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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丝洞38号

_40 卫风(当代)
我已经知道她没有死,可是,可是知道和看到,完全是两回事!
这会儿走过来的,不是那个装死装到汤钵里的小心,又能是哪个?
我很少有这么厌憎一个人的时候,可是一看到她,我脑子里嗡一声,想都没想就想冲上去!
手腕一紧,我转过头,凤宜竖起一根手指,比个噤声的姿势。
我再回头看,她脚步很快,走到了那小院门前,抬手敲门。
她还有脸来见子恒!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东西!上次那锅鱼汤是假的,可我现在十分的,强烈的,想要把它变成真的!你不是喜欢煮汤么?干脆把自己刮刮鳞抠抠腮剖剖肚煮了吧!
凤宜用传心术说:“你别冲动,既然见了她,还能让飞上天去不成么?小小鱼精,欺人太甚。别说你,我也不能轻饶她!”
“她还敢到子恒这儿来?她是存心来恶心人的是吧?”
“你稍安毋躁,不管她来干什么,子恒都不会让如愿的。”
对!子恒可不会上她的当!
这个死鱼精,先放你一马,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她敲了几下门,有个矮个儿的老仆来应门,好象是个……大虾米?嗯,也许不太老?反正虾精腰也弓,胡须也长,说话有气无力的,看起来很老。
“请虾叔代为通传一声,我想求见子恒公子。”
大虾米摇头,有气无力的说:“公子不见客。”
“只是请虾叔代为通传,见不见,也请告诉公子一声。”
“公子不见客。”
“虾叔……”
“公子不见客。”
甭管她说什么,再恳求再求情,那个虾米反反复复就这一句,眼睛似睁似闭,既不怒,也不见软化,就跟没睡醒正在梦游似的。
有意思,哈哈,看她吃瘪我心情大好。
她不得其门而入,在门口恋栈一会儿,只好说:“这点薄礼,是我的一点心意,既然公子不见客,那请虾叔代我转交给公子吧。”
她身后的两个侍女把礼物端上前,那只虾米好象没看到一样,一动不动,也不接下来,侍女回头看了一眼,只能双双把礼物放在地下。
她看起来虽然无奈,全是并不敢对这个虾米有什么不敬。等她带着两个侍女转身要走,身后的门咣当一声重重关上了,那几样礼物就搁在墙脚边,无人理会。
活该!
我伸指弹了一下,一道踪丝悄无声息飘过去,沾在小心的身上,她毫无知觉,走的极快,一转眼身影就消失在假山珊瑚之后。
这么一来就好办了,早收拾也好晚收拾也好,反正她跑不了!
————————
不行,这些天怎么越来越晚睡晚起了!而且效率又不见提升!改!一定得改!
盘丝洞38号--一八三 小院
院子里那只很彪悍的虾米大叔一边嘀咕什么,一边用那把大剪子修剪水草丛。
“诶,你认识他么?”
“怎么会不认识,他年纪很大了,子恒小时候都是他一手照顾的,我也要称他一声虾叔的。”“哦……”我恍然点头,怪不得他对小心这么不假辞色。嗯,虾叔,这称呼怪怪的。
凤宜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扁:“既然他在,那咱们就不用费事了。”他捡了块小石子扔进院墙里去,那个虾叔一下子挺直了腰,转头的同时,一手已经亮出把寒光闪闪的弯刃刀来。
“虾叔,是我。”凤宜朝他招一招手。
“呃?”虾叔愕然之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和面对小心时候的那副晦气表情成了鲜明对比:“你,你是小凤啊,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小声些,我来这儿子恒可不知道。”凤宜笑嘻嘻的拉着我从珊瑚丛后出来:“这是我娘子桃华,这是虾叔。”
我仓促笑,点头问好:“虾叔。”
我们不是要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么?凤宜这么一嗓子喊过,子恒说定会听到吧?
“哦,我是听说你成了亲了,哎呀呀,新娘子真是又端庄又大方啊,嗯,是个好姑娘。”
这位虾叔……我知道我长地不咋地。谢谢您老还能整出端庄大方这些词儿来表扬我啊。
他推开门出来。弯刀收了起来。笑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来来。你们快进来。我这就去告诉……”
“虾叔。我正要和你说。我们来地事。先别告诉子恒。”
“哦?”
“你也知道他。什么事儿都想自己扛下来算。我是担心这次他有些话不好话。有些事不好办。所以……他要知道了。我这趟可能就白来了。”
虾叔连连点头:“说的是!他就是那副脾气,和他娘一模一样。放心,你们快进来吧,他不想听外面的吵吵闹闹把自己关屋里呢,肯定不会知道你们来了。”
我们跟在他后面进了院子。地下铺着细细地白砂,步石小径,路旁是婆娑飘荡的水草,安静中透出一股生气。凤宜左右看看:“我也有好久没来了,这里一点儿都没变啊。”
“是啊,来来,你上次住过的屋子,我一点儿没动,你走时什么样还什么样。”
我们穿过庭院,沿着回廊走到尽头,凤宜的表情有些怀念,他推开一扇窗:“你看,那间就是子恒地屋子。”
我探头过去看,隔着假山和水草,能看到半扇窗子。
“来来,吃些点心。”
虾叔张罗了好几样吃的,糕饼,果脯,还有海子什么的,还有一壶茶。不过,点心也好,茶水也好,都是凉冰冰的。当然,也可以用其他办法加热,只是在这里,水族一般都不生火。
我想也许水族们对生火有心理障碍吧。不是办不到,而是不想那么做。
“虾叔坐,咱们有好久没见了。”凤宜把茶推给我,然后掏出酒来倒进茶杯里:“来,虾叔,我敬你。”
“好好,”虾叔露出馋涎欲滴的表情,端起酒来深深嗅一下:“好香!你身上可净是好东西。这还有没有?送我两坛子,我留着慢慢喝。”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捏了两颗海子吃。唔,是腌的,微微带点腥味,鲜香满口,味道很不错。
他们推杯换盏,有来有往的,喝地不亦乐乎,虾叔喜欢杯中物,可是看起来酒量不行,脸红红的,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
“虾叔,那个小心的事,你清楚么?”
他冲我翻白眼:“别提这种人,扫兴。”
呃,一颗肉卡在喉咙里了,我急忙喝了一大口茶。
凤宜说:“不瞒虾叔,我们之前都还以为她被董仙子辣手杀了,后来才知道上了她的当。说实在的,我一想起来还觉得这口气咽不下气,经过见过的事也不少,居然阴沟里翻船,被她给骗过去了。”
虾叔砰的一拍桌子:“嘿!这也怨不得你们!我也让她骗的团团转啊?当年子恒犯了规条要被囚禁之时,还将她托付给我照顾,我还觉得她性子安稳,又老实!老实个屁!她开始还算安分,我教了她些刀法什么的,还去请别人帮忙,教她些心法,点拨她修炼之道。
结果没过几年,她就攀上高枝了!认识了正殿那边的人,出去地时间越来越长,后来干脆就不回来了……”
得,虾叔抱怨起来就没个完了。
我有点走神,虾叔看起来不但脸红了,凡是能露出来的皮肤都红了,就跟热水烫过似的……咳,好吧,也许虾子就是这种体质,一热就红。
“后来我还以为她虽然人大心大,还是不忘本的,后来她又回来追随子恒吧,我还有意替她瞒了那些事……唉,要知道后来那些事儿,我肯定……”肯定下面的话,被一杯酒给一起灌进肚里去了。
我再转头看看子恒屋子的那半扇窗,窗子关着的,子恒在屋里面做什么呢?练功?还是看书?还是在思索问题?
“其实……这东海,再没多少值得留恋的地方啦。”虾叔叹口气:“连我有时候,都想索性找个小地方养老去算了,这里天天这事儿啊,你看前面,那边,”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我们来时经过,就是遇到那些漂亮侍女的地方,那里再向前走是一大片宫殿,广阔而巍峨,仙界地宫殿我没见过,魔域的宫殿只隐约看到个影子。我想,此处的亭台楼阁宫殿轩室绝不比前两逊色,飞檐画栋异彩辉煌,朱漆廊柱上有华丽的纹饰,地板用珠贝珊瑚攒平雕琢,说不尽的华美瑰丽。
“那就是水晶宫。很美啊,我还是小孩子地时候,第一次看到水晶宫,我想跪下去亲吻它的地面。它太美了,但是也太冰冷了。无数地水族都想往能进入水晶宫,能在那里有一席之地。但是每天从那里抬出来的尸,和第一次踏入那里地人,一样多。还有的,根本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啦,连一个小小的水花,一点涟漪都没惊动。”
“就是这样,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了,看的也太多了,有时候我觉得,这水晶宫简直是尸骨堆起来的……”
可不是么,我也这么想。那些珊瑚,》0《 还有那比琉璃瓦更晶莹剔透轻薄的蚌壳铺就的屋顶……可不都是尸体嘛!
天色暗下来,头顶的天……嗯,这里不能叫天空,从窗子朝上看,一片深墨碧蓝地水色。水晶宫那方向光彩辉煌,就象上辈子城市里,打起无数的霓虹灯,闪烁照耀着,明亮的有如白昼。
我忽然想起来,好象上辈子离我家不远有个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名字就叫水晶宫——只是,当然没有这个水晶宫漂亮华丽。
外面又有人敲门,我和凤宜在屋里没动,从窗缝看出去,隔着影影绰绰的宽海藻,有个梳着朝天辫的小童子站在门外:“虾叔,今晚有大宴会哦,我哥叫我送些酒来给你——咦?你已经喝啦?”
“多谢你哥哥了,唔,这可是好酒啊。”
“嗯,就知道你喜欢,我哥偷藏了一大瓶呢,都在这儿了。对了,子恒哥哥呢?”
“他看书呢。”
“嗯,这是两块盒子肉,我记得子恒哥哥喜欢吃这个。”
“真让你和你哥费心了,我也替公子谢谢你们。”
“嘿,虾叔你别客气,我走啦!”
虾叔端着肉和酒回来,咧开嘴笑:“来来,公子不在,便宜咱们啦,这个盒子肉平时可不常做,有大宴的时候做做。”
我好奇的捏起一块来:“这是什么肉?”
“牛肉,还有猪头肉,两片藕一夹,裹着面糊蛋清什么做的。”
“哎,这东西很平常啊。”
凤宜抬起手,啪一声敲在我脑门上:“这可是海底,不养牛羊的地方。”
“哦哦,对,物以稀为贵。”
就是藕盒啊,这个东西在我们那儿普通,到这儿金贵起来了。
既然我们不稀罕,这些就都便宜了老虾叔了,他是咬一口藕盒,就一口酒,吃地那叫一个滋润啊,脸上红的都放光了。
我们又说了些闲话,老虾叔酒多了话也多,又说起最近水晶宫里的新鲜事儿,一位新美人又得了宠了,又是新生了一个小子办了酒宴了什么的,听起来这个龙宫颇不太平,里面美人如云,暗潮涌动啊。
我们这屋里酒香暖暖的飘荡,我没喝多少,都给熏的有点醉了,趴在窗户边瞅着院子呆。水草飘荡的姿态那么柔软轻盈,真美。
子恒大概在这里度过很长时间的时光,有个挺性格的老虾叔陪着他……
我有点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忽然被一阵激烈地敲门声惊的一下子抬起头来。
“虾叔!虾叔!”
我愣了下,听出来这个声音就是刚才来送东西的那个孩子,可是那声音惶急的都变了调,就我愣的功夫,他又使劲地砸了几下:“虾叔,快开开门啊——虾叔!”
带着哭调,都直了腔了。
我回头一看,喝了我们带来的酒,还有那孩子送地酒,虾叔已经彻底红了,弓着缩成了一团,盘在桌子底下睡的人事不醒。凤宜和我交换了下眼神,我站了起来,弹弹指把自己变成虾叔地样子,然后大步出去应门。
穿过院子时我转头看了一眼子恒的屋子。
他八成是入定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大动静都听不到。
我一开门,那孩子一头栽进来,两手紧紧拦腰就把我抱住了,哭喊着:“虾叔!求求你,快救救我哥哥吧!”
++++
啊啊,我真想早点睡啊。。。可怎么又到这会儿了?
盘丝洞38号--一八四 红蕊
我愣了下,虾叔现在醉的爬不起来,我几乎没怎么想哪儿?出了什么事?”
他拉着我就朝外跑,我微微侧头看,凤宜隐了身形跟在我们后头:“今天大宴会,我哥也在厨房帮忙,可是端菜上去时不知道惹着了哪位贵人,被打的只有一口气了……我,我……身上都是血,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我跟着他曲曲折折沿着海草和奇石之间的小路朝前赶,这里很暗,看不大清路,但是他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离水晶宫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拐进了一间很小的屋子里。
刚进门我就闻到扑鼻的血腥味儿,屋里黑乎乎的,就有一张石床,一张桌,简陋之极,有个人伏在床上一动不动。
“哥哥!哥哥!”那孩子朝床边扑过去:“哥!虾叔来了!你没事儿的,一定会好的!”
“你要再摇晃他,他就该有事儿了。”
外伤虽然严重还算好办,不过,嗯,内腑也受伤不轻。
我坐到床边,那个孩子哭泣着退到一旁,还牢牢抓着他哥哥的一只手不放。
我先替他止血,然后摸出两粒药丸来:“一粒给他服了,一粒化水涂开。”
药效是立竿见影的,这药是我自己炼的,平时倒是不大能用得上。
那个孩子忙个不停。涂完药以后替他哥哥换上干净衣服。我摸出一粒明珠来照亮。这屋子离水晶宫那么近。可是那里金碧辉煌。这里却家徒四壁。
“虾叔。多谢你!”那孩子突然跪下来。砰砰砰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我急忙扶他。他却不肯起来。
“虾叔。你收我当徒弟吧!”
“啊?”这个……咳。这个哭地眼红红地小孩。还挺可爱地。也挺可怜地。但现在地关键问题是。我不是虾叔啊。我连这孩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虾叔。我想学本事。我不想我和我哥一辈子这么过。小心翼翼地。老实做事还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贵人打死……我。我想保护我哥。虾叔。求求你了。我找不着别人。找着了别人也不会帮我地……”
我求助地朝外看看。凤宜就隐身在门边。那个孩子看不见。我可能看见。
有人来了。
“小俊啊!来来,我拿了药来!”
那人嗓门很大,走的又急,砰一声推开院门进来。
原来这孩子叫小俊啊。
有人来了,这孩子也顾不上再纠缠我,抹一把眼泪站了起来。
“大哥,你来了。”
“来来,我找了些伤药来,快给你哥用上……呃,虾叔也在?”他慌忙朝我鞠个躬,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啊,已经用过药了,这就好了,有虾叔在,小忠肯定没事。”
哦,原来床上趴的这个叫小忠。
“哥,你,知道不知道我哥他怎么……遭遇了这飞来横祸啊?”
那个人叹气:“唉,我也没在跟前,不过你哥好象是得罪了那位新美人身边的人,嗯,叫红什么地,唉,让你哥小心点,好好养伤,可不要再到前头去,罪近宫里实在是……”他把伤药放下,又叮嘱了两句才走了。
床上的伤没什么大碍,我也趁着小俊没再跪下求我,急忙闪身出来。
凤宜小声笑话我:“怎么?不再收个徒弟?”
“喂,人家要拜地是虾叔,不是我啊,等明天虾叔酒醒了,让他们自己去说去。”
他点点头:“我刚才站在门口,远远看到有人过去,似乎有些眼熟。”
“眼熟?”我纳闷:“你在这里还有别的朋友?”
“不是,我觉得你也该认识,来。”
他拉着我手,速度极快,绕过珊瑚丛,我完全不了解他要带我上哪儿去,走了不远他停下来,指着前方:“你看。”
我透过珊瑚的缝隙看过去,那里站了一男一女正在低声说话。男的穿着一身黑蓝的衣裳,不仔细看,他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地装束打扮。女的披着一件全黑地大斗篷,从头我的眼力就算不错,这样地情况下也看不出来什么。他说看到眼熟的人,是那个男地还是那个女的?
那两个人很快说完话,那个女的交给男的一样什么东西,两个人迅速分开,各自走向不同方向。
凤宜一扯我,跟在那个女的后头,我顺便给那男的弹了一道踪丝过去。
唔,这个女的是凤宜的老相识?
跟着她已经要走到水晶宫跟前了,前面有一道侧门,那个女人身形隐到路旁,把黑斗篷解下,露出里面穿的一件绯红宫装——啊,她看起来,是有些面熟啊!见过,一定见过!可是,在哪儿见过呢?
刚才她穿着斗篷不明显,现在一脱了斗篷,走路真是摇曳生姿啊!
我想起来了!
这不是魔宫的那个女官,叫,叫红蕊的么!她还想调戏凤宜来着!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简直……
“据说,她是服侍新美人的。”凤宜低声说:“你对那个新美人,好奇不?”
呃,有点好奇。
她以前是魔宫的侍女,出现在龙宫……呃,两种可能吧,一种是,她失业了,这是另打一份工。还有一种是,她的主子没换人,她到这里来当宫女还是换汤不换药,换地不换人……
呃,那么说来,就有可能是……
凤宜拉我一把,我们紧紧跟在她后面进了水晶宫的侧门。
门里是个花园,这里的树也好花也好,样子都至为奇怪,和陆地上的完全不同,但是也很美。不过我们这不是来游园来的。
对了,那个把小俊的哥哥小忠打的半死的,就是她吧?
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行色匆匆,水晶宫里果然来来往往的都是俊男美女,看起来倒是挺养眼,不知道何处隐隐传来丝竹之声,还有轻声笑语,庭院里照亮都是用的夜明珠。只从表面上,倒真是一派祥和的富丽景象。
她拐进了一间宫室,我们没靠太近,不过凭我刚才一路上弹在她身上的几种丝,要探听动静并不费难。
她在屋里和另一个宫女说了几句话,问美人去了哪里,然后就换衣洗漱准备安歇。
而那个美人,却一直没有回来,那个宫女说她是留在主殿那里……咳,侍寝了。
我心里有些狐疑,对魔宫的人我可没什么好印象,感觉他们只要显身露面,就肯定没好事儿。
“今天晚了,也探听不着什么,先回去。”
我心里有事,一夜也没睡踏实。眼前似乎有许多人影兜兜转转,可是蓦然睁眼,又空无一人。枕畔凤宜沉睡正酣,他眉目舒展,面颊微微泛红。他从前习惯把头挽成髻睡,现在却习惯了跟我一样散开了头睡,我们的头纠结散铺在一起,或许这就是结夫妻的另一重意思。
鲛绡帐外,蚌珠的光芒显的分外柔润安静。
天还没有亮。
成亲以来,我在慢慢习惯,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醒着时,睡着时……
我朝他靠的更近点,蹭啊蹭的找个好位置,又闭上了眼。
早上我们醒来时,虾叔还宿醉未醒呢。看着他睡的昏昏沉沉口角流涎的样,呃,我以后可不要喝的这么烂醉,没形象不说,关键遇到昨天那样的突事件,岂不误事?
凤宜端水来,我张罗了点吃的,晨曦在这里是一种变幻的莹白和浅蓝色,缥缈美丽。
“水晶宫水族毕集,子恒今晚也会去赴会。”
“嗯,那样的话,防备是不是更严?”
“那又有什么关系?”
对,那也没关系。
我们一个扮成役,一个扮成侍女,大摇大摆的走在水晶宫里。
———————
又晚睡了~~~~
一八五 龙宫版金枝欲孽
“我们不会被发现吧?”
“发现就现,怕什么?”
这倒是……咳,人家哪吒也闹过海,大不了撕破脸我们也闹一下海。我感觉东海的整体战斗力不怎么高,凤宜一把三昧真火过去,能把他们全煮了。
不过这得看子恒的面子,我们不是为惹事来的。
“喂,你过来!”
我愣了下,停住脚转头。
一个挺漂亮的侍女招手喊我:“你过来,有事吩咐你。”
我肚里偷笑,走到她跟前,水晶宫里人多的很,我倒不怕她现我是张生面孔:“有事?”
“你新来的吧?一点儿规矩不懂!”她拿大白眼丢我:“连个姐姐也不知道喊,注定你出不了头!”
我实在很想笑,她看起来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样子呢,训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把这个送到后三院去!”
她不由分说把两个大包袱递给我。挺沉。好象都是衣服。
“后三院在哪儿?”我非常老实。不懂就问。
她一瞪眼:“你真笨!不知道怎么混进来当差地!”她气冲冲给我指了路。就扔下我走了。
我觉得她才笨。喏。她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就把这活儿派给我了。要是我拐了这两包衣服一走了之。她可没处找我去。衣服也就白丢了!
凤宜慢慢踱过来:“哟。这么快就领差了。”
“你羡慕,我转让给你。”
“呵呵,我可不敢掠人之美,你要想去送,我指点你后三院怎么走。”
我傻啊,我又不是真来当宫女的。
我本来要把那两个大包扔了,转念一想还是没扔,就这么拎在手里:“走,咱去昨天那院子。”
我们到了那门口,有两个长相看起来很彪悍的宫女守门口,问我干嘛,我举起两个包袱说是来送衣服的,她们果然抬手放行,痛快的不得了。
我们进去了三转两拐,溜到正房附近,屋里头正有人说话:“姐姐,那事儿,成了吗?”
“哼,别提了,你以为我昨天是侍寝了?昨天我还没脱衣服呢,云凤殿那个老不死又说不舒服,硬是把人从榻上叫走。她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不就为了她的外甥女儿没得宠而我得了宠么?一早请安还点我的名,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通,字字句句说她地女儿当定了王后,让我们一干出身下贱的狐媚子不要痴心妄想,不然她要行宫规家法,我呸!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
“姐姐,小声些,小声些!”红蕊急忙劝她:“那,那事儿暂时不成?”
“要不成,我回来也没脸去见……”
去见谁她说的有点含糊,我听的津津有味儿,这可是真真实实的,龙宫版金枝欲孽啊!后宫戏历来是我地最爱,虽然我自己不是那块材料,但是这种戏总是觉得很好看。
她们却不说这个了,转而讨论起是羽脂好还是石脂好,又是粉是哪种好,这些我听起来就没兴趣了。出了她们那院,我问凤宜:“她们是不是魔宫派来的?”
他瞅我一眼:“这事儿不明摆着么?”
“魔宫为什么要插手龙宫的事情呢?”难道勾心斗角争权夺势这种事会上瘾,再多也不嫌够?
凤宜看看我,我满以为他要解释的时候,他却来了句:“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我解释了你也不明白,你就继续在心里尽情想象吧,我觉得你地想象有时候比真实情形要精彩多了。”
这人!
我手里还拎着那两包衣服呢,转了一圈儿,水晶宫大的很,我们还没逛到一半儿,凤宜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那又是什么来历,堪称如数家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后院儿呢。嗯,说起来龙王是王,他也是个王,虽然龙王我没见过,但我知道他一定比不上凤宜——连小头丝儿也比不了!
最起码凤宜没整一堆女人来搞后宫,这一点就强多了!
咱可不是搞不起,凤宜挺有钱地,而且长的又帅,就算没钱也有一堆的美女哭着喊着要扑倒他,他可都是不为所动的。
俗话说,一俊遮百
这么个优点,其他大小地缺点全都能遮过了!
话说,那个什么,我有什么特别大的优点能遮住所有缺点的?
嗯,凤宜夸过我单纯,嗯,我还挺善良吧?这肯定是优点,其他的比如胆小怕事啊,懒惰啊,忘性大于记性,还有,呃许多小毛病,都可以原谅。
“饿吗?”
我摸摸肚子:“有点。”
“来,正好派饭。”
呃?
果然,前面那院儿好多人进进出出,端着盘盏的,拎着饭盒食盒的,还有人直接在院子里角落处坐下捧着碗吃饭。
呃,我们也……
凤宜拉我一把,小声说:“我在龙宫吃了两次饭,那都是宴席,这里看起来倒有意思。”
大锅饭有意思?他还好这口儿?早说嘛,盘丝洞天天派大锅饭,他想吃,哪天吃不着啊!
我们到了派饭地那里,那人也不多问,直接拿了两个碗,盛了一碗肉菜混合大锅饭,递给我们。
旁边的大桶里有筷子和勺子,满满地,沉甸甸的堆一起,我拿了把勺儿,,凤宜拿了双筷子,我们俩和其他仆役一样挤在角落里吃起来。
唔,有点腥,咸了点,不知道是什么肉,应该是鱼肉,但是总觉得好像不是太新鲜。
虽然是吃白食,但是这白食地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我没吃了几口,忽然间一个女人进入眼帘,她四下里看一眼,结果那怒气冲冲地眼神儿就定在我身上了,大步流星朝我走过来,伸出巴掌,啪一声把我的饭碗给打掉了。
“臭丫头,小贱人!让你送个东西你居然敢不听话!活儿不干就跑来领饭吃?吃吃吃!你他X的……”
得,她觉衣服没送到来找后账了?唔,她也不算太笨,大家都来吃饭,她也就来吃饭的地方找——而且瞎猫撞着死耗子,还就让她把我给找着了!
饭被打翻后,不少饭粒还有菜汁溅在我身上,她身上也有,可是她明显是没注意,或是没顾上,光顾破口大骂了!
我抹一把嘴,不紧不慢的站起来:“你谁啊?”
“你?”
“你凭啥支使我干活儿啊?你觉得这里是能撒泼的地方啊?”
她气的脸通红,不过看了下四周,的确有不少人投来了不满的目光。当然了,人家是来吃饭的,她是来找茬的,能满得起来么?
我也不想和她闹,我又不是来大闹龙宫的。
我呶呶嘴,示意她的目光转向我刚才垫在屁股底下的两个包袱:“这是你的活儿吧?要是再耽搁着不送,不知道有没有人要责罚你啊?我要是你,就先去送了,要找麻烦呢,你送完再打找,我等着你!”
我还以为她要暴走,没想到她面目狰狞眼放飞刀的白费了半天劲,居然弯下腰抱起两个包袱,大步的就走了!
呃?这茬找的,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凤宜在一旁,一边吃饭一边偷笑。
其他人的目光,还有地下一片狼藉,我也实在没胃口吃东西了。出来时凤宜说:“你不是说等着她回来再找茬?”
“我是说了啊,”我看看他,奇怪的说:“但我没说要在这儿等啊。等她再找着我再说吧,还别说,我觉得我和她挺有缘的,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碰上。”
虽然生这样的小插曲,我心底还是压着疑虑:魔宫的人,到底想在龙宫干什么?
我总觉得魔宫,离我挺远的,但是,又会不经意的现,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他们渗透进来,心情极好的时候,那片阴影不知不觉就会在视野中闪现。
子恒这会儿不知道在做什么,还有三六,也不知道她给我回信了没有,想起来也挺挂念的。
我们进不了内院,也不能去前殿,别人来来往往的看起来很忙,我们脚步也加快了,看起来似乎是正要去某处办某事的样,满象那么回事儿的。转过一道墙,忽然前面传来女人的哭泣和低声斥骂声。
一八六 呃,开会了开会了
我探头瞄一眼,又飞快的缩了回来。
凤宜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心虚……
那个被打骂的,不就是想支使我跑腿儿没成功,刚才还来找过麻烦的宫女嘛!
“小蹄子!我叫你躲懒!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让你送个衣服还敢给我……”
“姐姐,姐姐!我也是没办法啊,屋里没人,我又得去给馨玉姐取药,我让一个小宫女替我送的,可是她直接拎着衣服去领饭吃了……”
呃,我看看凤宜,我们还是绕路走好了。
可是没等我们走开,身后传来凄厉的一声叫。
我吓一跳,顾不上麻烦不麻烦,两步奔出去。
那个倒霉小宫女捂着头斜斜歪倒。我先快速扫一眼,没生命危险,这就好。
虽然说没什么交情。可是她挨揍说起来也有我地原因。
那个打人地拿着棍子。也楞在那里了。看到我冲出来。居然先结巴着对我解释:“我就想敲打她两下。我想敲背地。没。没想敲头。”
“先给她止血包扎嘛。”我又没要追究她打人地责任。
我有法术可以给她止血。不过没敢明目张胆地用。趁那个女人手忙脚乱要给她裹伤地时候悄悄用手指划拉一下,血一下子止住,再缠上布条什么地。没大碍,好在她给敲晕了,挺顺利。
功成身退。凤宜笑话我:“又当滥好人去了。”
“唉呀。我是天秤座嘛……”
“什么做?”
我捂嘴笑:“走走,有空和你细说。”
这个水晶宫一点没有看上去那么美,一样有鸡毛蒜皮,一样的乌烟瘴气。
我小声问凤宜:“喂,你是不是就是知道后院大了没好处,所以才勉强的洁身自好啊?”
凤宜一本正经:“其实我外强中干,穷的很,家里人要多了,可养活不起。”
我愣了一下,又不能放声大笑,憋地十分辛苦。
我们绕了一圈,实在没什么新鲜的事情看了,最后我说:“算了,不然我们这就去前殿吧,老这么转来转去……水族的大宴应该快开始了吧?你觉得是我们是待在梁上好?还是躲在墙上好?”
“嗯,梁上吧,看地清楚。”
梁上君子?
呃……这个,好吧,偶尔客串一次也没关系。
我们偷摸进前殿,这殿堂真大,和魔宫那大广场的面积相比,也不相上下了。我们刚摸到主梁上坐好,我的眼皮就开始乱跳。
“哎,眼皮跳,什么意思?”
“左还是右?”
“都有。”
凤宜嗤地一声笑:“你算了吧,人小胆儿更小。人都说胆小如鼠,你是不是和大毛相处久了,近墨者黑啊?”
我小声嘟囓:“不是那么回事儿,上次去看热闹,你就看成了重伤。我就是……心有余悸。”
“别悸了,我保证,我现在可没那么大意了,不光你不会受伤,我自己也绝对可以全身而退。”
他这话乍一听象玩笑,可是仔细品,话语淡然,意思却是认真的。
我缓缓握住他的手,凤宜穿着和下面那些忙碌侍从一样地衣裳,很难看的青蛙绿,我身上则是珊瑚红。可是凤宜这副风仪容貌,就算给他套上麻布口袋,他也是傲睨天地的,那个俗的要死地绿色穿在他身上,看起来也象是一汪绿水似的从容淡然起来,衬的脸如玉,唇如丹。
美啊……都说秀色可餐。要真是可餐,那天长日久,我肯定要变成超级肥婆!
我们脚下面,水晶宫的那些仆侍们来来去去的忙碌,已经有人来了,互相打招呼,笑里藏刀……不,不是藏刀,是笑里拔刀。我这个人一向比较迟钝,连我都听得出那些人相互说话没怀好意,那就不是藏刀了,已经明晃晃的拔出刀来厮杀上了。
我觉得有些心寒,这些人可都是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地称呼的无比亲热,但是实际上,全是在争夺利益。什么你地地盘大了我的小了,你地……
子恒在这样的家族里想找亲情,那不是缘木求鱼吗?
他到底有多努力,又失望了多少次呢?
直到现在。
前些天和我们在一起时,他还总是在微笑着地。但是回到应该称为他的家的地方,他却将自己紧紧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理会外面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已经让他失望透顶了吧?
底下那些人露出来的丑态越多,越虚伪贪婪,我越觉得我这次是来对了。
再为这些人委曲求全,接受那些违心的安排,子恒迟早会抑郁而死的!
虽然他在面对我们时总是在温和的笑,可他的心呢?他从来不把自己的失落和抑郁显露出来。
这个所谓的亲族大会,听起来整个就是一个分赃大会。他们议论着死了的病了的老了的同族,话里话外明示暗示着如何分配那些利益。他们说的越热乎,我心里那股气就越堵的厉害。
这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啊,哪象亲眷族人?对了,红楼里面探春说的很对,一家子骨肉,一个个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面上是亲人,骨子里是仇人。
左边这席都是男客,右边则来了不少女客,她们一进来,我顿时来了精神,凤宜笑话我就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上心,我也不生气。本来就是嘛,那些男的长的又咋的,还一个个面目可憎言语无味,我注意他们干嘛?
这些美女们就不同了,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精啊妖啊的,容姿秀丽,声音也听点,有的宛转,有的清脆。
我们坐的这主梁,下方的席次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一个穿鹅黄衣裙的女子和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姑娘一起过来,就正好坐在我脚下方的坐席上。穿黄的那个年纪大一些,更端庄文静些,穿粉的那个笑声不断,看起来很是活泼。她们应该都是客,坐下之后先议论了几句今天的场面,又小声讨论了下刚才打招呼的同是来做客的几位姑娘。
我伸长耳朵,听八卦听的兴高采烈。比如哪位姑娘脾气暴躁硬装出淑女样子啦,谁的嫁妆已经备好不日就要出嫁啦,忽然她转锋一转:“四姐姐,你的那位意中人,今天也肯定会来吧?”
穿黄的那个连忙说:“紫妹,可不要胡说,哪有此事。”
“咦,你不是说他比旁人都强,有情有义有才有貌,满东海找不出第二个象他这么强的了?”
“他是好……可我哪有,哪有……”
她是要说没有思慕人家吧?但是听这话里的意思,羞怯多于恼怒,还有些欲语还休,明明就是芳心已许嘛!
凤宜看我听的高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给我,我解开包,拿了一块点心,先喂他吃了半块,自己也咬了一口,继续听她们说话。
“哎,四姐啊,你要是心里有他,就跟姨父姨娘讲嘛,让他们找个人说和说和,你人品又好脾气又好,长相也是百里挑一远近闻名,我估摸着啊,这事儿能成。”
“唉,你快不要胡说了。”
“我不是胡说啊,你年纪也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了,要是让家里人给胡乱配一个,那你可没处哭去。我听我娘说,有人托她给你说媒呢。”
“真的?”穿黄的那个乍听此语,顿时乱了方寸,声音有些惶急:“是什么人?”
“她没说。要是嫁个性情温柔的人,那还好。可是四姐,要是那个赖皮七公子再来纠缠你,要讨你做侧妃,你可怎么办?”
呀,还扯上龙宫的后宫啦?真是复杂啊。
“啊,四姐,他来了!”
我本能的转头,要看看这个乱了人家姑娘芳心的是哪路神仙人物!
呃……
那个,穿着一件素面玄色滚边袍服,头戴一顶小小碧玉镶珠冠,从容优雅缓步走来的这人……这不是子恒吗?
嘿!我早该想到了!龙宫,敖家,这一辈能拿出手的小辈人物,估计子恒要是认第二,就没人能当第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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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另一个稿子,赶得我天昏地暗啊。。。。
啵啵。。好在今天是赶完了。。。松口气,好好写蜘蛛。
一八七 宴会
这些人的座次是按地位大小排的,子恒的排在左边第五,他上头有四个人得压他一头,当然,头一个应该是他伯父,也就是现在的敖家族长,住在水晶宫的这位龙王了。第二个么,我琢磨着应该是这龙王的儿子,听说过几次,这位大公子也不是个省油灯。第三个或许该是龙王的兄弟,也算是位高权重,当年和他大哥争的很凶,可惜最后落败,屈居人下。但这么多年,龙王也没能收拾得了他。那还一个是谁呢?
女眷们越来越多,席上也越来越热闹,有不少后宫女眷也出来了,当然了,地位越重要的人,来的越晚,来的早的都是些小虾米。女眷这边的空席比左边还多,前面十来个都空着,想必都是后宫里的得宠美人。这个老龙王真是……咳,一向听说这一族大多数生性好色……这个龙王看起来绝对名符其实!
多看了子恒两眼,他比和我们分开时又瘦了一些,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样子,看起来有种……陌生的严峻,脸还是我熟悉的脸,可是套上了一层硬壳。
应该,绝对应该,感觉他那些族人活吞了人都不带吐骨头的,没点防备,连皮带骨啃的全不剩,没点防备还了得。
他坐在那里,袍子下面,是银丝线簇口的靴子,右边那席上未出阁的姑娘们,又要看,又不想别人注意,自以为很隐蔽的偷看,拿袖子遮脸地,拿扇子挡脸,还有借着说话的功夫乱瞄的,真是欲盖弥彰。
忽然里面云板声响,外面的议论声象退潮一样消失,人参差不齐的站起身来。
香风袭来,环佩声响,一群美女从后堂出来了。
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嗯……好花啊,眼都让她们给晃晕了。
老色龙挺有艳福,我挨个瞅,都挺美,不知道哪个才是最得宠的。她们乱纷纷的过来了,入了座,然后外面这些刚才站起的人才坐下。
真是闹剧,听说这龙宫还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夜夜笙歌,反正海里资源丰富也吃不穷这老龙的家底。
子恒前面地位置上也来人了。穿着酱色地袍子。有些福态。这就是老龙王那眼中钉肉中刺了吧?他倒是乐呵呵和子恒招呼。看起来很有点长辈地样子。亲切和蔼。嗯。这人笑里地刀藏地比较深。算是一号人物。
最后来地是老龙王。也就是我一直闻名却没见过面地。子恒他伯父了。
我没问过。不知道子恒地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也没有提过。
他和他老娘。还有他儿子一块儿出来。全体站立行礼。我和凤宜还是大模大样坐在他们所有人头顶上。心里那叫一个爽!居高临下啊。嘿。这帮人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能坐他们头上。这想法能让我觉得快活点儿。
凤宜转头看我。居然非常俏皮地冲我眨一下眼。
看来他也觉得很愉快啊!
那个排在子恒前头的是个穿大红色袍子的少年,表情冷冷的好象人都欠他钱似的。我小声问:“他是谁?”
凤宜微微摇头:“不曾见过。”
老龙王长地……嗯,不错,胡子挺长,年轻的时候,长地应该不错,不过现在看,眼泡挺肿,眉毛耷拉,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样。就这么着,还权欲特重。
“想什么呢?”凤宜问我。
我往嘴里塞块点心,恶狠狠地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凤宜脸皮动了一下,看样是想狂笑,但是硬忍住了。
下面他们已经开席了,酒香菜香脂粉香一起向上飘。看起来不吃吃喝喝一番不会谈正经事,席间还有歌舞,鱼美人,虾兵蟹将,表演很精彩,我看的津津有味。
不过歌舞很快撤下去,酒倒是越喝场面越热闹,难道老贼龙打算把人都灌醉了,再谈正事?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地不错,别人都醉倒了,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老贼龙忽然对子恒说了句:“贤侄啊……”
真恶心,还贤侄呢!
子恒只是淡然的点个头,静静的听他往下说。
“贤侄啊,你看你,从小到大都脾气孤桀,你说说,我和你说过几回了吧?你祖母也说过你了吧?你自己呆那小院儿,就一个老虾伺候你,要什么没什么,让你搬来住,你怎么就是不愿意呢?”
旁边那老太婆跟着帮腔,子恒只说:“我喜欢清静。”
“嗨,我让人给你安排个安静的院子啊。让旁人看了,还觉得我对侄子苛待刻薄呢。”
你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别硬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不过旁人很配合,纷纷夸他真是宽怀慈祥。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旁边凤宜也是一脸嫌恶。
“好好好,”老龙故做宽容:“你爱住哪就哪,不过我可说啊,你年纪不小了,总一个人也不成和你说的事……来来,慧公主,到这儿来。”
坐在那些女眷靠前位置的一个女子走过来,她穿的极娇艳,满头珠翠,着实是个美人,就是下巴抬的高了点儿,看起来一副,嗯,就是一副公主样。
我小声问凤宜:“她是谁?”
“西海的,不是这里人。”
“子恒啊,你们也这么多年的,嘿嘿,不说了,你们也是从小就认识的,慧公主可是难得的好姑娘啊,你要是敢辜负她的一片情意,我可不饶你。新年时,就把你们的事儿办了吧!在座的各位,到时候可都得来道贺,这杯喜酒是一定要喝的!”
我错愕了……这个……
那个慧公主露出又骄傲,又害羞的神情来,旁边的人在片刻的愣神儿后立刻开始叫好,说好听的,什么天作之合啊男才女貌啊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我再看一眼子恒的表情,呃,他根本就是没表情。
这老龙!摆布了子恒一次,还想再摆布第二次?这不强迫中奖么!而且是这么大的场面,子恒这人最顾全大局,委屈自己也不伤害别人的,他肯定……
我拳头握紧又松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凤宜拍拍我肩膀:“别激动,要给他好看不急在一时。”
“不这时那要几时啊?”
当然,用拳头揍这龙,我没这么傻,谁不知道龙皮龙甲厚啊?
娘的!我要不把他教训到他这一堆老婆都认不出来,我跟他姓!
凤宜笑吟吟的看着我运功,无数根只用眼绝对看不到的细丝纷纷挥弹了出去,完全没有要阻拦我的意思。
我怎么琢磨着,凤宜带我来看这个什么聚会,就是想让我按捺不住脾气这么干呢?他是不是也早就这么干了,一直没好意思下手啊?
这家伙!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他。
子恒一直表情淡漠,旁边的那些贺喜,恭维,好像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对那个慧公主,也是正眼没看一眼。
老贼龙声音放低了些,沉声说:“你看你,我就说你脾气不好,太任性。来,给慧公主移座,嗯,就设那儿。”
他一指,旁边的侍从把那个慧公主的座椅和杯筷一起挪过去,放在子恒那桌。
子恒神情没动,但是那慧公主往他那儿移步时,他站了起来,有礼的让她坐下,可是自己却走到那个穿红色袍子的少年那一桌去,说了句:“九弟,咱们挤挤。”
那少年拉过张椅子来,说:“不必客气,坐吧。”
子恒一拱手,坦然从容的坐下了。
席上气氛变的僵硬古怪,以最中间的这一块为中心,象波浪一样朝四面扩散开去。
老龙脸色阴沉难看,那个慧公主的表情更是……呃,那什么,我都形容不上来!说实话,虽然这姑娘不是我欣赏的那型,但是这件事,主要错处应该是归老公而不是她。看她下不来台的样儿,也怪可怜的。
“你要善心,也要看准人。”凤宜说:“她可不是什么善茬,最厉害的一次一天打死了她爹的八个侍妾。”
“谁说我要对她善心啊。”我白她一眼:“我这人很讲理的,不过遇到这种事我绝对帮亲不帮理。再说,这事儿他们也不占理。”
凤宜摸摸我的头,状似欣慰:“好好,有长进。”
“呸,手痒摸自己的头去。”
子恒的心里,指不定凉成什么样儿呢……
他忍耐了一次又一次,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幻想和期待了。
“子恒啊,你看你,这么大人了,还不好意思啊,呵呵……”老龙的娘打圆场,旁边的人跟着附合:“正是正是,看看,还是年轻,当着众人抹不开面子啊。”
我看抹不开面子是这个强要安排别人婚事的老贼龙吧!
等着瞧!
老龙的娘端起茶喝了一口,缓了口气,我手指一紧,闭上眼。
那老太太神情一变,忽然一抬手,重重一耳光就扇在老贼龙脸上。他全无防备,脸给抽的都偏到一边去了。
得,这老太太年轻时候一定是练铁沙掌的!我只是提了提丝,她这劲儿使的够足的!
本来殿里就静,这一巴常打的叫一个刮辣爽脆,抽在老贼龙的脸上,但是震慑的却是全场!
脚底下死静死静的。
我得意的瞟一眼凤宜,他冲我伸出大拇指,口型在说: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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