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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与魔鬼

丹.布朗 (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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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晨五点,哈佛大学的宗教艺术史教授罗伯特.兰登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电话里的人自称是欧洲原子核研究组织的首领,名叫马克西米利安.科勒,他是在互联网上找到兰登的电话号码的。科勒急欲向他了解一个名为“光照派”的神秘组织。他告诉兰登他们那里刚刚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他把死者的照片传真给兰登,照片把兰登惊得目瞪口呆。传真上的尸体被扒光了衣服,胸前印着一个可怕的灼痕,那一个十分考究、完全对称的烫字——“光照派”。
兰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图形太令人震撼了,他十年的研究被一个符号证实了!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真的能亲眼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印字。
马克西米利安.科勒邀请兰登前去进行调查,给他派去了一部专机。兰登无法抵抗那个被白纸黑字证实了的古老神话的诱惑,在一种既好奇又恐惧的奇怪心理的驱使下,他接受了科勒的邀请。
兰登乘坐科勒派出的十分先进的波音X-33型飞机,一个小时后就抵达了位于瑞士日内瓦的欧洲原子核研究组织(简称欧核中心)。
科勒在实验中心入口处迎接兰登。这位欧核中心的主任是位六十岁出头的离散粒子物理学家,他冷若冰霜,一看就不好接近。因患有残疾,他长年坐在轮椅上,他的轮椅上装有一套电子系统,包括一部多重电话机,一个呼叫系统,电脑显示屏以及一个小型的可卸摄像机。
兰登在跟随科勒步入欧核中心之后,发现这儿是一个云集了全世界各地优秀科学家的神奇所在,不少诺贝尔奖获得者在这儿工作,而万维网也是他们这里的发明。
很快,科勒带兰登来到了谋杀事件的案发现场,物理学家列奥那多.维特勒的居所——
横在地上的尸体其惨状令人惊骇。死者背贴地躺着,一丝不挂。他的皮肤灰中泛着微蓝,折断的颈椎骨向上凸出,头被完全扭转过来,脸紧贴着地面。这个男人躺在自己留下的一滩已结成薄冰的尿液里,他那萎缩的阴茎周围的阴毛也结成了冰霜,呈蜘蛛网状。
兰登差点吐出来,他把目光转向死者的胸部,上面被烙铁印上一个清晰完美的符号,灼伤的皮肤呈现出凸起的花纹。尽管已他多次看过死者灼伤处的对称符号,但还是被眼前“光照派”的符号彻底震住了。
第二章
他围着尸体转着圈,心怦怦直跳。他将这个词倒过来读,再次对这个对称的天才之作进行确认。此刻他凝视着这个符号,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兰登先生?”科勒盯着他,满眼期待。
然而兰登没有抬头。他神情专注,盯着地上的尸体说:“你已经了解了多少?”
“只有从你的网站上读到的那些,知道‘illuminati(光照派)’这个词是‘开明之士’的意思。它是某个古老的兄弟会的名字。”
兰登皱起眉头。光照派的历史绝不是几句话就能讲清楚的。他重新看了看死者身上的符号,不禁又害怕起来。
尽管现代符号学对光照派的标志物描述得神乎其神,但学术界人士至今无人亲眼见过它。要将一个词排成对称形似乎不可能。现代符号学家曾试图将illuminati(光照派)这个字排成对称体,但没有成功。目前,大多数学者认为这个符号是否存在还仍然是个谜。
“那么illuminati到底指谁?”科勒好奇地问。
“有史以来,”兰登解释说,“科学与宗教就一直存在很大分歧,彼此积怨颇深。如哥白尼就被教廷处死了。十六世纪,罗马有一群人开始起来反抗教廷的迫害。当时,意大利一些有识之士——如物理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等,开始秘密聚会,他们担心教会对‘真理’的垄断会危及启蒙思想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他们组建了世界上首个科学家智囊团,自称为‘开明之士’。”
“你是说光照派吧?”
“是的,”兰登接着说,“光照派的成员遭到了教会的疯狂追捕。那些科学家只有隐藏身份才能保全自己。消息在学术界秘密传开,光照派兄弟会很快发展成一个包括欧洲各国科学家在内的组织。他们定期在罗马某个秘密场所——他们称之为‘光照派教堂’的地方会面。许多光照派成员都想通过暴力与专制的教会抗争,但他们中间有个威望很高的人,说服了大家放弃武力。他就是伽利略。”
科勒抬起头,说:“伽利略?”
“是的。伽利略是光照派成员,也是位虔诚的天主教徒。他宣称科学不但不会使人怀疑上帝的存在,反而会使人更加确信它的存在,他曾写道,他在通过望远镜观察旋转的行星时,能听到上帝的声音。他认为科学与宗教不是敌人,而是盟友。它们只是用不同的语言讲述同一个故事,科学和宗教和谐共处于上帝创造的对称体中……共存在光明与黑暗无止境的斗争中。然而很不幸,教会并不希望看到科学与宗教的结合。”
“他们当然不会,”科勒突然打断他的话说,“因为教会宣称它是人们了解上帝的惟一途径,而科学与宗教的结合将会动摇教会的地位,所以他们判伽利略为异端,并将他一直软禁。兰登先生,我熟悉科学史,但这些已经是好几个世纪前的事了,它与列奥纳多.维特勒之死有什么联系?”
问得好。兰登接下去说:“伽利略的被捕导致光照派内部发生了剧变。他们行动中出现纰漏,四名光照派成员暴露了身份,教会逮捕并审讯了他们。但这四位科学家即使遭受了酷刑的折磨,也没有供认什么。”
“酷刑的折磨?”
兰登点了点头:“他们都受了活罪,胸部被烙上了十字架。”
科勒睁大双眼,不安地瞥了一眼维特勒的尸体。
“随后那几名科学家被残忍地杀害,他们的尸首被扔在罗马的大街上,以警示那些试图加入光照派的人。剩余的光照派成员纷纷逃离了意大利。光照派转入了地下,并逐渐与一些流亡团体联合起来。经过长期不断地吸收新的成员,一个新的光照派出现了,它更加隐蔽,反对基督教也更加彻底。光照派发誓有朝一日要东山再起报复天主教会。他们的不断壮大引起了教会的不安,他们被视为世界上头号反基督教的组织。”
几许不安掠过了科勒的脸。
兰登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科勒先生,我不知道这符号是怎么烙在这个人的胸部的。但是你现在看到的,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是最强大的邪恶组织的标志,它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邪恶?”科勒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这是邪教组织的象征符号?”
兰登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这个符号原是光照派的一个神圣标志,十六世纪时,一位不知名的光照派艺术家将它做成对称形,作为礼物送给喜爱对称物的伽利略。光照派兄弟会将这个符号藏了起来,声称待其现身之日,也就是兄弟会积蓄了足够能量,东山再起实现他们的终极目标之时。”
科勒显得有些不安。“这么说维特勒胸前的符号就意味着光照派兄弟会已开始重现江湖了?”
兰登皱着眉头说:“那不可能,光照派的历史我还有一章没讲完呢。光照派当年他们逃离罗马时,曾寻遍欧洲,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重建组织。他们被另一个秘密组织共济会——一个由巴伐利亚某些富有的石匠组成的兄弟会所收容。”
科勒满脸震惊:“共济会?”
兰登点了点头,对科勒的反应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共济会会员目前超过五百万,身影遍布世界各地,其中有一半在美国,一百万在欧洲。
“共济会肯定不是邪恶组织。”科勒怀疑地说。
“绝对不是。共济会是因为自己的仁慈而惹祸上身。他们在十八世纪收容了那些逃难的科学家之后,无形中成了光照派的掩体。光照派在共济会内部不断发展壮大,并逐渐篡夺了共济会的重要权位,形成了一个深藏在秘密组织内部的秘密组织。然后,光照派利用共济会遍及世界的网络扩大自身的影响。”
兰登吸了一口冷气接着说:“消灭天主教是光照派的主要纲领。他们认为教会散布的迷信教条危害人类。随着光照派的势力在欧洲的日益强大,他们开始把目光投向了美国。美国政府的许多领袖人物,如乔治.华盛顿、本杰明.富兰克林等,都是共济会的成员。他们虔诚地信仰基督教,不知道光照派已经牢牢控制了共济会。光照派利用对共济会的渗透,建立起银行、大学和企业,为实现最终目标筹集资金。”兰登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他们的最终目标是统一全世界——建立起一种世界新秩序,一种建立在科学启蒙基础之上的世界新秩序。”
科勒移动轮椅,向兰登靠了过来。他说:“你刚才说的话我不敢说全听懂了,可是我想告诉你,列奥纳多.维特勒是我们‘欧核中心’最有才华的科学家之一,我需要你帮忙找出光照派。”
 
第三章
兰登不知如何回答。“找出光照派?先生,这恐怕绝不可能!尽管表面上证据确凿,但这个符号绝不可能是光照派的人留下来的。半个多世纪以来,没人能够证明光照派是否存在。大多数学者认为很多年前光照派就已经消失了。”
科勒听完兰登的话,一言不发,双眼凝视白雾,神情茫然,又仿佛在生气。“你凭什么说这个组织已不存在了?他们的大名分明就烙在维特勒的尸体上!”
整个上午,兰登也在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符号的出现,根本不能证明其创造者的出现。当某些类似光照派的组织消失后,它们的标记符号还会遗留下来,被一些其他组织采用。这种现象很普遍。如:纳粹的标志来自印度,基督教的十字架源自埃及,还有……”
“今天早上,”科勒质疑道,“当我在电脑上输入‘光照派’三个字时,发现有几千条最新的相关信息。很显然,很多人相信这个组织还在活动。”
“都是些喜欢无事生非的家伙。”兰登回答道。对于当今流行文化圈中的各种阴谋理论,他一直很反感。媒体热衷于登载一些预示未来灾难的报道。那些自称“邪教专家”的人还在不断编造一些故事来大肆宣扬千禧年即是世界末日,以此牟利。有些人捏造说光照派还存在于世,并且发展势头良好,他们正在建立他们的世界新秩序。
科勒指着维特勒的尸体生气地说:“从这些证据来看,那些编故事的人说的倒可能是真的。”
兰登尽可能委婉地说,“目前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某个组织掌控了光照派的标记,并利用这个标记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即便光照派现在还在活动,他们也会通过政治、经济手段来施加影响,而不是通过恐怖活动,光照派也不可能谋杀像维特勒这样的科学界同仁。”
科勒的眼神变得冷峻起来,他说:“或许我忘了告诉你,列奥纳多.维特勒绝不是个普通的科学家。甩是个天主教牧师。”科勒说道。
兰登转过身说:“牧师?我还以为你说他是个物理学家呢。”
“他都是。他希望通过科学,向那些怀疑上帝的人们证明上帝依然存在。他认为自己是个神学物理学家。”
神学物理学家?兰登想,这叫法听起来矛盾得不可思议。
“在粒子物理学领域,最近有一些令人震惊的新发现。这些新发现涉及到人的精神世界,其中大部分是列奥纳多的研究成果。他试图将宗教与科学结合起来……证明它们以某些非常出人意料的方式相互补充。他把这个领域称为新物理学。”科勒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兰登,“在最近一期《美国科学》中,有一篇文章宣称说,新物理学是通往上帝的一条比宗教更可靠的途径。”
兰登极不情愿地迫使自己暂时做一些大胆的设想。假使光照派真的还在活动,他们会不会为了阻止列奥纳多向人们公开他的宗教理论而将他杀害?兰登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荒唐!光照派早已成为遥远的历史!所有的学者都知道!
“维特勒在科学界树敌太多,”科勒继续说道,“许多正统科学家都很鄙视他,即便在我们‘欧核中心’,他也不讨人喜欢。大家觉得运用物理学的分析方法去证明宗教教义是对科学的背叛。”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嘟嘟声,兰登不禁抬头看了看。科勒弯下身从轮椅底部的一
排电子器件中掏出一个传呼机看了一眼刚来的信息。
“好极了,是列奥纳多女儿发来的信息。维特勒女士现在已到达楼上直升机停机坪,我们与她在那里会面。我想还是不要让她来这里,以免让她看见她爸这个样子。我会请维特勒女士解释一下她与她父亲正在做的研究项目,这或许有助于弄清她父亲的死因。”
“你认为维特勒的死与他的研究有关?”
“极有可能,维特勒身上有件东西被凶手拿走了。”
“什么东西?”
“跟我来。”
科勒转动他的轮椅,回到雾气弥漫的起居室。兰登紧随其后,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科勒在维特勒尸体前停下来。他招呼兰登过来看看尸体。兰登极不情愿地走近尸体,死者结了冰的尿液散出的气味让他直想呕吐。
“你看他的脸。”科勒说道。
脸?兰登皱起眉头。我记得刚才你说死者的什么东西被偷走了。
兰登迟疑了一会儿,蹲下身。他想看看维特勒的脸部,但由于他的头被往后扭了个180度,脸压在地毯上,根本看不见。
由于身体不便,科勒费力地弯下身,小心地翻动维特勒冰冻的头。随着咔嚓一声,死者的头被翻了过来,那张脸因极度的痛苦已经变形。科勒用手托住死者的头。
“天哪!”兰登吓得禁不住叫出声来,直往后跳。维特勒的脸上布满了血,一只淡褐色的眼睛死死地斜盯着兰登。另一个眼窝血肉模糊,深陷下去。
“他们拿走了他的一只眼珠。那么现在,”科勒问道,“相信我,剜走的那只眼球有大用处……”
 
第四章
两人刚穿过郁郁葱葱的坡顶,不一会儿,一架直升机缓缓飞来,慢慢地降落在草地上的指定停机点。
不一会儿,维多利亚从飞机里钻了出来。兰登马上意识到今天可能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一天了,一个又一个的意外接踵而来。维多利亚身穿一条卡其布短裤,一件白色无袖上衣,从直升机里款款而下,跟兰登所预想的书呆子型的物理学家形象大相径庭。她浑身散发着清纯迷人的气息,就是在二十码以外也能令人神魂颠倒。
“维特勒女士是个个性十足、意志顽强的女人,”科勒说,似乎觉察到了兰登的心醉神迷,“数月以来,她一直潜心研究一个非常危险的生态系统。她是个严格的素食主义者,也是‘欧核中心’瑜伽功的常驻教练。”
兰登看着维多利亚一路走来。显而易见,她哭了好久,乌黑的眼窝深陷下去,神色恍恍惚惚,游离不定。
“维多利亚,”她一走来,科勒就低声说道,“我在此代表‘欧核中心’的全体人员对你父亲的死表示最深切的哀悼,这是科学发展史上的一个巨大损失……”
维多利亚感激地点点头,带着沙哑的嗓音,用流利标准的英语问道:“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们正在调查。”
她转向兰登,伸出一只纤纤细手。“我叫维多利亚.维特勒,我想你是国际刑警组织派来的,是吗?”
兰登握住她的玉手,看着她那深邃的盈盈泪眼,一时间像是着了魔。“我叫罗伯特.兰登。”他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些什么。
“兰登先生并不是官方人士,”科勒解释道,“他是一名来自美国的专家,专程来帮我们调查事实真相的。我还没向外界披露你父亲的死讯,你要知道我一直在尽力维护你父亲的隐私。我不愿他人插手他的实验室,也不愿别人窃取他的试验成果。在我们向官方透露任何消息之前,我要知道你们两个到底在忙什么,所以我要你带我们到你们的实验室去一趟。”
快到父亲的实验室时,维多利亚意识到她就要向世人展示父亲最伟大的业绩了,但是他却不在了。维多利亚的喉咙哽咽了。父亲,我应该和你一起分享这一时刻的啊。
“维多利亚,”走近实验室那气派的钢制大门前时,科勒说道,“我应该告诉你,我今早来这找过你的父亲。你可以想象得到,当我发现你父亲将‘欧核中心’统一使用的键盘式安检设施换掉了的时候,我有多惊讶。”科勒边说边指了指门上的一个精密电子器件。
“我非常抱歉,”维多利亚说道,“你知道我父亲十分谨慎。他不希望我和他以外的任何人接近这个实验室。”维多利亚走到墙上的机械装置边上,站在装置的正前方,仔细将右眼与一个突出的望远镜镜片似的透镜对齐,然后按下了按钮。机器里面的什么东西咔哒地响了一下,一道光左右来回照了几下,像个复印机似地扫描她的眼球。
“这是视网膜扫描系统,”她解释道,“绝对安全,因为它只认识两副视网膜,我的和我爸的。”
罗伯特.兰登愣愣地站在那儿,对这一事实的揭露惊骇不已。列奥纳多.维特拉悲惨的死状历历在目——血迹斑斑的脸,一只翻着白眼的淡褐色眼球,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眼窝。他真不想承认这明摆着的事实。但是,突然,他看到了……在扫描仪的下面,雪白的地板上……有一片深红的印迹,分明是干了的血迹。
令人欣慰的是,维多利亚没看到。
钢制大门滑开了,维多利亚迈步走了进去。
科勒死死地盯着兰登,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说过……剜走的那只眼球有大用处。
 
第五章
维特勒的实验室是典型的未来派风格。
雪白的房间不加粉饰,墙壁的四边排满了电脑和专用电子仪器,看上去简直是个手术室。兰登纳闷,这样的地方能隐藏什么秘密,竟然有人为了进来不惜剜出别人的眼珠。他立刻注意到,房间中央立着成排光洁如新的钢柱,每根大约三英尺高,约摸十二根,在房中央排成一个圈,上面摆放着网球罐大小,剔透明亮的瓶瓶罐罐,但是里面空空如也。
科勒端详着这些储存器,困惑不解。他暂且把这些抛诸脑后,转身问道:“实验室被盗了吗?”
“被盗?怎么可能?”维多利亚不以为然,“只有我和父亲能通过视网膜扫描系统。”
“那你自己看看。”
她叹了口气,扫视整个房间。片刻,她耸耸肩,说道:“一切都跟父亲在时没有两样。凌乱而不失秩序。”
“是开诚布公的时候了。”科勒终于开口了,“先说说你父亲的实验。”
“我父亲一生的梦想是要证明宗教和科学在寻找真理的道路上休戚相关,殊途同归,”维多利亚娓娓道来,“最近……他终于想出了办法。他设计了一个实验,并希望以此来解决历史上科学和宗教的最大分歧——关于宇宙起源之争。《圣经》上说上帝创造了宇宙,世界上可见的万物都源于广袤的虚空。遗憾的是,基础物理学的定律恰恰宣称物质不可能源于虚空。我父亲始终坚信是上帝的力量促成了大爆炸。他坚信有一天科学能证实上帝的存在。于是,他开始着手做一个任何科学家想都没想过的、也绝对没有能力、没有技术尝试的项目。他设计了一个实验,证明创世纪是可能的。我父亲从绝对的虚无中创造了……宇宙。换言之,他制造了大爆炸。”
兰登如堕五里雾中。创造宇宙?重现大爆炸?
“当然,是在一个小得多的规模上,”维多利亚说得更快了,“步骤相当简单。首先,在加速管里,加速两簇相向的粒子束流。这两簇粒子以极高的速度迎面对撞,合二为一,从而把它们的能量全部汇集到针孔大小的点上。这样,就得到了极高密度的能量。”她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主任的眼睛也跟着越瞪越大。
“这个结果,”维多利亚说,“绝对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一旦公开,现代物理学的根基将被动摇。在加速管内部的能量压缩点上,物质粒子从乌有中出现了。”
科勒终于开口了,他阴沉地说:“维多利亚,你把我搅糊涂了。你是说你父亲从虚无中创造了……物质?”
“是的,”维多利亚走到储存器边,“这些就是证据。储存器里就装着我父亲制造的东西的样品。这些微粒非同寻常,是地球上任何地方都不存在的一种物质。主任,您面前的正是世界上首批绝无仅有的反物质样品。”
科勒的声音似乎突然发抖了:“难以……置信……但是……这些储存器终归还是由物质构成的。反物质怎么可能储存在由物质构成的储存器里?一旦反物质触到容器,马上会在瞬间迅速——”
“样品压根不会接触到容器壁。”维多利亚解释道,“它悬浮在容器中。我们把这些储存器命名为‘反物质捕集器’,因为捕集器确实束缚了反物质微粒,迫使它们在两个磁场的交互作用下悬浮于中央,并与容器四壁保持相当安全的距离。到这边来,请看。”
维多利亚走到房间另一头,取来了一个大的电子仪器。她把观测口对准其中的一个储存器,眯缝着眼睛边看边用手校准镜头。接着,她欠身让开,示意科勒过来和兰登过去看。
一颗闪烁着水银光泽的小球,仿佛是在魔力的作用下,盘旋在空中,翻转着,它的表面有金属般的光泽在闪烁。
“它果然……浮着。”兰登激动地说。
“它最好浮着,”维多利亚答道,“反物质极不稳定。从能量学的角度讲,反物质是物质的镜像,在相遇的瞬间,两者会立即湮灭抵消。因此把反物质与物质隔离是一大挑战。而且地球上的万物皆由物质构成,所以在存储反物质时,我们必须保证它不会触碰任何物质——哪怕是空气。每个储存器有两个电磁铁,一头一个。它们磁极相反的磁场在储存器的中央交叉,把反物质托住,悬浮在半空中。”
“磁铁的电源在哪?”科勒问。
维多利亚抬手一指,“就在储存器下面的支撑里。储存器的底座持续不断地供给电源,确保电磁场正常运转。为了安全起见,每个反物质捕集器都安装了保险——备用电池。一旦反物质捕集器离开充电器,备用电池就立即自行启动,电量可以维持整整二十四小时。”她觉察到兰登的不安,又继续说:“反物质的特性的确惊人,兰登先生,所以它不是没有危险的。仅仅十毫克的反物质样品——跟沙粒一般大——就具有相当于两百吨常规火箭燃料的能量。”
 
第六章
兰登感到一阵眩晕。
“这能量比核能强上千倍,是百分之百的高效能源,完全有实力成为明日的能源之星。而且没有副产品,没有辐射,也不会带来污染,只需少许几克就能提供一个大城市一周所需的动能。”
几克?兰登惶恐不安地后退了好几步。
“别担心,”维多利亚说,“这里的样品微乎其微——只有百万分之一克。基本上没有危险。”她伸手抓住一个储存器,只听到“嘀”的一声,储存器被拧了下来,底部的电子显示屏也旋即启动,红色的数字闪烁着,倒计时开始。
24∶00∶00……
23∶59∶59……
23∶59∶58……
兰登盯着显示数不断减少的计时器,感到这简直是一颗定时炸弹。
“这种电池,”维多利亚解释道,“能给反物质捕集器提供整整二十四小时的电量。而且只要把它插回充电台,马上又能再充电。这样做是为反物质捕集器的安全着想,当然同时也是为了方便对它进行研究。”
维多利亚把兰登和科勒领到实验中心的尽头,拉开窗帘,露出一扇窗户,外面有一间大房间,墙壁、地板、天花板全是钢制的。
“这里是湮灭反应间。反应间的地板下装有磁体,它能破坏反物质捕集器的电磁场,从而破坏悬浮状态。”维多利亚说着,拉开了窗户底下的一个钢制抽屉,把反物质捕集器放了进去,然后关上抽屉,拉动了抽屉边上的控制杆。不一会儿,反物质捕集器出现在窗户对面的房间里,它在金属地板上流畅地呈大圆弧滚动,最后停到了靠近房间中央的位置。“你们将第一次目睹反物质湮灭反应,这几百万分之一克,微乎其微的样品。”
维多利亚按下按钮。
刹那间,兰登什么也看不见了。储存器的中央闪现出一个刺眼的亮点,接着亮点爆炸,发出一阵骇人的光浪向四周辐射,带着雷鸣般的巨响撞到他面前的窗户上。整个反应间都被撼动了,他不觉向后打了个趔趄。这灼热的光停留了好一阵,骤然间又迅速退了回去,缩成一个小点,化为乌有。兰登费劲地眨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视力。他眯缝着眼睛看着里面闷燃殆尽的反应间。地板上的储存器不见了,销声匿迹。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瞪大了眼睛,惊讶无比。“上……上帝。”
科勒缓缓转过身来,“维多利亚,你怎么拖了这么久?你和你父亲老早就该把这个发现告诉我。”
维多利亚说,“反物质技术确实是一项很重要的技术,但它也相当危险。所以我和父亲需要时间来优化制造流程,把它的危险降到最低程度。我父亲还需要时间让人们正确地认识反物质。”
科勒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事?”
“没有了,”维多利亚回答道,“我们曾互相起誓,将这个秘密再保守几个月,直到我们一切准备就绪才公开。”
科勒再次问道,“有可能丢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维多利亚扫视了一遍实验室,“没有人来过,上面这里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我们在下层的实验室贮藏了一个足足有0.25克的样品。”
科勒吓得面无人色。“你说什么!”他止不住地咳了起来。“0.25克?那不是……几乎五千吨当量!这么多的反物质足以毁掉方圆半英里内的任何东西。”
“没错,它能在顷刻间毁灭一切,”维多利亚毫不客气,“谁都不会这么干!”
科勒转过身来,显得满怀希望。“你们在危险品储藏室里还装了其他的安全设备?”
“是的,还有一套视网膜扫描系统。”
科勒只吐出两个词。“下楼,现在!”
他们乘货用电梯又朝地下深入七十五英尺,到达了最底层的危险品储藏室到了。一切都明朗了,门边的视网膜仪旁的地面上正是一颗眼珠,维多利亚打开门,里面存放的反物质储存器不见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向维多利亚袭来。他们剜去父亲的眼睛,为的就是偷走反物质。她这么快就想到其中的关联,还来不及完全理解。
兰登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掏出手帕,盖住地板上列奥纳多.维特勒的眼珠。此时维多利亚站在空空如也的储藏室的门口,满脸的痛苦和恐慌。
“兰登先生?”科勒紧张地低语道“你是位专家,我想知道光照派的狗杂种准备拿反物质做什么。”
兰登竭力集中精神。科勒仍在做假设,全然错误的假设。“科勒先生,我坚信,光照派已经灭绝了。偷走反物质的一定另有其人,比方说,或许是‘欧核中心’内部的某个官员打探出了维特勒先生的这个重大科技突破,并且认为这个项目太危险,不能再继续下去。”
科勒看上去目瞪口呆。“兰登先生,你认为这是出于正义之心犯下的罪过吗?太荒谬了。不管是谁杀死了列奥纳多,想要的东西都只有一个,就是反物质样品。毫无疑问,他们是蓄谋已久的。”
“你指的是恐怖主义活动?但是光照派绝非恐怖组织。”
“这话跟列奥纳多·维特勒说去。”
听到这话,兰登感到被现实触痛。列奥纳多·维特勒的胸口确实烙下了光照派的标记。这标记从何而来?如果这神圣的印记是被某个组织用来掩盖自己行踪的,那这个障眼法的难度也未免太高了。所以,一定存在另一种可能。
“我知道了,”兰登突然说,“还有一个比恐怖主义更为合理的解释。”
 
第七章
科勒瞪大了眼睛,显然是在期待他继续往下说。
兰登试着理清头绪。光照派的惯用伎俩就是通过经济手段来行使强权。他们控制银行,并掌握大批金条,甚至四处散播谣言,声称他们拥有世间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珍宝——光照之星,一颗硕大而无瑕的钻石。“是为了钱,”兰登说,“他们盗走反物质,是为了经济利益。”
科勒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经济利益?他们上哪去兜售一滴反物质样品?”
“不是卖样品,”兰登反驳道,“是卖制造反物质的技术。反物质技术几乎相当于一个铸币厂。很可能,他们盗走反物质就是为了分析它,然后研究和开发新的产品。”
“你认为是工业间谍?可是支持储存器磁场的蓄电池仅仅能维持二十四个小时。那些研究人员连个屁还没学到,就被崩上了天。”
兰登紧锁眉头。问题已经很明白了。反物质捕集器绝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往墙上的电源插座上插的东西。一旦离开了“欧核中心”,储存器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二十四小时后,它必将毁灭。
那么,结论就只剩下一个了,一个令人心神不宁的结论。
“我们得通知国际刑警。”维多利亚轻声说。这声音即使在她自己听来,也显得飘渺而悠远。“我们必须通知有关当局,不能再拖了。”
科勒摇头道:“绝不可以。我们有责任好好思考。作为‘欧核中心’的主任,我对科学的未来负有责任。如果把此事扩大成一个国际性事件,那么‘欧核中心’将会遭到——”
“科学的未来?”维多利亚驳斥道,“难道你真打算逃避责任,打算永远不承认反物质是从‘欧核中心’弄出去的?难道你打算对那些被我们置于险境的人们视而不见?”
科勒叹了口气。“维多利亚,事实上,我们已经知道是谁杀死了你父亲。凶手在现场留下了张名片似的东西。这就是我找来兰登先生的原因。他是哈佛大学艺术史的授。他对声称对此事负责的组织很有研究。声称对此事负责的组织自称光照派。”
维多利亚看了看科勒,又看了看兰登,“光照派?是巴伐利亚的光照派吗?”
科勒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你听说过?”
维多利亚觉得伤心的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巴伐利亚的光照派:世界新秩序。史蒂夫.  杰克逊制作的电脑游戏。这儿一半的技术人员都爱在网上玩这个。你们在说些什么?那不过是个电脑游戏!”维多利亚竭力鼓起勇气,忍住眼泪。她迫使自己一定要撑住,要理智地分析现在的情况。但是,她越是努力集中精神,就越是感到迷惑。父亲被谋杀了,“欧核中心”的安全也受到了严重威胁,还有个定时炸弹在某个地方倒计时,而现在,这个“欧核中心”的主任却领来了一位艺术教师,帮他们寻找一个神话中的邪恶的兄弟帮派。
维多利亚顿时感到孤独无依。她转身正要离开,科勒一下子拦住了她的去路。他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然后像变戏法似地掏出一片皱巴巴的传真纸递给了她。
看到那个图像,维多利亚吓得打了个趔趄。
“他们给他打上了烙印,”科勒说,“他们在他的胸口上打了一个该死的烙印!”
“马克西米利安.科勒,请马上给您办公室回电。”
电梯的门打开了,外面是主厅,对讲机里传出的话音还在空中回荡,科勒轮椅上所有的电子装置就全都哔哔嘟嘟地响了起来。他的呼机、电话、语音信箱,全都响起来了。科勒低头扫了一眼不断闪烁的显示灯,显然迷惑不解。
“科勒主任,请给您办公室回电。”
听到助理叫他的名字,他似乎感到非常吃惊。科勒的身体很不好,需要每天接受一次注射,否则就会呼吸休克,咳嗽发作,今天的注射时间早过了,科勒估计助理是为了这事在找他。
 
第八章
科勒拿起扶手上的手机。他拨通分机,竭力忍住又一阵咳嗽,“我是……科勒主任,”他一边说,一边喘气,“什么?我刚才在地下,没有信号。……是什么人?好,接过来……喂?我是马克西米利安.科勒,‘欧核中心’主任。您是哪位?”
兰登和维多利亚静静地看着科勒主任听电话,谁也不说话。
“在电话里谈这个太轻率了。”科勒最后说。“我马上就来。”他又咳嗽起来了。“在列奥纳多·达·芬奇机场……跟我碰头,我四十分钟后就到。”他现在几乎不能呼吸了,突然一阵咳嗽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马上找到那个储存器……我这就来。”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维多利亚跑到科勒身边,但他再也不能说话了。维多利亚掏出手机,拨通“欧核中心”医院的号码。
在列奥纳多·达·芬奇机场跟我碰头。科勒的话音在回响。
那些把兰登弄得一上午都头昏脑涨的模糊的影象即刻变成了一幅生动的画面。他站在那儿,突然感到内心深处有一扇门打开了……仿佛刚刚跨过了某个神秘的门槛。对称字,被谋杀的牧师和科学家,反物质,现在……目标。列奥纳多·达·芬奇机场只意味着一件事。一时间兰登恍然大悟。
两个医生穿着白大褂从大厅对面跑过来。他们跪在科勒身边,把一个氧气罩戴在他脸上。大厅里的科学家都停下脚步,站在后面。科勒用力拽了两下,把面罩扯到一边,大口喘着气,他望着维多利亚和兰登说:“罗马。”
“罗马?”维多利亚问,“反物质在罗马?谁打的电话?”
科勒脸上的肌肉扭结着,一双灰眼睛湿润了。“瑞士……”他已说不出话了。医生又给他戴上了面罩。他们准备把科勒抬走的时候,他伸出手拽住了兰登的胳膊。
兰登点点头,他懂科勒的意思。
“去……”科勒戴着面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去……给我打电话……”正说着,医生把他抬上车送走了。
维多利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离开。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问兰登:“罗马?可……这关瑞士什么事啊?”
兰登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几乎是咬着耳朵吐出这句话。“是瑞士侍卫队,”他说,“是誓死保卫梵蒂冈的卫兵。”
X33型飞机旋转着降落在罗马的列奥纳多·达·芬奇国际机场的时候,兰登看了看手表。他们在空中花了三十七分钟。在那儿,身着米开朗琪罗设计的制服的瑞士侍卫队员接了他们,再用直升机带他们飞往梵蒂冈。
“快看!”维多利亚突然拽着兰登的胳膊叫起来,她发狂似地朝下面圣彼得广场的方向比划着。兰登把脸凑到窗户边来看。
“在那儿。”她说着,指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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