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美人只宜远观,不宜靠近。
不知道为什么,我面对着凤宜,虽然他很美,很优秀,我见的妖怪里没有能超越他的,可是我对他,就是没有什么爱慕之类的想法。
好奇怪啊……
不但没有爱慕,还有点……因惧生恨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呢?
他没有伤害过我呀。
轮到三六的时候,她恭敬的问:“请教凤前辈,昔年有个巫士替我批过命,只说辛苦采蜜酿百花,为谁辛苦为谁忙。这句话晚辈始终不解。”
“这本就是命。”凤宜一笑,一瞬间似乎春风烂漫遍卷山野,但是一瞬间那笑容就消褪了:“就算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将来的命数也不会变。”
切,这话说的跟跑江湖的算卦骗子草药郎中有一拼!
模棱两可,四不着边。你要觉得是好话就当好话听,你要心里有猜疑那就当歹话解。
话说以前三举子找一道士算命,问科考前程,道士竖一根手指,闭口不言。举子们只以为是天机不可泄露,等他们走了小徒弟问,道士说,这个一,可以如此这般理解。一个考中,一个考不中,一起考中,一起考不中。
小徒弟叹为观止。
三七问的却是一种什么地狱花花粉的来历,凤宜说那种花世上本来极少,要取花粉更难,不过尽向南走,或可寻着。
我正听的迷迷糊糊昏昏欲睡,忽然茶壶被弹了一下,叮的一声响,把我给震醒过来。
“你呢?”
“什么?”
凤宜笑吟吟的问:“他们都问过了,你就没有什么疑难要问?”
我的确没什么要问的,我的修炼方法真是懒人妙招,天要打雷下雨,我就趴在树顶死等。要是晴天,我就趴在屋里死睡。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凤前辈,你说这人的前世今生,是怎么回事?再世为人,还会记得上辈子的事儿吗?”
他微微一笑:“这也不希奇,许多飞升失败的精怪妖魔,或有残魂一缕能再抬胎转世,有的就在黄泉路头灌了孟婆汤不记得前世,有的却还记得曾经种种。”
“那,”我还想不通的是:“一个古时人若死了,再投胎是不是只能到今时?会不会还会再抬胎到千万年前去呢?”
凤宜说:“古时,今时,来世……这些不过是个兜转轮回,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说实在的,刚才别人问问题的时候我觉得他们问的奇怪,凤宜答的故弄玄虚。
不过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有些事,真的很难说清楚。
变成蜘蛛之后,我虽然还记得上辈子的事,可是却觉得,象是隔了千万年一样模糊遥远。虽然前世父母离异,亲情淡薄,疼爱我的外婆去世的也早,可是……也不至于让我想起来的时候,跟想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那么淡漠。
等凤宜起身走了,我的几个师姐忽然一改刚才的肃然恭敬,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我吓的啊一声叫,翻从身茶壶掉到了桌上!
可是她们当然不是冲我来的。
我摔的七荤八素,听她们已经争的打了起来。
“这个凤前辈坐过的椅子是我的!”
“这个茶壶凤前辈摸过,归我!”
“放手,这是我的!”
“我先抢着的!”
“你讨打,看招!”
“流星剑!”
“蝴蝶刀!”
乒!乓!
多亏我眼见不妙先跳到一旁,没溅上一身血。
三七笑吟吟的过来把我捏起放在肩膀上,我们三个一起回去。
三六显然有心事。她的性子我现在是清楚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对人极好,就是冷着一张脸,说话不讨人喜欢。
被她多刺几回,我疼着疼着就麻木了,一麻就不怕她再刺我了。
“对了,我好象听说,明天有个大人物要来。”
“什么大人物?”
三七摇摇头:“这个倒不清楚,似乎是观主多年前的旧识吧,不过际遇不同,那位故友似乎已经是个散仙了,不是观主可比。”
三六从鼻子里哼一声:“散仙也没什么了不起,又享不着天上的好,也得不着地下的祭,不过虚担个仙名儿。”
我知道她不是刺三七,不过还是插一句:“散仙也有好处,起码道士不找麻烦。”
“一说到道士,好象昨天师姐她们杀了两个道士呢。”
“啊?杀了道士?”
后面桃直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近了,说了句:“杀个把道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你不杀道士,道士就要收你,这是你死我活的事。不过道士们会打着个好听的名号,说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牡丹师姐接着说:“其实道士那套也只是讲给人听,我们倘若落到他们手里,还不是剥皮抽筋,上炉炼丹。他们做的恶,偏嘴要说的善,最是可恶。道士我是见一个就要杀一个的。”
我想起那天迷路的小道士,其实他……是不是也是来桃花观想除妖的呢?不过他还小,没多大本事,所以,也还没有老道士那样狠厉的心肠吧?
管他呢,反正不过是一场偶遇。
妖的生命可以极长,可是道士就算再修仙,真能得道的却寥寥无几,师兄说过,除了几个老而不死的滑头老贼,长寿道士没几个。
他很快就会长大,然后可能老去,可能死于非命。
反正不关我的事啦。
不过……从变成蜘蛛到现在,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的人,因为这个,总是忘不了他。
在桃花观来来去去的,都是各种精怪,没有一个是人,偏偏大多数还都是个人形。
真是让人恍惚啊。
我还是搞不懂我的前世今生有什么关联,想不通也就不去想,回我的蜘蛛窝美美睡了一觉。
敖子恒回来了,小金鱼和我混的熟了,托小毛毛给我送了信儿。我兴冲冲的跑去碧水潭串门。
敖子恒来给我开门,他显的有些憔悴。
嗯,除了憔悴,似乎还有别的。
我对他左看右看,终于惊叫:“敖,敖……你怎么一下子长大了好多?”
以前他看起来就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模样,现在看起来却已经有了少年的样子了,脸庞清秀,眉目俊雅……
“你,你出了什么事了?”
敖子恒嘴角弯弯,但是这个笑容和他以前的温煦笑颜有点不同。
没有以前那样温暖,反而……有些苦涩,有点空洞。
“是不是生病了?”
我也知道这话有点蠢,修行者哪那么容易生病的。
“不是,”他说:“前几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啊……
我傻眼了。
这句让我既歉疚,又意外。
当然了,谁都有父母的,除了孙猴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对不起……”我觉得自己的嘴从来没这么笨过,一句象样的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又重复了一遍:“真对不起,我不知道。”
“傻蜘蛛,又不关你的事。你也是关心我啊。”
他的口气又回复了一贯的温和柔软,可是听的我却觉得心里酸酸的。
“对了,上次借的书,你用完了?”
“啊,是啊。”我急忙把三七帮我缩小了的书拿出来:“还你,我没弄脏也没弄坏。”
“嗯,我知道你对书是很细心的。我离开这段时间,你的修炼怎么样?有进益么?”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同门,观主他们都没有说的,我修炼的秘密,我却觉得在这个人面前不需要隐瞒。
“我发觉了我的修炼方法了,可是,非常奇怪……”我一边说,一边还是有些忐忑。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有些担心的问:“难道你的修炼之法,是采补之道?”
啊?
采补?
虽然我常识缺乏,但是这个,采,采补……
这个我在电视小说里可没少见识到。
采阴补阳……采阳补阴……我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掐死敖子恒。
我可是一只纯情的不能再纯情的蜘蛛啊!
九 小小蜘蛛用途多
我一下子爆跳起来:“胡说胡说!不是不是!”
“不是就好。”敖子恒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是我说错了,你不要见怪。”
他一道歉,我的怒气马上象漏气的皮球一样迅速瘪了下来。
“没事啦。不过的确和别人不一样。有次下雨天,我发现雷打在我身上,特别舒服……好象我可以接受雷电的力量,变成我自己的力量。我觉得我现在比以前厉害多了,起码我从桃花观跑来碧水潭,以前要爬好久,现在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敖子恒的神情变的严肃起来:“你是说,你不但不惧雷击,而且……雷击反而成为了你修炼的方法?”
我因为他的神情,心里也没底:“是啊……我觉得这事儿不大寻常,所以不敢和人说……”
“你以前的事,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你出生在哪儿?你……还有没有长辈其他的……”
我用力摇头:“一点都不记得了。这个方法要不是因为下雨那天我趴在树上恰好发现,我还不知道呢。”
敖子恒沉默了,从他的神情来看,我刚才说的话,甚至比采补还要让他讶异。
而且除了讶异,还有些别的。
我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感觉……本能的感觉他对我没有恶意。
“你的这个修炼方法,谁也别告诉,知道吗?”他郑重的低声告诫我。
“嗯,我对谁也没说,就告诉了你。”
“以后也不要告诉别人……”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远处,柔软的水草轻轻飘荡,小鱼儿在水中嬉戏玩耍,但是这间洞府里却安静的让我不敢大喘气。
“这种情形,我从未听说过。一般以禽畜花木之身踏上修行之道,雷火之劫那是天降劫数,绝无可能是你这种情形。要么,你并非普通蜘蛛。要么,你的身体里有什么至宝法器,或是你曾经服用过什么天灵之宝……无论是哪一种,被旁的修行者或是道门知道,都是你的灭顶之灾,你明白吗?”
“明……白,”我有点被吓到了。
他的意思是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的确是,这种能力如此稀罕,简直可以称得上逆天。
如果别人知道了来找我麻烦,我小小一只蜘蛛怎么能够抵挡?
这么一想我八条腿一起哆嗦发抖,软软的趴在了桌子上。
多么危险的能力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与众不同呢?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别的?
“好象没有什么了,就是雷电击过之后,特别舒服,身体里都是劲,肚子也不饿……”
他点了一下头:“你居然完全不会修炼方法,将这些力量引为己用。”
“嗯……”
雷电击打我,我被动吸收。
可是这些力量,我的确不会调动运用。
所以直到现在为止,除了跑的快跳的高,我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殊本领了。
“这样不成……只接受了力量却不能运转修炼……”
他皱起眉头苦苦思索:“雷电……雷电……这方面我不精通,我知道的人里似乎也没有。凤宜他精通的是风之力与火之力,这是他生与俱来的天赋,也不是后天修炼的。仇前辈也不是……”
我很不安:“子恒,你不用这样担心。我想,也许我会慢慢领悟……”
他忽然抬起头来:“来,我们去个地方?”
“啊?”
我还没来及问去哪儿,已经被敖子恒拿了起来虚握在掌心,然后我就听到他的手掌外面传来呼啸的风声。
啊……
我从他的指隙间往外看,哇……
我在飞!
不,准确的说,敖子恒带着我在飞!
虽然可以听到风声,但是他的身体并没有那种被强气流席卷的窘态。在他的身周有一道透明的东西,那些隔绝了风吹在身上。
但是还能够听到风声。
大概没过多久,他就放缓了速度,落下地来。
我睁眼看:“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全是水,我们则站在水中间一个不大的岛屿之上。
桃花观附近哪有这样的大湖啊?
“这里是双塔湖。”他说:“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我乖乖趴在地上,看到敖书恒拿出一把通体碧绿的竹剑,将剑拔出鞘,一手捏着法诀,另一手将那把剑横在胸前。
头顶的云雾迅速聚集起来,白云变成浅灰,然后又变成了深深的铅色。
细微的闪电在云里面窜来窜去,我讶异的抬头看。
“我会控制着云,你小心体会,那些雷电怎么进你的身体,你能不能试着引导它们。”
“是,我明白了。”
敖子恒他……这一手召云布雨好厉害啊。
他真的是东宫的龙子龙孙啊,否则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但是……但是行云布雨是不可以随便的吧?聊斋传说里有个龙王不就是因为多布了三成雨而被砍头吗?
但是眼前的情形容不得我再乱想,因为一道细细的电光已经朝我的头上落了下来。
就象下雨天时被雷电击打一样,但是这个……呃,微型的多。
可以说,要是平时被击打的程度是大铁棒,那现在就是火柴棍的规模。
我自己接受雷击力量时,因为瞬间的冲击和电光太强,所以我几乎没有什么细微的感觉,也不敢睁眼。
但是现在不同。
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道电光击在我头顶,然后迅速的……
好象是充塞在了我的咽喉,又朝下滑进肚子里面。
那团小小的电光,好象一块润滑的食物一样滑进肚子里,我有一种自己正在进食的感觉。
热热的感觉到了肚子里之后似乎在那里积聚起来,然后,第二道电光又来了。
哦哦!原来我在吃,不,应该说是吞……
吞掉这些力量?
谁听说用肚子吃东西修炼的?
==!
我迷惑了。
敖子恒停下手来:“怎么了?”
“我感觉我在吃……”
“吃?”他想了想:“你是说,电光进入了你的肚子里?”
“对,就象吃东西一样,从喉咙滑下去,一直到肚子里,然后好象就呆在那里了……也不是,我形容不上来,好象那里有个袋子,把这些都装进去了。”
我们又试了几次,我看到敖子恒的脸色已经有些疲倦,急忙叫停。
“咱们歇会儿吧,你一定很累了。”
他也没有分辩什么,点了点头,收起了他的那把扇子,然后撩起袍子的下摆,动作优雅从容的席地而坐。
我小翼翼的问:“子恒,那个……你随便布雨没事么?不犯什么条规吧?”
“不要紧,这是在湖上,水自湖上来又回湖里去,况且只有这样小小的一块地方,没人会计较的。”
那也就是说随便行云布雨还是不好的。
“这样哦……”不知道怎么我突然想起以前看的白蛇传,为了和许仙相识,白蛇青蛇施云布雨,那她们就不怕有什么后患?
呃,也许这些传说不是一个体系的,白蛇她们那时候不讲究这些。
“你看起很累了。”我一点也帮不上他的忙。
我既不知道怎么替他缓解疲倦,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让他一吃就会好转起来。
“不要紧。”他低声说:“因为我并不是纯种的龙子龙孙,我的母亲不过是个蚌女……除了这个敖姓,我身上的龙族力量是很少的,所以布雨对我来说,虽然从小就耳熟能详,真的施展却还有些费力……”
啊……
继母亲忌日之后,又牵扯出身世秘闻。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自己的愧疚心情才好啊。
不等我绞尽脑汁想出什么话来安慰他,他倒先转开话题:“虽然以前的事你不记得,但是这个禀性的好处却是说不尽道不完。起码,将来若是你能练至飞升成仙的境界,那时候对旁人来说是生死关口的天雷灾劫,对你来说却是视若等闲可以轻易渡过,没准儿还……”
他忽然停住了口,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有点疑惑:“子恒,怎么了?”
“我刚才想到一件事……”他看着我:“若是你的能力真的在天劫面前也完全能抵挡得住……若是,你还能帮别人抵挡天劫……那会怎么样?”
那会怎么样?
十 蜜蜂面冷心肠热
我们后来就没有说话,敖子恒养足体力之后又替我试了一番,我们就从双塔湖回来了。
“子恒,今天谢谢你……”
我觉得谢谢两个字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但是我总不能什么也不说就拍屁股开溜啊。
“没事的,明天我要好好想一想事情,后天你再来找我吧。”
我乖乖点头:“好。”
“记得不要说出去。”
“嗯,我知道。”
他把我放在桃花观我们住的院子不远,自己回碧水潭去了。
我晃晃头,沿着石阶爬回去。
三七正在院子里配她的花粉,抬头问我:“你这一整天跑哪儿去了?”
“嗯,去碧水潭玩去了。”
“天天玩,你也不怕修为荒废了。”
三六在一旁不知捣腾什么,冷冷说:“她那点修为荒废不荒废根本没区别。照她这么样,再过五百年也修不出人形来。”
我嘿嘿一笑:“我又不是天天去。”
三七摇摇头,继续配她的香粉。
“你都已经这么美了,还弄这些啊。”我爬上她的肩膀。
“这个是要献给观主的。”
“哦。”
三六弄的好象是蜜液,好甜香的味道。
等等,这味道我熟悉啊!
我快饿死的时候遇到三六和三七,然后那时候我喝到的那甜甜的东西,就是这个味道!嗯,比这个要浓……
我看看三六,她还是冷着脸没表情。
我喝的那个,就是三六酿的花蜜……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在观主收徒的时候,三六捧上的那个小瓶子里,里面的液体可只有一半啊!
送人送一半东西肯定是不行的,三六当然没这么笨,也不是存心藐视观主。
那一半蜜液的去向,我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三六因为把蜜液分给我,所以在收徒的那个关口差点被刷掉。
但是她却从来不告诉我。
我一直以为那时候是三七出言救的我,给我吃的东西也是三七拿出来的。
可是竟然是三六……
我蹭在她身边坐下,三六白了我一眼:“去去,闪远点,别把你的蜘蛛毛掉在我碗里。”
“唉,我又不是兔子,哪会随便掉毛。”
我很想跟她说谢谢,可是对着这么一张冷脸实在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四下看看,没话找话:“三七,为什么今天这么安静?”
“你真是……”三七笑着说:“因为昨天我说了,有个大人物要来,观主让师姐她们都去,如果被那个大人物看上了,带走训教几年,那得益可是非同一般。”
“哦?”我偏过头:“你是说,那个人来这里,挑弟子回去教?”
“嗯。”
“好象交换留学生……”我小声嘟囔一句。
“什么?”
“没什么,那你们怎么没去?”
“不止我们,好几个修为差不多的都没去,去了也是白搭,修为太低不会被挑中的。”
“哦。”
三六把一个石钵递给我:“喂,你脚多,帮我研磨。”
“咦?可是我的个子小。”那石钵有我的十倍大还多。
“唉,”三七说:“三六啊,你别为难她啊。”
三七右手捏个法诀,在我头上点了一下,我觉得自己突然有一种很涨的感觉,身体一下子涨大了许多。
“这个是今天新学的,不过效力不长,你就帮三六磨一磨吧。”
“嘿嘿,真神奇。”
三六则不声不响,又摸出七个石钵来……
我无语,三六姐,你是卖钵的咩?
八个石钵,我一脚抓一只杵,马力全开。
我磨我磨我磨磨磨磨……
果然脚多干事比较快。
我编织很拿手,磨东西也不在话下。
院子里很安静,就听见我咕叽咕叽的在那里磨磨磨。
然后听到脚步声,师姐们回来了不少。
但是,牡丹师姐她们,不在其中。
有七八个人都不在。
三七好奇的问:“十一姐,她们……其他人呢?”
十一没什么好气,有些沮丧的说:“她们给挑走了。”
“牡丹师姐也去了?”
“是啊,刚才我们都见了,牡丹师姐连原本藏在白玉洞的原身都一起带走了。还好是好姐妹呢,这么一走,肯定是不会再回来看我们了。”
“呃?”原身也带走了?
牡丹姐她们不比我们,她们是草木,即使元灵修成人形,可是原本的身体还是草木,扎根在土里面,元灵不能离本体太远,否则会慢慢枯萎。既然这次走,连本体也一起移去,那就……
回来的可能真的很小。
我想起桃直师兄:“那,桃直师兄呢?”
十七师姐拍了一下我的头:“小三八,你这么惦记桃直师兄啊?小家伙年岁不大,心却不小啊。”
“不是啦!”
“嗯,桃直师兄没被挑中,似乎是和那位尊长的力量份属不同,有些相克吧。”
啊,那他们不就是要分开了吗?
他们不是情人吗?这样分开的话……感情怎么办?
还是,感情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我迷惘了。
也许妖怪对感情,不象人那么执着,合则聚,分而散……
反正我是弄不懂。
当人的时候我没谈过恋爱。当妖嘛……
我叹口气低下头,继续卖命的磨磨磨。
一下子少了许多同门,感觉院子也空多了。
怪不得桃花观主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收徒呢,要是这样的进出频率,那还真的勤收几拨,不然多送一些留学生出去,那桃花观就剩不下几只妖了。
而且送出去的都是修为高的,留下来的都是杂鱼虾米。
这样的做法真奇怪啊……
桃花观主难道是位辛勤的无私的教育工作者?天天闲着无聊以培育小妖小怪为己任?
有这么无私的妖么?
这事真奇怪。
就算观主常收手下们的孝敬,那些东西也谈不上多么稀罕啊。
我觉得……观主在做收入与付出完全不成正比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活雷锋?
切,这世道好人都很少了,好妖更是难找。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想起敖子恒苍白的脸色,一时想起凤宜俊美的侧面,不知道为什么还想起那个偶遇的小道士。
小孩子是很好的,小妖精也是很好的。
但是一长大了,就会变的很复杂。
复杂的让我这个笨蜘蛛怎么也猜想不明白。
隔了一天,我还没去碧水潭,敖子恒先已经托一个小妖捎给我一本练功的功法,就薄薄的三四页纸,是讲怎么炼化吃下去的东西的。三七接过书拿进来,翻看两眼,笑着说:“这个功夫倒是很有意思,怎么,你打算弄些什么奇珍吃下去练功啊?”
我笑笑:“其他办法都试了没用,所以看看靠吃东西能不能长些道行。”
三七只是笑笑,说:“要这样的话,山药黄精可没有荤食来的有效力。”
她走了之后,我拿着那本书。想着敖子恒一定认真替我着想,这功法不知道是他从哪里找到的,想必一定辛苦。
得谢谢他……
可是拿什么谢呢?
空口说谢谢,太没有诚意了。
他的身世听起来……比我这个来历古怪的蜘蛛还要惨。
母亲去世了,自己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身份,困居在碧水潭这样的小小地方……
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应该不会快乐
可是他还是尽力的帮助我,对他身边的所有生物都挺关照的。
难道……子恒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叫圣母的生物??
我被自己的设想寒的连翻了两个身,险些从自己的网床上摔掉到地下去。
————————————
唉……
以前脸上起痘痘,大夫说,内分泌问题,结了婚就好。
结了婚还起痘痘,又说生了孩子就好。
现在生了儿子,怎么脸上还三五不时的冒一个俩的……
昨天又冒一个,在眉心正中间,就是正好点也点不了这么准啊~~
十一 山中一日已数年
做好人还是做坏蛋,这真是个难题。做好人吃亏不甘心,做坏人我没有那份聪明和本事。
桃直师兄看起来憔悴了。
我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好几眼,他瘦了好些。
少年的脸庞显出忧苦的神情。
看来他对牡丹师姐很在乎啊。
我这个天生不会安慰人,看着他失落,也知道他是为什么,可我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师兄,你最近忙吗?”
“嗯,没事。”他说:“我没事。”
嘴上说自己没事的,其实看表情满脸都写着我很有事……>_<……
我看着他手里摆弄一个小小的木牌,当然不是我们人手一个的号码片,那是片叶子的形状,雕的非常精致,上面叶柄处是个弯曲的环状,可以串根带子挂在身上。
“这个真好看。”我纯粹没话找话。
“这是我刻的,刻了两块,我和她一人一块。”桃直师兄低声说:“起码我还该高兴,她没把她那块直接还给我。”
“呃,这是牡丹花的叶子吗?”
“是的。”
“师兄,你……”
“三八,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他明白?他明白啥?我可一点儿没明白。
我实在没什么好说了,只好匆匆丢下一句:“师兄你保重。”就落荒而逃。
唉,安慰人实在不是我的专长。
平时我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没问题呀,可是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总是拙嘴笨腮,脑子里还一片空白?
我认真学习那几页怎么用肚腹修炼的运功方法,虽然三六对我这种吃货表示了鄙夷,但是还是很耐心的给我解释上面的术语,脉络,运功路线等等知识。
我开始是似懂非懂,被三六威胁要把我的腿撅断一半时,我马上打叠起全副精神,用力的听专心的听拼命的听,居然还真被我给理解了七八成。
其实啊,三六真是……明明做好人,却摆着一副晚娘脸说话又刻薄,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个坏蛋正在对我进行威胁逼迫。
人家都说聪明人应该披着羊皮干狼的事,可三六却是披着狼皮干羊的事……
你说她不聪明吧?她修炼啊酿百花蜜啊都特别拿手,笨蛋可没有这么高悟性。
可是这么聪明的……
啊,我敲了一下头,终于明白了!
三六不会做人!
我上辈子是人,这辈子虽然是蜘蛛,可是考虑问题总还是摆脱不了人的思路。可是三六她就是地道的蜜蜂开始修炼啊,一只蜜蜂自然不懂多少人情世故,不知道伪装矫饰……
所以说,三六这样,完全是真性情啊。
我趴在树叶上,三六站在我旁边翻翻那几页功法:“你究竟明白了没有?就这么点东西还要学这么久?”
“会了会了。”
三六瞅我一眼,她化形远没有三七那么绝丽,皮肤不够白细,眼睛也称不上秋水明眸,就是眉毛长的还满秀气,脸小小的,手指细细的,也不白。
三七那手一伸出来,就是什么嫩葱柔荑的词儿扔上去还嫌不够称,三六这双手么……呃,就比鸡爪子好点。
但是总之是比我的蜘蛛脚爪子要强多了。
山中无甲子,桃花观里永远温暖如春。
我的修为总算一天一天的在增长,晴天就慢些,雨天就嗖嗖的拔高。
我觉得我简直不象蜘蛛,倒象是竹笋……有雨有雷就噌噌的长。
不知不觉,我在桃花观的第一年就过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师兄师姐们平均都有个二三百年的道行真是太不了起了,活这么久还这么纯真这事儿太不可思议。
等自己真的也开始修炼,就知道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很容易理解。
一打坐就是半年,一入定就是七八个月,还有一位师兄我从来没见过面,据说此人已经在山后石洞三年没出关了。
三六把那功法给我解释清楚之后,我就急不可待的爬回自己窝里,蛛丝左一拉右一横,弄了个最简单的井字网,跳了上去。
先把前一阵子都塞在肚子里的雷电力量运转消化了再说。
我闭上眼开始运功。
挺舒服的……
然后渐渐感觉象睡着了一样。
只是本能的察觉到许多暖洋洋的丝线在全身不停的游动,那些线有的粗有的细,有的长有的短,后来渐渐连贯在一起,也察觉不到粗细长短的差别。就象大大小小的溪流的水,一起流入一条河道,汇聚成一股涓涓不细的细流,然后,运转不息,循环往复。
这些灵力后来慢慢的旋转起来,逐渐散入我的全身和四肢,不,是八肢。
我活动活动腿脚,从我的网上跳下来。
嘿,感觉,好轻盈啊……
轻盈的似乎一蹬脚就会飞起来似的。
我从自己屋里爬出来,一眼看到几位师姐站在院子外头窃窃私语。
“师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咦?三八啊?你练功练完了?”
“是啊。”
二六师姐点点头:“想不到你也会用功上进,唉……”
“师姐,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奇之极。
“哦,今天居然有道士闯过了山下的桃花阵,险些让他们进了观里来了。”
“啊?有道士?”
“嗯,不用怕,咱们这里阵势又不只桃花阵一道,还有双林阵和七星阵,道士们给困在双林阵里了,嘿,就算咱们不出手,也让他们活活困死!”
“双林阵?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就知道山下的桃花阵和流水阵。
“双林阵是凤前辈和观主一起设的,就是我们也不能轻易在里面乱走呢,这是三年前的事,你在闭关,不知道也不奇怪。”
“三,三年前?”
我觉得我运功的时间,顶多三五天啊!
“哈哈,小三八,你闭关五年,是不是已经略有小成啦?回来和师姐切磋切磋吧。”
我愣了:“五年?”怎么会有五年?
天啦……我,我五年没吃没喝,我,我居然……
二六师姐笑笑:“嗯,三年前观主和凤前辈一起在外围设了双林阵,就是我们的桃林和那边的凤凰林,阵中迷雾重重,阵法一经触动,变幻莫测。七星阵是一年前又重添上的,这几年道士们跟打了鸡血吃了金丹似的,精神的很,到处找麻烦。我是阳霞山出身的,前些日子我才知道,我们那一山,大半有点修行的都给道士们捉的捉杀的杀……”她说着说着咬牙切齿起来:“等我将来功力大成,一定要把所有的道士全杀光!”
我还是浑浑噩噩没从五年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连二六师姐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我漫无目的朝前爬,现在脚程比以前更快,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碧水潭了。
呃,不知道敖子恒现在好不好?居然已经过了五年,五年啊!
怎么可能呢?
我明明觉得只过了不长的时间啊。
这么久没和他联系,不知道他担心没有,生气没有……
我突然又不想过去了,转头朝回走。
奇怪,我出来的时候很顺利,可是怎么回去的时候,没走几步,突然眼前就起了一阵雾。
那雾是淡淡的粉色,象是一层桃花瓣织成的纱帘,看起来华美灿烂,却完全将视线给阻隔了。
“啊……”
我忽然想起来了,刚才师姐说了,布了新阵势了。
我出来的时候想必没有触动,但是要进去却不容易了。
不过要进去也不难,我身上有观主给的那块木牌,将灵力灌注进去,然后身周几尺的浓雾就淡了下去,露出原本的路径来。
若是外来闯入者没有我们桃花观的牌子,那肯定是要被困在这里面的。
即使有牌子指引,林间的路也变的十分复杂,千头万绪,明明我知道直走就可以,但是还是被迫得绕路,没办法,出来时容易,要回去却难了。
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么巧,一连串的偶然,最后会累积起来,成就一个必然。
我听到有凌乱的脚步声,似乎就在不远的前方。
我警惕的转头,一角蓝色道袍进入了我的视野。
十二 凤凰天生傲娇系
一个道士!
我心里顿时警笛长鸣!
师姐刚说过这里困住了道士,这么巧就让我碰上了。
我往后一撤,嗖一声钻到了草叶子底下,正紧张万分的往外看。
“扑通”一声,那个道士一头栽倒在地。
“咦?”我还啥都没干,一没打他二没杀他,他怎么就倒了?
本着做妖的重要行为准则——珍爱生命,远离道士,我应该赶紧三十六计走为上。
但是……