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天使与魔鬼

_2 丹.布朗 (美)
兰登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见广场后部像个停车场一样,被差不多十几部拖车挤满了。每一辆车顶棚上都朝天装着巨大的卫星天线,上面是让人觉得眼熟的名字:欧洲电视台,意大利电台,英国广播公司,国际社……
兰登突然觉得摸不着头脑了,他想,是不是反物质的消息已经泄漏了?
维多利亚似乎一下子绷紧了心里的弦。“媒体怎么到这儿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飞行员转过身,瞥了她一眼,感到很意外,“什么事儿?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秘密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他说,“一个小时后就要封门。全世界都看着呢。”
秘密会议。兰登心想,罗马教廷秘密会议。他怎么会把这给忘了呢?最近以来新闻里一直在说这事儿。
半个月前,教皇结束了他十二年来深得人心的统治溘然长逝。全世界的报纸都刊登了他寝中猝死的消息——死得太突然了,人人都觉得蹊跷。现在,按照宗教传统,教皇死后十五天,罗马教廷正召开秘密会议——在这个宗教仪式上,全世界一百六十五名红衣主教会聚在梵蒂冈城国选举新一任教皇。
今天地球上所有的红衣主教都来了,直升机从圣彼得大教堂上空经过的时候兰登这样想。梵蒂冈城内那宽阔的世界在他身下铺展开来。此时,整个罗马天主教的权力机构都居于一枚定时炸弹上。
 
第九章
莫尔塔蒂红衣主教望着西斯廷教堂那奢华的天花板出神,试图静静地想一会儿。四周满是壁画的墙壁回荡着来自世界各国的红衣主教们的说话声。他们挤在烛光闪烁的教堂,操着各种语言,压低声音兴奋地交谈。
真是莫大的荣幸啊,莫尔塔蒂想,我要监督这场圣事的进行。八十岁以上的红衣主教已经超过年龄,无权参加选举了,也不能出席选举会议,但是七十九岁的莫尔塔蒂是这里最年长的红衣主教,被授权监督会议全程。
按照传统,秘密会议开始前两个小时,红衣主教聚集在这儿,进行最后的讨论。晚上七点,前任教皇的名誉侍从将到达这里进行开场的祈祷,然后离开。接下来,瑞士侍卫兵要把所有的门贴上封条,把红衣主教全部锁在里面。然后,世界上最古老最机密的政治仪式就要开始了。红衣主教们会一直被锁在里面,直到从他们中选出下一任教皇时才被放出来。
然而,现在发生了一个意外。四个红衣主教神秘地从教堂里失踪了。莫尔塔蒂知道往梵蒂冈城的所有出口全都由卫兵把守着,缺席的红衣主教不可能走远,但现在,离开场的祷告不到一个小时了,他突然心慌意乱,毕竟,这四个失踪的人不是普通的红衣主教,他们是那几个人。
被选中的四个。
终于,兰登和维多利亚到达了瑞士侍卫营。
一个高挑、瘦削,身着深蓝色军装的人朝他们走来,“下午好,”他说,“我是奥利韦蒂司令——瑞士侍卫队的总指挥官。就是我给你们主任打的电话。”
维多利亚抬头盯着他。“谢谢你接待我们,先生。”
司令没有作声。他示意他们跟在后面,带着他们穿过一大堆电子仪器,走进一间阴暗的控制室,一面墙上都是监视器,屏幕上慢吞吞地切换着整个城市的黑白图像。
奥利韦蒂走向其中一个屏幕并指着那个画面,他转身对他的客人说道:“这个图像是装在梵蒂冈城内某个地方的一个远程摄像头拍下来的。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兰登和维多利亚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气。这个图像绝对没错。它就是“欧核中心”的反物质储存器。怪异的是,这个储存器的周围几乎是漆黑一团,好像是壁橱或者暗室里一样。监控器顶部,几个覆盖在图像上的字不停地闪着:实时录像——86号摄像头。
储存器上的指针不断闪烁着,维多利亚看着上面所显示的剩余时间。“不到六小时了。”她脸绷得紧紧的小声对兰登说。
兰登对了对他的表。“那么我们还可以撑到……”他突然顿住了,心里揪了一下。
“半夜十二点。”维多利亚说着,咄咄逼人地看了他一眼。
奥利韦蒂的轻言细语此刻听起来倒更像是尖声嘘叫。“这东西是你们的吗?”
维多利亚点点头。“是的,先生。有人从我们这儿偷走的。这里面有一种可燃性极高的东西叫做反物质。我们得立即查出它在哪里,不然就要疏散梵蒂冈城里的人。”
奥利韦蒂慢腾腾地眨了一下眼,“疏散?你知道今晚上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先生。我还知道你们的红衣主教们危在旦夕。我们有大概六个钟头。你们查找这个储存器的进展如何?”
奥利韦蒂摇摇头说:“我们还没开始找。你们的主任不愿在电话里告诉我关于这个东西的一些细节,只是说我得马上找到这玩意儿。我们忙得不可开交,腾不出那么多人力来处理这件事,除非你们让我了解一些情况。”
“现在只有一个重要情况,先生”,维多利亚说,“那就是六小时之后,那个东西将使整个梵蒂冈城灰飞烟灭。”
奥利韦蒂身子倾向她,“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东西有像你说的那么大威力,除非你说的是跟棒球一样大的原子核弹头。”
“奥利韦蒂司令,”兰登插了一句,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我叫罗伯特.兰登,宗教学教授,是从美国来的,我见过一次反物质爆炸演示,可以保证维特勒女士的话千真万确,那个东西确实很危险,而且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东西是被一个反宗教的组织放在你们国内的,他们企图破坏你们的秘密会议。”
奥利韦蒂转过脸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兰登,说道:“一个穿短裤的女人跟我说一个小水滴快要炸毁梵蒂冈城,一个美国教授跟我说我们成了某个反宗教组织袭击的目标。你们到底想让我干吗?”
“找到储存器,”维多利亚说,“马上去找。”
“不可能。那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而且梵蒂冈城那么大。要找到这个摄像头,得花上几天时间。”
兰登没等他说完就开口道:“你听说过光照派吗?”
 
第十章
听到兰登的话,奥利韦蒂的目光像锋利的刺刀一样投了过来。“我誓死捍卫天主教,当然听说过光照派了。他们几十年前就灭亡了。”
兰登从他的口袋里掏出那被打上了烙印的列奥纳多.维特勒尸体的传真图片,递给奥利韦蒂。
“电脑合成的,一个恶作剧罢了。”奥利韦蒂把传真还给了兰登。
“我要见教会里的人。”维多利亚厉声要求。
奥利韦蒂额上青筋暴起。“他们全都走了。除了瑞士侍卫队,这个时候还留在梵蒂冈城里的只有红衣主教团,而且他们在西斯廷教堂里。”
“那内侍在吗?”兰登直截了当地问道。“前任教皇的内侍。”兰登想起自己曾经读过一篇文章,介绍梵蒂冈当局在一名教皇死后所采取的古怪举措。在新旧教皇交替的这段时间内,一切大权暂时自动转交给上一任教皇的私人助理——其职位类似秘书,他要监察秘密会议的进行,直到红衣主教选出新的教皇。“我认为内侍就是现在的负责人。”
“不可能。秘密会议四十分钟后就要开始。教皇内侍正在教皇办公室里做准备工作。我不想拿安全问题去打扰他。”
维多利亚正要回应,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话头。奥利韦蒂打开了门。
一个打扮齐整的卫兵站在外边,指着他的手表说:“到时间了,司令。”
奥利韦蒂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点点头。他转过身来对着兰登和维多利亚,“跟我来。”他带他们来到后墙边一个亮堂堂的小房间。“这是我的办公室。我出去一下,十分钟后回来。。”说完,他砰地摔门出去,又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一扭,狠狠地把门锁死了。
“蠢货!”维多利亚大叫起来,“你不能把我们关在这儿!”
透过玻璃门,兰登看见奥利韦蒂在对那个卫兵说着什么,卫兵点点头。奥利韦蒂大步流星地跨出了房间,那个卫兵转身跑过来,隔着玻璃门,面朝他们,双手抱胸站着,腰上挎着的随身武器清晰可见。
太惨了,维多利亚心想,我们居然被扣作人质。
“我要打个电话。”她突然说,“打给教皇内侍。”
兰登似乎完全懵了。“你打电话给教皇内侍?怎么打啊?”
维多利亚扭头看着奥利韦蒂桌上的一部高科技电话机。电话上面布满了快捷按钮。“安全中心的头儿一定有通教皇办公室的直线。”
兰登脸色刷白。“但你一拿起电话那个卫兵就会把奥利韦蒂叫来。而且,这上面有二十个按钮,都不知道哪个是通到哪儿的。难道你要碰运气,一个个试过来?”
“不,”说着,她迈开步子走到电话边,“我只按一个。”维多利亚抓起听筒,按下最上面的按钮。“第一个。我赌你口袋里的一张光照派美钞,这个肯定是教皇办公室。对一个瑞士侍卫队司令官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兰登没来得及回答。门外的卫兵用他的枪托敲打着玻璃门,朝她打手势叫她放下电话。
维多利亚朝他挤挤眼,卫兵似乎恼羞成怒了。
兰登从门口走过来,转身对她说:“你最好不要猜错,这家伙看上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瑞士侍卫队安全中心的门“嘶嘶”地开了。奥利韦蒂司令像火箭一样猛冲进房间,卫兵们都散开了。
他脸色铁青,一个步子迈到门边,把钥匙往锁孔里一捅,推开门厉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维多利亚压根儿就不理他。“是的,”她对着电话说,“而且我必须提醒——”
奥利韦蒂从维多利亚手上一把夺过听筒,拿到耳边。“你是谁!”
然而,一眨眼工夫他就蔫了。“是的,教皇内侍……”他说道,“是的,先生……但是安全问题要……是,先生,我马上就带他们来见您。”
 
第十一章
教皇宫是个建筑群,位于西斯廷教堂附近梵蒂冈城的东北角上,它由教皇宫邸和教皇办公室组成,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圣彼得广场。
维多利亚和兰登静静地跟在奥利韦蒂司令后面来到了教皇办公室。
教皇办公室看起来像是一个舞厅。在离得很远的大厅另一头,一名男子正坐在一张雕花桌子边飞快地写着什么。“进来。”他叫道,放下笔招手叫他们过去。
这位教皇内侍一点也不像兰登想象中的弱不禁风、慈祥和蔼的老人的样子。他披了件样式简单的黑色长袍,看上去他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样子,有一张极英俊的脸庞,然而,当他走近些的时候,兰登看到了他眼里流露出的疲惫不堪的神色——像一个人刚刚熬过了生命中最艰难的十五天。
“我叫卡洛.文特斯克。是前任教皇的内侍。”他的声音谦逊而和蔼,只是带有一丝意大利腔。
“我是维多利亚.维特勒,”她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伸出手来,“谢谢您会见我们。”
教皇内侍同维多利亚握手的时候奥利韦蒂气得浑身发抖。
“这位是罗伯特.兰登,”维多利亚介绍道,“哈佛大学的宗教历史学家。”
“请坐,”教皇内侍说,“都坐下。”他拿了几张椅子放在他的桌边。兰登和维多利亚坐下了。显然,奥利韦蒂情愿站着。
“神父,”兰登拿出皱巴巴的传真递给教皇内侍,“这个请您过目。”
“这是我父亲。”维多利亚声音颤抖地说。“他是一个牧师,也是一个科学家。昨天晚上他被杀害了。”
教皇内侍的表情立刻变温和了,他抬起头看着她。“我可怜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他在胸前画着十字,又看了一眼传真,双眼似乎充满了仇恨。“谁会……而且这个还烙在他的……”他停下来,眯着眼睛凑近了看这幅图。
“上面写的是光照派,”兰登说,“毫无疑问你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光照派杀害了列奥纳多.维特勒,还偷走了他的一项新技术成果——”
“先生,”奥利韦蒂突然插嘴道,“这太荒谬了,光照派?很明显这是有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
教皇内侍似乎在细细琢磨着奥利韦蒂的话,然后他转过身来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兰登,“兰登先生,我从小在天主教会里长大,我还很熟悉有关光照派的传说……还有他们的印字。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光照派已经灭亡了。很早以前就不存在了,这是历史事实。”
兰登点点头,“一直到昨天为止我还跟您看法一致。现在我相信光照派已经又出现了,要兑现一个古老的盟约。”
“恕我浅薄,我对历史都生疏了,这个古老的盟约是什么?”
兰登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就是毁掉梵蒂冈城国。”
接着,兰登对教皇内侍说了所发生的一切。
 
第十二章
“这是真的吗?”教皇内侍转过身来问奥利韦蒂,看上去一脸的惊愕。“你能看见这个东西?”
“是的,先生,86号无线摄像头拍摄到了图像。”
“那怎么不把它找出来?”此时教皇内侍的话音里已带着愠怒了。
“这很难,先生。”奥利韦蒂解释情况时站得笔直,“查出这个摄像头的位置要花好几百个工时。此时我们还有很多别的安全问题要处理,我们尊重维特勒女士的意见,但她所说的微滴非常小,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爆炸。”
维多利亚再也忍不住了,嚷道:“那个微滴足以把整座梵蒂冈城夷为平地!我是世界上最顶尖的亚原子研究机构的一名高级物理学家。现在我警告你,除非你在接下来的六小时内找到反物质储存器,否则下个世纪你的卫兵将什么都不用保护了,除了地上的一个大洞。”
这时,别奥利韦蒂腰上的对讲机突然铃声大作,“司令?”收音机里的瑞士侍卫兵说,“我在通讯部。我们接到了一个恐吓电话,说有爆炸威胁。我本不想打扰你的,司令,但是他提到了你刚教我去查的那个东西,反物质。”
“他提到了什么?”奥利韦蒂结结巴巴地说。
“反物质,先生。在我们追踪他的电话时,我还根据他说的话在网上查了些资料。一些有关反物质的信息……这个东西好像极容易爆炸,”卫兵说,“这上面说,反物质的威力很可能要比核弹头还要厉害百倍。”
“你追踪到那个电话了吗?”奥利韦蒂结巴着说。
“他的手机加了很难的密码。信息收集器上的信号显示他在罗马的某个地方,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跟踪他。”
“他提了什么要求没有?”奥利韦蒂小声问道。
“没有,先生,他只是警告我们城内有反物质。而且他还没有挂机,先生。他肯定知道我们找不到他,他要求跟教皇内侍通话。”
“把他接进来。”教皇内侍命令道:“马上接通!”
一会儿,文特斯克教皇内侍桌上的电话嘀铃铃地响起来了。他用手指在通话键上用力一按,顿时响起了说话声。“你究竟以为你是谁啊?”
教皇内侍的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又刺耳又冷酷,还带着几许傲慢。“我是一个古老的兄弟会的信使。一个被你们侮辱中伤了几个世纪的兄弟会。我就是光照派的信使——黑煞星。”
兰登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最后一丝疑虑一扫而光。一时间,他觉得今天早晨第一眼看到这个对称字时所体验的胆战心惊的感觉、特殊的荣幸,以及实实在在的恐惧此时交织在一起了。
“你想干什么?”教皇内侍问道。
对方大笑起来,“今天晚上半夜十二点的时候,你们的城市就要灰飞烟灭了。”
奥利韦蒂对着话筒咆哮道:“要进入这个城市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在这里放了炸药!”
“真的吗?问问你自己吧,这个储存器是怎么到你们的城里来的,还有你们最重要的珍宝中的那四个人今天下午是怎么失踪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奥利韦蒂突然停下来,猛地睁大了眼睛,好像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似的。
“来点提示,”打电话的人说道,“要我说他们的名字吗?”
“怎么了?”教皇内侍问道,看上去一脸的困惑。
“先生,”奥利韦蒂凑到教皇内侍耳边小声说道,“他说的是真的,那四个红衣主教还没到西斯廷教堂报到,但现在不需要发出警报。我们知道他们一定还在梵蒂冈城内。”
“我们还有名单,”对方说,“你听了会心服口服。他们是巴黎的拉马斯红衣主教,巴塞罗那的吉多勒红衣主教,法兰克福的埃布纳枢机主教,还有意大利的……巴格尔红衣主教。”
 
第十三章
教皇内侍就像一艘巨轮忽然间驶进了风平浪静的水域一样,他一下子浑身变得绵软无力了。他瘫坐在椅子里,衣服皱成一团。“候选主教,”他喃喃说道,“四个最有希望的……包括巴格尔……最有可能成为罗马教皇……这怎么可能?”
兰登完全可以理解教皇内侍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虽然原则上来说,任何一个八十岁以下的红衣主教都可能成为教皇,但只有极个别的人能够在派性极强的投票程序中赢得三分之二的人的尊敬,他们就是候选主教,然而现在他们全不见了。
教皇内侍的额上有汗珠滴下来了。“你想对他们怎么样?”
“你以为呢?”
“把红衣主教放了。”教皇内侍说。“威胁要毁灭天主之城难道还不够吗?”
“别管你那四个红衣主教了。他们不再属于你们了。我敢肯定他们的死会被世人记住……我会让他们成为新闻人物,一个一个地来。到半夜十二点,光照派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在众目睽睽下处死他们,很惨很刺激,不是吗?很早以前你们就证实了这一点……你们对圣殿骑士团、十字军进行审讯还施以酷刑。当然了,还有肃清运动。你记不起那场肃清运动了吗?你当然记不起了,牧师都是蹩脚的历史学家,这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历史让他们感到丢脸吧?”
“肃清运动,”兰登听见自己在说,“发生在一六六八年。那年,教会给四个光照派的科学家打上了十字架图案的烙印,以洗清他们的罪孽。”
“谁在说话?”对方问道,与其说是关注还不如说是好奇。“旁边还有谁?”
听他这么一说,兰登吓得浑身发抖。“我只是无名小辈,一个大学教师,对你们的兄弟会有点研究。”
“好极了。”对方答道。“世界上还有人记得教会对我们犯下的罪行,这我倒很高兴。那几个科学家身上被打了烙印后,就被杀死了,他们的尸首被扔在罗马的公共场所,以此警告其他科学家勿加入光照派。所以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那四个红衣主教就要上西天了,从八点钟开始,每隔一小时就有一个得去见上帝,到午夜时分,整个世界都将轰动。历史将会重演,当然了,我们会比教会做得更漂亮更大胆。我要在教堂里给他们打上烙印然后杀死他们。”
“你这是危言耸听。”奥利韦蒂说,他又平静下来了。“你甭想在教堂里杀了人又带着尸体逃走。”
“危言耸听?我们在你们的瑞士侍卫队中像幽灵一样地来去自由,从你们内部掳走红衣主教中的那四个,在你们最神圣的圣地的心脏安上一个致命炸弹,你认为这都是危言耸听?等着瞧吧,到了午夜,全世界都会知道光照派的伟业。九十分钟后你们就开始收尸吧,”对方带着一种决绝的口气说道,“一小时一个,死亡的数学级数。现在我得走了。”
“慢着!”兰登追问道,“告诉我你们准备在这些人身上打什么烙印。”
杀手好像被逗乐了。“猜你已经知道那会是什么烙印了,莫非你还有所怀疑?你很快就能见到这些烙印了,古代传说千真万确。”
兰登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他完全清楚这人在说什么。他在心里勾勒了一下列奥纳多.维特勒胸前的烙印。光照派的民间传说一共提到五个印字。还剩四个印字,兰登想,四个红衣主教失踪。
“我发誓,”教皇内侍说,“今晚一定要选出新教皇,上帝作证。”
“教皇内侍,”对方说,“天下不需要新教皇。过了半夜十二点,除了一堆碎石烂砖外教皇什么都不用统治了。天主教完蛋了,你们在地球上的统治也结束了。”
 
第十四章
教皇内侍似乎悲从中来。“你们误入歧途了。教会不是只由灰浆和石头构成的,你们不可能轻易毁掉两千年的信仰……任何信仰都不可能。你们可以毁掉宗教信仰的外在的表现形式,但绝对摧毁不了信仰本身。不管有没有梵蒂冈,天主教都将继续存在。”
“真是一个堂皇的谎言,但谎言不过是谎言。你我都知道真相,你说,为什么梵蒂冈城会是一个设防的堡垒?”
“因为上帝的圣徒栖居在一个险恶的世界里。”教皇内侍回答。
“你多幼稚啊?梵蒂冈成为一个堡垒完全是因为天主教把它一半的资产都放在这儿了——稀世的油画和雕塑、珍贵的珠宝、无价的书卷……而且梵蒂冈银行的金库里还藏着金条和地产契据。据内部统计,梵蒂冈城有四百八十五亿美元的资产。你们的储备资金可真雄厚,不过到明天它们将全部化成灰烬。”
“候选主教,”教皇内侍转换了话题,他带着恳求的语气说,“放了他们吧,他们都老了,他们……”
“他们是纯洁的祭品,”对方笑道,“告诉我,你认为他们真是童贞男子吗?小羔羊死的时候会尖叫吗?把这些纯洁的人献上科学的祭坛吧。”
教皇内侍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是虔诚的信徒,他们不畏惧死亡。”
对方冷笑道:“列奥纳多.维特勒是虔诚的信徒,但昨晚我仍从他眼里看到畏惧。”
维多利亚一直没吭声,听到这话突然蹦起来,从头到脚都充满了仇恨。“混蛋!他是我父亲!”
对方呵呵笑起来。“你父亲?维特勒有个女儿?你真该知道,你父亲临死前哭得像个小孩儿似的,真是可怜,不幸的人啊。”
维多利亚像被这些话击中了一样,身体一阵摇晃。她一双黑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话,“我拿自己的性命打赌,等不到明天,我就一定要把你给找出来。”
对方猥亵地笑起来:“好烈的妞儿,我都兴奋了。”
这话像锋利的刀剑一样悬在空中。说完,他销声匿迹了。
兰登一动不动地站在教皇办公室的防弹玻璃窗边,盯着下面圣彼得广场上忙碌喧嚣的采访车。不知怎的,那个诡异的电话让他体味到一种膨胀……肿胀的感觉,但不是他自己的。
光照派仿佛一条毒蛇从被遗忘的遥远的历史中游来,缠上了一个宿敌的身体,它不提要求,不讲条件,只要报复,简单至极。紧紧地缠绕。四百年的冤仇即将洗雪。似乎在遭受几百年宗教迫害之后,科学反攻倒算了。
教皇内侍站在桌边,茫然地盯着电话。奥利韦蒂首先打破沉默。“卡洛,”他直呼其名,口气听上去不像军官,倒更像一个疲惫的朋友,“二十六年了,我誓死保卫圣座,看来今天晚上让我蒙羞了。”
教皇内侍摇摇头,“你我以不同的身份侍奉上帝,你知道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我有责任保护红衣主教团的安全。”
“恐怕那责任该由我来负,先生。”
“你的人要负责立即疏散人群。其他行动稍后进行——搜查这个东西,搜寻失踪的红衣主教和俘获他们的人。”
“你是说我们马上取消秘密会议吗?那你选出新教皇的义务呢?”
 
第十五篇
年轻的教皇内侍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窗外,“圣座曾告诉我教皇是在两个世界里奔忙的人……一个是现实的世界,一个是神性的世界。他告诫道,任何无视现实的教会都不会存在下去抵达神性的世界。”他的话里突然透出一种超出了他的年龄的睿智。“今晚我们就面对着一个现实的世界,无视它的存在是愚蠢的。自尊和先例并不能掩盖理性的光辉。”
奥利韦蒂点点头,似乎深受震动。“我低估你了,先生。我就直说了吧,这个现实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允许我告诉您该如何应对目前的形势,把我培训出来是要干这个的。您的直觉,虽然值得称道……却可能招致不幸。把红衣主教团从西斯廷教堂撤离是你立即能做的事中最糟的一件。”
教皇内侍似乎并没有愤愤不平,只是一脸的茫然。“那你说怎么办?”
“对红衣主教只字不提,封锁会议室,这样我们会赢得时间试试其他的办法。”
教皇内侍看上去很不安。“你要我把整个红衣主教团锁在一枚定时炸弹上?”
“现实的世界,先生,今晚你就置身其中。仔细听着。”奥利韦蒂现在以一个战地指挥官的口吻连珠炮般铿锵有力地说起来,“将一百六十五名红衣主教在毫无准备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开进罗马是轻率之举,这会在一些高龄人士中造成混乱和恐慌,此外,西斯廷教堂是个堡垒,其实极其坚固,除了导弹外,可以抵挡任何袭击。作为准备工作,我们今天下午搜遍了教堂的每一寸地方,扫描是否有窃听器和其他监视装置。教堂现在很干净很安全,而且我确信反物质不在里面。对那些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如果有必要,我们稍后还可以讨论紧急疏散的事。”
兰登顿生敬佩之心,奥利韦蒂的冷静和敏锐的思维让他想起了科勒。
“司令,”维多利亚语气紧张地说,“我们还有别的担心。从来没有人造出过这么多的反物质,其爆炸冲击波半径我只能估计出个大概。罗马周围的有些地方可能也有危险。如果反物质储存器在你们的中心建筑物里或在地下,那对梵蒂冈以外的地方造成的破坏也许是最小的,但如果储存器在周边……比如说在这座楼里……”她警惕地向窗外看去,扫了一眼圣彼得广场上熙攘的人群。
“我非常清楚我对外面负有的责任,”奥利韦蒂回答,“这也让形势不再那么严峻。我专职保护这个圣所已有二十多年,我决不允许这个武器爆炸。”
文特斯克教皇内侍抬起头来,问道:“你觉得你能找到吗?”
“让我同我的几个监视员讨论讨论我们可以有哪些选择。有一种可能,如果我们停止梵蒂冈的电力供应,我们就能消除射频杂音,营造一个足够纯净的环境,得出那个储存器所在磁场的读数。”
维多利亚对他的话先是吃惊,然后是震动。“你想把整个梵蒂冈弄得黑灯瞎火?红衣主教肯定会觉得发生什么怪事了。”维多利亚说。
奥利韦蒂摇头道:“秘密会议召开时用蜡烛照明。红衣主教根本就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议室封好后,除了我身边的几个卫兵外,我会让全军展开大搜查。一百个人在五个钟头内可以查很多地方。”
“四个钟头,”维多利亚纠正道,“我要带储存器飞回‘欧核中心’。电池不充电,爆炸就在所难免。”
“那么就四个小时,”奥利韦蒂皱着眉头说,“时间还够。恐慌没有用。先生,你还有十分钟,去教堂吧,把会议室封起来。给我的人一点时间做他们的事。等关键时刻临近时,我们再做应对紧急状况的决定。”
教皇内侍看上去很不安。“但是红衣主教团会问候选主教……特别是巴格尔……他们在哪里。”
“那您就得想个由头了,先生。告诉他们喝茶时您招待他们吃了些东西,他们感到不舒服。”
“司令,”教皇内侍恳求,“我们不能就这样抛下失踪的红衣主教不管。”
 
第十六章
奥利韦蒂在门口停下来说:“巴格尔和其他几个人现在在我们的势力范围之外。我们只能不管他们……为了整体的利益。这在军事上叫做伤病员鉴别分类。”
“你是说要放弃他们吗?”
奥利韦蒂死死地盯着教皇内侍的眼睛。“先生,圣弗兰西斯的祷词您还记得吗?”
这位年轻的牧师带着痛苦的语气念出一句:“主啊,赐我力量接受那些我无法改变的事物吧。”
“相信我,”奥利韦蒂说,“这就是其中的一件。”
“没用的。”维多利亚在教皇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说,她抬眼看着教皇内侍。“即使瑞士侍卫队能过滤掉电子干扰,他们在检测时还必须差不多正位于储存器的顶部位置,这样才会检测到信号……还要不被别的障碍物挡住才行。如果它被放在金属盒里埋在你们地底下或者藏在上面的通风管里怎么办?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根本就没法找到它。再者,如果瑞士侍卫队中已有对方的人混进来了呢?谁能说这个搜查就是彻底的?”
兰登的头一阵阵痛,同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在理智的边缘徘徊。他看着维多利亚和教皇内侍,但是一些可怕的景象模糊了他的视线:爆炸,媒体云集,翻滚的图像,四个打上烙印的人。
杀手的话在兰登的脑海中回响。半夜十二点……死亡的数学级数……将这些纯洁的人献上科学的祭坛。
然而,像一声枪响惊散了人群一样,这个话音突然消失了。
兰登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向后倒下,重重地摔在大理石地板上。他转身对着牧师。“神父,三年来我一直向这里提出申请,请求进入梵蒂冈档案馆,但已被拒绝了七次。”
“兰登先生,我很抱歉,但现在似乎不是抱怨的时候。”
“我得马上去,为了那四个失踪的红衣主教,我也许能算出他们会在哪儿被杀害。”
“那些档案中怎么可能会有线索呢?”教皇内侍困惑地问。
“解释这个问题,”兰登道,“要花很长时间,但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我们可以根据线索抓到黑煞星。”
教皇内侍看上去是想相信兰登的话,但不知为什么,他难以做到。这时,圣彼得大教堂的大钟在头顶上一声声地敲响了。教皇内侍对了一下怀表。“我得走了,”他停了一下,紧张地抬起头看看兰登,“我会派一个瑞士侍卫兵在档案馆门口与你会合。我相信你,兰登先生,现在就去吧。”
梵蒂冈秘密档案馆位于博尔吉亚庭院远远的一角,档案馆里收藏了两万余册书卷,据说还有一些珍品,比如列奥纳多.达.芬奇散逸的日记,甚至还有未公开发行的《圣经》抄本。
兰登步履矫健地踏上了通往档案馆的那条无人的丰达门塔路,维多利亚在他身边,轻松地与他并肩而行。
维多利亚说:“能告诉我要去找什么吗?”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