  皮晦点头,虽然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可她也能知道袁喜家庭的困难。
  “可是你不知道后来我上学后的情形,我那个时候最怕的就是老师让交各种学杂费,我好像总是那个最后交的人,我不明白,这都什么年代了啊,为什么我们家就那么穷啊?其实穷也没什么,我不怕,放了学我可以去拣瓶子,一个瓶子三分钱,我一中午能拣好几个呢!可我怕同学们叫我傻子妹,因为他们喊我哥傻子,所以我就是傻子妹……”
  袁喜慢慢地说着,神态平静,这样的她反而让皮晦有些害怕起来,用力地摇了摇她,说道:“袁喜,咱们不说了,不都过来了么?”
  “嗯。”袁喜听话地笑笑,“你知道么?皮晦,十八岁之前我一直在为生存奔波着,虽然我苦,可是我却不觉得,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尝到过甜的滋味,可是后来不一样,我进了大学,一个新的环境,没有人知道我家很穷,没有人知道我还有一个傻子哥哥,何适爱着我,宠着我,我觉得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快乐过。皮晦你明白么?何适就是我吃到的第一块糖,我才知道原来生活中可以有那样的甜蜜,所以,皮晦,我很清醒,我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许这是错误的,可是如果不试,我就永远只会以为只有第一块糖才是最甜的,你明白我的选择了么?”
  第 15 章
  袁喜话已至此,皮晦也觉得无话可说了,她今天缠了肖墨亭一天,不知道转了几个弯才打听到何适在美国的一些情况,本来铆足了劲来向袁喜揭露何适的“面具”,没想到却引出袁喜这样一段心底话,让皮晦听得心里又酸又涩,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又想起何适所说的,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如果袁喜爱他,那么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如果袁喜不爱他,那么就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这些事情又与她皮晦何干?想到这些,皮晦更觉得有些丧气,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多管闲事了呢?
  袁喜本是个感情极内敛的人,不知道这是否和她从小的生活经历有关,在内心深处她是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的,哪怕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她都无法做到完全的敞开心扉,这也许就是她从不写日记的缘故,因为即便是对着一个本子,她也没有勇气写出内心最最真实的想法。
  而今天,在感情激荡之下,袁喜把很多埋在心底的情感都倾泻了出来,自私的或自卑的,懦弱的或丑陋的,很多被她深深藏在心底的,连自己都要回避的想法一下子都被掀翻在阳光之下。
  所以,短暂的宣泄之后,袁喜觉得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难堪的尴尬。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好大一会,皮晦才拍了拍袁喜的肩膀,强自笑了笑,说道:“行了,反正你也这么大了,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唉,我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怎么越来越像你妈了呢?”
  袁喜也想对着皮晦笑笑,努了把劲却发现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
  皮晦又咧着嘴无奈地笑了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的友情很受伤,所以我得去找我的爱情去安慰一下自己,顺便去查一下肖墨亭的岗。”
  袁喜现在只觉得身体和精神都是极端的乏倦,也想能一个人待会儿,于是微微笑了笑,轻声说:“去吧。”
  皮晦想了想,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又说:“你自己早点休息吧,想清楚了,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嗯,我知道。”
  皮晦带上门出去,袁喜就在沙发上静静坐着,仿佛连动一下地方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一会,她又听见开门声,以为是皮晦落下了什么东西回来取,没想到抬头看到的却是何适站在门口。
  袁喜想问他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张了嘴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只这么怔怔地看着他。
  何适扶着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推开门进来,不发一言地走到袁喜身前蹲下,也不理会袁喜眼睛中的迷惑,伸手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他用的力气很大,动作有些强硬,袁喜的整个身体几乎都被他从沙发上拽了过去,紧紧地被他攥在怀里。
  袁喜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的两只胳膊都在隐隐发抖。
  “怎么了?”她问。
  何适没有回答,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他的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似乎把他的胸腔都撼动了,这震动传到她的身上,把她的心都震得隐隐做痛。
  袁喜不再问,只乖乖地让他这么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何适才渐渐松开了她,用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和他对视,他的眼圈有些发红,眼角上还带着些湿意,“我真痛恨我自己,竟然就那样把你丢下,”他说,嗓音低沉而嘶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苦。”
  “何适……”
  袁喜静静地看着何适,感情平静下来之后,理智再一次回到了她的头脑之中,她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把一些话都说清楚,她不想利用何适的同情心,或是他的愧疚之情,也不想把自己所受的苦难都推到他的头上,那是不公平的。
  此时的袁喜理智得都有些不合情理,甚至都有些可怕,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一些话太过于理智了,都不像是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子所能说出的话。
  她认真地看着何适,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可是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说清楚,我是吃过一些苦,可那些事情并不是你的责任,那源自于我的家庭,或者说是来自于我自己的命运,对此我不想怨任何人,也不想让那些成为我们感情上的负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何适只是点头,仿佛只是听到了袁喜的第一句话,“我们重新开始,我们重新开始,”他轻轻地笑了,眼睛半眯起来,弯弯的,很开心的样子,“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何适,哎,同学,你叫什么?”
  “袁喜。”
  “嗯,名字不错,给做我女朋友吧,记住我叫什么了么?”他绷着脸一本正经地问。
  袁喜笑着点头。
  他又问:“那我叫什么名字?”
  “何适。”
  “再叫一遍!”
  “何适。”
  他再次把袁喜拥入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叹息:“袁喜,我爱你,真的爱……”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些怕,像是潜伏在心底的一种恐慌,怕她再次忘了他的名字,怕时光不能真正地倒退到四年前,怕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袁喜,怕……太多的事情。
  刚才袁喜让他先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走,只是在楼下的台阶上坐着,皮晦的话在耳边盘旋,他突然间很想吸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心里的痛楚吐出两分来,可他平时并不吸烟,所以身上也从不带烟,正好有个吸着烟的中年男人从身边路过,他也顾不上冒失不冒失了,竟然就这么向人家讨了一枝来,急忙忙地点着了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一口下去,却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扯得心肺都跟着丝丝地痛,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那男人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仿佛有些了然,临走前把打火机和整盒烟都扔给了他,“兄弟,悠着点,没什么过不了的火焰山。”
  他苦笑,只低声说了句谢谢,低下头继续大口地吸烟,烟很辛辣,对于不会吸烟的他来说,呛得有些难受,可他却希望这难受来得更强烈一些,来压一压他心里的难受。
  刚才的时候,他可以很轻松的对着皮晦说对不起,可是他却无法对袁喜说出那三个字来,他知道那三个字太轻了,说出来是对袁喜的侮辱,是对他们那时爱情的亵渎。
  年少的时候,他总以为自己才是爱得更深的那一个,总觉得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一个,爱了,伤了,痛了,撕心裂肺,可是男儿是不能言痛的,于是他只有一走了之,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隐藏着自己所谓的伤口。不闻不问,于是便可以不思不痛。两年多的消沉,他就觉得似乎已经足够对得起他们的爱情了,他仿佛从来没有想过袁喜的伤,袁喜的痛,而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情伤,如果他所经历的那些就已让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话,那么袁喜呢?她受的苦呢?
  又想起再见面时袁喜一直重复的那句话,“你怎么才肯回来,你怎么可以才肯回来?”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地明白那句话里包含了袁喜多少的委屈和埋怨,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钻心的疼,恨自己怎么能那么狠心,在长达四年多的时间里竟能对她不闻不问,他怎么就能如此狠心呢?如果他曾问一问袁喜的情况,如果他能不那么骄傲和自以为是,如果……太多的“如果”涌上他的心头,悔得他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才好。
  皮晦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何适靠在墙边被烟呛得泪水涟涟的颓废样子,她心里软了一下,停下来冷眼看他,“幸亏你这次知道守在这里没走,不然我一定会骂你不是个男人。”
  何适也不反驳,把手里的烟仍在地上踩灭,哑着嗓子问:“她……怎么样?”
  皮晦抬眼扫了一眼楼上,“想知道就自己去看!”
  何适听了,转身往楼上走,皮晦又叫住他,警告说:“我告诉你何适,袁喜这几年为了你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要是敢对不起她,我……”
  “我不会再对不起她!”何适没有回头,声音有些冷。
  皮晦反而“嗤”的一声笑了,“那最好,不过你最好也紧张着点,惦记我们袁喜的好男人多着呢!只说现在就两个钻石王老五围着我们袁喜转呢,也就是我们袁喜死心眼,对你念念不忘旧情。”
  看到何适的身体明显地僵了僵,皮晦这才满意地笑笑,哼着小调走了。皮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性格直来直去,心里压不住什么话,也受不得气,哪怕是朋友受气也会因为看不过眼而挺身而出。可是火发出来了,也就算了。
  其实,她是好心,却不知道能不能办了好事。
  张恒还是从皮晦那里知道袁喜的前男友回来了的,去公司找步怀宇,见了面劈头就问:“你和袁喜到底怎么回事?”
  步怀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视线还放在分析员送来的数据分析上。
  张恒的气更盛,上去一把扯过步怀宇手里的报表丢在一边,用手撑在桌子沿上,冷着脸一字一字地问:“问你知不知道袁喜已经和前男友破镜重圆了!”
  步怀宇这才抬头看张恒,神色漠然,只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地说:“知道,我已经祝贺过他们了。”
  张恒怔了怔,眉梢挑动了两下,看怪物似地看了步怀宇片刻,然后就直起身来用手指着步怀宇,想说话,可手指点了好几下都没能说出话来,只好绷着嘴角转回身往门口走。
  步怀宇只静静地看着张恒的动作,也不解释也不阻拦。
  张恒的手都扶到门把上了又停下了,转回身看步怀宇,突然问:“这几天你忙什么?”
  “股票。”
  “怎么样?”
  步怀宇摇了摇头,“不好。”
  “赔了?”张恒又问。
  步怀宇仍是面无表情回答:“算是吧。”
  张恒忽然笑了,嘿嘿了两声,丢开门又走了回来,大咧咧地往真皮沙发上一坐,两条大长腿往茶几上一搭,给自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这才开口笑道:“最近股市风头挺不错的啊,你还赔了?这可真是稀奇了!”
  步怀宇不说话,微扬着下巴看张恒,右手上习惯性地缓缓转动着一支自来水笔,笔头偶尔打在坚硬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张恒晃了晃鞋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又转了话题说:“我得去会会那个何适,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步怀宇眉头微微皱了皱,还是保持着淡淡的语气:“你今天不用工作?”
  “工作?”张恒挑眉惊讶,“当然要工作,不过嘛,钱是挣不完的,再说今天不挣了还可以明天挣,人错过去了可就找不着一样的了。”
  步怀宇脸上终于带了不悦的神色,一贯淡然的声音也有了波动:“你是不是闲得难受了?没事别来烦我,该干吗干吗去!”
  “嘿!嘿!这回破功了吧?”张恒不但不恼,反而更乐了,“自己在意就别装着,多累啊,我还不知道你?”
  步怀宇冷冷地扫了一眼张恒,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桌面上的分析,冷声说道:“出去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说实话,心里也不好受吧?”
  “……”
  “都缠磨了多半年了,我怎么也以为能喝上你的喜酒了,谁知道怎么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呢?步怀宇,我说你也不知道多动点心思?袁喜那样的丫头现在多不容易找啊,你好容易碰上了还不知道抓紧点,不是我说你,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了,男女中间多大点事啊,你怎么还搞不定呢?”
  “……”
  张恒在那里喋喋不休,步怀宇本想不理会他,可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低着头看了半天的数据分析,结果一个数字也没进到脑子里去,只得丢下了手中的报表抬头看他,忍着火说道:“张恒,你要是看着她好,你就去追求她,就算她现在有了男朋友,我相信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你能不能别在这烦我了?”
  张恒睁大了眼,一脸的无辜:“我烦你了么?我怎么烦你了?”
  步怀宇用力抿了抿唇,仰着头深吸了口气,这又才又看向张恒,“你能不能别再提袁喜了?”
  “为什么?干吗不能提她?”
  步怀宇的火终于压不住了,把手中的笔大力地掷在桌子上,脸色铁青地说道:“你烦不烦?她那个男友回来了,我能怎么办?难道还要我学那些小男生去争风吃醋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好纠缠的?有意思么?”
  张恒终于不笑了,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抻了抻衣角,一收刚才的嘻皮笑脸,淡淡地说道:“有意思,当然有意思,自己喜欢的就得去争取,谁还能把你喜欢的东西送到你面前来?人也一样,前男友怎么了?谁还能没点感情经历了?我就瞧着她和你最合适,老步,别这么熊包,好歹也七尺多的一个大老爷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你怕什么呢?”
  两人就面对面地僵持着,似乎都没有退步的意思,好一会儿,步怀宇脸色才渐渐缓和了些,带着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张恒,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袁喜?”
  张恒一愣,“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笑得有些夸张,“别逗了,就袁喜那丫头?也就是你这样无趣的人配她最合适,让我整天守着那么一丫头,你干脆杀了我算了!我喜欢她?还真是开国际玩笑,就算哪天我头晕了为了棵树去放弃整个森林,就算不是棵木棉好歹也得是棵杨柳吧,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是袁喜那样的干巴枣树啊!哈哈,搞笑,老兄你这回可真是想多了,我可全是为了你,一点点的私心都没有,我可以向党保证。”
  张恒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走,出门了还不忘又探回头来交代一句:“别忘了,咱们找机会去会会那个什么何适,我倒要看看他是个怎么合适法!”
  张恒出去了,步怀宇还是看不下去报表去,一串串的数据都看进了眼里,可偏偏进不到脑子里去,他并不赞同张恒的理论,几个男女因为感情而纠缠在一起,他觉得这种事情很没有意义。不否认,他对袁喜很有好感,甚至是喜欢她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为了她去涉入一段纠缠的感情,况且这也没有什么好纠缠的。
  步怀宇摇了摇头,这个张恒不知道又抽什么疯,怎么就对这事上了这么大的心了呢?好像何适回来抢了他的女友一样。步怀宇扯着嘴角自嘲地笑笑,人家两人原本就是一对相爱的情侣,因为世事分开了,现在好容易又重逢了,他跟着搀和个什么劲呢?又不是热血小青年了,哪那么多的意气之争,男女嘛,不就是那么点事么?又不是少了谁不能活,折腾个什么劲呢!
  张恒既然说了要会会何适,自然便开始早做安排,再加上有皮晦这么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要想出个主意把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倒还真难不倒他。过了没两天,张恒喊自己要搬家,挨个地打电话招呼着大家去给他帮忙,不但专门通知了袁喜,又跟皮晦在电话里嘀嘀咕咕,让她故意当着何适的面告诉袁喜说步怀宇也去,说什么大家也好久没聚聚了,别都生份了。
  袁喜还真有点怕张恒再出什么妖蛾子,虽说她自己觉得和步怀宇之间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可是当着何适的面还是不愿意去提步怀宇,就连在写字楼都有些躲着步怀宇的意思。可皮晦当着何适的面这么一说,袁喜是连推脱的借口都省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不去?那不明摆着就是自己心虚么?如果什么事都没有,那心虚什么?
  何适没多说话,只是微笑着对袁喜说:“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就去帮忙,多交点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 16 章
  何适没多说话,只是微笑着对袁喜说:“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就去帮忙,多交点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袁喜看着何适脸上暖暖的笑容,也只得笑着点头。
  周六一大早,张恒就等在了袁喜她们楼下,皮晦迷瞪着眼睛往楼下瞅了瞅,回头问袁喜:“他这是来接咱们给他搬家去嘛?有搬家开这车的嘛?”
  袁喜正忙着往煎锅里磕鸡蛋,听着楼下的喇叭声,眉头也忍不住皱了皱,“你给张恒打个电话,让他别摁喇叭了,省得一会捱鸡蛋,顺便问问他吃饭了没有,用不用给他也做点。”
  皮晦噢了一声给张恒拨电话。过了没两分钟,张恒就嘻皮笑脸地进了门,见袁喜已经把早点摆到了餐桌上,一点没客气,坐餐桌边上就开始狼吞虎咽,一边吃还一边口齿不清地对皮晦和袁喜说:“干脆你们别住这了,反正我那里房子也大,过去一起住吧,不收你们房租,只要管我一日三餐外搭帮我收拾一下房间就行。”
  皮晦瞪眼睛,没好气地说:“你倒不傻,不花钱就想雇保姆。”
  张恒嘿嘿地笑,“这不是互利嘛!再说了,我主要邀请的是人家袁喜,是不好意思把你晾出来才挂了一个‘们’,你喊吧什么呢?就你这样去我那,那能叫保姆嘛?那整个一祖宗啊!”
  袁喜听了扭着头笑,皮晦却不愿意了,说嘛要起来揍张恒两巴掌,袁喜急忙拦着,没想到张恒却仍在那里挑衅着,还很欠揍地把半拉肩膀隔着桌子伸过来,叫嚣:“打啊,打啊,袁喜,你不用拦着,女人嘛,能有多大劲啊,她打我两下,我权当被小妹妹按摩了。”
  袁喜回头看张恒,问:“你说的?”
  张恒愣了愣,接着很猖狂地笑,“嗯,没事,放心吧,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实在不行拿脚踹,皮晦心里早就暗恋我呢!”
  “那,好吧,如你所愿,”袁喜说着松开了拽着皮晦胳膊的手,“皮晦,上手吧!”
  皮晦嘿嘿地笑,捏着拳头往桌子那边绕,张恒强笑了笑,“皮晦,你别动手啊,”说着冲皮晦展示自己的胳膊上的肌肉,“你看,我强壮着呢,你打疼了自己可不能哭啊!”
  “不哭,不哭,”皮晦笑着进了厨房,片刻后就举着煎锅出来了。
  张恒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一边绕着桌子躲着皮晦,一边大喊:“女人!女人!别玩过了火啊!袁喜,袁喜,你不能见死不救!”
  张恒和皮晦两人正围着桌子闹着,肖墨亭也到了,张恒一见肖墨亭如同见到了救星,两步窜到肖墨亭面前抱住他,哭喊道:“菩萨啊,您就收了这危害人间的妖精吧!”张恒哭腔还没拉完就发现肖墨亭身后还跟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猜到应该是何适,随即就换了一副正经样子,向何适伸出手去笑道:“何适吧?你好,听袁喜提起过你。”
  这话原本没什么,袁喜听了却有些纳闷,心道我也没有向张恒提起过何适啊,他怎么来了这么一句,不过一想他是生意人,向来是话怎么好听怎么说,这么说也不见得有什么。
  何适那里却把张恒误认成了步怀宇,笑着和张恒握了握手笑道:“呵呵,步怀宇吧?也听袁喜谈起过你,多谢你对她的照顾。”
  皮晦在那里举着煎锅不怀好意地笑,袁喜看何适认错了人了,觉得有些尴尬,正想解释,却见张恒回头看自己,挑着眉毛说:“哎,袁喜,做人不带这么偏心的啊,难道只有步怀宇对你好吗?你怎么光记住他的好了?你这样多打击我纯真的心灵啊!”
  袁喜被张恒一挤兑,只觉得更尴尬了,倒是何适反应更快一些,见张恒如此说就已经知道自己认错了,笑道:“不好意思,张恒,我没想到你还会来这里接我们,袁喜也经常和我提起你的。”
  张恒斜着眼睛瞟袁喜,似笑非笑地问:“哦?真的?袁喜也提过我?我还以为她只看着步怀宇顺眼呢。哦,你别误会,呵呵,我这人就是喜欢开玩笑,袁喜和步怀宇之间也只是普通朋友,我只是喜欢拿他们开玩笑而已,”说着又故意把嘴凑到何适耳边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用大家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其实我也很想开皮晦和肖墨亭的玩笑,不过我不敢,你看看皮晦那丫头多猛啊,她动锅动菜刀的啊!”
  袁喜脸色有些不好看,张恒的话明显就是在找茬,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都让袁喜感到十分不快,她抿着唇看了看张恒,没说话,低下头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碟往厨房里端。
  何适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过去给袁喜帮忙。皮晦见气氛有点不对,忙扬了扬手里的锅,喊道:“姓张的,你今天是非要挨揍才满意,是不是?”肖墨亭笑着把皮晦手里的锅接过来,放回到厨房里去。
  皮晦白了张恒一眼,小声地嘀咕:“白痴,真没水平!”
  张恒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大失水准,好像有些太沉不住气了,不过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只得嘴硬:“我也没说什么啊!至于嘛!”
  几个人收拾完了下楼,皮晦看到了张恒的车子,咂着嘴说:“真是骚包啊!一看就是暴发户啊!张恒,你懂什么叫低调么?”
  “低调?”张恒笑,“我还不够低调啊?你见我开过它几次啊?我基本上都是蹭步怀宇的车!”
  皮晦嗤笑:“低调就别买这样车,切!你瞧瞧人家步怀宇,人家那车才叫低调,哪跟你这车似的,把骚包两字都贴脑门子上了!”
  “步怀宇的车低调?”张恒撇嘴,指着皮晦对肖墨亭和何适说:“看到没有,这就是女人,她们能懂车嘛?就步怀宇那车整个一个闷骚型的,比我这车一点也不便宜,她还愣说他低调!你们问问袁喜,她可是常坐那车的,你问问她那车里低调么?”
  其实张恒说这话才是真无心呢,可他前面实在是说了太多有心的话了,所以这话听到袁喜耳朵里,是怎么听都别扭,她原本开了车门想上车呢,听到张恒这么说反而不动了,扶着车门扭头看张恒。
  张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问题,见袁喜盯着自己不动地方,忙笑了笑说道:“我这回可真的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袁喜皱了皱眉头,干脆又关上了车门,问张恒:“你真是要搬家么?”
  张恒一愣,没想到袁喜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瞅着袁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何适过来,笑着拍了拍袁喜的肩膀,轻声说:“快点上车吧。”
  皮晦也在另一边喊:“赶紧上车吧,朋友之间说话哪那么多顾忌啊,一会天就热了,别磨叽了。”
  袁喜却不肯动地方,只盯着张恒看,张恒也有些尴尬,本想插科打诨地过去,可眼睛一对上袁喜那眼神,竟然就张不开嘴了。
  正僵持着,步怀宇的车子从远处缓缓地开了过来。
  步怀宇打开车门下来,略有些奇怪地看了张恒他们一眼,淡淡说道:“别都挤一辆车了,过来两个吧。”
  袁喜抿了抿唇,把对张恒的那点火气压下去,冲着步怀宇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就有些别扭地看着张恒。
  张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着皮晦喊:“赶紧的,你赶紧去坐你那低调的车子吧,省得嫌我的车骚包,”转过头又冲着袁喜嘿嘿笑了两声,低声说道:“行了,我这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跟我赌嘛气啊,赶紧上车!”
  说实话,袁喜这会心里真有点感激张恒给的这个台阶,不然她要么就去坐步怀宇的车子,要么干脆就得在这里转身上楼,那也就等于和张恒弄扯了,而且就为了张恒那么一句玩笑话就甩脸子,实在太说不过去。
  皮晦接到张恒递过来的眼色也明白过来,赶紧拉着肖墨亭往步怀宇车这边走。步怀宇看向袁喜,袁喜却在躲避着他的视线,低着头赶紧钻进了张恒的车里。步怀宇心里微微有些失落,把视线从袁喜身上移开,收回来的时候却又意外地碰上了何适的目光,两个男人默默地相互打量了片刻,还是步怀宇先淡淡笑了笑,点了点头坐进了自己的车子。
  张恒的新居在滨湖的一个别墅区,说是新居,其实是早就买的房子了,只不过是嫌离着市区太远一直没过去住而已。车子把一伙子人直接载到了别墅前,皮晦下了车,四处扫量一番,摸着那雕花的大门问张恒:“你让我们过来帮你搬什么?你这屋里什么都全了,还能搬什么过来?你是存心向我们这些穷人臭显摆来了吧?”
  张恒笑,说:“这房子买的早,当时没花多少钱。装好了一直空着没住,这不是让你们过来给我添点人气么,等我以后过来住的时候也能觉得热乎点。再说了,我可是好心让大家过来放松一下。”
  一段话说得皮晦只撇嘴,趁着大家参观张恒房子的功夫用胳膊肘偷偷杵了袁喜一下,小声说:“你真没出息,至于都挂脸上么?典型的做贼心虚!你这样傻子都能看出来你和步怀宇关系不一般!”
  袁喜皱眉头,低声问:“有这么明显?”
  皮晦白了她一眼,冲她指了指镜子,“不信自己过去看!”
  袁喜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见了步怀宇就会觉得心慌呢,明明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算以前有点朦胧的好感,可那层窗户纸都还老厚,两人谁也没捅破过,那为什么见了面还是会觉得这么尴尬呢?步怀宇见了自己是什么感觉呢?也会像自己这样么?
  张恒挺有心,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烧烤的器具,连肉都让人腌制好了存到了冰箱里。几个人在院子里支好了摊子,袁喜看着地上那绿油油的草坪,心里还是有些忐忑,问张恒:“能行么?人家让在这里烧烤么?”
  张恒嘴里叼着支烟,一边往架子上刷着油,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管的着么?我在自己院子里造我自己的,我就是把草坪都翻了种上一水的大葱,谁又能管我?”
  “暴发户,十足的暴发户嘴脸!”皮晦恨恨道。
  何适和肖墨亭都跟着呵呵的笑,张恒撩了撩眼皮,挑着嘴角问袁喜:“袁喜啊,你是个老实人,你说句公道话,我这么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我像暴发户么?”
  袁喜只顾低着头往铁签子上穿鱼片,连头都没抬,“一般暴发户没你这么帅的!就你这样的,好歹也得是暴发户二代产品了吧!”
  一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皮晦更是笑得夸张,张恒却不乐意了,说:“哎?袁喜,我说你这嘴怎么比皮晦那丫头尖了?”
  袁喜只是低着头闷笑,几缕碎发从她耳边垂下来,在脸边轻轻晃动着。何适脸上挂着宠溺的笑,伸手帮她把碎发别到了耳后,动作亲密而自然。
  步怀宇只是弯了弯嘴角就算是笑过了,从车里掏出了渔具,一个人往湖边转悠过去。皮晦看着步怀宇的背影愣了会神,又把视线转到一直忙着烤东西的袁喜身上,忍不住摇了摇头。
  张恒原本是打算着撮合袁喜和步怀宇的,可看到袁喜刚才竟然差点就因为一句玩笑话跟自己翻脸,也不敢再往深处说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死心,趁着何适去屋里拿盘子的功夫,凑到袁喜身边小声说道:“袁喜,你这样对步怀宇可有些过了,好歹也算是不错的朋友呢,哪能这样啊!”
  袁喜手被铁架子烫得一抖,抬头怔怔地看着远处正在湖边垂钓的步怀宇的背影,心里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反而比以前更说不清楚了呢?
  “过去打个招呼吧,”张恒说,“今天你们还没说过话呢,就算你选择了旧人,新人也不至于成仇人吧,再说了,步怀宇不是小气的人,你这样只会让大家更尴尬,放开点,这有什么啊,我看何适都比你明白这个道理!”
  袁喜想了想,也觉得张恒说得有道理,可是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张恒低笑,顺手递给她一瓶水,冲着步怀宇那边扬了扬下巴:“呐。”
  第 17 章
  步怀宇喜欢钓鱼,因为钓鱼的时候可以让他的大脑完全放松起来,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美妙得近乎于奢侈的享受。而现在他的心神却全然不在这上面了,虽然他的眼睛仍一直注视着水波中微微浮动的鱼漂。袁喜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将近一分钟了,步怀宇没有回头,可是却仍然感觉到了她的犹豫。
  终于,步怀宇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回头微笑着看袁喜,向她伸出了手。
  袁喜有些愣,一时没理解步怀宇的意思。
  步怀宇笑了笑,依旧向袁喜伸着手,眼神瞟了瞟袁喜手里的纯净水,问:“你不是来给我送水的么?”
  袁喜这才反应过来,冲着步怀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里的水递到他手里,又在他身边蹲下来,没话找话地问:“钓到鱼了么?”
  步怀宇摇了摇头,把视线重新放回到那红白相间的鱼漂上去,轻声说道:“钓鱼在于享受这份悠闲,而不是钓了多少鱼。”
  袁喜低低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两人一时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微风轻轻吹着,在水面上推起淡淡的波纹,一层层地滚开去,折射着太阳光,让人看的有些眼花。
  “袁喜,”步怀宇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有些厚重,压入袁喜的心里,让她的心脏也不由地跟着微微地颤动,“我让你很为难么?”他问。
  袁喜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步怀宇又笑了,笑容很淡,只嘴角轻轻地挑了挑,眉间甚至还隐约见着皱意,“其实你这样躲我,反而会让我心里的希望活起来,如果不想给我任何希望,那么就向对待张恒那样对我吧,没有什么是不可以面对的,事是如此,人亦是如此,”他笑,故意玩笑道:“再说我们之间也远没有深刻到必须忘记彼此才可以退出的地步吧?”
  袁喜一点也不觉得步怀宇的这句话好笑,她甚至觉得喉间有种莫名的苦涩,对于步怀宇,她是动过心的,也知道步怀宇对自己也是存了心思的,可是走到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法退了,也不甘心退却了,何适就在不远的身后,也许还在远远地看着她,那才是她所爱的,才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所在。
  而她和他,不过是这偌大的城市中相互温暖过的一对普通男女而已,相遇了,彼此的脚步停了半拍,然后又会擦肩而过。
  “对不起,”袁喜轻声说。
  步怀宇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袁喜,眸子有些深沉,像极了树荫下的湖水,仿佛一眼望进去就会让人没顶。袁喜有些不敢看了,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默默地看向远处。
  步怀宇忽地笑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失而复得的感情,我光是看着都会羡慕,如果老天能给我同样一次机会,恐怕我的选择会和你一样,”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何适很走运,走运得都让人妒忌,能有一个人原地等他那么久。太多时候,也许只是一小步,你走过去了,再回头得时候,就发现身后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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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怀宇回过头去,“如果还是觉得尴尬,那也不用为难,我会让自己在你的生活里消失得了无痕迹的,”
  袁喜的心跳倏地停跳了一拍,周围万物的声音像是一下子都消失掉了,好半晌,身后才复又飘过来张恒他们的欢笑声,袁喜回头望过去,阳光下何适的笑容绚烂地耀人的眼。
  “过去吧,”步怀宇的表情淡淡地,视线仍放在水中的鱼漂上,轻声说,“他在那边等你。”
  袁喜回过头又看了看步怀宇,终于还是站起了身,“一起过去吃东西吧!”她说。
  步怀宇点了点头,“你先去吧,我一会儿过去。”
  袁喜看着步怀宇的侧影,唇瓣微微动了动,还是把口里的话压了下去,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往草坪那里走去了。
  听袁喜的脚步声渐远,步怀宇自言自语地念道:“舍得,舍得,舍了就真的会得么?”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一出唇边便被风吹散在了湖面上,步怀宇忍不住摇了摇头,一直挂在唇边的那缕浅笑终于化作了一丝苦笑。
  从张恒的别墅回来,袁喜的心总算定了下来,有选择就会有所舍弃,这个道理袁喜明白,而且也明白步怀宇会比她更明白。于是,明明是两个差点就走到了一起的人,在湖边的那段对话之后,竟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和躲避,即便在写字搂里偶然遇到,步怀宇也是目不斜视地在袁喜身边匆匆而过,再次恢复成写字搂里那位冷漠孤僻的传说人物。
  袁喜曾想过要像对待张恒那样对待步怀宇,可是情感这种事情如果能这样简便控制的话,那也就不叫做情感了。袁喜很清楚,即便半年多的时间没能让她和步怀宇之间产生爱情,可是感情却早已经随着时间悄悄侵入她的世界润物细无声了。所以,要想断,就必须要断得干净利索。
  另一方面,何适也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重新融入袁喜的生活,他会乘着地铁去接袁喜下班,会陪着袁喜一起看无聊的肥皂剧,会在周末的时候拉着袁喜出门看电影……他的努力,不只是袁喜,就连皮晦这个一直等着挑他刺的局外人都感到无话可说:“袁喜,也许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皮晦说,“就何适这份劲儿,你就算选了步怀宇,他也少折腾不了。”
  何适又帮朋友接了一个新活,几个人没日没夜地忙活了半个多月后,何适就开回来一辆半旧不新的车,然后兴冲冲地过来拉了袁喜出去遛风,在江边上,何适张着胳膊迎着风大喊:“袁喜,我要给你最最幸福的生活!”
  袁喜用手捂着被风吹散的头发只是笑,难得的开怀,虽然明知道幸福这个词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可是,有个人在你的身边大喊着要给你幸福,起码是给了你一个希望,不是么?
  两人在江边上吹多了风,晚上回去的时候就都有点伤风的意思,袁喜煮了葱姜水给自己和何适喝了,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起身打发何适回去,何适却裹着毛巾被不愿意动地方,“袁喜~”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孩子的无赖,“人家都感冒了,喝了葱姜水还得发汗呢,不走了,好不好?”
  袁喜看看时钟,再看看赖在沙发上鼻子囔囔的何适,就有些矛盾。
  “反正皮晦也不回来了,你住她房间,好不好?”何适继续赖,“这样我还可以和你做伴呢,省得你一个人害怕。”
  其实你留在这里我才会害怕,袁喜心里想。对于何适的心思,她并不是全不知情,以前他在这里待得晚了,也曾流露出不想走的意思,可是到了最后还是都被袁喜打发走了,可是今天,他的确是有些感冒了,而且还捂了一身的汗。
  “你干吗非得捂着个毛巾被?”不知怎地,袁喜就有些恼羞,没好气地扯何适身上的毛巾被。
  何适把身上的毛巾被裹得更紧,可怜巴巴地说:“人家冷。”
  “冷?”袁喜看着何适鼻尖上的汗,哭笑不得,“冷你还出这么多汗?”
  何适嘿嘿笑了两声,仍在强词夺理:“这是虚汗!”
  袁喜无奈地翻了翻白眼,然后咬着下唇看着何适,直到看的何适都心虚地松了手中的毛巾被,站起身来呐呐地说道:“算了,我走还不行嘛。”
  “你睡我的房间吧。”袁喜突然说道。
  何适一怔,随即就嘿嘿地傻笑了起来,然后就又听见袁喜说道:“先去洗澡了再睡,而且记得不能尿床。”
  还是袁喜先去冲了澡,从浴室里出来,虽然身上穿的严严实实,可是看到何适热烈的眼神的时候,袁喜脸上还是有些发热,匆匆地说了一句“你去吧,我先去睡了。”便闪进了皮晦的卧室里。
  房门外隐约传来何适的走动声,听见他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又从浴室里出来,脚步声来到袁喜门外停了片刻,然后听见他用指节轻轻地扣了两下门。袁喜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心里有些慌张,明知道房门是锁了的,可是心跳还是快地没出息。
  “袁喜?”何适在门外低声叫她的名字,袁喜竟连呼吸都屏了起来,仿佛自己一出声就会把黑暗中的野兽引来一般。
  过了好半天,门外才传来何适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紧接着就听见隔壁房门的开合声。袁喜这才把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大口地喘着气,。都已经是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的人了,袁喜不是不明白何适的意思,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却不愿意和他再进一步,或许根本就是没有原因,只是她现在还不想。
  又到了月底,袁喜照例地给家里寄钱,取钱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月的花费大大地超出了预算,想想也没买什么东西,只不过是谈着恋爱,虽然何适很照顾她的经济情况,可是消费还是比她一个人的时候多了起来。
  袁喜看着柜员机显示屏上那少得可怜的数字,忍不住苦笑,原来,即便是恋爱,也是一种消费啊。
  寄完了钱再给家里打电话,竟然是母亲接的,听到母亲那一声“喂”从话筒里传过来,袁喜有些愣,一时间竟然沉默了。电话那边像是也发觉了这边的不对劲,也跟着陷入了沉默之中。袁喜反应过来,困难地咽了口吐沫,刚想说话就听见了父亲的声音:“喜?”
  袁喜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下来,轻声地“嗯”了一声。
  父亲在那边叹了口气,“刚才干吗连句话都不和你妈说?”
  袁喜没有回答父亲的问话,只是说:“爸,我把这个月的钱寄过去了,你记得去查收。”
  “喜,别光顾着家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自己——”
  “爸,你还给那个家具城送货呢?”袁喜打断父亲的话,问。
  “嗯,还送呢。”
  “不是说不让你送了吗?爸,你别这么拼命了,你都多大岁数了啊,又不是小伙子了,怎么还能干这样的活!”袁喜有些急,她很早以前就让父亲不要去做那个工作了,一套组合家具,送到人家顾客家里,然后再给人家一件件搬到楼上去,总共也不过挣上十多块钱,这工作太苦太累了。
  “没,没事。”父亲的声音有些呐呐的,“我身体挺好的,比他们那些小伙子都有劲儿。”
  袁喜叹口气,“爸,我每月寄得钱不够么?”
  “够了!够了!”父亲赶紧说道。
  “那干吗还要这么拼命?”袁喜问。
  父亲在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妈想攒点钱,给你大哥娶个媳妇。”
  “什么?”袁喜在这边失声惊呼,“爸,你说什么?”
  第 18 章
  父亲说话更加吞吞吐吐起来,声音也压地极低:“你妈,你妈说攒钱给你哥娶个媳妇,小喜,你别着急,我们用不着你,这几年我和你妈也攒了点钱,再紧两年也就够了,你妈说,说——”
  “爸!”袁喜打断父亲的话,“可是,可是——可是大哥是个傻子啊!”袁喜的脑子早已经是一团麻,“可是”了半天也没有把后半句那几个字说出口。
  谁愿意去嫁一个傻子呢?哪个女人愿意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搭在一个傻子身上?
  “没事,你哥长得好,只要少说话一时半会先看不出来,你妈说了,多花点钱找个穷地方的姑娘,没事,放心吧,你妈说没事。”父亲一个劲地强调着没事,不知道是在宽慰着袁喜还是在劝说着自己。这个老实木呐的男人自从年轻时就畏惧着妻子,多年来早已经养成了对妻子指令绝对服从的习性,既然妻子说没事那自然就是没事的。
  “小喜,你别又和你妈闹,她只是想给你大哥留个后,我们还都壮实呢,赶紧给你哥娶了媳妇,我们还都能照管得过来,等过些年我们做不动了,后面的孩子也大了,也能减轻你点负担了,就算让你管也不用管你哥一辈子了,他有孩子了,后半辈子也就多个指望了。小喜,别怨你妈,她也不容易,她现在看到大街上拣垃圾吃的傻子就会哭,说哪个傻子没有个亲兄热弟的啊,可是能指望一辈子的能有几个?到最后还不是都管烦了撒手么……”
  父亲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袁喜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这是错的,她明明知道这是错的,这一切都是错的,可是她却不知该如何去阻止这个错误,她也想大哥能够幸福,可是这样大哥就能幸福么?嫁给大哥的那个女人就能幸福么?为了留后而出生的孩子就能幸福么?她只是有一个傻大哥就从小被同学欺负,如果那孩子有一个傻父亲,那么他又会有什么样的遭遇?袁喜不敢再想下去,不,不行,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行再发生!
  挂了电话,袁喜的脑子仍是木的,就这么傻呆呆地在沙发上坐着,脑子里想了太多,密密麻麻地交织成暗黑的网,束缚住了所有的思想。强硬固执的母亲,唯唯诺诺的父亲,还有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哥,她该如何去说,她该怎么去办?
  外面天色渐黑,手机在旁边响了老半天袁喜才惊觉过来,怔怔地看了看来电显示,才猛地想起来本答应了何适晚上和他一起出去的,可那个太突然的消息一下子把她给打蒙了,从银行回来后就一直傻坐着,早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接起了电话,何适在电话里喊:“袁喜,我在楼下呢,你赶紧下来吧。”
  “哦!”袁喜强打着精神应了一声,顺手抓了包往楼下走。
  何适见袁喜仍是一身日常打扮,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他很早就和袁喜打过了招呼说要带她去见自己的几个朋友,虽没想让袁喜打扮得多么妖艳,可是心底下还是希望袁喜能重视一下的,毕竟男人也是有点虚荣心的,谁都愿意女朋友能给自己在朋友面前挣点面子。
  “一直在家?”何适转了头问。
  袁喜点了点头,也发现自己的穿着太过于随意,有些歉意地问何适:“去见些什么朋友?要不要紧?我这样穿没关系吧?要不我再上去换一下吧。”
  何适大度地笑了笑,把安全带给袁喜系上,“没事,不用了,没什么外人,就是现在一起工作的几个同事,有我一个在美国读书时的师兄,这次回来多亏了他照顾我。”
  以袁喜现在的心情能陪着何适去参加这个聚餐都算是不容易,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闲心考虑自己的穿着打扮的事情,既然听何适这样说,她也就放了心,只管把头倚在椅背上闭了眼睛养神。
  “怎么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何适突然问。
  袁喜睁开眼扭头看了一眼何适,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事,工作上有些事情。”
  何适一边开着车,一边腾出只手来用力握了握袁喜的手,“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做了,反正也挣不了多少钱,别把自己的性格都磨没了。”
  不喜欢就不做了?性格也是奢侈生活的附属物,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本讲性格的,袁喜嘴角挑了挑,笑着问: “不做怎么办?你养我”
  何适转头深深的看了袁喜一眼,“我养你。”
  袁喜有些发怔,嘴角又轻轻弯了弯,然后就扭过头去看着车外发呆。他养她,可是谁又来养她的家人?
  何适见袁喜沉默,一时也摸不清她的心思,不敢再多说话。车子开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外,袁喜跟了何适进去,刚到一间包房门外,正好迎面碰上一个男人夹着电话从里面出来,那男人见到袁喜明显愣了一下,惊讶叫道:“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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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喜一时没听清楚那人叫的是什么,有些疑惑地看那个男子,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样子,戴了副无框眼镜,挺文气的一个人,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袁喜。何适从后面紧走了两步跟上来,揽了揽袁喜的肩膀,冲着那个男子笑道:“老徐,这是袁喜。”
  被叫做老徐的男子面上还是有些惑色,却也没在说什么,只淡淡笑了笑,往后面挥了挥手示意何适他们先进去,自己却依旧接着电话往外面走。
  “这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师兄,姓徐,徐泉饮,要是记不住名字就直接叫师兄就好了,千万可别胡乱给人家安姓氏。” 何适凑到袁喜耳边低声说道,说完就似笑非笑地瞅着袁喜,袁喜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又在取笑她记不住人名的事,忍不住微嘟了唇,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落到何适眼里就成了三分娇俏、七分风情,何适心里一热,把袁喜的手攥得更紧,低着头看着她呵呵地傻笑,袁喜不禁也笑了,顺手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一下,说道:“行了,赶紧进去吧。”
  两人拉开门进去,屋里早已经聚了十来个年轻男女,混杂着围在桌子周围,见到何适和袁喜手拉着手进门,便有人开始起哄,非说他们迟到了,闹着要罚酒。夹杂着调侃的笑闹声迎面扑上来,让袁喜感到陌生又熟悉,视线仿佛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还在学校的时候,那时候袁喜远比现在开朗的多,经常会跟着何适一起混他的朋友圈子,混得熟了后还曾干过对瓶吹酒的豪爽事,而现在,可能是一个人寂寞了太久,再遇上这样的热闹场景,反而显得有些怯场,不自觉地抓紧了何适的手,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何适察觉道了袁喜的一丝不安,回握了一下,然后拉着她在桌子边上坐下。几个酒杯一下就凑了过来,每个后面都是一张笑嘻嘻的脸,有个女孩子直接把酒杯塞到了袁喜的手里,眼睛却看着何适笑道:“来吧,何适,你要是不肯老老实实地认罚,那就让嫂子替你,放心,兄弟们心软着呢,舍不得灌嫂子的,嫂子一杯顶你两杯使,兄弟们说是不是?”
  周围一伙子人齐刷刷地拉长了声音跟着喊“是——”,他们早在何适进门之前便商量好了要灌一灌他,顺便探探这个牛人的底,怎么可能配合得不默契!
  何适伸出胳膊把袁喜往后面护,忍不住笑骂道:“少来!要想挑衅就冲我来,少来欺负你们嫂子。”说着把七八个杯子在面前一溜摆开,“说吧,咱们要怎么喝?你们是想单挑还是一起上?尽管放马过来。”
  何适几句豪言壮语一出立刻就把场子给镇住了。这伙子人都是跟着老徐一起做项目的,虽说算是同事,可私底下的相处更像是朋友,都是刚出了校门的年轻人,有几个甚至还是在校的大学生,远比混社会的人单纯的多。何适又是刚回国的,这样的聚会没参加过几次,平时又是以一副专业牛人的模样示人,这样几句豪气冲天的话说出来,这伙子人一时之间哪里能探得到他的深浅。
  不过大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把年轻人的好胜心给激了起来,场面也就只静了不到三秒钟,还真有愣头小子站了出来,喊道:“我来跟你拼!”
  何适本想唬他们一下,没想到反而起了反作用,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往下扯了扯嘴角,偷偷地给了袁喜一个苦笑,袁喜也回了他一个无奈的笑容,凑近了他低声说道:“先吃点东西吧,别空着肚子喝酒。”
  可那帮子人哪里肯容他吃饱了肚子,何适安抚地拍了拍袁喜的手背,笑道:“没事,我先上,等我倒下了你再来,就不信了,咱们两个加起来还喝不过这帮青瓜蛋子!”
  大家吵闹的更欢,都说看来嫂子是有量的,今天说什么也得试出嫂子的酒量来。一会的功夫,不只是何适喝了十来杯酒,就连袁喜都被灌了好几杯。老徐从外面进来,见到大家正闹得欢,就在何适他们对面找了地方坐下,也不吱声只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缠着何适和袁喜两个不放。
  袁喜中午吃的本来就少,肚子里早已经空了,现在被他们劝了好几杯酒,只觉的胃里火烧般的难受,可碍着何适的面子又不好在脸上带出来,只好勉强笑着一一拒绝他们的热情,心里却有了一丝不悦。
  老徐的视线不时地从袁喜脸上擦过,每次里总带了些莫名的意味,袁喜隐约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可每当自己迎着他的视线看上去的时候,他又会故作无事地别了过去,仍在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看大家闹成一团。几次这样的情形下来,袁喜的心里也是诧异,又想到刚才在进门前他喊的那一声“爱拉”,现在细想起来更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显然是把她认做了别人。
  酒喝到后面,何适还是被他们灌多了。袁喜怕他空着肚子喝酒伤了胃,总是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给何适嘴里塞点吃的,有一次正往他嘴里塞寿司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顺势在她的指尖上连连亲吻,醉眼朦胧地看着她,笑得满足:“袁喜,我爱你,真的很爱你,嫁给我吧,好不好?我养着你,我们生一群的孩子,好不好?生一大群,小大、小二、小三……”
  他以为他说得隐秘,哪里知道自己早已经喝得迷糊,说出来的声音全然不是耳语,反而成了大庭广众之下的宣言,众人先呆后乐,更有人夸张地笑得倒在了一边,还有些人笑着一个劲地催着袁喜赶紧答应。
  袁喜看着犹自往下数数的何适哭笑不得,周围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袁喜脸色涨得通红,想从他手里把自己的手指抽出来,无奈他抓得却紧,只得急急地说道:“何适!何适!别胡闹了!”
  何适那里已经数到了“小十一”,或许数到后面,他自己都忘数得是什么,只是傻笑着一个劲地往后面数,后来听到大家竟然笑着跟着他一起数下去,他反而觉得得意起来,喊得声音更大了些。袁喜更窘,慌乱中看到老徐的脸,在他眼中竟然看到了一丝冷意,袁喜一怔,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却发现老徐脸上分明挂得是暖暖的笑。
  到最后,还是老徐帮着袁喜收了场,这伙子人喝得也都不少,散得时候有好几个人都是被人搀了才出得门来。何适早已经被灌得神智全无,被老徐和袁喜两人架到车后座上,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会开车么?”老徐问。
  袁喜摇头,看着呼呼大睡的何适有些发愁。
  老徐略微思量了一下就坐到了驾驶位上,转头对仍站在车外发呆的袁喜说道:“上来吧,我先把你们送回去。”
  “你的车怎么办?”袁喜问。
  老徐说:“先放到这里吧,我一会再回来开。”
  袁喜有些过意不去,说道:“要不我带着他打车走吧,等明天再让他自己过来取车好了。”
  老徐笑了,打着了车,说道:“行了,上车吧,反正也不是很晚,一会的功夫,别客气了,何适可从来不和我客气。”
  袁喜没再客气,上了车,帮何适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睡得稍微舒服点,然后听到老徐问:“送到哪里?丽都还是你那里?”
  袁喜想了想,看何适这个样子,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丽都的小公寓里,便说道:“送到我那里吧,我照顾照顾他。”
  “哪里?”老徐又问袁喜的住址。
  袁喜轻声和他说了地址后便不再言语,只是低了头看着正枕在她的腿上大睡的何适发呆,他的酒品向来很好,醉大发了的时候也就是睡觉,有时候还会发出微微的鼾声,可爱地像个孩子。
  第 19 章
  时间不算太晚,街道还在炫耀着这个都市的繁华,穿梭不止的车流打出耀眼的灯光和街边的霓虹灯混杂在一起,像是把初秋夜晚的本应凉爽的空气全都烘热了,蒸腾上去给这个城市罩上一层昏黄的光圈。
  老徐一直帮着袁喜把何适架到楼上,何适还是醉得毫无意识,在袁喜的床上倒头就睡。袁喜简单地料理了一下何适从卧室里出来时候,老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袁喜的关门声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在他抬头看向袁喜的一刹那,袁喜在他的眼神中又发现了一丝迷惑。
  袁喜只觉的累,家里中的事情已经占据了她太多的精神,让她无力去思虑太多,只是淡淡笑了笑,向老徐谢道:“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徐师兄。”
  老徐的眼神瞬间便恢复了清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笑着地摇了摇头,把何适的车钥匙放到茶几上,说道:“别这么客气,我先回去了,你照顾何适吧,他今天喝得不少,恐怕晚上还有得折腾。”
  袁喜还是说了两句客气话,然后送了老徐出门。回到屋里又去看何适,见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里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隐隐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抱怨着什么一般,袁喜这才发觉刚才匆忙之中竟然忘了给他脱下外套来,这个样子睡在床上自然是极不舒服的,忙过去使劲抱起何适的上身,一边低声哄着一边给他脱着外套。
  这样的动作让何适的不适感更加强烈,嗓子冒了烟般地难受,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睛依旧闭着,半梦半醒地呻吟:“ella,水……我要喝水。”
  袁喜身体一下子僵住,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木木地给何适倒了温水,又回到床边扶起他给他喂了一大杯的水。
  “谢谢。”何适呢喃,头在袁喜肩膀处蹭了蹭,终于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继续睡了过去。袁喜看着何适熟睡的面容发呆,他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透过来,真实地刺激着她的感官,可为什么自己那颗心依旧冰冷?他是那样的乐观开朗,仿佛周身上下有着散发不尽的热力一般,就是这样的温暖给了她两年最快乐的生活,也曾陪着她度过了孤寂的四年,可是现在,他的人明明就在自己的怀里,为什么这样的热度却暖不了自己的心了呢?
  把何适在床上放好,起身想走的时候又被他抓住了胳膊,“袁喜,别走……别走。”他闭着眼睛喊,死死地抓住了袁喜的胳膊不肯松手。可是,他知道他现在喊的是谁么?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可这两个名字,哪个才是他的真?
  袁喜就这样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的睡容,她不傻,那么多的疑点串连起来早就成了线,可又能怎么样?现在推醒了他审问到底谁是ella?还用问么?他不是早就向她坦白过了么?她决定和他破镜重圆的时候不就代表去包容他的过去了么?为什么还要介意?有什么理由去介意呢?他迷失过,她不是也曾经犹豫过么?他在睡梦里喊了ella的名字,而她呢?她敢说在自己内心最隐秘的角落里就没有那个叫步怀宇的男人留下的痕迹么?
  四年啊,谁能让自己保持一片纯净的白呢?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去做呢?她明白的,她都明白的,可就是这样明白,她还是忍不住去在意呢?
  在电话里问皮晦:“如果肖墨亭梦里喊了别的女人的名字,你怎么办?”
  “靠!他敢!我立刻拿刀剁了他,让他做东方不败第二!”皮晦在电话那边怒道,仿佛肖墨亭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怒火都能顺着电话线烧过来。
  袁喜在这边不说话,心里有些羡慕皮晦,她总是不去掩藏自己的心事,就那么直接地表达着自己的好恶,活的简单而轻松。其实皮晦是个看粗实细的人,感受到袁喜的沉默,她的声音低了些,有些迟疑地问:“袁喜,怎么了?何适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了?”
  袁喜心里有些苦涩,还是轻轻地笑了笑:“没有,他对我挺好。”
  皮晦不信,又问:“那怎么听着你说话有气无力的?”
  “就是有些……累,皮晦,我妈……打算给我哥娶个媳妇……”
  “我靠!”皮晦在那边的声量又不由自主地拔高,停顿了片刻才消化掉了这个消息,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吭哧了半天说道:“你妈,你妈,还真有创意!”
  袁喜想不到皮晦能用“创意”这个词来形容母亲,握着电话筒说不出话来,只觉的眼眶发热。
  皮晦替袁喜不平,接着说道:“袁喜,我说这话你别生气,我也不是挑拨你们母女关系,我特不理解你妈,你是她亲生的吗?她是不是打算把你榨干了才算完事啊?你哥那情况能结婚吗?你妈是不是嫌你活得还不够累啊,还想再给你背上几个包袱啊?她怎么想的啊?你别管她了,她爱娶让她娶去!你少又自己发愁!”
  袁喜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皮晦,我觉得累,真的累,我爸今年都六十了,为了给我哥攒娶媳妇的钱,现在还给人抗家具,我能不管么?我心疼啊!可是我要怎么管?嗯?皮晦,我该怎么管?”
  皮晦也被袁喜问得沉默了,好半晌才叹口气问道:“这事你告诉何适了么?”
  “没有。”她没有告诉何适,她不知道要怎样去向他描述自己的家庭,他的家庭条件是那样的好,好到让她都无法坦然面对自己家庭的寒卑。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和他的家庭相匹配的家庭啊,没有后顾之忧,不用去掩藏些什么,哪怕贫寒点,可至少要幸福,可是她的家庭,称得上幸福么?
  也许会有很多人用不屑的口吻指责她虚荣,说她这是自卑,这是虚伪,然后告诉她要乐观,要开朗,要挺直了脊梁面对自己的生活,哪怕那充满了苦难。在这个社会中,很多人都能看着别人说出一串串人生真言,然后告诉你不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做。他们说得是那样的轻松,那样的理直气壮,因为他们从没有经历过这些苦难,而苦难这种东西,只有在自己背负的时候才能够叫做苦难,别人身上的,再多,也顶多叫作同情。
  袁喜可以很坦然地在步怀宇和张恒面前说“我很穷,没钱请你们吃饭”,可是她却无法告诉何适“我的大哥是个傻子,我父亲现在正卖着苦力,打算攒钱给我哥买个媳妇”。有几个人愿意在爱的人面前显露出自己背后的寒卑?
  她说不出口,说她自卑也好,说她虚荣也罢,她真的无法对何适说出口。
  “你应该告诉何适,”皮晦说,“既然你决定和他在一起了,以后的生活你们就应该一起面对,不论是苦难还是幸福,袁喜,你这个样子下去我很担心,你对何适隐瞒了那么多,你确定他爱上的那个是真实的你吗?还是一个你给他塑造的一个完美的形象?你这样做,对他公平么?”……
  睡到后半夜,袁喜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开有些发紧的眼皮,发现何适正抱着自己往卧室里走,“干吗?”她问。
  何适低头看她迷瞪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丫头,你怎么睡沙发上了?幸亏我看到了,不然明天你有得罪受!”
  袁喜的脑筋有些转不过来,怔怔地伸手摸上何适的脸颊,轻声问:“醉酒会不会头疼?”
  何适笑着摇头,侧过脸在袁喜的手心轻吻了一下,说道:“我没事,睡了一觉就没事了,那点酒算不得什么。”
  袁喜听他又开始说大话,忍不住微笑。何适把袁喜放到仍留着他体温的床上,自己也在她身边紧贴着躺了下来。袁喜有些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打算坐起来:“我去皮晦床上,你接着睡吧。”
  何适却一把揽住了她,把她又抱回到怀里:“就这么睡吧,我想抱着你睡,一会天就亮了。”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他把手臂收拢的更紧,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别怕,我什么也不做。”
  他越这样说袁喜就越觉得紧张,身体更是僵的厉害,她还从没有和何适在一张床上睡过,这样的情形太过暧昧,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就这么僵硬着身体,侧身躺在何适的怀里。还好他算是个说到做到的君子,果真除了抱着她之外没有别的动作。后来,就连他的身体也往后挪动了一下,不再像开始时那样紧贴着她,只有贴在她腰前的手心依旧火热。
  何适的呼吸并不平稳,她试探地叫他:“何适?”
  他果然没有睡着,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家里很穷?”她问,“其实我从小就是一个很自卑的孩子,因为我的家庭,我的父母都没有正式的工作,而且……”
  “好了,我知道,”何适用唇轻点她的颈侧,“我不介意,傻丫头,我爱的是你,和你的家庭有什么关系,就算你真的是灰姑娘的话,我就是那个爱你的王子,别多想了,睡吧。”
  她无言,她是灰姑娘么?灰姑娘至少还有着一个富有的父亲,而她有什么呢?就算她是灰姑娘,那么王子为什么会爱上灰姑娘呢,只因为那场毫不真实的舞蹈么?童话里都说王子和灰姑娘最后举行了婚礼,可是后来呢?他们生活的幸福么?童话里没有答案。
  何适听她半天没了动静,以为她真得睡了,低低地嘟囔:“这丫头,还真的睡了!”
  ……
  这一觉,睡得更是辛苦,袁喜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的半边身子都被僵了,何适的情况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正侧躺在床上无辜地看着她。
  “你睡觉怎么也不知道换个姿势啊?”何适揉着被袁喜枕麻的胳膊可怜巴巴地问,“害我一直都不敢动,生怕把你给吵醒了。”
  她哪里是不知道换个姿势,她是压根就不敢换姿势。何适的手臂一直扣着她的腰,他的呼吸声近在耳后,仿佛只要她一回头就会撞到了他的鼻尖,她怎敢翻身!一觉睡下来,她自己的身体都僵了半个。袁喜被何适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了眼不去看他,坐起来给他揉那条被压麻的胳膊。
  何适却不肯老实,另只手伸上去轻触袁喜的脸颊,吃吃地笑:“看看,脸都红了,袁喜,我就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吗?你那脸红得啊,到现在都跟在我眼前一样,那时候我都有点不敢吻你了,生怕我这一嘴下去再把自己的嘴唇给烫起泡来……”
  “少胡扯了!”袁喜被他说得更是恼羞,做势欲打,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何适嘿嘿地笑,手抓了袁喜捶下来的拳头,接着低声说道:“呵呵,袁喜,是不是皮肤白的人都特爱脸红啊?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低点头,再低点,嗯过来,让我试试这次还烫嘴不……”
  袁喜的拳头终于落了下来,何适笑着躲着,躲不过去了便干脆耍赖般地冲着袁喜挺起了胸膛,两人正在床上闹着,就听见外面防盗门被踢得砰砰响,皮晦含糊不清喊声:“袁喜,袁喜——”
  袁喜急忙从床上爬下来往客厅里跑,打开防盗门,见皮晦手里抱满了东西,嘴里还叼着个袋子,狼狈地不成样子。她见到袁喜来开门,赶紧“嗯嗯”地冲她抬下巴示意她先把嘴里叼的袋子接过去。袁喜哭笑不得,忙先把她嘴里叼的袋子拿了下来。皮晦嘴刚腾出空来就开始抱怨:“奶奶的,累死我了,袁喜,你都不知道我能自己把这些东西拿上来是多么大的奇迹!快接着!”
  袁喜一边接着皮晦手里的东西,一边问:“干吗拿这么多东西?你自己过来的?”
  “嗯,我打车过来的,都是单位发的福利,反正我和肖墨亭也懒,还不如拿到这边来,你——”皮晦突然看到了卧室门口的何适,愣了下,停下了口里的话。
  何适冲着皮晦点头笑了笑,问:“过来了?”
  第 20 章
  何适冲着皮晦点头笑了笑,问:“过来了?”走过来和袁喜一起接皮晦手里的东西,顺便把袁喜手里的东西也接了过去,大包小包地拎了往厨房里拿。
  皮晦看着何适往厨房去的背影,又忍不住探着身子瞄了卧室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凑到袁喜耳边低声说:“袁喜,你这丫头没救了,怎么这么傻啊!”
  袁喜一看皮晦那表情就知道她想多了,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昨天晚上他喝多了,我就让他睡在这了,没别的事。”
  皮晦这才长松了口气,看袁喜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又狠狠的翻了袁喜一眼:“还笑!哪天让他酒后乱性了你就美了!”
  何适进了卫生间洗漱,过了一会收拾利索了出来,见袁喜和皮晦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说话,笑了笑,说道:“你们聊吧,我公司里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皮晦有点惊讶:“星期天还要加班?”
  何适点头,解释道:“嗯,有个项目刚做完,还有些善后工作需要去处理一下。”
  袁喜没多问,从卧室里拿了何适的外套出来,又跑到厨房从冰箱里里拿了个面包和一袋奶递给何适:“将就一下吧,别懒得吃,伤胃。”
  何适笑着接过,又和皮晦打了个招呼便往门口走,袁喜送他出门,见他出门走了两步却又转回了身,还以为他拉了什么东西,问:“怎么了?落什么东西了?”
  何适只是笑,冲袁喜勾了勾手示意她出去,袁喜不明所以地往门外跨了一步,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被他一把扯过去抵在了墙上,袁喜忍不住低呼一声,见他的头低下来欲吻自己,慌忙侧过头避过他的唇,低声喊道:“别闹,何适。”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颈侧,却仍腻歪着不肯离开,只是在她耳边不满地小声抱怨:“又躲!坏丫头,你总是欺负我!”
  袁喜哭笑不得,她欺负他?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她手抵在何适的胸前用力撑出一条缝隙出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别闹了,皮晦还在里面呢,一会她又笑我!”
  何适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袁喜的身体,小声说道:“晚上等着我。”临走时趁着袁喜不备还是在她唇上迅速啄了一口,这才偷笑着走了。
  袁喜看着何适下楼的背影无可奈何地笑,直到他转过楼梯见不到了才往屋里走,回到客厅里见皮晦正坐沙发上抱着怀看着自己,袁喜知道她在屋里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问:“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肖墨亭呢?怎么没有陪你过来?”
  皮晦撇了撇嘴,说道:“行了,袁喜,别转移话题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出息?你自己照照镜子去,你们刚才要是在门外没做偷偷事的话,我跟你姓!”
  袁喜嘿嘿一笑,也不和皮晦掰扯了,转身往卫生间去洗漱。皮晦跟在她屁股后面过去,倚在门框上看她刷牙。袁喜吐了口牙膏沫子,从镜子里看到皮晦,有些奇怪这丫头今天怎么了,问:“怎么了?你跟着我干吗?”
  皮晦像是有些矛盾,抿了抿唇,还是说道:“张恒给我打电话,说……步怀宇住院了。”
  袁喜一僵,从镜子里怔怔地看了皮晦半天,这才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去刷牙。皮晦等了半天也不见袁喜说话,心里等得有些不耐烦,又问:“你要不要去看看?”袁喜还是不说话,只低着头刷着牙,皮晦就烦她这种一怎么就不说话的模样,心里就有些气,再加上她本就一直替步怀宇打抱不平呢,于是便更没好气地说道:“就算是普通朋友还得去看看呢,别说你们还曾经走得那么近!袁喜,你别忒过分了!难不成大家非得跟仇人似的互不来往了才好?你为嘛不敢去?是因为你自己害怕!你心里明白着呢,要是真跟步怀宇没什么,你们干吗见了面都装不认识的?张恒都告诉我了!”
  袁喜吐了口里的泡沫,有些红,像是刷破了牙龈,也许是上火了吧,她心想,应该换种牙膏试试了。
  “人家步怀宇以前好好的,怎么就又犯了胃病了呢?你是真不知道原因还是假不知道?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心,是寂寞也好是孤单也好,总归是你搅乱了人家一池春水,你现在拍拍屁股就撤了出来琵琶别抱了,你有没有想过人家?那是人家大方,连多余的话都没说!你要是遇到一个缠磨的人,你——”
  “他不爱我,”袁喜打断皮晦的话,对着她苦笑了下,“我们从来就没有爱过。”
  “那是你以为!你凭什么就说他没爱过?就是因为没有说个爱这个字,难道只有把爱挂在嘴边上才是爱了么?袁喜,做人不能这样,早上张恒给我打电话时他还守在医院呢,其实他是想给你打的,可是又觉得有些话不好和你直接说,所以才给我打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情意,所以不管你是对是错我都向着你,可人家张恒对步怀宇跟我对你一个道理,他们那么多年的兄弟了,步怀宇难受不难受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说步怀宇从来就是一个憋闷人,就算天塌了他也不会吭一声的,只会咬着牙用肩抗。你们明明就已经开始相处了,一个何适回来了,你说松手就松手了,甚至连个明明白白的交代都不肯给步怀宇,你把他当什么人了?步怀宇心疼你,怕你为难,所以也就跟着你这么不明不白地拉倒,连个硬话都没和你说过一句,可是袁喜,你不觉得自己做得真有些不地道么?嗯?袁喜,张恒就在电话里这么问我,我想替你反驳都没话说,因为你的确是这么做的,你让我说什么好?”
  皮晦的嘴皮子向来厉害,但她很少这样在袁喜身上发作,袁喜听她这样质问着自己,心里一阵阵堵得厉害,总觉得有很多话可以去反驳皮晦,可是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张恒和皮晦都说步怀宇苦,说她不该这么绝情,可是她要怎么办?她既然选择了何适,她还能怎么办?既然断就不该断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念想么?难道这样做不对么?难道对步怀宇表露出不舍就说明她有良心了么?难道非要明明白白地和步怀宇坐在一起说我们分手吧这才叫对得起步怀宇了么?难道这就叫有交代了么?所有的事情,不用她说,步怀宇不都是很明白了么?他不是也说得也很清楚么?他说如果他换到她的位置上,他也会像她这样选择,失而复得的感情他只是看着都会觉得羡慕。这还需要她去说什么呢?难道非要她自作多情地以为步怀宇离了她就活不了了么?步怀宇不是自己也说过他们远没有到这个地步么?
  袁喜缓缓地放下了水杯,感觉到有些无力,用手撑在洗手台上看镜子里的皮晦,看了片刻才垂下了眼睛,轻声说道:“早上也没吃饭吧?我去弄点吃的。”说着用毛巾擦了擦脸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被皮晦一把拉住,皮晦有些火了,怒道:“袁喜!你能不能别给我装聋子?我就烦你这样,有什么话你不能和我说的?”
  袁喜吸了口气,用手慢慢掰开皮晦的手,转过身平静地说道:“皮晦,我选择的是何适,我现在爱的也是何适,你让我怎么办?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步怀宇住院了,不管他是不是因为我,我该怎么办?去医院里衣不解带地伺候他?安慰他?还是说现在泪眼婆娑地跑到医院里去告诉他我也牵挂他?好吧,就算我去了,然后呢?你告诉我然后呢?难道非要让三个人纠缠在一起才叫负责任了么?才叫对得起步怀宇了么?皮晦,张恒的心情我理解,可是我觉得我比他更理解步怀宇的想法,他是个很成熟也很理智的男人,绝对明白自己的选择,在这件事中,看似是我一个人在做了选择,难道你不觉得这也是他的选择么?我选择了回到过去,他选择了放开手任我走开,既然大家的选择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还要去给对方造成困扰呢?”
  皮晦从没想过这样的结果也会是步怀宇的选择,她早上接了张恒一通电话,原本就偏着步怀宇的心更偏了,只觉得是袁喜做事不负责任,这才惹得步怀宇情苦伤身,于是便想过来替步怀宇打抱不平,现在连着被袁喜问了这么多的怎么办,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可是……”
  袁喜苦笑:“没有可是,虽然我不说,并不代表我就会没想过,感情这种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大家都这么大了,谁都明白不会为了什么人要死要活的,我清楚,步怀宇比我更清楚。既然我已经走出那一步了,我就没法再回头了,何适为了我回来,如果我现在还和步怀宇纠缠不清的话,就对得起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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