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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京之宋姬物语

_5 Vivibear (当代)
就这么一来一往,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而双方继续单挑,居然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雪的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妙,这种情形似乎有点怪异。
“知盛哥哥,好像不大对劲,对方似乎是在拖延时间。”她低声提醒道。
知盛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道:“这里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招吧,早晚都要被我们歼灭!”
小雪看他这么说,也就没再说什么,自己毕竟是半路出家,行军打仗总是哥哥们比较有经验吧。”啊——”一声惨叫,平家这边又有一个武士被砍落下马,源家的那位名叫山田次郎的武士已经连砍平家四名武士了。一时平家这里无人出阵,山田次郎一脸傲色,在那里叫嚣着:“平家没有人了吗?你们平家的武士就这么点能耐吗?”
知盛脸上一青,正要发作,小雪忙阻止他,压低声音道。“你不能出去,你可是总大将,你一出去就降了身份,其他的大将也都不能去,就让我去吧。”
知盛看着她,想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小雪一点头,立刻骑马出了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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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出阵,源家军那边就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隐隐有些“鬼面”,“他就是鬼面。”的轻微的说话声音。她微微一笑,原来自己还是挺出名的。
那山田次郎一见是她,脸色也稍稍变了变,又自报一遍家门,接着就等着小雪开口报名。小雪暗暗好笑,自己怎么会开口,征战以来,自己从来没在敌前报过名,与知盛说话都是压低声音,从不和其他人交谈,一开口,柔软的声音不就露馅了吗,根本就起不到震慑敌人的作用。
她只是慢慢抽出小乌宝刀,仍旧一言不发。
山田次郎见她如此,心中有气,更是以为看不起他,不由开始恶言相向:“怎么不说话,难道杀人如麻的鬼面居然是个哑巴,哈哈哈,平家军居然就派出个哑巴——”瞬间寒光一闪,声音嘎然而止,他低头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喉间多了一道血痕,刚抬头,血,就如同喷泉一般从那道血痕里喷了出来,霎时染红全身,雪白的战马上似泼墨画般绽放出无比妖艳的朵朵血色的花。
四周顿时寂静一片,源平两家的人都又惊诧又恐惧的看着这位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鬼面。
身着深紫直缀的小雪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刀,扫都没扫一眼从马上跌落下来的山田次郎,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猛的抬起头,从狰狞的鬼面具下冷冷的看着源家军,似乎在问:下一个,是谁?
半晌,从源家军里鼓起勇气出来几位武士,都被她一一斩于马下,等了一会,源家暂时没有人出阵,忽然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从对方营中响起:“那么就让我巴御前来领教一下吧。”话音刚落,就有一人策马而出,只见这名身穿红白相间铠甲的女子,一头乌黑长发直曳到地面,仿佛奔流的瀑布一般,眼中秋波流动,似看非看,似笑非笑,柔而不媚,美而不艳。好一个妙女子!小雪不由在心中喝了一声彩,巴御前,好像听宗盛哥哥提过,应该就是她,木曾义仲的爱妾,有着关东第一美女和勇士之称的奇女子。
她微微一笑,顿时散发出令人眩目的光采,小雪身为女人也不由看得失了神。只是吸引归吸引,当她的长刀砍过来时,小雪还是及时的回过了神。此时挥刀相向的巴御前,眼中多了几分杀气,招招凌厉无比,小雪也不敢轻敌,全深贯注的和她较量起来。
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鬼面,一个是立下赫赫战功的美女勇士,一个华丽下带着致命的冷酷,一个慑人气势仿佛能斩断天地,他们之间的较量令源平两军的武士们都大开眼界,两人互攻了约五六十招,仍然分不出胜负。
这五六十招战下来,两人倒也互生了相惜之心,巴御前对平家的这位武士多了几分钦佩,毕竟在她刀下过出十招的人也不多,而小雪更是对这位奇女子心生好感,如果不是敌人,说不定还能成为好朋友。
“铛!”她们的刀刃再次重重相接,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相击的声音,力量过猛,两人的座骑都往后退了几步。巴御前忽然笑了起来,收了刀,朗声道:“今天就到此为止,领教了,平家果然卧虎藏龙。”她眼神灼灼的望着小雪,毫不掩饰自己的佩服之情。小雪也向她微微点了点头,慢慢的退了回去。
知盛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她轻轻一笑,不知是喜悦的笑,还是无奈的笑。自己可能要越来越出名了,这样的出名,真是有点悲哀。
她一边想着,一边又望向了源家军。源家军看上去也挺齐整,不过比起自己这边的七万大军,明显的少了一大截。不对啊,他们也有五万大军,怎么看上去要少这么多?
“他们不是有五万大军吗,怎么看上去这么少,似乎只有两三万的样子。”小雪又忍不住说道。
知盛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们不是也分成两路,他们也可能……“他忽然停了下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色。
“他们——会不会埋伏在什么地方?”小雪终于忐忑不安的问了这个问题。
“应该不会,这里都是悬崖峭壁,他们怎么从旁边上来。”知盛稳了稳心神。
可是我们对这个地方不熟悉啊,小雪带着忧虑的心情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天居然连月光也被遮住了。这样要耗到什么时候?
正在这时,忽然对面源家军里一位大将突然对天空发了一支响箭,嘹亮的声音刹那间响彻天空。在平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雪和知盛一回头,愕然的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一片源氏的旗帜,犹如大海一般,似有千军万马涌来。
“糟糕,他们从后面包抄上来了!”小雪心中一慌,忙望向知盛,知盛脸上已经变色,难以置信的吼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抄到后路的!”小雪大惊,原来他们拖延时间就是要偷偷包抄这里。
前后的源氏武士们忽然敲打着箭筒高声呐喊起来,惊天动地的吼叫声在山谷中产生巨大的回音,如同有数十万人共同在喊叫,又好似山崩河溃。平家军一下子就乱了套,平家武士们万分恐惧,惊慌失措,以为遭到了强大敌军的合围,四散奔逃。
场面一下子就崩溃了,只听见人仰马翻,惨叫连连,小雪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差点被震下马来,一时之间也冷汗迭冒,难道今天要命丧于此?
“小雪,跟紧我!”知盛一边大喊,一边纵马挤到小雪身边,他勒紧马绳,大声吼着:“不要逃跑,不要慌!大家都给我镇定一点!”,任他声嘶力竭的吼着,在震天动地的源氏武士敲击箭筒声和吼叫声中,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四周一片昏天黑地,小雪也看不清他的脸色,想必是白得吓人吧。现在这个样子,到底该怎么办?
她不想死,她还有很多牵挂的人,宗盛哥哥,重衡哥哥,藤原成范,义经,不行,不可以死,也不可以让知盛哥哥死。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大口气,镇定,镇定,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再这么下去,不是跌落悬崖,就是被踩踏而死。所以现在千万不能被挤到马下。
“哥哥,千万不要下马,千万不要往外走了,往中间走!”她用尽全力在知盛耳边吼着,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只一瞬间,她就被挤到了旁边。再看时,已经完全看不见知盛在哪里了。“哥哥!知盛哥哥!”她惊慌的大声喊着,知盛也在同时大喊着小雪的名字,但这微弱的声音立刻就被淹没在敌人的吼声中。
没有再多想的时间了,看着相互拥挤,已经崩溃的平家军,她双腿在马腹上一夹,就往中间跑去,跟本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周围一片惨叫,她睁大眼睛,留意着身旁的影子,一望之下,前方居然有个庞然大物,看上去象是一棵大树,树旁自然也全是人,她赶紧勒马停住,以此为参照物,不再冒冒然往前行进。不停的有人在她身边挤来挤去,她紧紧拉着缰绳,保持着平衡,一边不停的在黑暗中寻找知盛的人影。知盛哥哥,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他这么镇定,应该会没事的,一定会。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似乎都不能呼吸了。
此时平家的七万武士由于听不到指挥,相互拥挤,有许多人被挤入了深深的俱梨迦罗峡谷,剩下的人因为天色黑暗而无法辨认道路,以为前边落下谷底的人找到了一条通往谷外的道路,看不见先跳下去的人,于是也一队队的在大将带领下争先恐后的向谷底跳去。一时之间,见父亲跳,儿子也跳。见哥哥跳,弟弟也跳,见主人跳,家臣也跳,马上落人,人上落马,俱梨迦罗谷附近一片惨状,凄凉的叫声响彻山谷,如同阿修罗地狱。
小雪止不住的浑身发抖,怎么会这样,平家的武士怎么会这么快全都崩溃了,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仿佛要穿透她的耳膜,她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了了,快停止吧,快停止吧,再这样下去,她也要崩溃了……
“知盛哥哥,知盛哥哥!”她仍然大声的叫着,尽管喉咙火烧般的痛,声音也嘶哑了,她还是不想放弃希望,希望哥哥能听到一丝自己的呼喊。面具下,泪水已经不可遏制的狂奔,这样恐怖的场面,她再也不想经历了……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过了一会儿,源氏武士的吼声开始慢慢轻了下去……
忽然一骑人马冲到了自己面前,她看不清那人的样子,那人还在吼着:“都镇定下来,镇定,都回来,那边是峡谷,不要跳!”
她忽然一愣,这好像知盛的声音啊,只是声音也嘶哑的厉害,听起来象是用破了嗓子。
“知盛哥哥!”她赶紧大喊。
那人影一震,靠了过来。小雪终于依稀看见这人的轮廓,正是知盛。她心中大喜,竟说不出话来,忽然一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是你吗?小雪,你受伤了吗?受伤了吗?”知盛焦急的问着,胡乱的摸着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肩膀……
“我没事。”小雪说完这句,头晕目眩,再也撑不下去了,身子一软,就要从马上跌了下来。在跌下来之前,只觉一双手有力的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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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终于渐渐的亮了起来,小雪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树边,她望了一眼周围,若大的山顶上,竟只有身边稀稀落落的几十名武士了。一时大惊,立刻跳了起来,连源家军也不见了,那么七万平家军呢?在哪里?知盛哥哥呢?她又赶紧寻找,抬眼望去,远远的,他正站在山崖边,背对着自己。
她赶紧跑了过去,在知盛身后站定,知盛的身子似乎在发颤。
“知盛哥哥,你怎么了?我们的武士们呢?”她轻声问道。一听这话,知盛的身子颤得更加厉害。
“哥哥?”小雪开始害怕起来,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深深的恐惧感。“源家军呢?”
“应该是追击那缓后的三万平家军了。”他的声音中也有一丝发颤。
“那……我们的武士……”小雪已经不敢再问下去了。
“这里。”知盛的视线是——望着谷底。
小雪慢慢移到崖边,刚望下一看,脑子顿时就一片空白,一个踉跄,差点栽了下去。谷底堆满了平家武士的尸体,战马的尸体,溪水变赤,骨肉糜烂,血流成河,尸骸如山,整条溪水在阳光下泛着恐怖的血色光泽,一眼望去,竟没有成形完整的尸骸,处处血肉横飞,这俱梨迦罗谷底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曝尸场,人间的修罗地狱。
小雪瘫在了地上,一阵一阵的恶心翻滚上来,她真的要崩溃了,怎么会这样,整整七万大军啊,就这样葬身在这地狱中了吗?还没有正式交手,就这样输了吗?怎么甘心,这七万冤魂,怎么甘心啊……
她茫然的望了一眼知盛,他——撑得下去吗?
“知盛哥哥,。”她轻轻的喊了一声。
知盛慢慢转过身来,脸色白得可怕,两行泪水正无声的顺着脸颊流下,他抬眼看了看小雪,忽然跪了下来,紧紧的抱着她,痛苦的抽泣起来。
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身子剧烈的发着抖,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想哭就哭出来吧……”小雪低声道。
他的哭声一下子就释放出来了,小雪的心里痛得犹如针扎,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知盛这样放声大哭,那嘶哑哀痛的哭声好像鞭子一下一下抽打着她的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这一次,哪个男儿能不落泪,七万大军,鲜活的七万条生命,一夜之间就被着恶魔般的峡谷吞噬了,她知道,这一次输得很惨,她更知道,平家,再也拿不出这么多军队了……
面具下,小雪的泪水早已湿了衣襟。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对这里的历史一无所知,为什么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
初升的阳光下,峡谷中一片宁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唯有知盛痛彻心扉的哭声在深深的俱梨迦罗峡谷中,悲哀的久久回荡着
作品相关 再别京城
经过俱梨迦罗谷一战,最后能够活着回到平安京的平家士兵只剩两万余人,京城中几乎家家带孝,孤儿孀妇盈街,寻夫揽子的哭号震天动地。整个平安京陷入一片悲哀之中。
平家的人们更是悲伤到了极点,公子们悲恸万分,女眷们失声痛哭,尤其是知盛,自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内,再也没有出来过。祸不单行,平维盛也在富士川之战中惨败给了源赖朝和义经的军队,仓皇的带着剩下的平家军逃了回来。
噩耗连连,平家的人还来不及悲痛,就要立即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因为木曾义仲的大军已经逼近平安京,而平家目前的兵力根本不能和他们相抗了——
“小雪,四哥还是不出来吗?”,重衡忧心忡忡的问道。这么多事中,唯一让人松一口气的,就是重衡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
小雪点点头,轻声道:“知盛哥哥,一定是还在责怪自己,一路上他都在责怪自己太轻敌,才……”想起那个凌晨哥哥痛苦的哭声,她的心又微微颤抖起来。她甩了甩头,不想再去回忆那阿修罗地狱般的一战。
“三哥,现在该怎么办,木曾义仲很快就要逼近京城,现在连附近的寺院都一起响应,我们的兵力如今只有两三万,根本不够。”重衡一脸忧心。
宗盛双眉紧锁,思索了半天,忽然开口道:“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先到九州避一避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和无奈。关西九州,不是平氏一族的老家吗。
“离开?”重衡噌的站了起来,“我们平家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就这样全部放弃吗?”他一脸的不甘心。
“不离开难道和他们硬拼吗,我们不仅要离开,还要带上德子和安德天皇一起离开!我已经决定了,重衡,我才是一家之主。”宗盛的口气也有些强硬起来。
重衡脸色发青,嘴唇动了动,似乎又想说什么。
“我赞成宗盛哥哥的主意。”小雪忽然插了一句。重衡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冲他点点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硬拼不是个明智的方法,哥哥们别忘了起兵的源氏可不止义仲一家,现在如果义仲占领京城,其他的源氏,比如源赖朝,恐怕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让他独占鳌头吧,到时必有一场争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何不趁这个机会在九州好好养精蓄锐,到时候东山再起。”
毕竟和源赖朝相处了快两年,她看得出这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木曾义仲安安稳稳的手握大权。所以她要赌宗盛哥哥这一边,只要顺利逃到九州,平家一定会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两虎相争,源赖朝有了义经更是如虎添翼吧,脑中又浮现出那个有着淡淡梅香的清雅少年,一定要回来,约好了噢。他温柔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又来了,每次想起他,胸口总会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抽痛,义经,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她想见,可是又怕见,因为不知道会在何处相见……
宗盛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点头道:“小雪说得没错,离开并不是放弃,我们还会再回到京城的。”重衡深深的凝视着小雪,没有说话。
“没错,我们平家人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拉门忽然被移了开了,知盛一步跨了进来,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但眼神中已经稍稍有了一些神采。
“知盛!四哥!”宗盛和重衡又惊又喜的看着恢复了一点精神的知盛,知盛径直坐了下来,望着宗盛道:“这笔帐,我一定要木曾义仲十倍奉还!”
“嗯,这才是我的哥哥们,哪怕输得再惨,我们也千万不能放弃希望。”小雪看着重新振作精神的知盛,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不停的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想源义经了,他是源家的人,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和哥哥们,一起守护平家,守护这个家里的人……
“三哥,要走就要快,不能拖延了。”知盛提醒道。宗盛下了决心般点了点头,道:“明晚就走,知盛,明天把德子和安德天皇都带上,重衡,你去调集所有可以调集的平家军队,我明天就召集所有的平家人来这里。小雪,女眷这里你帮着照顾一下。”
小雪应了一声,不禁心生惆怅。说走就走,居然这么快,平安京,又要说再见了吗?这一次离别,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平安京里,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吗?是了,藤原成范,这个老让她生气的花花公子,以后再也不用受他的气了,可是为什么,心里隐隐的有一阵失落感,也许是因为以后再也没有能够倾诉心事的人了……成范似乎比她的哥哥们更加了解……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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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
宫中的女官尚侍夕雾所在的庭院内,藤原成范正和夕雾品酒赏月。
“成范大人,您每次来的时候都忘了一样东西呢。”容貌娇艳的夕雾靠着成范,语气轻柔的说着。
“哦?”成范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
“就是您的心啊。”夕雾伸出纤纤素手,点着他的胸口。他微微一笑,一手轻轻拥住了她道:“怎么会呢,我的心,可是一直在你这位美人的身边啊。”
“是吗?我怎么觉得成范大人似乎只有身体在这里呢,您的心,是不是飞到了别的地方去了。”夕雾娇笑着继续说着。
是吗?飞到其他地方去了吗?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女孩水晶般的眼睛,她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一条路,曾经无忧无虑的眼神也开始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灿烂的笑容下也带了一丝忧伤。她所要想要守护的东西,真的这么重要吗?这样想要守护重要东西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成范大人,您就像一阵风呢。”夕雾微笑着,笑容底下却隐隐有一丝苦涩。
成范一笑,优雅的喝了一口盏中的酒,温柔的说道:“风?怎样的风?”
“您周旋于各式人群中,实在是很容易让女人爱慕,您身边的女子数不胜数,您对她们都很好,疼惜,怜爱,呵护有加,可是从不放真感情。您也让人猜不透一切,就象一阵温柔的风,会吹过每一个人,然后不留痕迹地离开。”夕雾淡淡的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呵呵……”成范嘴角微扬,勾起一个完美的笑容。
“我是害怕,”他的眼睛眯了眯,似乎把一切都隐藏了起来,笑道:“我是害怕心爱的女人象辉夜姬一般飞到月亮上,再也不回来了。”
“呵呵,”夕雾持扇遮面而笑,“成范大人您真会开玩笑。”
他笑着,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眼底的笑容渐渐消失……
“我想我要告辞了。”他轻轻站起身来,轻轻一笑。夕雾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柔声的说道:“成范大人,您这么早就回去了吗?”
成范的笑意更浓,附下身子,在她耳边温柔的说道:“你不是说我象一阵风吗?那么一阵风又怎么会总是滞留在一个地方呢?”
望着他的背影,夕雾再也掩饰不住失望的神色,喃喃道:“成范大人,您这阵温柔的风,永远要这么吹下去吗?”
宫外,藤原成范刚坐上来接他的牛车,忽然有人快步走到了他的车前,低声问道:“请问是藤原中纳言大人吗?”,这声音似乎是同为殿上人的大纳言,这么晚他怎么在这里?
成范轻轻拉起卷帘,微笑道:“大纳言大人,怎么了,您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大纳言一脸神秘的看着他道:“您还不知道吗?内大臣大人带着主上,以及平家所有人,已经逃离京城了!”
什么!平家所有人都离开了?成范手中的桧扇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大纳言惊讶的看着他,平素一向优雅冷静的中纳言怎么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看来这次真的是件大事。
“为什么?”成范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
“唉呀,中纳言大人,您平时实在太不关心朝政了,您没听说源氏的木曾义仲就要进入京城了吗,上次的俱梨迦罗一战,他们平家已经元气大伤,根本就不是源氏的对手,所以才逃跑的吧。”大纳言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成范弯腰轻轻拾起桧扇,再抬头时嘴角又挂着那抹永远不变的微笑:“其实不管谁来有什么关系呢,平家还是源氏,都和我们无关,他们打他们的仗,我们照样过我们的生活。”
大纳言笑了起来,道:“不错,不错,不过像中纳言大人这样,备受女子爱慕的生活真是让人羡慕啊。”
成范保持着微笑,淡淡道:“那么,告辞了。”说着就放下了帘子。
在放下帘子的一瞬间,成范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平家的人都离开了,那么她一定也离开了。为什么自己的心里焦躁不安,好像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以后还见得到她吗?如果再也看不到她的笑脸,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好像有些微微的疼痛起来,他轻轻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这里——为什么会痛……难道他的心已经……
小鸟,你就这么飞走了吗?象辉夜姬一样飞走了吗?
作品相关 风云又变
四天后,,义仲就带着大军进入了平安京,并拥立后白河法皇代理摄政。进入了京城的义仲实际上成为了真正的太上皇,在他的授意下,法皇封其为朝日将军,其手下将领们也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后白河法皇在同公卿商议后,决定立尚在京中的第四子为后鸟羽天皇。就像成范说得那样,朝廷里还是照样运转,平家和源氏之争对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掌握了皇室的义仲立刻变得骄横异常,部下也纪律败坏,在京城横行霸道无所不为,民怨纷纷。而出身微贱的义仲对礼仪方面也是一窍不通,说话粗俗无礼。招待公卿们吃饭居然使用乡下人吃饭的大盖碗,然后将饭盛得高高的,再在上面铺上菜,好象在招待乡下来的穷亲戚,这令平日以风雅为己任的公卿们极不高兴,心中连番暗骂他:“乡巴佬!”
还没在京城站稳脚跟,义仲就招来了朝廷里外的一堆不满。
就在此时,逃到九州的平家在安定下来之后,开始步步削平与之为敌的豪族,统一了九州和四国以及一部分的关西,吸收西国一带的武士,在摄津的一之谷建设根据地,招兵买马,养精蓄锐,准备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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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知是来到这个时代的第几个春天了,小雪看着庭院里怒放的樱花,思绪翩翩。这些日子以来,平家的元气似乎又开始慢慢恢复了,哥哥们也渐渐恢复了雄心壮志,加紧训练兵马,尤其是水军的训练,准备等待机会再度收复京城,恢复往日的辉煌。木曾义仲在京城的事迹也传到了这里,似乎不象是个能得天下的人,那么源赖朝呢?她心念一动,他怎么还没有什么行动呢?难道——是在等待机会?
“小雪,在发什么呆?”她一抬头,宗盛和重衡正往这里走来。“怎么了?想什么想得出神?”重衡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对了,知盛哥哥呢?”她反问道。宗盛看了看她道:“知盛还在一之谷岩继续训练水军。”知盛自从到了九州以后,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训练水军,他是不甘心吧。
一之谷岩西边是一之谷的城户口,东边是生田森林的城户口,是个东西约三里长的岩,岩的背后是象屏风一样环绕着的山脉,山脉陡峭,约有200米高。地势非常险要。平家的基地就设在此处,背靠着如此陡峭的岩壁,前面又是一片大海,只要守住东西两个口,这里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要塞。
“哦,水军训练的怎么样?还顺利吗?”小雪问道,这里靠着大海,海战恐怕难以避免,关西由于靠海,通水性的人多,再加上海战对源家军来说也是极为薄弱的一环,所以海战对平家来说是占优势的。
“还顺利,不过,”宗盛欲言又止,看着小雪疑惑的眼光,倒是重衡接了上来:“不过只怕打起仗来船只会失去平衡而倾覆,所以在船上不能有太激烈的动作。这样的话,怕发挥不出来我们的优势。”
小雪眯了眯眼,这个情形好像在什么书上看过,是在哪里呢?她想了又想,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对了,火烧赤壁,以前的语文课上也学过,那虽然是个失败的例子,但可以借鉴其中有用的部分啊。
她一下子喜形于色,忙道:“哥哥们,我有办法啊。我们船只的船头,船尾和中间都可以用绳索相互连接着,并且在船与船之间铺上木板;这样一来,船与船之间就可以通行无阻,象在陆地上一样,而且当船上发生激烈战斗时就不会因为船失去平衡而倾覆了。”
三国里曹军是用铁链,火烧起来自然解不开,可是通过这个教训,这里可以改用绳索啊,一旦着火,立刻可以用刀砍断,而且源家军绝对也没诸葛孔明聪明,也没有内应,估计他们也想不到火烧这一招。
果然,宗盛和重衡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重衡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不可置信的看着小雪,而宗盛则是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
“好主意,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的?”重衡忙不迭的问道。
“嗯,这是我小时候在宋国时听故事时听到的,是我国三国时期的一个故事,所以我想也许行得通。”小雪赶紧找了个借口,其实她也没撒谎,只不过是语文课上学的。
“原来是这样。”宗盛点了点头,对重衡道:“不如你现在去一之谷把这方法告诉知盛他们。”重衡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去。
回廊里就只剩下了宗盛和小雪。
小雪抬起头,宗盛还在盯着她,一身冰蓝直衣的他清冷如昔,只是眼神有点奇怪,多了几分探究的味道。”宗盛哥哥,怎么了?“小雪对他笑了笑。
他淡淡一笑,薄唇微启:“小雪,你真的长大了,你已经不是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你到底还要给我们多少惊奇呢。”他顿了顿,又道:“有时,我真的有点好奇这几年你到底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人。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改变。”
“我,我……”小雪被他那双幽黑如冰的眼睛一看,忽然也不知该解释了。
“不过,小雪从小就有许多的奇怪念头呢,或许这样的改变也不奇怪,对不对?”他那对深邃的眸子里似有暖意涌出,冲破了那层薄薄的冰壁。
小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小时候的糗事的确不少呢,不过一惹祸,一定是重衡和知盛背黑锅,重衡一向宠得她无法无天,知盛每次可都是背得不情不愿的。
宗盛看着她一脸温柔的笑,心里不由荡了一下,战争的磨炼,令妹妹的笑容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比以前更多了些摄人的美丽,他凝视着她的笑容,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常子夫人请您过去呢。”侍从的声音把他的目光硬生生的拉了回来。他对小雪点了点头,微微的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小雪的声音:“宗盛哥哥,要保持这个笑容噢。”宗盛顿了顿,低声道:“傻丫头。”嘴角却是情不自禁的一扬——
大约过了三个月左右,就传来了木曾义仲要带兵向关西九州讨伐平家的消息,这一次,平家上下摩肩擦掌,尤其是知盛,誓要报上次的仇。宗盛派遣了从未打过败仗的重衡为总大将,知盛为副将,迎击木曾军。
重衡巧妙的将木曾的源家军引到了备中水岛,不可避免的要进行海战。重衡和知盛将一千余艘战船用绳索连在一起,平家武士在船上如履平地。待源家战船靠近后,重衡从正面迎敌,知盛从背后发动攻击,前后夹击,木曾的军队根本就不是擅长海战的平家军队的对手,死伤无数,大败而归。
正当木曾义仲要重新集结军队再次一战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平安京却是风云突变。
趁着义仲出击关西的时候,不满义仲所作所为的公卿们立即控制了京都的驻防军队,并借后白河法皇的旨意宣布义仲为朝敌。这个消息传到义仲耳里时,他自然是怒火冲天,再也顾不得讨伐平家,急匆匆的就率兵赶回了京城,回京后,正在气头上的他一怒之下决定索性自己称帝。
他不知道,这个愚蠢的举动却是给了远在镰仓虎视眈眈的源赖朝一个极好的机会——
镰仓,源赖朝的府邸。
接到消息的源赖朝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他放下了手中的信笺,对着身边的政子和义经缓缓道:“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政子微微一笑,道:“大人,真是太好了。”
“兄长大人,那我们是不是要马上出兵?”义经难得见哥哥如此兴奋的表情。
赖朝点了点头,沉声道:“马上出兵十万,由你和范赖领兵,以讨伐朝贼的名目前往京城。”
义经低头道:“请兄长大人放心,您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赖朝的眼中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道:“这次不是攻打平家,而是对我们同宗的源氏动手,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义经抬起头,目光平静的望着赖朝,一脸真挚的道:“兄长大人的敌人,就是我九郎的敌人。”
赖朝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看了看政子,道:“等解决了义仲,下一个就轮到平家了,说起来,义仲还是做了件好事,上次在俱梨迦罗让平家元气大伤,只剩下半条命。不过这次——”
“兄长大人,如果攻打平家,您打算……”义经的语调有些着急起来。
赖朝的眼中寒光一闪,一字一句道:“赶尽杀绝。”
义经的脸色开始发白,嘴唇微颤,赶尽杀绝,只要是平家的人都不会放过吗?那么小雪呢?还有一起玩耍长大的知盛和重衡,都难逃一死吗?小雪,为什么没有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随着平家到了九州,她到底在哪里,她不打算遵守那个约定了吗?也是,如今源氏和平家已经开战,只怕以后会越演越烈,她说不定已经憎恨自己了,平家和源氏,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的,身为源氏的人,他摆脱不了这个宿命。不过不管怎么样,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她,绝不会让人伤害她,哪怕——是自己的哥哥。
想到这里,他抬眼望了一眼赖朝,赖朝似乎正在想什么,眼神中竟隐隐有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对了,听说平家的那名鬼面武士极为神秘呢,从来不说话,也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呢。”政子忽然说道:”听说他杀人无数,而且还都是一刀穿喉,真是冷酷的人啊。”
“等下次攻打平家的时候,我也想领教一下他的本事。”义经轻轻道,平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他倒也想见识一下。
“这样的人越多,对我们的阻碍越大,所以最好还是消失。”赖朝冷冷的说了一句。”
义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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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九州。
九州的春天似乎比平安京更加暖和,樱花过后,又见桃花,风景一样还是那么美,那些身着十二单衣在庭院里赏桃花的女眷们,谈笑晏晏,似乎已经忘记了这里是九州,小雪无奈的笑了一下,也许是前些日子的胜利让大家的心情又放松起来,言谈之中,她们似乎觉得回平安京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却还是有点压抑,也许是俱梨迦罗那一战带给她太多的震撼了,其实应该不止是她,好几次,她都看见知盛在一边默默发呆,想必这一战对于他来说也是噩梦般的回忆吧。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这件事,转身向庭院外走去。刚踏出前庭,忽然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清澈悠扬的笛声,她笑了笑,能将笛子吹得如此清雅婉约,如倾如诉的人在平家非幼子平敦盛莫属了。她自从回到平家后,并没有见过多少次敦盛,比起兵法武艺,他似乎更喜欢一个人在屋子里研究音律。
寻声而去,小雪在府邸后面的池塘边发现了他。他一身纯白色的便服,背靠在花色灼灼的桃花树下,正全神贯注的吹着手中的碧色横笛。看起来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双目微阖,密密的睫毛轻颤,容貌娇艳更胜女子。艳色桃花紛飛如雪,绝色少年舞弄雅乐,如画一般透着夢魅之美,一时之间,小雪也有些看得痴了,暗暗惋惜敦盛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真是生不逢时。
“此乐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一曲终了,小雪笑吟吟的走了过去,在敦盛身边坐了下来。
“啊,,姐……姐”敦盛一惊,脸上立刻红了起来。好害羞的男孩啊,小雪脸上的笑意更浓。
“怎么,今天怎么出来了?我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你了。”小雪笑嘻嘻的瞅着他。他双手抚弄着笛子,低着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好了,不逗你了。”小雪站起身来,顺手折了一支桃花,又坐了下来,轻轻的扯着花瓣玩。
“姐姐,我们和源氏的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敦盛忽然低着头问了一句。小雪有些怜惜的看着他,轻声道:“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太晚。”
“姐姐,我——讨厌无休止的战争。”他忽然抬起了头,望着小雪。看着他清澈如泉水的眸子,小雪的心中一震,她的心里有何尝不讨厌战争,她又何尝愿意去杀人,只是……她的神色不由黯淡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敦盛。
“姐姐,您的眼睛好像这湖水一般纯净呢。”敦盛象是发现了什么,脸上忽然浮起了孩子般的笑容,小雪一愣,笑了笑。這樣一個单纯優雅的少年,如果是出生得再早一些,,想必可以在喜愛的藝術裏盡情發揮;但是他不幸生於这个混乱的时候,除了惋惜还能怎么样呢,这是所有平家人的宿命,和源氏一族战斗不止的宿命。
“有这样眼睛的人一定也有颗纯净的心。”敦盛似乎已经放松下来,微微一笑,又持起笛子,轻轻的吹奏起来。
纯净的心?小雪看了看一脸纯真的敦盛,心里泛起了一丝苦涩,自己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了,如果敦盛知道身边的姐姐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鬼面,还会用纯净这个字眼来形容她吗?
在敦盛悠扬的笛声中,小雪凝望着纷落的桃花,心情似乎沉重起来
作品相关 前途未卜
“小雪,敦盛,你们都在这里,”忽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淡淡如烟的气氛……小雪一回头,身着淡黄色直衣的重衡正面带笑容的看着她们,眼中难掩兴奋之情。
“重衡哥哥,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什么高兴的事呢?”小雪有些疑惑,好像很久没看见重衡这样愉悦的表情了,哪怕是大胜了木曾义仲几次后也没这样高兴过。
“木曾义仲死了!”他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
“啊?”小雪一愣,“怎么死的?”这好像太快了,让人匪夷所思。
“就像你预料的那样,他们源氏内部果然起了争斗,源赖朝派出了十万大军攻入京城,义仲根本抵挡不过,五万人马全部被消灭,自己也自尽了。”
义仲死了,那么巴御前也死了吗?一想到那个美丽无比的奇女子也难逃噩运,小雪的心中不由生起了一丝惆怅。
“那么巴御前呢?”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重衡收了一些笑容,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道:“听说打到最后,义仲心软,不忍让她也战死在那里,就命令她自行突围。她泪流满面地说道,那就让我再为您战上一场!于是,顺手战败迎面冲来的武藏名将土御师重,一刀切下他的脑袋,然后突围而去,以后就不知所踪了。”
巴御前没死,小雪的心里好似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女子如果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那看来,这义仲也是个重情的人,倒也让人敬佩。”她脱口道,不知为什么,她还有些同情起巴御前和义仲,命运弄人,如果没有战争,他们必定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佳偶吧。
她看了一眼重衡,重衡的眼神中似乎也带着几分惋惜。
“如果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并肩作战,哪怕战死也是一种幸福吧。”他轻声说道,凝视着小雪。她被他的眼神一看,心中有些紧张,这话好像在暗示什么似的,赶紧扯开了话题:“那么这次是源赖朝带的兵吗?”
重衡一听这话,脸色微变,摇了摇头,道:“总大将是源义经。”
义经,小雪身子微微一震,又来了,胸口的疼痛又隐隐的漫延开了,源赖朝的军队,早就该知道应该是义经领兵,为什么自己还要问出口,去揭开这个让人心痛的答案。
“牛若……源氏的后代果然不乏人材。”重衡的嘴角勾起一个苦笑,“那时真是小看他了。”
“那么,五哥,源赖朝下一个是不是就要对付我们了。”一直没有作声的敦盛忽然开了口。
此时重衡眼中的兴奋之色却是更浓,点头道:“如果是这样,正好可以痛痛快快一战,一鼓作气消灭源氏,我们平家重返京城的日子不远了。”
诚然,这些日子来平家重新集结了十来万的军队,力量也有所增强,但是真的能象重衡所说的一鼓作气消灭源氏吗?终于,还是要到这一天吗?从此,相见唯有在战场,对面相逢不相识,之前种种都成过眼烟云,也许,有一天会死在他的手下……
心,似乎越来越痛了……
“敦盛,请再吹奏一曲吧。”她轻轻的说道。敦盛点了点头,横笛唇边,在宛如仙乐的笛声中,她无力的倚在桃花树下,闭上了双眼,她忽然觉得好累,什么也不愿再想。
“小雪……”重衡欲言又止,也坐在了她的身边,静静的凝视着她。
风起,花飞,树下的吹笛少年,轻轻倚着树的俏丽少女,一旁静默不语的俊朗男子,各怀心事的三人,却在这漫天飞花中组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
叱咤一时、项羽般勇猛也仿佛项羽般不幸的木曾义仲就此消失在了尘埃中,一代奇女子巴御前芳踪不再,散布在各地的义仲军也做了鸟兽之散。平安京牢牢的被掌握在了源赖朝的手中。统一了源氏内部分裂势力的赖朝终于决定要将矛头指向雄踞西部的平家了。
等待小雪和义经的将是——不可逃避的命运。
与粗鲁的义仲不同,青莲绿竹般雅致飘逸的义经令崇尚美学的皇室和公卿都无比陶醉,他们对这名符合贵族审美观点的美少年充满了好感。成功掌控平安京的义经安排好了一切事务后,留下另一个哥哥范赖和一部分军队,带着剩下的军队回了镰仓。
赖朝这次对得胜回来的义经表现出了难得的亲切,令义经感动不已。
“九郎,这次你辛苦了。”赖朝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有了笑意。义经看见哥哥的笑容,心情也激动起来,“为了兄长大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他诚心答道。
赖朝微微点了点头,道:“解决了义仲,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宿敌平氏一家了,听说他们在一之谷建了要塞,招兵买马,我们要尽快的解决他们。”
义经的心里一颤,这一天还是来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赖朝的眼中闪耀着灼灼的光芒,“这么多年,我果然没有白等。”
他望着义经,低声道:“你先休息一阵子,等月初你和范赖带领十万大军前往一之谷,这一次一定要全歼平氏一族。”
“是。”义经的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也低了下去。
“九郎,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是近日征战辛苦了吧?早点休息吧。”赖朝察觉义经的脸色有异,以为是劳累所致,语气不由温和了几分。
义经应了一声,便站起身,行了行礼,正准备出去。“九郎——”赖朝忽然开口道:“这次你在平安京,没有遇见小雪吗?”
猛的听见小雪的名字从赖朝的口中说出,义经差点吓了一跳,不过立即想到赖朝并不知道小雪是平家的人,又恢复了冷静,忙道:“这次实在没有时间寻访小雪的下落,不过想来她应该还和她家人在一起吧。”
说完,他望向赖朝,赖朝似乎不经意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掩饰不住的流露出一丝失望。看到这丝失望,义经不禁心里格登一下,内心深处隐隐的产生了一丝恐惧,如果哥哥知道小雪是平家的人,会怎么样做?是饶了她,还是——对她更加憎恨?是折磨她,还是杀了她?义经的头皮一阵发麻,再也不敢想下去……
小雪,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绝不——
是夜。
“大人,您怎么了?”从梦中醒来的政子依稀看见赖朝起了身,披上了一件外衣,正要往外走去。
“睡不着,去透透气,你管自己睡吧。”赖朝淡淡说着,没有回头,就出了房门。
政子望着赖朝的背影,脸色忽然黯淡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赖朝一直走到了回廊前的庭院里,在紫藤花下驻足而立。本来应该高兴才对,义仲被除,平家就要被消灭,一切似乎都渐渐的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可是为什么在听到没有她的消息的时候,心情会是这样的失落,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这里好一阵子了,她并没有回来,是家里母亲出了什么事,还是她自己出了什么事。
他抬眼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脑海中不由浮现起以前相处的种种,温泉里的奇怪歌曲,猎场里的任性,山崖下,她的温柔和可爱,点点滴滴,慢慢让他心动,没有她在的日子,似乎冷清了很多,也——寂寞了很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眼前总是会浮现她的笑容,她那双透明清亮的眼眸。赖朝一边想着,嘴角微微的扬了起来,一丝温柔的笑意在唇边漾开,等这次消灭了平家之后,就派人去寻访她的下落吧,也许能把她再带到他的面前,如果再见到她的话,也许就不想再让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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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赖朝就要派大军进攻一之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来了九州的平家人那里。平家上下对这个预料中的消息并不感到震惊,凭借着一之谷这个要塞,又具有同等的兵力,这一战是胜是负尚是悬念,而且如果能战胜源氏军,不仅能一雪前耻,还能重返京城,恢复往日的辉煌,因此平家的人反而期待这一战的到来。
身在平安京的皇族公卿们自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大部分当然也包括法皇和天皇都希望平家落败,再也不要回到京城了。
在源义经的大军抵达之前,宗盛就任命在一之谷的西面城户口防守的大将为堂弟平忠度,东面生田之森的城户口防守的大将为平知盛,重衡为副将。守住了东西两个城户口,后面是两百米的峭壁,前面是停着战船的大海,无懈可击,整个一之谷就好像被扎住了两端,再也没有别的突破口。而所有的女眷,包括德子和安德天皇,都将会全部转移到远离陆地的战船上去,以策万全。
临战前的紧张气氛并没有影响到小雪和敦盛,这阵子小雪常常来府邸后面听敦盛吹笛,他的笛声仿佛能洗涤心中的浊气,清雅的犹如初冬的新雪,明净的像人迹无踪的高山水源。
义经,领军的是义经,还是不可避免的要碰上他,没想到曾经许下的约定就要在战场上实现了,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舍不得哥哥们受伤,可是同样的,她也不愿义经受伤。如果他战败了,如果他被俘了,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微微抽痛起来,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他们……不过,被命运捉弄得似乎不止是他们,她把目光转向了正在吹笛的敦盛,这样的秀雅少年,真是不忍心让他上战场啊。
“敦盛,”她忽然打断了他的笛声:“不如开战的时候你也呆在船上吧。”至少在船上安全一点。
敦盛停了下来,望着前方,忽然转过头一笑:“姐姐的心意我明白,虽然我讨厌战争,但我也是平家的武士,绝不会贪生怕死的。”他那娇艳的容颜中透出一丝坚定。
小雪释然的点点头,笑道:“是姐姐说错了,不过,和敌人对战不能光以勇字取胜,如果实力相差太大,还是保全性命重要,敦盛,生命只有一次,是很宝贵的,明白吗?”不知为什么,这些天相处下来,对这个弟弟,小雪的心里充满了怜惜之情。
敦盛微笑点头,正要执笛再吹,忽然有一位侍从过来,对小雪行了行礼,道:“小姐,有客来访,正在前庭等候。”
有客?什么客?小雪一头雾水的跟着侍从来到了前庭。
前庭的莲花池边站着一位身形挺拔,头戴乌帽,身着浅柳色狩衣的男子,此时他正背朝小雪,似乎聚精会神的欣赏着池中初开的莲花。
作品相关 大战在即
“请问——”小雪刚说了两个字,那个男子就慢慢转过身,温暖似春风的眼神,微挑的眉,唇边那抹永远优雅的笑容,
“啊,,成——”话还没说完,那男子已经笑容满面的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哦呀,小鸟,我好想你啊!”
一脸震惊的小雪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自己的呼吸不过来才反应过来,他怎么会抱得这么紧,快要窒息了……用了好大劲才把他推开,赶紧深呼吸几口空气,怒道:“成范!你想把我闷死啊,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了。对了,你怎么来了?”
成范笑吟吟的看着她,道:“我想你啊,所以就来了。小鸟,你这么狠心,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我好伤心啊。”
小雪一听,好像这件事是自己有点理亏,也没和他道别,于是嗫嚅道:“我是想和你道别的,只是实在没有时间,你也知道,我们是连夜离开京城的呀。”
说完,她瞄了一眼成范,他微笑依旧,脸上却是多了几分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心里一软,有一些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赶了这么多路真的只是来见她一面吗?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再停留说不定会卷入战争之中。
她看了他一眼,又道:“你快回去吧,源氏的军队马上就要打过来了,这里很危险。”
成范脸上一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小鸟,你这是关心我,对不对。我好高兴啊。”
她脸上一热,挣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有挣脱,于是也没再挣,继续道:“你不要玩了,我是认真的,这里真的会很危险,快点离开吧。”
“这里既然很危险,”成范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猜透的微笑,“那就跟我回平安京吧。”
什么!小雪瞪大了眼睛望着成范,跟他回平安京,怎么可能,他的眼中似笑非笑,多半是在开玩笑,戏弄她吧。
她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哥哥们逃跑,我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你又想耍我了吧,这次我才不上当呢。”
她感到成范握在她腕上的手收紧了一下,抬头看去,他仍然是一脸的微笑,:“哦呀,小雪变聪明了呢。”小雪在那一瞬忽然觉得自己眼花了,成范的眼中似乎飞快的闪过一丝失望。
“听说现在源氏军里提起鬼面,都心生恐惧呢。”他放开了她的手,忽然说了一句。
小雪的心里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笑了笑道:“不是很好吗,人人都知道鬼面杀人不眨眼,让他们害怕有什么不好吗?”
“小鸟,你真的甘心这样的生活吗?你要守护的东西真的这么重要,值得你付出这么多?”成范紧紧的盯着她,一反常态的敛了笑容。那双温暖的眸子似乎有什么要喷薄而出。这样的成范,有点奇怪。
“是,值得,哪怕我的双手沾满鲜血也是值得的,”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淡淡的苦涩涌上心头:“不,我的手早已沾满鲜血,肮脏不堪了.”
“啊——”冷不防,双手忽然又被成范捉住,她一惊,正要说话,成范的另一只手已经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从眉毛,眼睛,嘴唇,一路慢慢的下滑,他的手指好轻柔,好温暖,象受了蛊惑一般,小雪一时竟没有抗拒。
“这眼睛,是我见过最清澈的,这嘴唇,是我见过最美丽的,这笑容,是我见过最无邪的,这女孩,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他低低的说着,忽然用双手紧紧捉起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这双手,一点也不脏,是我见过最干净,最动人的。因为她在保护很重要的东西。不是吗?”说着,他就附下头,温柔的把嘴唇覆在了她的手上。
小雪的身子猛的一震,身体好像触电一般,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身体传了过来,成范的嘴唇好像有魔力一般,唤起了她内心深处最软弱的地方。这双手,一点也不脏,是我见过最干净,最动人的。小雪的鼻子发酸,眼眶里好像有什么要流出来了,该死的成范,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要这么温柔……
不争气的一滴眼泪还是滑落脸颊,不偏不倚的掉在自己的手上,成范似乎一惊,猛的抬起头,看见她憋着眼泪的样子,不由轻轻一笑。他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从心底袭来,似乎产生了一股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想要守护一样的东西的感觉,也许他很快就会明白了……
“小鸟,不要再这么辛苦了,跟我走吧,跟我回平安京。”他低声道,胸口又开始隐隐的痛了起来。
她看着他,成范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更多的似乎是不安。成范,是在担心她吗?她心中一动,露出一抹微笑道:“等打败源氏,重返京城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不过”她顿了顿道:“只怕到时你忙着陪你的红颜知己们哦。”
“笨蛋……”成范无奈的喃喃道,一伸手,把她紧紧的搂在自己怀里,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阻止不了她要走的路……他的心,也开始有些纷乱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尽做一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小雪也任他抱着,没有挣扎,成范身上的熏香,总是会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有种——不想放开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雪慢慢抬起头,透过成范的肩膀向前方望了一眼,身子立刻就僵住了,不知什么时候,重衡和知盛已经站在回廊上了,重衡一脸恼怒的看着她们,知盛的脸色也是铁青的。
不等她推开成范,重衡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手把小雪拽了过来,一手推开成范,怒气冲冲的望着他道:“你对小雪做了什么!”成范抽出桧扇轻轻架开他的手,微微一笑,道:“冷静点,平家公子,我只是想念你的妹妹,来看看她。仅此而已。”
“什么!想念她!”这话似乎令重衡更加恼火了。
“我们妹妹似乎和中纳言大人并无瓜葛吧,以前的婚约也早已解除了。”知盛寒着一张脸也走了过来。
“哦,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几位公子的捣乱,小鸟才逃走的,说起来还是你们破坏了这桩美事呢。”成范的唇边扬起戏谑的笑容。
“什么!小鸟!你叫她小鸟!”重衡一听他叫得如此亲热,头顶都快冒烟了。
知盛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意,道:“以前的事不提也罢,那么中纳言大人就请回吧,朝廷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哦,对了,您好像对朝政并不关心,怪不得有空到这里来了。”知盛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讥讽。
成范挑眉看着他们,脸上笑意更浓,淡淡道:“那么,告辞了。”他转过身的时候望了小雪一眼,那眼神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有一丝担忧,有一丝失落,有一丝遗憾,有一丝迷茫,有一丝——眷恋。
“成范,等重返京城的时候,我一定会去看你的!”看着他的背影,小雪忽然朗声说道。
成范顿了顿,微微点了点头,就往前走去。
直到那抹柳色消失在眼际中,小雪忽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失落……
“小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他来往这么密切?”重衡的声音令小雪的脑子一阵发晕,唉,差点忘了,这儿还杵着两个不好惹的主呢。
“唉呀,我们只是朋友。”小雪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朋友?朋友会搂在一起,还叫你什么小鸟,成何体统……”知盛也插了一脚。
“啊——不要问了,我头痛了,对了,两位哥哥,天色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们也赶快休息吧。”小雪快速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一阵风般冲回了自己房间。
庭院里只剩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两位哥哥。两人抬头望望天色,好像才正午啊,这就时间不早了……
“被这丫头溜了……”重衡无奈的摇了摇头,与知盛对视了一会,两人忽然都笑了起来。
“重衡,这次我们守的是东面生田之森的城户口,在森林里混战时留意一把小雪,千万别让她出事了。”笑了一会,知盛敛了笑容道。
重衡点点头,道:“有我在,她没事的,而且她的本事怕还要高过我呢。”
知盛看了他一眼道:“话是没错,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小心一点好。”
他眼光一转,望向池中的荷花,道:“明年此时,也许你我就在平安京和小雪一起赏荷了。”
重衡一笑,道:“我倒是期待这场战争早点到来了。”
“没想到,我们也有和牛若兵戎相见的一天。”知盛的脸色有点黯淡下来,重衡的脸上笑容也消失了,两人一时无语,似乎都陷入了儿时的回忆中。
“四哥,源平两家势不两立,牛若现在就是我们平家的敌人,战场之上不能有半点心软。”重衡猛的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
知盛微微点头,“当然,这一战我们要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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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大战的日子了,今晚恐怕无人入眠吧。平家所有人早就从九州移到了一之谷的行馆中。女眷们和幼小的天皇基本都安置在了战船上。在这一之谷行馆中,听着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小雪睡得极不踏实,尤其明天就要和义经的大军一战,心里不由百感交集。
正努力闭上眼睛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笛声,笛声清澈动人,没有丝毫浑浊紊乱的迹象,隐隐的透着几分坦然。她笑了笑,一定是敦盛又在吹他那心爱的小枝了,想来他也睡不着吧,不过从笛声听来,他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反正睡不着,再说明天很早就要出发,干脆就起来着衣吧。她起了身,束好胸,熟练的穿上用黄色丝线绣着飞鸟图案的深紫色的直缀,她看着一边的鬼面具,轻轻拿起,仔细端详,不知为什么,狰狞的鬼面具此时看起来好像有一丝寂寞呢。慢慢的将面具覆在脸上,心中隐隐的有些钝痛。在戴上面具的一刹那,义经,我们不再相识,从这一刻起我们就是敌人了,尽全力打败你,这是我唯一要做的事。
曾经的温情脉脉,甜蜜的拥抱,温柔的亲吻,美好的回忆,不能实现的约定,我要全部忘掉,——全部。
作品相关 何必相逢
凌晨当小雪随知盛和重衡赶到生田之森时,范赖所率领的人马也正好赶到此处,战斗立刻就开始了。而另一边,守护西面城户口的平忠度也与一部分源家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这样的战斗场面对小雪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她纵马冲入了敌阵之中,手挥小乌金刀,手起刀落,刀锋扫过之处,源家武士纷纷落马,没过多久,小雪的深紫色直缀就被敌人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一时之间,被她的气势所摄,源家武士竟无人敢靠近。
擒贼先擒王,不知哪个是带兵的范赖,如果能把他先解决点就好了。可是这些大将的铠甲都如此华丽,看上去也差不多,到底哪个才是?不管了,反正先向这些大将开刀吧,解决一个是一个。她长刀一挺,就冲其中一个穿墨绿色直缀,黑白相间铠甲的大将砍去,那大将急忙举刀挡住,在这一瞬间,小雪看清了他的容貌,倒也是年轻清秀的一张脸。
这位大将武艺不错,倒也能挡上十来招,找准一个机会,小雪挥刀往他胸口刺去,他身子一侧,那刀顺势刺到了他右肩膀的铠甲上,小雪手上一用力,直刺了下去,鲜血顿时就从他的铠甲里冒了出来,“匡当!”他右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他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恐惧,看见他这样的眼神,小雪忽然迟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战场上绝不能心软,她时时谨记这一条,转瞬之间,她已经飞快的拔出了刀,毫不留情的向他的咽喉划去,他一惊,一低头,翻身滚下了马,刚摔落在地,小雪的刀也跟到,只是手上一偏,这一刀插进了他的胸口,他的面色霎时苍白,一手摁住小雪的刀,一手捂住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沿着他的手指缝流了下来。他抬起头,微弱的说道:“在下梶原景季,今日难逃一死,请问阁下大名,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小雪一愣,有些愕然的看着他,这种情况下还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她盯着他,他的眼神开始逐渐暗了下去,但还是不肯放弃的看着她,“我叫平雪子。”她淡淡说着,握刀的手一使劲,刀整柄没入他的胸口,他先是震惊,待一刀没入后,口喷鲜血,立即断了气。脸上竟有一丝释然的表情。
要报仇就等我下地狱的时候报吧,她拔出刀,正要离开,忽然只听一声凄厉的喊声:“景季!”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策马赶到,一见那名叫梶原景季的男子的尸体,立刻翻身下马,悲恸万分的抱着他的尸体大声呼唤。他猛的抬头,那眼神竟象要吃了她一般,:“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她不由微微一震,原来这是父子俩,她明白他的悲痛,只是这是在战场上,死亡,是不能避免的。今天她杀了这许多人,明天也许就被别人杀了。
她握紧手中的刀,想报仇就来吧。谁知他只是用杀人般的目光看了看她,立刻抱起那儿子的尸体,翻身上马,“鬼面,这笔血债我一定会让你加倍奉还!”他沉声道,手舞大刀,向外突围而去,不知为什么,小雪这次并没有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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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源义经既不在西面城户口,也不在东面生田森林,他早早就带着本部的一千从骑,进入丹波的群山峻岭,在当地人指引下,找到了一条长达三百余里的艰难山道,直插一之谷的后方。义经命大部分部队从这里向一之谷挺进,让平家军以为自己是要从这里发动攻击,实际上却领着剩下的七十骑兵马继续行进。在黎明时分,义经终于到达了一之谷要塞的后方山崖。
到达了山顶后,义经勒住了马,放眼望去,前方就是浩瀚的大海,平家的战船清晰可见,十余丈的高崖下就是平家的重要基地一之谷馆,这个地方果然得天时地利,难以攻破。平氏的军队正为防守东西两边的城户口而拼命,在山背这边只派了平通盛为大将,平教经为副将固守。
“九郎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伊势三郎忍不住问道,这里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路,该怎么才能到达一之谷馆?
义经的眼中闪过一丝灼灼光芒,微微一笑,朗声道:“我们去一之谷馆!”
众人俱是一愣,“九郎大人,我们怎么去?从山路绕过去的话恐怕要费点时间。”一向冷静的武藏坊也是一脸疑惑。
义经又是一笑,伸手往脚下的高崖一指,高声道:“从这里下去!”
此言一出,随行的七十骑人马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如此陡峭险峻的高崖,冲下去实在是……
“我们都是源家武士,没什么可怕的,从这里冲下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义经继续微笑着道,一脸的镇静,似乎要走的只不过是条平坦的道路。
“九郎大人,我已经准备好了!”伊势三郎一阵热血沸腾,立即驱马向前,武藏坊等义经的家臣也纷纷壮志豪语,一个个的驱马到崖边。
义经勒着缰绳,抬头望了一眼蓝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极了,出发!”他一声大喝,双腿一夹马腹,率先直冲了下去,后面的七十骑人马也高喊着急速跟上,顿时山崖间马蹄声响,尘土飞扬,沙石漫天,喊声隆隆,似是神人从天而降。位于一之谷馆的平家武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惊慌失措,以为有几万敌人从背后杀了过来,急急拿刀持弓,谷内顿时一片混乱。
趁着混乱,冲下来的义经立即搭弓引箭,一支连一支带着火的箭直飞一之谷馆而去,火焰顿时从馆内窜起,恰逢风起,风助火力,不一会儿,整个一之谷馆就燃起熊熊大火,平家军更加慌乱,无心恋战,边打边逃向水边,争着上船逃走——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西两个城户口。
“什么!怎么可能!”正在生田森林奋战中的知盛一听这个消息,顿时大失惊色,小雪和重衡俱是大惊,背后山崖如此陡峭,源氏军队怎么可能从那里突破,怎么可能?
“四哥,就让我带一部分人马去一之谷内支援他们吧!”重衡一脸焦急道。知盛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小心点。”重衡一扯缰绳,掉转马头,“重衡哥哥,我也去!”小雪也立即跟了上去,重衡也来不及思索,就点了头,心急如焚的领兵策马向谷内飞奔而去。
刚到了谷内,就见到了混乱不堪的场面,身后插着白旗的源家武士和身后插着红旗的平家武士们混战一团,一之谷馆烈火熊熊,还有不少平家武士如潮水一般冲入海中,逃往战船。
“这是怎么了!”重衡一脸怒色,立刻策马冲进了插白旗的源家武士中,扬刀就砍,周围一片人声鼎沸,马蹄声,叫喊声,兵器相击声,厮杀声,又是这样的混乱场面,小雪心中一悸,猛然忆起俱梨迦罗那一战,她赶紧稳住心神,虽然混乱,但现在毕竟是白天,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她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挥刀,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见插白旗的就砍。两人短短时间内身手利落的砍翻了七八个源家武士。
正在此时,几个身穿华丽铠甲的源氏大将也冲了过来,其中一人来势汹汹的挥刀就往小雪砍去,“鬼面,今天就让我伊势三郎取下你的首级!那人大吼着,攻势猛烈。
伊势三郎!小雪闻言身子一震,她举刀架住他的攻势,抬头一看,那张脸,面颊上的疤痕,果然是那个伊势三郎,三郎在这里,那么——义经呢?忽然一阵心痛袭来,她的身子一晃,赶紧稳住,一边抵挡三郎的进攻,一边往旁边扫了一眼,这一眼不扫还好,一扫顿时让她惊出一身冷汗,重衡正和一位身着红色铠甲的大将战作一团,但却是明显处于下风,糟糕,重衡哥哥有危险,她握紧小乌宝刀,加快攻击的节奏,她一心想要去相助重衡,情急之下,心中慌乱,刀法亦随心而乱,可恨此时伊势三郎却是纠缠不放,她丝毫不能脱身。
帮重衡哥哥要紧,镇定,镇定,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凝神屏气,再次出刀,伊势以前就不是她的对手,几十招下来,小雪终于发现他的破绽,抓住机会,一刀向他喉咙刺去,三郎已避之不及,就在这一刹那,小雪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和他初次船上相识,三年共同相处,一起练剑舞刀的情景,此情此景历历在目,又怎么下得了手,心中一软,那刀已经贴着三郎的脖子而过,纵是她收了手,凌厉的刀气还是划破了他的皮肤,他的神情愕然,只是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早听说鬼面手下从不留活口,今天他怎么放过他了?
小雪不愿与他再纠缠,一个转身,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心如刀绞,重衡一个招架不住,滚落下马,那位大将的刀飞快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抓起来!”他低低的说道。
重衡哥哥,被俘了?她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一瞬间思想似乎凝固了。在短短的丧失思考几秒后,她又立刻清醒过来,救人,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重衡哥哥被抓。她不顾一切,策马而至,不假思索一刀就向那位大将砍去,那大将反应极快,迅速转身举刀架住她的刀,
“当!”两刀相击发出一阵清脆而刺耳的声音。小雪在看清此人的容貌后,差点停止了呼吸,此人内着白色直缀,身披红色铠甲,再也熟悉不过的灵动眉目,透着樱花般光泽的脸颊,绿竹般清雅风姿,如今这一武将打扮,更是倍添英姿。
源义经……是你,是你……真的是你……你我相逢竟是在此时此刻……生擒重衡哥哥的居然是你……
心痛从四面八方袭来,痛得快不能呼吸了,她把手中的刀握得很紧,很紧,似乎再不用力,刀就会从手中滑落一般。她又望了一眼重衡,重衡的脖子上架了几把刀,他望向小雪的眼神饱含担忧,焦急,“快走!”他忽然大喊一声,语气中竟有隐隐怒意。
心,好痛,好痛……重衡哥哥,我怎么能丢下你,我怎么能走,源义经,是我的敌人,我们不再相识,我只知道他是敌人。虽然和他交手没有胜算,但一定要尽力一博,就算死在他的手下……也不后悔。
小雪深深的望了一眼重衡,微微向他点了点头,重衡哥哥,不要担心。她慢慢举起刀,一咬牙,往义经砍了过去。义经也早就耳闻平家军中的鬼面不好对付,几十招下来,对方竟毫无破绽,且刀刀凌厉,更让他疑惑的是,这样的刀法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困惑,手下节奏放慢,倒给了小雪可乘之机,两人居然一来一往过了四五十个回合。义经不禁心中暗暗佩服,这鬼面果然名不虚传,杀了实在可惜,但兄长吩咐过一定要把鬼面的首级带回去,也只能叹一声惋惜了。
想到这里,他手上节奏加快,长刀轻击,直往小雪要害刺去。
此时由于一之谷内的混乱,谷内平家武士溃不成军,保护东西城户口的平家军以为已经大败,军心大乱,也开始大撤退,纷纷往战船上撤去,源氏军趁机突破城户口,开始杀入了谷内,追击往海边逃跑的平家军。
见大军就要压近,义经更想速战速决,攻势愈来愈猛烈,小雪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这一来,也开始招架不住,节节败退,一个疏忽,义经的刀已经当胸刺来,她一惊,身子一偏,从马上摔了下来,见她摔落马下,义经也立即跃下马,手中的长刀毫不留情的向她胸口刺去。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他的刀下?小雪直直盯着那刺向自己的长刀,罢了,反正也躲不过了,自己以前杀了这么多人,今天也算是报应吧,她闭上了眼睛。
当这一刀向小雪刺去的时候,一旁提心吊胆看着的重衡此时早已心胆俱裂,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失声大喊道:“小雪!”
小雪!听到这个名字,义经心神一震,脑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样熟悉的刀法,难道——他心头大乱,赶紧收力,无奈刀势太快,在他收刀之际变了方向,朝上划去。
“卡答”,只听一声脆响,刀锋过处,小雪只觉脸上一凉,面具已经一分为二,缓缓的从她脸上滑落下来
作品相关 前路渺茫
看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义经在一瞬间仿佛也停止了呼吸。这巨大的震撼令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日夜思念的女孩就在眼前,可是她怎么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鬼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可怕的是,自己差点就杀了她!自己的这双手,差点毁了最重要的人……他越想越后怕,脸色发白,只是直直盯着小雪。
两人目光相接,似有千言万语,可偏偏谁也开不了口。
“小雪,这就是你的约定吗?”义经忽然幽幽的问了一句。小雪心中一颤,紧紧咬着嘴唇,别过头去,冷声道:“如今我技不如人,要砍要杀随你便。”义经身子微微一颤,脸色更加苍白,小雪抬头望了一眼重衡,不禁悲从中来,哽咽道:“哥哥……”
义经脸上一惊,回头望向重衡,问道:“你是何人?”
重衡看了看他,冷冷道:“我是三位中将平重衡。你是?”
义经的脸上更为惊讶,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缓缓道:“我是源九郎义经。”
这下轮到重衡吃惊了,他瞪着义经,脱口道:“牛若?”,见义经点头后,他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
幼时玩耍的两位好友,分隔这么多年已经认不出彼此,再次相见却是这样残忍的时刻。
默然了一会,义经转过头,眼神复杂的望向小雪,象是做了决定般,沉声道:“你走吧!”小雪一愣,什么,他放她走?她是他的敌人呀……
“我不走,我不能扔下重衡哥哥!”她站起身来,把刀一扬,准备再战,她怎么忍心把重衡哥哥留下来,她不要苟且偷生,她不要失去重衡哥哥,她不要!
“你快给我走!”重衡面带怒色,眼中含泪,大声吼道。
“九郎大人,这个人放不得,虽然她是个女子,但她毕竟是鬼面,杀了我们无数源家武士。”忽然有一人出言阻止,小雪一抬头,正撞上那双狠狠瞪着她的眼睛,这人,不是那位梶原景季的父亲吗?
义经并没有理那人,还是沉声道:“马上离开这里!”小雪看了一眼重衡,重衡满面怒色,吼道:“还不快走!不然我没你这个妹妹!”重衡哥哥,重衡哥哥,她心如刀割,怎么办,怎么办……
“还不快走!”重衡又怒又急,一用力,侧过脖子,往架在上面的刀锋抹去,血,丝丝缕缕渗了出来,“再不走,我就用力了!”他威胁道。
“我走,我走!”小雪吓得心神大乱,连忙翻身上马,“哥哥,住手,住手,我走!”她赶紧一夹马腹,往海边冲去。
“九郎大人,我们不能放了她!”那梶原景季的父亲大为恼怒。
“让她走!”义经一脸铁青。
“可是……”
“我说让她走!梶原景时大人,你听明白了吗!”义经声色俱厉的吼道。
伊势三郎,武藏坊等人一脸震惊的望着义经,一向温柔的义经竟也有这样的表情,义经望着小雪策马冲入海中,上了平家战船的背影,不禁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正对上重衡的目光,重衡居然对他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义经微微向他点了点头,想要保护小雪的这种心情,即使互为敌人,他们还是都能彼此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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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平家军有的被杀,有的被俘,剩下的都已经逃到了船上,包括东西城户口的人马,大多也都撤到了战船上,平家的战船纷纷向南边的屋岛行驶撤退。
小雪上了战船之后,望着远处一之谷中的片片源家白旗,想到重衡被俘,从此生死未卜,伤痛难忍,情难自禁,掩面痛哭。
“小雪,你在这里!你在这里!”忽听一声惊喜的喊声,小雪抬头一看,是知盛和宗盛,心中一喜,还好他们都没有事,可是重衡,想到此处,心中更悲,痛哭难止。
“小雪,怎么了,你受伤了吗?重衡呢”宗盛附下身子问道,满脸的神伤。小雪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断断续续道:“重,重衡哥哥,被俘了……”宗盛的身子猛的一震,伸手拥住小雪,小雪感觉到他的身子不停在发颤。
“重衡被俘,怎么会!“知盛难以置信的喃喃道,倒退了几步,眼眶泛红,”怎么会……”他痛心的低语着,忽然一抬头,望着远方大火燃烧的一之谷馆,声嘶力竭的喊道:“是谁!那个从高崖上冲下来的人是谁!到底是谁!!”他大喊着,绝望的跪在了甲板上,不甘心的望着远方,“怎么会这样……”
“是——源义经。”小雪抬起头,低声道。“是他!”宗盛的眼中闪过一丝后悔的神色:“源义经,那个时候就该除掉他的,就该除掉他的……”
“那么捉住重衡的……”知盛转过头问道,看小雪点了点头,不禁苦笑了起来,:“牛若,居然是牛若,要知道有今天,真应该……”
小雪茫然的看着两位悲痛的哥哥,这一仗,就这样输了,将来,会怎么样?到底会怎么样?
她望了一眼四周,忽然想起那个吹笛的弟弟敦盛,不由又是一惊,连忙问道:“哥哥们看见敦盛了吗?”
宗盛一愣,脸色随即黯淡下去,轻轻摇了摇头。她看向知盛,知盛的脸色同样的苍白,她的心又是一阵针扎般的刺痛,看来敦盛,也是凶多吉少了——
而此时的敦盛尚在一之谷内,见源家军压近,他也向海边策马而去,跃入水中,正准备登上剩下的战船,忽然听身后有人大喊道:“在下熊谷直实,前面的武将,怎么忙忙如丧家之犬?何不掉转马头,和我恶战一场,分个胜负。?”敦盛回头望去,一员插白旗将领立马于岸上叫阵。
敦盛一愣,犹豫了一下,但一想自己是武士出身,有人喊阵,怎能不应。于是分开海水,驳马登岸,抽出刀来,就与直实战到了一处。那直实本是关东有名的战将,敦盛不过初上战场的少年公子,没几个回合,就被直实打落马下。直实立刻跳下马来,按住敦盛,正要取下他的首级。敦盛见难逃一死,干脆闭上了双眼。但当直实仔细一看敦盛的容貌,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僵在了那里,再难动手。
这对方的敌将竟是如此年轻,容貌娇艳更胜女子,含羞忍辱,却并不呈现恐惧之色。直实不由心里一软,缓缓放开敦盛,说道:“你还这么年轻,何苦来到阵前厮杀,枉送性命。我今天就放了你,你再不要到血腥的战场上来了。”
敦盛睁开眼睛,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我是平家大将、春宫大夫敦盛,并非不懂事的少年人。我不上阵则罢,既然上阵,身为平家武士,岂能贪生怕死?你武艺高强,打败了我,就割了我的首级领功去吧。源平两家,世代为仇,何况战场之上,两阵之间,岂能对敌人存有怜悯之心?”
直实愕然,这年轻人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更是多了几分怜惜,反复劝说,但是敦盛死志已绝,偏偏不肯离去。忽闻身后喊杀之声渐响,源家大军即将杀到。直实心想,我军已到,我不杀他,他也必被人杀,到时不知他会再受什么无端屈辱,于是一狠心,咬一咬牙,挥刀割下了敦盛的首级。
杀死敦盛以后,熊谷直实忍不住潸然泪下。虽然冲战杀场数十年,斩将擘旗,杀人无数,可是杀死如此年幼,而又秀美风雅的敌人,却还是平生第一次,不禁一股悲怆油然泛上心头。少年俊彦,顷刻化作离魂,果然人事无常,宛如幻梦,生老病死,痛苦实多。于是直实拔出敦盛腰间的“小枝”,吹奏一曲,黯然而去。就此离开战场,落发出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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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源义经的奇袭,源氏军在一之谷合战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而平家则是损失惨重,平家诸栋梁和公子们—忠度、经正、经俊、通盛、业盛、盛俊,敦盛,师盛,皆战死沙场,重衡被俘,押去平安京。东西两边的城户口,到处是战死的源平两家武士的尸体,人尸马骸,堆积如山,一之谷里,生田森林里,海岸边,被射被杀而死的不计其数,惨不忍睹。
撤往屋岛的几百艘平家战船随着潮水推引,在波浪中不停摇曳,小雪靠在甲板上,茫然的看着四周,在这漂泊不定的船上,平家的人们倚舵为枕,黯然流泪,衣袖沾湿,对着朦胧的月色无不惆怅伤心,此时此刻身在这烟波浩瀚的途中,就像是海上夜啼,离群失散的孤燕,茫茫雾霭,不知前方路在何处,原以为收复京师势如破竹,谁知却遭如此惨败,平家诸将惨死,重衡生死未卜……
义经,为什么偏偏是他,要不是他,重衡哥哥怎会被俘,要是没有他的奇袭,平家又怎么输得如此凄惨……为什么,自己对这里的历史这样的一无所知,为什么,让她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时代……这些本都是些书本上不相干的历史人物,可是命运,偏偏要她置身其中,如此真切的感觉他们的哀伤悲痛,为他们心痛,为他们悲伤……
正神伤时,忽闻旁边的战船上传来一声大喊:“有人跳海了!”小雪一惊,赶紧站起身来,走到船沿边,向旁边的战船望去,依稀看见已经有几个人跳下海去救人了。
过了一阵子似乎那人被救了上来,隐约看去是位女子,忽闻哭声大起,小雪心里涌起一丝哀伤,估计已经没救了。她转过头问匆匆而来的一位女眷:“请问,跳海的是那位?”那女眷一脸哀伤,道:“那是通盛大人的夫人小宰相,她听闻通盛大人阵亡,悲恸之下便投海殉情了。”
“好傻,这样白白的抛弃生命……”小雪对她充满了怜悯之情,“不过,他们一定很相爱了。”她感伤道。
那女眷点点头道:“小宰相夫人以前是宫中女官,通盛大人偶而见到她,对她一见钟情,整整写了三年的情信,才打动小宰相夫人的心,谁知新婚不久,就遭此惨事,真是可怜啊……”
小雪轻叹一声,转过头去,不忍再听,这残酷的战争已经不知摧毁了多少人的幸福,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她的心,越来越累了,如果,如果成范在这里就好了,至少可以有他倾听自己的心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有些想念起他的轻声细语,他的温柔安慰,还有,他身上那阵让人感到平静的熏香……
好累,成范,我真的好累啊
作品相关 风雨屋岛
平家在自己的海军要塞屋岛安定下来没多久,由范赖带领的源氏军就紧逼而来,暗泅过海,在附近的儿岛登陆。但由于源军没有船只,所以就暂时形成了相持的局面。范赖比起他的弟弟义经可是差得远了,他非但没有积极搜集船只备战,反而招来一帮艺妓,在此处快快活活住了下来。
驻扎在屋岛上的平家正好趁这个时候整顿剩余的战船和军队,准备再次一战。
“三哥,那范赖看起来是个无能的人,如果照这样下去,等我军恢复元气,干脆再一鼓作气,击溃源氏军队。”知盛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宗盛沉思了一会说道:“这次源义经不在,的确是对我们有利,不过我军元气大伤,恐怕短期之内难以恢复。”
小雪没有作声,她暗暗疑惑,为什么这次义经不在,难道是源赖朝把他调离了?他这次应该是立了大功才对,难道赖朝是嫉妒他,才把他调离?还是有别的原因?算了,不管怎么样,对付眼前的范赖比较重要。
“听说范赖在此处毫无心思备战,还招来艺妓玩乐,但大军驻扎在此,必有援送物资不断送来,不如我们就派一支队伍抄到他的背后,切断他的补给线,让他们进退两难。”小雪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这个方法。
宗盛和知盛对视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么……”
“那么,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请两位哥哥放心吧。”小雪飞快的自动请缨。
“但是……”宗盛望了小雪的脸一眼,欲言又止。小雪淡淡一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带不带面具有什么区别,女子又怎么样。”
知盛眼神复杂的注视着她,道:“不错,现在也不需要那个东西了。你虽是女子,却犹胜男儿,我们只会以你为傲。”
“知盛哥哥……”小雪心头一热,“我们一定能会再赢的,一定会,平家不会就这样被打败的。”
“不错,平家不会被这样打败。”知盛斩钉截铁的道——
第二天深夜,小雪就带着一支队伍平抄到了范赖背后,顺利切断了他的补给线。这样一来,范赖的军队进退维谷,士兵士气低落,眼看失败指日可待。但没过了一个月,又传来了极为不利的消息。
“什么!源义经到达儿岛了!”一向冷静的宗盛也不禁变了脸色,知盛也是一脸凝重,道:“源义经一到,他们必然士气大振,而且此人擅用奇袭战术,我看我们不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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