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山海经密码

_34 阿菩 (当代)
于公孺婴冷冷道:“难道你认为那小子会对你忠实么?你走之后,他便跑来见我。看来在他心里,我比你更加可靠。”
有莘不破哼了一声,于公孺婴道:“你也不用为他生气。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小混混而已。”
有莘不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四更。”于公孺婴道:“也该开始准备了。”
“准备什么?”
“准备去九鼎宫参加祭礼,然后入宫觐见大夏天子。”
有莘不破沉吟道:“好吧。我去,这样至少夏人暂时不会难为你们。”
“我们去,你不用去。”
有莘不破怒道:“你说什么!”暗运玄功,要把毒逼出来。
于公孺婴道:“这药虽然困不住你多久,不过没用的。”取弓搭箭,对准了有莘不破。道:“这是锁妖针,入体无形。你在毫无抵抗力的情况下被我射中,没有十二个时辰休想脱困。”
有莘不破慌道:“不要……”一句话没说完,三十六枝“锁妖针”钉入他三十六大穴,他只觉全身一麻,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全部失灵,身体竟然变得不像自己的。
“不破,别顽固了,好好睡一觉了。你醒来之后,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于公孺婴自言自语着,其实他自己知道有莘不破已经听不到了。
镇住有莘不破之后,他一个人在屋里踱步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静静来到那口古井旁边,敲醒了银环蛇,把放在井口,说道:“我有事情,带着你不方便,你潜入井里睡几天吧。”
银环蛇半截身子竖了起来,和于公孺婴对视良久,又重新游了回来,盘在他腰间。于公孺婴皱起了眉头,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银环蛇不会说话,只是贴了贴于公孺婴的脸。
于公孺婴心头一痛,突然动粗,把银环蛇抛在地上,说道:“滚吧。我不要你了。”转身就走,突然腰间一紧,银环蛇已经缠住了他,扯也扯不下来。
于公孺婴又想起另外一个主意,到屋内取出一剂迷药,混在鸟肉中喂银环蛇吃。银环蛇不知就里,张口就吞,没多久就昏昏睡去。于公孺婴叹了口气,抱了它,仍然来到井边,低声说道:“你已经不是她了,何必陪我送死?”轻轻把它放入井中。转身要走,却发现腰间一重,原来银环蛇的大半截被于公孺婴放入井中,尾巴上有一小截却打了个死结,死死缠着于公孺婴,虽在昏迷中也不肯放开。
这次于公孺婴是真的呆了,抚摸这银环蛇尾上的鳞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六卷 王都 第十六关 礼物
丑时将尽。门突然打开。
神不守舍的燕其羽一惊,看见了门口的于公孺婴。她怔了一下,道:“要准备出发了吗?”
“差不多。”于公孺婴突然迈进屋内,反手关上了门。
看见于公孺婴的举措,燕其羽眉睫毛颤了一下,道:“你进来干什么?”
“有件事情和你商量。”
燕其羽回过头去,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表情:“什么事情?”
背后的于公孺婴没有回答,很久才道:“你的头发……好像长了很多。”
“是么?”
“感觉你没以前那么洒脱了。”
“你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燕其羽道:“天一亮,有莘不破就要去那什么九鼎宫了,我们好像没多少时间了。”
“不急。”于公孺婴语气中充满了从容,“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了,如果说有变数,就只剩下一个了。”
“变数?哪个?”
“你。”
“我?”燕其羽摇了摇头,道:“我不懂。”
于公孺婴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求过了。让我帮你把有莘不破带回去是么?我已经答应了。”
“当时那个请求只是泛泛而言,现在我有个更加具体的请求。”
燕其羽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背向他,道:“说吧。”
于公孺婴道:“我求你不要改变心意——无论待会我对你做什么事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于公孺婴突然摸出一个小盒子来,手伸过燕其羽的肩头,停在她的面前,道:“送给你。”
燕其羽的头忽然低了下来,衣角微微颤抖:“这是什么东西?”
“礼物。”
“我……我是问你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你不要?”
燕其羽犹豫着,终于伸出手接过,打开盒子,却是一个镯子。镯子的质地呈黑纹,不知是什么宝石。
“这是迷谷。我在蚕从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闲来无事,雕成了一对。”
“一对……”燕其羽喃喃道:“你希望我戴上么?”
于公孺婴话头一转,道:“我刚才求你的事情,能答应我么?”
“你刚才求我什么了?”
“我求你:无论我待会对你做什么事情,都不要改变心意。”
“改变什么心意?”
“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把不破带出夏都去的。”
“我从没想过要反悔啊。”
“即使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燕其羽握紧了那只镯子,终于道:“也不反悔。”
“谢谢……”于公孺婴突然退开两步,日月弓合并,取箭,拉弦,对准了燕其羽。
燕其羽大惊失色道:“你做什么?”
于公孺婴面若寒霜,但箭上的寒意却越来越浓。
燕其羽叫道:“于公孺婴!别跟我开玩笑了!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但那寒意渐渐转为杀气,又转为虚无。
“死灵诀!”燕其羽连声带也颤抖起来:“你真的要杀我?可……为什么?”
于公孺婴什么话也没说,然而一股死亡气息却充满了整个房间,燕其羽本能地感到恐惧,就像一个人吊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空中,整个空间一片死寂半点风也没有,燕其羽想张口,却发现自己没法发出声音,她想动,却连手指头也没法动弹!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完全陷入死灵诀的笼罩之中,她的全部生命力仿佛忽然间被抽空。于公孺婴凝箭不发,但死灵诀的威力却已经在不断地侵袭燕其羽的生命。
燕其羽连心都碎了,可他还是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杀她!她想问他,却已经无法表达。手边那片白羽,已经开始枯萎,燕其羽知道自己也快了。
她望着于公孺婴,想说:“是不是我死了,就能救有莘不破?”不必开口,她的眼神已经把她的伤心表达无遗了。然而于公孺婴的眼睛依然如铁石般坚定,一点也不为所动。箭上的寒光正在不断地凝聚,终于在燕其羽无边的绝望与无声的哀嚎中突然绽放——但绽放出来的不是眼睛所能看见的光华,而是必须用心去体验的肃穆,用生命去感受的悲凉。
燕其羽泪水滚了几滚,失去了知觉。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连自己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只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那感觉很温暖,足以驱散方才困顿自己的死亡气息。燕其羽挣扎着,奋力把抱住自己的人推开,怒道:“你到底玩什么把戏!”自己却虚脱在地上,失控地抽搐着。
那个被她退开的人又凑近来搂住她,燕其羽要挣开,却听那人叫道:“姐姐……”
“姐姐?”她抬起了头,看见了那个梦幻般的美少年:“弟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川穹取出一片白羽道:“刚才它枯萎了,把我吓坏了,所以……”
燕其羽恍然大悟,眼睛闪了两闪,倏然站了起来,看见了门边的于公孺婴,冷然道:“你刚才那样对我,就是为了把我弟弟逼出来?”
“是。”
于公孺婴回答得很沉静,燕其羽的眼神越来越锋利,没说什么话,却大笑起来:“你……你……哈哈……哈!”
于公孺婴道:“有些事情,多说无益,不过……”
燕其羽冷笑道:“不过你希望我能信守承诺,是么?”
于公孺婴垂下眼帘,道:“我现在要准备着出发了。不破就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要怎么办,你自己决断吧。”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燕其羽喝住:“等等!”
“怎么?”于公孺婴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燕其羽一字字道:“刚才……你是否真的放箭?”
“你……为什么不问你弟弟?”说完这句话,于公孺婴便不再开口,抛下她姐弟两人出门去了。
门板关上之后,像弦一样紧绷着的燕其羽突然跌倒,那锋锐的眼神又恍惚起来。她可以掌控大漠上万年不遇的飓风,却掌控不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意,甚至连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心意也无法掌控!
“姐姐……”
“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那刚才你要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呢?”川穹道:“我来的时候,他的箭……”
“那不重要!”燕其羽喃喃说道,仿佛自语:“其实我知道的,可知道又怎么样?”她摸了摸那迷谷制成的镯子,道:“就算他要杀我,我也没法拒绝他。”
川穹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也许这一切……包括对你的种种暗示,其实都是为了利用你!”
燕其羽沉默着,沉默着,突然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姐姐,你要干什么?”
“带有莘不破离开。”
“姐姐!”
“我答应过他的。”燕其羽挺直了身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燕其羽,都不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我答应过他要把有莘不破带出去,就一定会做到。其他事情……明天再说吧。”
望着逐渐平静的燕其羽,川穹黯然了,心中道:“他赢了。于公孺婴……这个男人什么都料到了!”
突然间燕其羽手一挥,一道风刃把她的头发截断了。
“姐!”
“还是短头发比较适合我,对吧?”燕其羽脸上还有泪痕,但她的眼神却坚定起来:“弟弟,这件事情过后,我们就回天山!你说得对,中原太挤了,不是我们呆的地方。”没等川穹回答,便挥手道:“走吧!”
“天山……啊,姐姐,等等。”
陶函商队的人开始忙碌着准备朝觐的事情,不知道是否有接到过什么吩咐,也没有人来注意她姐弟两人。川穹跟着燕其羽,走进了有莘不破的房间。
燕其羽道:“我现在要带他走,你是跟我一起,还是等我办完事情再来跟我会合?”
川穹道:“我原来是答应过一个人不来管他和有莘不破之间的事情的,不过……这种情况下,我当然得跟着姐姐了。”
燕其羽道:“那好,等他们出发以后,我就用风轮开路,割开天罗。”话声才落,门外有人高唱着什么,川穹侧耳听了一下,道:“好像他们已经出发了。”
“好,我们也走吧。”就要发动风轮,却被川穹止住:“等等。”
“怎么?”
川穹道:“外面只怕埋伏得有人。”
燕其羽冷笑道:“谁挡得住我昊天之风!”
“只有我们或许没人能拦住,但带着这个人,只怕就有些不便了。”川穹道:“我来夏都有段时间了,感应到过几个比非我们所能抵敌的气势。姐姐,若遇到这样的人要夺有莘不破……”
“几个?”燕其羽眼神一闪:“我只知道一个叫都雄虺,一个叫登扶竟。”
川穹道:“若我们遇到这两个人……”
“最多死在他们手里便是了。”
川穹听见一个死字,心中不悦,却没表现出来,只是道:“姐姐,你刚才说要和我回天山的……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手指东方,道:“我能破开重重禁制进入夏都纯属偶然,要再想无声无息地出城……试试罢。”手指指定处出现了一点暗影,那暗影慢慢扩大,终于变成一道空间裂缝。
川穹感应了一会,确定出口在城外,才舒了口气,欣慰道:“成了。”
第六卷 王都 第十七关 朝觐
妹喜躺在卧榻上,懒洋洋道:“什么时辰了?”
“娘娘,寅时二刻了。”
“寅时……山鬼,成汤的孙子,按理该在今天觐见我王,是么?”
“是的。先去九鼎宫接受祝祷,再往文命殿觐见我王。”
“大王呢?”
“现在好像在文明殿和胤相谈论着什么呢。或许和那个有莘不破的觐见有关。”
“他起来得倒早。有莘不破……这几天他和我提起过好几次呢。看来他对这个年轻人倒挺有兴趣的。不过也是,两人都是那样尚武好斗,见了面或许臭味相投也说不定。当然,成汤的孙子再怎么英武,也是比不上他的。对了,山鬼,这小伙子你是见过的,是么?”
“在天山的时候,我暗中帮保护过他的属下,远远望见过他,他却没见到我。”
“嗯,我在邰城却没能会他一面,实在可惜了。这小子长得怎么样?雒灵看上的小伙子,想必是很不错的,就不知道比大王如何?”
“是块好坯子,不过还需要雕琢。”
妹喜呵呵笑了起来:“山鬼,你可真会说话。你不愿直说,就拿这种话来搪塞。不过算了,你的性子我知道,对上面的人就算心里赞美,也不肯说出有谄媚之嫌的话来。不过不要紧,待会我那妹夫来了,我亲自相一相。”
“娘娘,今天只怕没那么太平,您能不能见到那个小王孙还难说呢。”
“哦?他们这阵子不是挺老实的么?哼,在甸服外不反抗,来到夏都再乱来,不是送死么?”
“虽说如此,但那几个年轻人都不像会轻易服软的人。”
“不服只怕也不行吧。”妹喜道:“太一宗那讨厌的小子,还有无瓠子(阿菩注:都雄虺的道号),应该都有安排才对。”
“上有天罗,下有地网,从别院到九鼎宫有东君、云中君和河伯跟着。都雄虺大人亲自在九鼎宫外迎接。”
“那不就得了!你认为这样子他们还能逃?我还听说雒灵的小情人可有人情味得紧,对属下十分爱惜。他这次带来的人都曾和他共过患难,难道他就忍心让这些人白白送死。再说,就算他狠得下这个心,只怕也没用。”
“娘娘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听云中君说,江离宗主认为那个自称将军的于公孺婴会有些出人意料的举措。或者会瞒住小王孙自作主张也未可知。”
“哦?于公孺婴?这个人名字好熟。”
“他十二三岁那年来过夏都,一箭射死了东君的弟弟,被下令通缉。后来大王听说他只是个孩子,所为又是仗义之事,便亲自下令宽赦了。”
妹喜恍然道:“我记得了,他是有穷饶乌的关门弟子!”
“正是。”
“这个男人的事迹我也听说过,好像每一件都是无法无天之极!据说他还招了个妖女进门,结果把母亲妻子连同还没出世的孩子都害死了。嘿嘿,这样一个男人会做出什么可有点难说了。”
“江离宗主说了,他不妄动则已,若敢妄动则当场击杀,然后说他叛主起君,再以保护为名软禁商国储君。”
妹喜冷笑道:“其实一开始把那什么有莘不破圈禁起来就是了,太一宗那小子偏偏要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又要把人扣住,又想不激怒商人,哼!照我说,他是想事情弄得复杂一些,好显出他的功劳,再趁机夺权罢了。”
山鬼却不接妹喜的话,只是沉默。
妹喜道:“山鬼,听你这么一说,今天九鼎宫前或许会热闹异常也说不定,你去看看吧。要真的出事也助上一臂之力。这份功劳,咱们可别给太一宗的小子给独占了。”
“可听江离宗主说,娘娘您那个姓桑的仇人可能此刻也在夏都。江离宗主说了,如果那姓桑的小子能和别院内的老朋友取得联系,或者之前曾有什么默契,那么他很可能会趁机来刺杀娘娘。”
妹喜笑道:“你说那桑谷隽会来?嘿,他会来最好!我就等着他来!虎魄始终是本门一块心病,早日除了早日安心。你放心去吧。还有,临走前把本宫地底的禁制给解除了。”
“这是为何?”
妹喜笑道:“让那小子进来的时候方便一些啊。我怕他看见本宫防卫森严,竟然不敢进来了。”
桑谷隽低着头,远远望着围观的人群。
商国王孙觐见天子是多年来罕见的盛况!看热闹的不但有夏都的臣民,中间还夹杂着许多身份怪异的人。桑谷隽甚至望见了阿三和老不死!
然而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去照顾这两个小人物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报仇,还是帮有莘不破逃脱!
“我们这边的事情你不用管!”当时于公孺婴就明确拒绝了他,要他去干自己的事情。他摸了一下挂在腰间的镯子,桑谷隽认得这镯子以迷谷制成,那是一种能够引路的宝贝,他二姐也有一条同样质地的手链。桑谷隽曾想过于公孺婴送自己这份礼物也许另有深意,但一直没相出个所以然来。“或许他真的另有安排吧。我若贸贸然冲上去,也许反而坏了他的大事。”
他最后望了一眼高头大马上那位好朋友,心中默默祝祷,便向王宫的方向走去,不再回头。
“会不会还算漏了什么呢?”江离怔怔出神:“按理说应该不会,可是……”
河伯见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宗主,有何忧虑?”
“我担心今天的事情。”
“不必担心,一定万无一失!”河伯道:“以都雄虺大人的速度,一有异变,三眨眼间就能赶到别院!我就不信在这天罗地网之中,他们还有逃路!更何况,有莘不破已经上车出发了。估计再过一刻便可抵达宫外。而宗主交代留意的那条巨蛇,也一直盘在于公孺婴的腰间。”
“偷偷植在陶函主车下面的多春草,确实感应到了不破的气息。可是……”江离摇头道:“难道于公孺婴是真的没有发现吗?”
河伯深知多春草的底细,说道:“他们若敢擅自对多春草做手脚,一定会被宗主发现!现在多春草一切正常,要么就是他们的确没有发现,要么就是发现了也无可奈何。”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感到不安。”江离道:“我以前做事,从来不会这么没信心……”
“宗主过虑了。”
“不是过虑。”江离道:“而是我感到运气不在我们这边。我自信不输于公孺婴,可是,我的运气却没不破好。”
“运气?”
“对!”江离道:“你不明白的。当初和有莘不破同行,我无论做什么决断总有强大的自信。就算困难再怎么大,就算我们的条件再怎么不足,我也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到最后我们一定能成功的。可是现在这种信心却没有了。我感到什么东西都要算计得毫厘不差——可就算这样还是常常患得患失。”
河伯皱紧了眉头,道:“虽然有天运之说,可这东西缥缈虚无,宗主莫要太过放在心上。否则反而容易误入歧途。”
江离叹道:“你说得对。我若越在意,只怕就越……”
突然宫外来报:“看见铜车了!”
都雄虺笑眯眯地坐在宝座上。宝座下是高台,高台下是洪荒巨兽,巨兽脚边是九鼎宫的基石。
如果有莘羖复起于地下看到他这排场,一定会讥笑他浅薄不文,恰如寒酸者暴富。然而会来耻笑都雄虺的人已经抛弃这个世界了,而在整个夏都、整个神州,还有一大堆像马蹄那样仰望着血祖、羡慕他风光无限的草根小民。
于公孺婴走近的时候却没有仰望他,这个男人的脖子似乎从来不肯向上倾斜——除非他要弯弓把太阳射下来。
都雄虺坐在高台上,笑吟吟道:“于公将军,这几天在王都过得可好?”
于公孺婴竟不理他,大声道:“商国储君车驾到!夏国礼官何在!”
都雄虺大为不悦。虽说这些年来商人崛起,夏朝势力日渐没落。但至少还维持着名义上共主的地位。都雄虺取代祝宗人为大夏国师之后,一直以“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自居,今天屈尊亲自来九鼎宫外,与其说是迎接有莘不破,不如说是来压场!以防这几个年轻人造反!哪知于公孺婴竟然这样无礼!
东君隐在天上幻日之中,这时探出头来喝道:“小子无礼!敢对国师如此说话!”
这时河伯已经闻讯出来,怕于公孺婴以此发挥,节外生枝坏了江离的大事,忙做个和事老,道:“今天大事为重,这些小结暂且放下。于公将军,快请商国王孙入殿吧。天子可在文命宫那边等着呢。”
于公孺婴淡淡道:“王孙?什么王孙?”
众人听了这句话都觉不妙,河伯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冲了过去,掀开主车车门,陶函商队的勇士也不拦他。
自都雄虺以下,夏朝的人都注视着河伯,却见他愣在当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道:“你……你是谁!”
刹那间,幻日大耀,白云汹涌。
眼见陶函商队这一百多人,就如怒海狂涛中的一叶小舟,但这一百多名男儿只是一齐向于公孺婴望来,竟没一人有半分惧色!
都雄虺眼中杀机暴涨,向于公孺婴直逼过来!一字字道:“有莘不破呢!躲哪儿去了?”
于公孺婴左手落日弓,右首落月弓,双弓合并,微微一笑,道:“你问我,还不如问它!”
第六卷 王都 第十八关 回头
江离忽然想起一事,忙向四维殿而来,也顾不上宾主间的礼节了,直闯洞天馆。但见馆内空空如也,哪有川穹的影子!
川穹的功力还不稳定,带着人没法准确地进行远程的玄空挪移。上次他要从阿修罗侯手上把姐姐就走,却把她送到了相反方向的一个荒野。这回他怕把己方三人都带回了夏都,因此不敢用玄空挪移术,三人坐上了燕羽蕉叶直上高空,向东方飞驰而去。
飞了小半个时辰,川穹道:“于公孺婴那边拖了好久啊,走出这么远了,夏都那边就算有追兵过来也赶不上来。”
突然身后一声巨响,一道强光冲天而起,直冲斗牛!姐弟俩同时回头,同时为那道光芒的威力所震惊。
燕其羽喃喃道:“弟弟……好像是在夏都方向,是吗?”
“姐姐!”川穹道:“别看了,把这有莘不破送回去,我们就回天山吧。”
燕其羽心中一动,道:“弟弟,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川穹道:“反正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隔那么远,我们就算……”
“什么该发生的?该发生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我昏过去那段时间里,于公孺婴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他没和我说什么。”
“那……不行,我回去看看,弟弟,你带有莘不破去亳都吧。我们天山见。”
川穹一把抓住了燕其羽,道:“姐姐!你别这样!你说过,做完这件事情我们就回天山……”
“就当我在放屁!”燕其羽甩开川穹的手,“听我的话,带有莘不破去亳都,我……我答应你绝不着陆,在空中看一眼就走。”
“看一眼……为了一具尸体冒这么大的风险,有意义么?”
燕其羽一直望着西方,听到这句话突然回头:“你说什么!”
“于公孺婴的计划,我不清楚。不过看他的种种安排,根本就是一副有去无回的姿态。”
“不会的……他说过,他师父有穷饶乌也在夏都,他们师徒俩联手,只求自保的话,没人……没人拦他们得住。”她越说声音越低,到了后来不用川穹反驳,连自己也不相信这句话了:“于公孺婴……于公孺婴!你骗我!你由头到尾都在骗我!”
高空的罡风吹得姐弟两人衣领猎猎作响,川穹道:“姐姐,既然你已经想通了,就……”
谁知道燕其羽却道:“不!”
“姐姐!”
“弟弟,你带有莘不破往东去吧。无论如何,我要去看一看。如果他骗我……我一定不会轻饶他的,我要用昊天风轮把他碎尸万段!”
川穹略一沉吟,突然把他背后的有莘不破扔了下去。燕其羽大惊,招来一个旋风把有莘不破托起,放在自己座下蕉叶上,急中生怒,道:“你干什么?”
川穹道:“我答应过不介入这件事的,现在走到这步,完全是因为姐姐你!姐姐你若回头,我也陪你一起回头。他们的事情,我不管了!”
燕其羽黯然道:“弟弟……其实我们并不是真的姐弟,你没必要……”
川穹截口道:“姐姐你别说了!当我开口叫你姐姐的时候,就认定你是我的亲人了。现在这种情况底下,我没法不管你,就像你没法不管那个男人一样!”
“既然这样……好吧。”燕其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那轻轻的叹息声中充满了萧索。川穹正不知燕其羽会如何决定,突然听见一声肌肉破裂的声响,跟着眼前一片血红飞舞,却如数十片雪花在高空罡风中飞溅,洒落在云羽之间。
川穹惊呼声中,燕其羽凌空而起,背上新生了一对血淋淋的巨大翅膀,双翅张开,长达两丈!
燕其羽道:“我一言既出,响如风雷!答应了人就一定要做到!”把有莘不破平放在芭蕉叶上,对那片芭蕉叶道:“去吧!往东方飞去!我予你足以飞越三千里的风力!在这风停止之前,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许枯萎!”祷祝完毕,也不管川穹,径向西方冲去。
川穹望着渐渐东飞的芭蕉叶,喃喃道:“有莘不破,如果不是江离的话,我也许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过如果我如于公孺婴一般待你,你会高兴吗?”叹息一声,掉转燕羽蕉叶,一个短程空间跳跃,追上了那对血翼。
两人并肩还没飞回多远,便见夏都方向一道红光披散开来,一眨眼化作漫天红霞,铺天盖地地向东涌来!
川穹惊道:“不好!姐姐,夏都的人追来了,我们得避一避。”
“避什么!天罡地炁,听我驱驰!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狂风挟带着两人往上冲去!要从高空中越过那片掩袭过来的红霞!高空上一对血翼,低空中万丈血晕,双方渐飞渐近,突然血晕中射出一道火光,那火光在途中越烧越猛、越烧越烈!最后竟变成一个直径数里的巨大火球向燕其羽姐弟撞来!
“昊天旋风,度尽一国终生!去死吧!”
幻日撞上风轮,外围被风力冲散,但那直径数丈的幻日之核仍然闯了进来,川穹一拉燕其羽避开了这一撞之威。燕其羽闪避之余犹自从血翼中射出数百片风羽,竟然有一小半冲进了那幻日之核,火焰中一人高声惨叫,随即火光暴涨,直压下来,威势远胜芈压的天火焚城!
燕其羽不愿意和幻日纠缠,一个盘旋避开,正要继续往西冲去,眼前不知何时已经弥漫着一片宽阔的云团,云团由白变黑,云中隐有雷声。燕其羽不不敢硬闯,一个俯冲,就要从云团和血晕之间那个空隙中穿过去。突然听一个声音冷然道:“萤火之光,也敢在日月底下显摆么?”她眼睛一瞥,不看也罢,一看之下心神震荡,若不是靠着急飞的惯势,几乎当场要从高空中跌落下来!
原来飞悬在那红晕之中的,竟然是于公孺婴的龙爪秃鹰!燕其羽痛叫一声,扭转风向朝龙爪秃鹰冲来。川穹惊叫道:“不可!”却哪里来得及?只能紧紧跟在她背后。
燕其羽在龙爪秃鹰之前数十丈处停住,再一细看,龙爪秃鹰已经不是龙爪秃鹰了!它变得面目狰狞,鹰头有如兽头!身体也比平常大了数十倍!双翅张开,足以覆盖百丈!然而燕其羽知道:这就是龙爪秃鹰!虽然是被异化了的龙爪秃鹰!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站在龙爪秃鹰背上,燕其羽没见过他的面,可她一眼就看出这人就是威震天下的都雄虺!
川穹停在燕其羽旁边,被眼前这男人散发出来的气势一逼,竟然忍不住全身发抖。但燕其羽却毫不不害怕——或者她已经忘记害怕——竟然向前冲近那血晕的边缘,大叫道:“于公孺婴呢?”
幻日已经降了下来,云团也已收敛,东君和云中君从空中落下,和一直没有动静的河伯一起站在都雄虺的背后。川穹勉强压住心底的害怕,心神稍定,再打量这几个人,只见他们身上个个带伤!连都雄虺也是头上缺了一大片头发,威风凛凛中难掩衣冠不整的狼狈!
川穹心中惊骇:“姐姐又爱又怕的那个于公孺婴好厉害!一个人抵敌这么多高手,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燕其羽却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些细节,背上的血翼卷起一阵强似一阵的飓风,不断地冲击着那片血晕!又高声叫了一句:“于公孺婴呢?”
都雄虺冷冷道:“有莘不破呢?”
川穹应道:“他已经远在五百里外,你追不上了。”
“是吗?那你们就去死吧!”
江离无言地站在九鼎宫的主殿上,大门开了,一个女子走了进来,俯身行礼。
“山鬼?”江离不认得她,却猜出了她的身份。
“是,宗主。”
“你为什么会来?你应该破门而出有十几二十年了吧?”
“是。山鬼离开九鼎宫,已经整整一十七年。”
“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江离脸上淡淡的,没有责怪的意思,却像是心灰意懒。
“山鬼听娘娘说宗主有雄心壮志,”山鬼没有回答江离的问题,“为何今日一见,却有如古井槁木?”
“娘娘……是了,你投入了心宗,现在是给妹喜娘娘当差。你今天来,是给娘娘带来了什么旨意么?”
“娘娘命山鬼前来九鼎宫,必要时助以一臂之力。”
江离摇头道:“其实没这个必要。有都雄虺大人在,还怕人死得不够干净?你方才在宫外吧,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刚才好大的声响。”
“都雄虺大人一见商国储君失踪也没有停留多久,对那于公孺婴下了杀手之后便直冲出去了。镇都四门其他三位也一起跟去了。”
“嗯,那陶函商队其他人呢?”
“外边一片混乱。镇都四门的小辈负责善后。不过,于公孺婴腰间那条巨蛇突然发狂,硬是把他拖着冲出重围,现在不知去向。”
江离道:“大夏没有高阶的将军在,都雄虺大人他们追敌去了,你干嘛不接手残局?”
山鬼没有马上回答,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才道:“山鬼不在人前露面,已经有一十七年了……”
江离听到这声叹息,心中燃起一丝好奇,这才提起精神,细看台阶下那女人,这才注意到这名闻天下的女子,白发底下,依然保持着十七八岁的少女容颜。
“山鬼……你就是山鬼。”
“是的,山鬼。王室旁枝,山鬼·斟寻薜荔。”
第六卷 王都 第十九关 风灾
“斟寻薜荔……”江离喃喃道:“好美的名字。”
“姓是家族的,名字,是他取的。”
“他?师父?”
“是。”
江离平静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怜惜:“你这一头白发……是这十七年中长成的吧?”
“不……是十七年前长成的。”
“十七年中”和“十七年前”,虽然只有一字之别,但江离却明了其中的巨大区别,更深刻地体验到了其中的辛酸。他已看出阶梯下这女子并非无情之人。
“为什么?你当年为什么要破门而出?”
“因为祝宗人大人放弃了。三十年前他封闭九鼎宫出走,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一直到十七年前他回来,我以为他回心转意了,谁知道,他来了,又走了。封闭好太一馆之后就走了,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山鬼眼中垂下两行泪水:“他可知道,我在都雄虺大人的压力底下,坚持得多辛苦?”
“所以你也放弃了?”
“其实对这九鼎宫、对这江山,我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我坚持着,只是因为他。可是……”山鬼幽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于是你到了幽谷?”
“那里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
“这些年你在幽谷过得还平静么?”
山鬼倾着头,白发遮住了半边脸:“那里确实平静,也许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平静了。”
江离抬头望着屋顶,良久良久,才道:“也许我师父错了。或许是因为他不知道,对你来说在压力下坚持比在安宁中失望更容易忍受。”
山鬼怔了一怔,颤声道:“你说什么?”
“师父并没有放弃,从来就没有。”江离道:“要不然,就不会有我师兄若木,也不会有我。”
“如果那样,那他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封闭九鼎宫?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四门之中,河伯他们服从他或是因为形势,或是因为使命,但我不是。我服从他只因为他是祝宗人。”
江离没有回答,他的思绪转入了另外一个方向:“看到你,我突然明白了师父为什么要想法抹去我对家族的记忆了。也许他根本就不希望我牵涉到这里面来。他希望我以一个纯粹的身份来继承太一宗的道统,至于家族的责任,他是要揽在自己一个人肩头上了。”
山鬼喃喃道:“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江离笑了,他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却笑得那样萧索:“太一宗五百年得助于大夏王族,大夏倾颓之际,太一宗总得有一个人来承担末世的命运吧。师父希望是由他来,却没想到……”
“倾颓……”山鬼惊道:“不!我们还没输!”
江离却摇头道:“输了,输了。本来还有一线机会的,现在只怕不行了。我到今天才肯承认,但师父也许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看透了吧。”
“宗主!”山鬼无意间竟然脱口而出,叫出口之后才怔住了。江离微笑道:“你肯叫我宗主了么?”
山鬼伏在地上,泣涕道:“为什么当年他……其实只要他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算是十七年、二十七年、三十七年……我都会守下去的。”
“也许正因为知道你会这样,师父他才一句话也不肯对你说吧。”江离道:“可是师父他错了。他不想你承担责任,却不知对你来说那并不是痛苦,而是幸福。他不想我承担责任,却不知这根本是我无法避开的宿命。”
山鬼倏然抬头道:“宗主!我们还没输!大夏还有九鼎,还有都雄虺大人,还有登扶竟大人,还有你!”
“都雄虺大人……你认为他会和我同心么?”
“这就是和藐姑射齐名的都雄虺!”
川穹一见到这个男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远远逃开,可是他现在却不能逃。燕其羽血翼张开,比方才整整大了一倍,昊天风轮从她身边刮起,夹带着她的血羽向都雄虺冲去。
“姐姐到底要干什么!我们根本斗不过他!”川穹想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功力到达他们这个境界,联手往往不是并肩出击那么简单了。若有巧妙的配合方式,两人联手所产生的威力将远大于两人之和。可以想象如果祝宗人和藐姑射联手,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就是毁天灭地也有可能!反之,若彼此无法齐心,或联手而不得其法,则有可能因为互相干扰而抵消彼此的优势。
若是伊挚、都雄虺、独苏儿这样的前辈高人,互相争竞了数十年,彼此间的长短了如指掌,无论联手还是对攻,都能在各种形势下迅速作出最恰当的对策。江离、川穹等人面对师尊辈虽然已有一战之力,但毕竟还太年轻,尽管各有各的绝招,却还无法在各种情形之下都做到应变神速!
这时燕其羽脸上一条条红色经脉暴起,整个脸庞变得诡异非常!
川穹一见大惊:“妖化!姐姐在妖化!”他知道姐姐是半妖之身,却不知道这样的妖化对她自己会不会产生永久性的伤害。昊天风轮随着燕其羽的妖化越刮越猛,突然分开,竟一化为三,对血晕隐隐成半合围的形势。地面上所有的树木都已经被凌空拔起,在狂风中被撕成粉碎。临近数十座村庄受到波及,军民畜生死伤无数,燕其羽却丝毫不为所动!她见惯了血池中的生生灭灭,天下生灵对她来说和沙石泥土也没多大区别!
镇都三老见到这罡风气势无不骇然,连都雄虺也微微动容。不片刻血晕竟然被狂风撕开一个缺口,血气散入风轮之中,把整个风轮染成了红色,整个天象更变得妖异莫测。
川穹见姐姐竟然占了上风,心中惊疑交加,冲入风轮之中,来到燕其羽身旁叫道:“姐姐!见好就收,我们趁机走吧。”
“不!”
“那就携飓风之威冲过去!让他们去追有莘不破,我们去夏都找你要见的那个男人!”
“不!不!不!”燕其羽红了眼睛,大声道:“我要这风就这么一路刮过去,席卷万物地刮过去!我要把这五百里的土地都翻过来、要把整个夏都翻过来!如果那个男人死了,我就用夏都的瓦砾给他盖个坟墓!”
“哈哈哈哈哈哈……”风声如雷,却压不住都雄虺的大笑!“好狂妄的小妞!你是于公孺婴的女人么?好,看你这份狂气的份上,老子送你去见他!”
燕其羽怒喝道:“谁送谁还不知道!”手一挥,竟把川穹抖了开去,身子滑入风轮之中,任风轮中的风刃切割自己的身体。鲜血飞溅中,风势更猛!整个天空也变了颜色,大地在的哀嚎中出现了千万股乱风,连百里外的山岳仿佛也因之而颤抖起来!云中君布开的云层被风吹散,化作阵阵暴雨倾盆而下!血祖的血晕已经被完全吹乱,龙爪秃鹰在凛冽的风雨中浮沉摇晃,风刃渐渐逼近,但血祖依然在鹰背上不动如山!
川穹感到风势已经渐渐失去控制,苦叫道:“姐姐!不要再……”声音却被风雨声淹没。
都雄虺背后的云中君也惊呼起来:“这女人疯了么?在没有天象助力的情况下发动风灾!逆天而行,她不要命了么?”
都雄虺冷笑道:“敢拦我的路,要不要命都难逃一死!”
江离望着东方,喃喃道:“好可怕的风之子。如果是在大漠,或者在东海,只怕没人拦得住她吧。”
“可惜她遇到的是都雄虺大人。”山鬼道:“这些天气象平稳,她在没有天地助力的情况下强自施为,只怕支持不了多久吧。”
江离道:“如果你在,刚好能克制住她,抵消她风力的增强,现在这情形,只怕甸服要尸横遍地了!唉——偏偏在前方的又是不惜民命的都雄虺大人!”
“宗主,我也去吧。”
江离道:“妹喜娘娘那边呢?桑谷隽志在必得,只怕不好对付。”
“娘娘说不用我插手,还让我撤了王宫地下的禁制,露出许多破绽来,又不让人通知大王,看来有十足的把握。”
“是吗?”江离道:“既然这样,你就去前方看看吧。想来东方的援军也该出现了吧。如果是伊挚师伯来了,却不又是一场浩劫?不破啊,你可真是一个灾星,去到哪里,哪里就天下大乱!”
有莘不破此刻正毫无知觉地躺在燕羽蕉叶上,虽在高空疾驰之中,依然睡得很安稳,直到被一片祥云拦下。
“不破哥哥!”燕羽蕉叶着陆之后,山林间挑出一头猛兽,一个少年跳了下来,摇晃着他。
“芈压,别乱动他。”林荫间步出一个男子,侧头倾听着走来,竟是个瞎子。
“师韶大哥,不破哥哥他……”
“他不要紧。”天际那片祥云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看样子是于公孺婴动的手。芈压,你带他东归,我再往西看看。”
师韶惊道:“往西?还往西?”
“我们来迟了。前方天象剧变,看来正有大战。那几个孩子为不破陷身险地,我焉能袖手不管。”话音才落,那片祥云便向西飞去。
师韶道:“我去助伊挚大人一臂之力,芈压你带着不破东归吧。”
芈压叫道:“我也去!”
师韶皱眉道:“你也去了,谁来照顾不破?”
芈压这才道:“好吧。”
师韶走后,林木间飘出一条人影,芈压见了惊道:“雒灵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雒灵走到有莘不破身边,抚摸着他的脸颊出神。芈压道:“雒灵姐姐,你来了太好了,你带不破哥哥回去吧,我去帮忙。”
雒灵微微一笑,身子一闪,飘向西方。
“雒灵姐姐!”芈压叫不住她,又不敢抛下有莘不破追上去,有些丧气地对着有莘不破道:“感觉我又被你们骗了。真的大仗,永远没有我的份!”
太阳已在东方,芈压却没发现有莘不破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动。
第六卷 王都 第二十关 大餐
马蹄受了伤,但他不是夏人的重要目标,在一片混乱中竟然逃得了性命。逃离战场之后,才舒了一口气,便被一只手按住了。
马蹄大吃一惊!这个动作太熟悉了!回头一看,果然是靖歆!
他正要说什么,靖歆却低声喝道:“小畜生,待会再和你算帐!跟我来!”扯了他闪入一堵墙壁阴影中。马蹄见靖歆竟然不杀自己,心里奇怪,跟在他背后,看他做什么。
夏都此刻一片混乱,临近九鼎宫的民居受到波及,死伤难计,无数百姓惧祸逃离那个区域。又有不法豪强趁乱抢夺陶函商队散落的珠宝奇货,部分军纪败坏的士兵也趁机抢掠,真正的战场虽然只是在九鼎宫前的广场,但骚乱却迅速遍及半个都城!
马蹄惴惴不安地看着靖歆,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见是一个死人。过了一会,死人的肚子动了动,突然破开,一只老鼠模样的东西钻了出来,满牙鲜血,竟像是刚刚吃完那死者的内脏!那小东西钻出来之后左看右看,眼见附近没有异状,这才又找到第二个死人,顶开那死人的嘴钻了进去。
马蹄看得毛骨悚然:“夏都是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种吃人的怪物!”想到吃人两个字,肚子突然咕噜一声轻响。他忍不住向靖歆的后颈望去:靖歆保养得很好,后颈皮肤平滑,引得他食欲大动,却又不得不忍住:“不行!我打不过他!”
靖歆突然掐住了他的喉咙,马蹄大惊,以为被靖歆窥破了自己的想法,幸好靖歆只是凑到他耳边道:“看见地上那个胖子没有?”
马蹄眼睛一扫,惊得几乎叫出声来:被那怪物吃光了内脏的尸体旁边伏着一人,不是他哥哥马尾是谁?他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虽然为了富贵荣华可以忍心弑兄,但平时对哥哥好也不是假的。这时见了这情景,悲从中来,哽咽道:“我哥哥他……怎么死的?”
靖歆却以为他是在惺惺作态,冷笑道:“小声些,他没死。”
马蹄大喜道:“没死?”
靖歆道:“我在他身上设了机关,然后把他打昏了,要引紫蟗上钩。”马蹄听得心中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紫蟗?”
靖歆继续道:“对,这怪物我志在必得。谁知道你这个废物哥哥躺在哪里老半天了,紫蟗就是不吃他。”
马蹄道:“是不是它看破了你的机关?”
“不是。”靖歆摇头道:“要是看破了我的机关,它哪里还会在这里吃人?一早逃得远远的了。它是走到这废物胖子身边,闻一闻,嗅一嗅,竟然走开了。”
马蹄诧异道:“这是为什么?这怪物吃人还挑瘦的吃不成?”
“那当然!紫蟗是血门灵兽,它不是饿了才吃人,而是捡人身上的精华血肉融为己有。它看不上你这废物哥哥,多半是这头肥猪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心道:“我跟这小子说这么多干什么!”
马蹄却听得心头大动:“这么说这小怪物岂不是和我一样么?”这次马蹄却猜对了。这紫蟗是当年都雄虺功力未大成时悄悄炼成的怪物,目的是对付雠皇。和雠皇隐藏贪吃果的秘密目的相仿。后来形势有所变化,弑师的行动出乎预料的顺利,这还没完全长成的紫蟗便没有用上。都雄虺本人的嗜血之胃练成之后,这小东西更没有什么作用了。就在都雄虺要把紫蟗投入血池熔炼掉之前,这小东西日久通灵,竟然趁隙逃跑了,藏在无宝山之中与群妖为伍,直至被札蠃收服。
靖歆可没想到马蹄知道的远比他想象中多,拿了个对手套给他:“这手套上镶嵌着我小招摇山的镇山之宝万毒钉,被这手套拿住,就是一流高手一时半会也别想挣脱。你去装死,引得它来吃你,一把抓住,然后我就会来对付它。”
马蹄骇然道:“那不是很危险?”眼见靖歆双眼寒箭一般逼来,只怕不答应马上就会死在他的掌下!忙改口道:“为师父效命,那是万死不辞!”
他做戏做全套,戴好手套后装作受伤,摇摇晃晃地倒在紫蟗正在享用的那具尸体旁边。紫蟗闻到气息,还没吃完那具尸体就钻了出来,骨溜溜扫了马蹄一眼,小心翼翼走近一闻,心头大喜!马蹄的身体本来就是上品!吃了有莘不破一块肉之后更显得生机十足!
这头小怪物一跳跳上了马蹄胸前,用两只前爪拔开了马蹄的嘴。它的动作滑溜而迅疾,马蹄还来不及反应两唇已是一阵剧痛。就要动手,突然想起:“我干脆让这畜生钻进来算了!看是它吃了我还是我吃了它!”他天生的敢于冒险!竟然忍住不动手!
靖歆在一旁看见紫蟗上钩正自一喜,但见马蹄一动不动却又大奇:“他怎么还不动手?真的死了不成?”
紫蟗扒开马蹄的嘴正要钻进去,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别人或许不知道,它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是嗜血之胃的胃酸!怪叫一声逃开了,马蹄手一抓住了它,一个滑溜没抓牢,只抓住了它的尾巴!
靖歆惊喜交加跳了出来,张手来抓,马蹄心头一动,叫了一声哎哟,手一扬,紫蟗趁机窜了出去,撞在靖歆身上!以靖歆的修为,本来不容紫蟗近身,这时出其不意之下,竟被紫蟗钻入衣领之内,在衣服内乱窜。
靖歆吓得魂飞魄散,紫蟗牙齿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一面运气,以影魅护体,一面把全身衣裳撕了个干净!这时紫蟗已经窜到他背上,对准他的背心一口咬下,两爪狂抓,就要扒开他的皮肉掏出他的心脏!换作常人,这时已是万劫不复,但靖歆是血宗旁枝,肉身修为大异常人,在一刹那间竟把心脏转移,紫蟗一掏掏了个空,身子一紧,却已被靖歆反手拿住了。
靖歆这时已经顾不得要活捉他了,保命要紧,手上加劲,要把这小怪物当场捏死。紫蟗被靖歆的影魅术束缚住了,难以逃脱,拼着尸骨无存的危险,激发了小流毒。
流毒乃是血宗的终极灭世大法,只有达到血门最高境界、在状态极佳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施展。其基本原理是激发起一种自我毁灭的生命源异动——施法者以自己的肉身为鼎炉,激发起一种最原始的生命波动。这种生命波动一旦完成,周围任何形式的生命体在感应到之后都会产生相同的变异,并成为新的流毒之源。流毒并不是世俗所谓的毒药,不是光,不是热,而是生命间的一种微妙感应,因此无法用诸如无明甲之类的防御方法进行防御。可以说,流毒是无法抵御的。连藐姑射也不得不承认,假如都雄虺发动流毒,那即使他躲在洞内洞中,也不可能完全避免被那生命的异动之源感染。
紫蟗此刻发动的小流毒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流毒,虽则同样是以自己的肉身为鼎炉,但异动的不是最原始的生命之源,而仅仅是血肉的异动。寻常人碰到这团血肉那只有等着被融合,就是高明之士遇上了,如果被突破防御圈也十分危险。
靖歆感到手心一软,发现紫蟗化作一团粘糊糊的血肉就知道要糟!如果他和紫蟗保持一定的距离,犹能把这团毒化了的血肉隔离在外,这时却被紫蟗从背上的伤口直接侵入内脏。紫蟗化作一团蠕蠕而动的肉团,贴紧在靖歆的背心上,不断吸食他的生命力。靖歆哀嚎着,竭尽全力想把那团肉团给扯下来,但紫蟗刚好选中了他最难用力的身体部位,一时间竟拔不下来。他病急乱投医,冲着马蹄乱喊:“快!帮我!救我!”
马蹄幸灾乐祸,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靖歆惨叫道:“你不救我,等它吃了我,第二个就轮到你了。”
马蹄心想这倒不假,但这牛鼻子获救之后也未必肯放过自己:“最好是他们俩同归于尽。”当下道:“师父啊,我是有心帮你,可我不知道怎么救你啊。”
靖歆嚎叫道:“用你的手套把它拔出来!”
“手套?”
“对!快!”说完这句话他已经连站也站不稳了。
马蹄心道:“现在帮忙的话,估计这牛鼻子就算获救也没力气对付我了。”便走到靖歆背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了那团肉。靖歆给他的这副手套上嵌着万毒钉,那团肉团被钉子扎到一阵颤抖,内里发出一声非禽非兽的悲鸣。这紫蟗这时已经是垂死一搏,任凭马蹄怎么用力也扯不出来,而它伸入靖歆体内的触角却已经找到了他的心脏。靖歆吓得两脚发软,大叫道:“快!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马蹄扯得满头大汗,心道:“你这手套也对付不了它,我又有什么办法?”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张口像那团蠕动的肉团咬了下去。
靖歆只听到背后一声凄厉的嘶鸣,嘶鸣过后便是一阵令人发毛的咀嚼声响,跟着体内的痛苦稍减,碰到他心脏的触脚软了下来,这下子死里逃生,才松了一口气,突然肩头一麻,被马蹄拿住了。
“师父,”马蹄在靖歆背后笑道:“你说就算第一流的高手被我这手套拿住,一时也逃不开的,是吧?”
靖歆惊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呢?”
第六卷 王都 第二十一关 血咒
马蹄吃了靖歆的血肉筋骨,得到了他的部分力量;吃了他的大脑,得到了他的部分智性记忆。他把靖歆和自己先前的力量融合起来,只觉全身真气充沛,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力量,自信心空前膨胀,似乎觉得超过有莘不破、把都雄虺等人踩在脚底下是转眼就能实现的事情了。
他大笑三声,感觉自己大有高人风范,手轻轻一挥,发出一股劲风,把哥哥马尾拂醒,马尾睁开眼睛,见到马蹄高兴得跳起来把他抱住。
马蹄不悦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子?”
“怎么了?”马尾可一点都没觉得不妥。
“我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是一代高手了,你是我哥哥,连带着也尊贵起来。以后行止要有风范!”
“风范?”马尾听不懂,伸手就往马蹄的衣服里摸。
“干嘛?”
“有饼没有,我饿了。”
马蹄差点气死:“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明白没有啊?”
马尾摇头。
马蹄怒道:“难道你没感应到我的气势吗?”
“气势?”
“就是我变得了不起了!”
“我一直觉得你很了不起啊。”马尾这句话纯出真心,但他在马蹄身上摸不到一点能吃的东西,脸上不禁有些失望。
看到哥哥的反应,马蹄备受打击,但仍忍不住再问他:“来!看看,你好好看看我,和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
马尾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不同。”
马蹄大怒,随手一挥,打出一个大坑。马尾高兴得拍手叫道:“好了好了,弟弟,有了这一手,以后我们饿了的时候可以想那个阿猴一样去卖艺。”
马蹄气得差点断气。哥哥口中那个阿猴是季连城里一个耍猴的,他如今已经以当时高人自诩,却被哥哥比成一个卖艺为生的乞儿!
“算了,我不和你说了。”
马尾有些担心地说:“弟弟,你生气了吗?”
“生气?”马蹄憋了一肚子的火:“对着你我生什么气啊!”
马尾却没听出马蹄其实还是在生气,说道:“哦,那就好。”
马蹄不由得哭笑不得,摇头道:“算了,我……我给你找吃的去吧。”
马尾大喜道:“好啊好啊!弟弟,我就知道,你最了不起了!”
马蹄心道:“了不起这个词被哥哥说出来真是掉价。不过算了,至少这个世界上总算有一个人认同我……总有一天,我要全世界的人都像哥哥这样对我说:你是最了不起的。”
和马尾这么一搅和,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想起现在夏都处处充满危机,再想起自己身上的力量别说冠盖群雄,就是想和夏都真正第一流的高手比肩也是远远不能。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馁:“其实我现在的力量只怕还不如靖歆,离有莘不破他们只怕差得更远,更别说便宜姐夫那一辈了。”
突然间天色大变,大风从东方吹来,马蹄一惊,跳上一座屋顶,望见东城外的风云变幻,隔得虽远,却仍让人产生大劫将至的恐惧感。马蹄心道:“这几天一直很晴朗,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风?是了,一定是那些人打起来了!”想到这里,他先是兴奋,就要以新一代高手的身份去观战,但马上又沮丧起来,知道在那些举手间天地变色的大人物面前,自己这点力量依然不足一哂。
马蹄对自己实力的估计时而高过了火,时而低过了头。不过他的功力和此刻的燕其羽比起来,确实有云泥之别。
那中原地区一百年也难得见到一次的风灾连镇都三老也无不动容,但都雄虺却依然稳如泰山!
川穹在飓风外围看到都雄虺依然背负双手的态势,心下发毛:“姐姐只怕已经到达局限了,不,这种规模的风灾已经超越她身体的承受力了!如果这最后一击再没法动压制住对方,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东君在都雄虺身旁也道:“宗主!看样子这女人要做乾坤一击了!”
都雄虺狂笑道:“乾坤一击?放心,她出不了手!”双眼圆睁,龙爪秃鹰巨大的影子化作猩红色,倒卷而上,就像一张巨大的罗网一样向上张开、收拢!那影子若有质、若无形,遇见风刃竟然没有半点阻滞!川穹大惊,呼道:“姐姐!小心!”
都雄虺笑道:“小子,小心你自己吧!”
川穹自觉离那血影还远,本以为不会又危险,谁知道却突然感到一阵束缚,低头一看,惊骇之情难以自已:自己的影子居然也动了起来,向上延伸,反过来要控制肉身!他怪叫一声,展开玄空挪移就逃,但再怎么逃,又怎么甩得掉自己的影子?
燕其羽本来正四处躲避那血影之网的罗盖,见到川穹遇险,反而忘了自己的安危,心道:“雠皇大人说过,血影的力量源于本尊,只要把他打倒,弟弟就能获救!”当下不再躲避,拼着被血蛊近身侵袭,和身向都雄虺冲来。
东君动容道:“宗主,这小妞要以身为祭、与敌俱亡!”
都雄虺笑道:“小妞儿已经进了我血影之中,她的身体已经是我的了,试问如何以身为祭?如何与我俱亡?”
燕其羽越飞越近,算算这个距离刚好,喝道:“都雄虺!我们一起死吧!昊天之风,度尽万国众……”真气一窒,竟然没法发动一瞬十万八千转的终极风轮。勉强激发斗志!但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量来!每前进一步,力量就消失一分,终于连双翼也扇不动了,在风中晃了一晃,掉了下来。
川穹发现只要离开都雄虺越远,影子对自己的束缚力就越小,他越飞越远,眼见影子就要恢复正常,突然见燕其羽失控跌落,她的下方就是龙爪秃鹰!吃惊之下,反而跳了回来,冲入了血影之中,抱住了风之子。
都雄虺大笑道:“玄空挪移。妙极妙极!独苏儿!果然让你料对了!”
川穹在半空道:“你说什么?”
都雄虺笑道:“小子!有莘不破是你带出夏都的吧?本来看你师父面子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但你既然跟我作对,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血影合拢,燕其羽在川穹怀中喘息道:“小心,那血影中布满血蛊,能吸食人的精血真气。”
都雄虺的血影并未立刻进攻,而是天上地下、前后左右地把川穹围了个实,这才逼过来。
眼见无路可逃,川穹心道:“这血影的阻隔力比夏都城墙的禁制还严密!”没把握马上用玄空挪移之术逃出去,先取守势,周围一阵空间异动,形成一个球形的真空地带,隔开了逼过来的血蛊。
都雄虺笑道:“你刚才趁我没功夫对付你远远逃开不就好了么?来到我百丈之内,就是玄空术也保不住你!”念了个唵字。川穹只觉自己体内某处一阵不安,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却听燕其羽惊道:“他……他控制了我们的生命之源!这是未老先衰诀!”
川穹大吃一惊,看姐姐时,只见她眉角皱纹暴起,片刻功夫头发便白了一大片!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但看看变得皱巴巴的手背皮肤,知道自己也在迅速衰老!
都雄虺喝道:“洞天派的小子!你把有莘不破藏在哪里?快交出来,我饶你们二人不死!”
川穹傲气发作,叫道:“你休想!”要拼起最后的真力把姐姐送走,却感力不从心,再见周围的异动空间迅速收敛萎缩,心中惊道:“我老得这么快!精力都萎缩得没剩下几分了!不行!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额头上唯一没有变白的头发突然跳动,他只觉大脑一热,读到了若干信息,心道:“凌空借力之法么?我向谁借去啊?”他第一个想起了季丹雒明,却无法取得和他的感应。“罢了罢了!也顾不得后患了!”闭目咬牙,以师徒之亲、同宗之缘突破重重空间从洞内洞借来藐姑射的力量,一个悬空挪移,消失在血影的包围圈子中。
都雄虺大吃一惊,却见川穹已在血影深渊之外!
川穹跳出血影深渊,可也没跳出多远,自己真气枯竭,怀里的姐姐和自己一样虚弱,知道要逃也逃不远,只要都雄虺一发力,依然要落入他的手心,心中发苦:“没想到惊动了师父,还是逃不成。唉。我早预感到介入这件事情不会有好结果,最后还是被拖了进来!”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